公子魇-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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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回落在空中的视线,沈迟夙面无表情的走到屋子里,丹容急忙上前替他拍打身上的雪花,然后又拿来干净的布巾帮他将沾着水珠的头发擦干。
“如今你可是一庄之主,怎可如此将自己的身体不当回事?若庄主有个不测,九逍山庄定然会急速没落,难道您要看着您父亲辛苦守来的山庄就此消亡?”
“我心中有数。”坐在桌边,沈迟夙不耐的回头看着王伯,眼神中带着些许怒火,“做好你自己的本分。”
“老奴僭越!”弯腰行了一礼,王伯面色毫无变化的看着沈迟夙,而后对旁边的郎中道,“先替庄主诊治。”
郎中依言诊脉,而后松口气说:“庄主并无大碍,休息几日便可痊愈。”
闻言,王伯也不由松了口气。丹容更是忍不住笑道:“真是太好了!”
然而,而后的一切却并非郎中所说的那样。虽无性命之忧,沈迟夙的身体却并不见好。
每日里,不是站在窗前发呆,便是呆在书房一整日。身体未痊愈,反而随着天气渐寒越加严重。
因为之前沈迟夙昏倒却无人发现,自那之后,沈啸便特意安排了人在沈迟夙周围避免他再次出现任何意外。
这一日,在书房外听到沈迟夙咳嗽的越来越重,沈啸不由皱了皱眉。在外敲了敲门,他问:“庄主还是休息会儿吧。”
“咳咳……我没事,这些事情总要处理的。”语末,又再次传来阵阵压抑的咳嗽声。
握了握拳头,沈啸推开门走了进去。
对上沈迟夙冷冷的眼神,沈啸却并不胆怯,“庄主为何如此和自己过不去?”
“你说什么?”脸色沉了沉,语气也带着不耐。
“属下不知庄主为何如此,只是长此以往又能改变什么……”
“出去!”厉声怒斥一声,却见沈啸还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对视许久,沈迟夙再次咳嗽起来。许久,无力的起身越过沈啸身旁,拍拍他的肩膀,沈迟夙说:“不用担心,我没事。”
神色缓和了些,沈啸跟在沈迟夙身后走出书房。
很多事情,并不是不明白。只是因为清楚,才更加难以接受。这便如沈迟夙的状况一般。
人就是如此奇怪的生物,所谓的心是无形的,然而表现出来却几乎可以影响人生。生念,死念,执念莫不是属于此种。只要记忆不消,心意不改,执念便会慢慢加深。
之后,沈迟夙的身体慢慢好转,只是往日落下的旧疾偶尔还会隐隐作痛,然而这些也不过一次次提醒他,当初所作的决定。
有时候山庄的人会不经意地向他提及婚事,对此,沈迟夙却无丝毫反映。暗地里,不少人猜测是不是沈迟夙已经对女人丧失了那方面的兴趣。纵观江湖上的少年英杰,在这个年纪的时候,哪个不是早已成家立室,即便没有娶妻的,填房丫头之类的却总是有的,然而堂堂九逍山庄庄主却不近女色。
当然这些事情,他们也就干在私下里偷偷琢磨,万万不敢在沈迟夙等人面前提及的。
然而,总有些人不开眼。
年末的时候,龙怀谷现任谷主亲自前来,目的便是相与九逍山庄结亲。结果沈迟夙毫不犹豫便决绝了。龙怀谷谷主觉得伤了面子,心下愤怒便扬言道,“沈迟夙不过一断袖罢了,这样的人有何面目伫立江湖之中。”
于是,曾经一度平息的流言再次流传开来。
辱骂的,好奇的,当乐子的……各种各样的眼光全都一致投向了九逍山庄,而对此,九逍山庄并未做任何表示,就像默认,又似毫不在意。于是,过了一阵子后一切再次平息下来。
原本这只是个不大不小的事,正主不在意便算是了了,只是让所有人震惊的是,在这之后没多久,龙怀谷便遭到了好几次截杀。凡是被租者,无一伤亡,全都直接毙命。
龙怀谷谷主刚说出那样的话不久便遭到这番待遇,众人不由猜测,是不是九逍山庄的作为。然而如同其他人一样,九逍山庄也是满眼疑惑。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不久之后真相大白。此事乃是黑檀教所为,如此一来,以前关于沈迟夙与宫城殷的事情再次被翻了出来。
有人忍不住质疑,如今的九逍山庄真的还是属于江湖正道这边的盟友,还是早已暗度陈仓,与黑檀教狼狈为奸?
