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翘-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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杳娘抚过耳边的鬓发,垂眉低言道:“小公子是前朝的后人,难道就不担心有人将公子你的身份泄露给奸佞小人吗?公子的大义,奴婢很感动,但是,公子也需要为自己考虑。公子可想过,侯爷他这样做是因为他知道你绝不会拒绝,也知道如果你在京城出了事,只要有人知道你是前朝后人,便绝对没人会联想到侯爷……”
“住嘴!”
原本还是安安静静地听杳娘讲话的连翘突然发怒,手边的白瓷茶杯被他挥手摔到抵上。白净的王子年的脸孔上,是带着怒气的*。
房间里顿时一片冷寂。
“我知小公子一心只会保护侯爷,可是公子真的没有做过这样的设想吗,如果还不曾想过,那请公子今日想想。杳娘就曾因为这样落得如此境地。”她不紧不慢地将话说完,弯身拾起地上的碎瓷片,恭敬地走出房间。
“连翘,你莫信她一妇人的话,子年待你如手足怎么会害你,这次让你冒险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念水急急拉住他的手察看,还好,没有受伤。
连翘怒火还未熄,白净的脸庞隐隐透着*,胸脯起起伏伏,下意识地咬住嘴唇。沈如蹙眉看着他,却意外瞧见连翘也朝这边看过来,并没有移开。他看见他握紧的拳,听见他闷声说道:“子年是哥哥的主子,也就是连翘的主子,他便是害我,我也无话可说。”他这样的举动像是在证明着什么,沈如闭上眼,觉得有些心痛。
良久之后,沈如开口:“连翘,如果有一日事成了,你可还能恢复本来面容?”
也许能,但也许已经不能。
连翘没有回答,只是抚抚自己的脸颊,闭上了眼。
夜以至三更,众人从房中离开,念水被安排在离连翘最远的厢房里,其余的人都各自回房。沈如看了眼连翘关上的房门,回首对鸣泱说了句“今夜你与青竹一同守夜”。鸣泱躬身应答。
房里,连翘解开锦衣正欲休息却见青竹还安静地站在窗边。青竹这个人是个谜,相府上下皆称他与其他沈如的随扈为公子,其他人的出处他已多少了解,唯有青竹,像个解不开的谜。
“青竹……”连翘想了想,“青竹公子,睡了吧,不早了。”
以王子年的身份在相府呆了多日,青竹在身后的日子也已不短,只是除了日常必要的交谈,他真的不曾有与他做过什么深的谈话。
青竹只是静静的看了他一眼,然后居然走过来帮他宽衣。连翘睁大了眼,握住他的手腕叫道:“青竹……”这个人向来清冷,这般举动着实吓坏了他。
“你别怕。”
连翘愣住。他的声音不似平日的冰凉,倒是带了份不常见的深沉。
连翘本就是顶着王子年尘烟飘渺的容貌,此刻睁大了一双凤眼,双眸水亮亮的让人动容,不再伪装成王子年平素的举止,这样的他倒是多了份柔弱。或许念水喜欢上的本就不是王子年的妖娆,而是他的怯弱。这样的性子足以引起一个人的保护欲。青竹握了握拳,声音恢复微末的冷意:“京城之行,若相爷不再护你了,还有我在。”
青竹……连翘觉得惊异:“我想知道,青竹,你到底是谁?”
“别问。”他替他宽了衣,熄灭灯,外头的月光淡淡照在他脸上,“你只需知道,我曾与你有着同样的机遇。只要知道这些便好。”稍顿,又道,“睡吧,明日花间那还有事要公子你处理。”
他出了门,反手关上。门外,鸣泱侧脸望着他,神情有些难以言语。
“我以为你会告诉他你的身份。”
“如果我说了,不是让你也知道了吗。时候到了,你们自然也就知道了。”这是今夜青竹说的最后一句话。
这一夜,连翘终于睡下,枕头上还有他盈盈的泪渍。
这一夜,沈如难以如眠,闭上眼,脑海里便浮现少年白净的脸,带泪的眼。
子年,何苦。
连翘,何苦。
☆、第五章 酒业(1)
奈何是再让人不耐的原由,奈何连翘的身份已曝光,城东的那间名为“花间”的酒楼已经不慌不忙地准备开张。看着少年连翘顶着婉转娇柔妩媚浅笑的王子年的脸忙里忙外,已然知情的几人不无心疼这个孩子。
酒楼已经大致布置完好,门前的红色灯笼,艳红色纱织飘飘扬扬,陈年的美酒一坛一坛从最好的酿酒大家里运出来藏进楼里的地窖,红红绿绿的车队慢悠悠停在楼前,下来的是一整车队的莺莺燕燕,娇笑连连,美目盈盈。杳娘立在酒楼门口指引着往来的下人,瞧见这一连的姑娘与漂亮公子,微微蹙起眉头,听见他们齐齐唤了声“小爷”便奔到前院正与蓝惠讲话的连翘身边。院中的连翘一身蓝衣,与身边的蓝惠一色,却见一人笑靥如花,眉眼流转倩波,一人面带浅笑,举手投足都是温文尔雅的儒生气息,两人倒是相得映张。杳娘心下一阵酸涩,若她的孩子尚且在世,再过几年也就能出落成连翘这般的性子,只是若是她的子,这些苦难绝不舍让他受了。
“你等来了。”连翘笑,是平日里王子年的笑意,视线扫过一片,说道,“让哥哥姐姐们大老远而来,舟车劳顿,辛苦了。”他说着躬了躬身,倒是一片真诚。
姑娘们见他这模样动作皆是笑成一团,嘻嘻哈哈,捂着嘴笑。有胆大的拉过连翘的手,笑嘻嘻地凑近他的脸,吐出口兰气:“小爷,我等可都是看在您的面子上才来这酒楼的。不过,若不是小爷,我等可还在小地方呆着,进不了京城,遇不上达官贵人。”说罢,一群人各自作揖算是谢过他了。
若不是面上还有层倾城绝色的人皮在,连翘此刻的脸一定被这番举动羞得满脸通红。他直起身受了这一拜,又道:“多谢哥哥姐姐们的捧场。”他看了看蓝惠,“既然哥哥姐姐们已来花间,子年也就得将楼里的事直说了。但凡是吃花酒的楼子里皆有花魁娘子,我这花间虽不是一般的酒楼子,但这却不得少。所以,哥哥姐姐们有谁自荐的请告诉子年。”
这些姑娘公子是均来自于各个妓院酒楼的头牌,以下等身份得到上等人的享受,他们本就养成了娇纵的性子。连翘本是担心他们争锋相对,可谁知,眼前的这些人却捂着嘴嘻嘻笑着,两边各自推荐出了适合的人选。
连翘瞧着身前柔情似水的姑娘和清雅俊逸的公子,不由扬眉微笑:“那就劳烦云雀姐姐和清秋公子了。”
两人皆是作揖道谢,随后和众人一道下到厢房处休息去了。
“小爷真是好脾气。”
“蓝惠为什么这样说?”连翘眯眼问。
谁知蓝惠并未做解释,只是笑笑