闻听江湖上越来越离谱的传言,沈迟夙只是冷冷的说了句,“我九逍山庄行得端做得正,随你们猜测。”
这种强硬的态度哦,在有心人的诱导下被认为是,仗着如今九逍山庄的地位不将整个江湖放在眼里。
平静了不多久的江湖再次沸腾起来,对于九逍山庄的质疑更是达到了空前的高度。
沈啸说:“这些人欺人太甚,莫不是想仗着人多势众便来招惹我九逍山庄吗,他们若是找死,我沈啸倒是乐意奉陪。”
王伯难得沉着脸,“想要寻九逍山庄的麻烦,也要他们有这个本事。”
就如沈啸和王伯所言,接手了九逍山庄以后,这里的一切便成为了沈迟夙身上的担子,对他而言,敢于挑战九逍山庄的人,只要将其打倒便是,这也是唯一的一条路。
只是,让沈迟夙无法平静的是,黑檀教这三个字!
他们已经成为陌路,那么,他去打压龙华谷只是一时兴起,还是别有他因,又或者,是否与他有关?
若说完全没有关系,为何偏偏这么凑巧。
那一夜宫城殷离开时的神情他并没有看到,但是他辞别的话却是那么清晰,“从此,你我再无关联!”
既然如此,为何还要做这种事。
很可笑,为九逍山庄带来了危机,他却并不责怪他,甚至心底里有一丝压抑的欣喜。
如果……如果这一次宫城殷再次站在他面前,告诉他,不愿放手,他会如何?还能像以前一样,不加犹豫的便说不可能吗?
☆、第五十五章
不可能。
不,不可能说的出口。
距离或许能够可以让人更加清楚的看到以往一直朦胧的东西。到现在,心底的感触似乎越来越明显,再也不是以任何借口可以忽略掉的。
只是,以他的身份,还可以任性吗?
心上仿似压了块石头,难以自由呼吸。
可是,仍由他一个人付出,为他做这些事,他这样呆在这里可以吗?
这么想来,他们之间似乎总是他一直向前,而他却总是后退。
他是如此懦弱的男人吗?要一直如此逃避下去吗?
脚步几次迈到门口,又忍不住收住。
如此反复,就连门外站着的沈啸都忍不住心情起起伏伏。
“庄主有什么吩咐吗?”沈啸问道。
站定脚步,沈迟夙沉下眼眸,心中不断挣扎,最后吐出口气,语气坚定道:“沈啸,帮我备马。”
“庄主要出门?”这个时候,要去什么地方呢。
“找我的吩咐做,其他的不用管。”说罢,沈迟夙又补充道,“我自己一个人出去,你们都不要跟来。”
“这样太危险了!庄主万一有个什么意外……”
“沈啸,如果现在不去,我无法定下心。”
“庄主。”沈啸看着沈迟夙痛苦的表情不由一震。从来冷漠的男人,此刻却满脸彷徨,眼神更是带着前所未有的茫然。
是要寻求什么答案吗?那是那个时候沈迟夙给沈啸的感觉。
之后,没再多言,沈啸很快便备好马和银两交给沈迟夙。
沈迟夙出门时,除了沈啸少数几人,并没有其他人知道。临行前,沈迟夙淡淡一笑,带着一许脱笼之鸠的洒脱看着沈啸说:“我定安然归来,你们一定要好好收着九逍山庄等我回来。”
“是!庄主放心交给属下!”沈啸言辞坚定,身上带着深深的自信。沈迟夙满意的点点头,而后扬鞭而去。
踏出九逍山庄那一刻一切烦躁的情绪都渐渐平息下来,好似因为这个决定而安心。只要再次见到宫城殷,他相信心底的答案一定会浮现于眼前。
抱着这个念头,他一路上马不停蹄。只是让他未料到的是,即便到了黑檀山却并不代表一切就会顺利。
一到黑檀山外围,他便察觉到不远处暗藏着好几个人。
他不打算硬闯,便大声道:“九逍山庄沈迟夙求见黑檀教主,望代为通传一声。”
“九逍山庄?”一声疑惑的声音,而后接着便是一声冷哼,“何方宵小也来求见我们教主,趁早离开,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
脸色沉了沉,沈迟夙冷冷道:“你们可以替宫城耀做的了主吗,我有要事与他商议,你们若不愿通传,沈某也只能硬闯了。”
“你真的是沈迟夙?”另一声听起来比较沉稳的话音落下,出现在沈迟夙眼前一个高瘦的男子。
“不错!”沈迟夙看着对方,神色依旧冷冷淡淡。
对方上下打量了一番沈迟夙后说:“若真的是沈庄主,我想庄主定然会相见的,还请稍后,我这便去通传。”
那人离开后,沈迟夙便呆在原地候着,时间一点点过去,原本平复下的心情陡然又变得烦躁起来。就在沈迟夙甚至打算硬闯的时候之前去传的人才回来。
见沈迟夙果然还等在原地,高瘦男人神色比之之前冷了些,走到几步开外站定,他扬起嘴角,脸上带着嘲讽,“教主说他与庄主并没有任何交情,不便相见。”
“真的是宫城殷说的?”沈迟夙脸色冷的仿似寒冰,好似要将其冻僵。
“教主的名讳岂是你唤的,劝你还是速速离去,不要让我们出手。”
拳头紧了紧,沈迟夙盯着眼前的高瘦男人,“我要见他!”
“教主的命令时绝对的,我也只是传达一声罢了。”被沈迟夙的狠样震住,高瘦男人不由后退了几步。
“那个混蛋!”胸中好似有熊熊火焰燃烧,攀爬上上神经,痛楚明晰。
“不,我不相信!宫城殷出来见我,宫城殷你给我出来……”
高瘦男人使了个眼色,一下子涌出来不少人,刀剑出鞘,闪亮的寒光晃疼了沈迟夙的眼睛。
抽剑迎上,沈迟夙气势惊人,根本不是这些外门弟子能够抵挡得住的。地上躺着一圈受伤的人,沈迟夙将剑抵在高瘦男人脖子上脸色阴狠,“你根本没去通传对吗?”
额头上滑下一滴冷汗,吞吞口水,高瘦男人的身体忍不住颤抖,眼神惶恐的盯着沈迟夙,他说:“庄主现在正陪着小少主和白公子,说没有时间见外人。”
剑一寸寸逼近,高瘦男人感觉脖子上一疼,接着便听沈迟夙吼道:“说谎,你若再说一句假话,今日我定取你性命。”
“小的说的都是真的,不敢有一句谎言……那些真的都是教主说的……”
握着剑的手止不住轻轻颤抖,沈迟夙一步步后退,而后跨上马背不辨方向的疾驰而去。
看着沈迟夙的背影消失不见,高瘦男人才一屁股坐到地上,心里一阵后怕。
“做的不错!”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而后便见一威严的老者出现在倒地不起的黑檀教众面前。
扫了一眼挣扎着爬起来的教众,老者神色冷漠,“一群废物!”
“大长老赎罪!”众人连忙叩头求饶,大长老冷哼一声遂不再理会,视线落到方才沈迟夙离开的方向,叮嘱道:“此人再来还是如此打发,记得不要让教主知道此事。”
“可是此事日后若是教主知道了,小的恐怕脑袋不保。”
冷哼一声,大长老说:“你按照老夫说的去做便是,其他的自有老夫担待着,此事了了,你便是我黑檀教的外门执事。”
“谢长老!”高瘦男人喜不自禁,其他人脸上露出羡慕,因为这么件事便可以直接被提拔为外门执事,实在是天降好事啊!
而此时在黑檀教里的宫城殷此时正陪着宫城耀玩,因为下属的隐瞒,他不知道他与沈迟夙就此彼此错过了最好的一次机会。若是知道,他恐怕会立刻追出去,然而世间根本没什么假设。
今日是个难得的好天气,宫城殷将玩累的耀儿抱起走到院子里的铺着上好毛皮的椅子上坐下,阳光照在身上,暖暖的,十分惬意。
白溪倒了两杯热茶,递了一杯给宫城殷,自己端起另一杯暖了暖手轻轻抿了口。
宫城殷将茶水一饮而尽,放下茶碗,他叹道:“日子太平静了,真是无趣。”
白溪看了眼宫城殷的神色,试探着问:“听说前几日龙怀谷的人遭到截杀,我听说外面的人都说是我们黑檀教的人所为。”
“哦。”闭上眼,宫城殷并不做解释。
“真的是教主派人做的吗?”
“都无所谓吧。”睁开眼,宫城殷笑了笑,白溪看着那笑没来由觉得胸中苦涩。
连笑容都已经无法伪装的完美了,沈迟夙对他真的重要如斯?
“无论如何都忘不了的话,为何不试着争取看看?”
“什么意思?”宫城殷懒洋洋的问。
耀儿趴在宫城殷身上寻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甜甜睡去。摸摸耀儿的脑袋,宫城殷眼中掠过一丝忧伤,一闪即逝。
见宫城殷不愿正面回答他,白溪不由有些悲伤,话也就不着头脑的说了出来。
“你若不愿再见他,为何还沉浸在过去里无法自拔?你若想忘记,为何不愿多看我一眼?我喜欢你,可是真的好痛苦。如今这样平静的陪在你身边我真的觉得好开心,这样的日子越久我就越不想离开你身边。可若是有一日沈迟夙突然来了,我真的好怕你会毫不犹豫的赶我走。不管你痛苦还是幸福,我都想在你身边看着,这或许便是我现在活着的唯一意义。”眼睛盯着宫城殷,白溪蹲在地上,头埋入膝盖声音突然变得嘶哑,“我喜欢你,可是我知道这辈子我都只能远远看着你。这样的痛苦我一个人有就够了。你本是个强势的男人,如今何必如此畏畏缩缩,想要什么直接去抢去夺不就行了。”
“白溪。”坐起身子,宫城殷摇头,“我早说过你随时可以离开我身边,我留你在身边绝不是为了让你痛苦。”
“可是我不想离开,哪也不想去。”
手放到白溪的头上,宫城殷的视线投到远方。
许久,他说:“幸福不是勉强得来的。”
“以他的性子,若是我再对他用强,或许我就要真的要永远失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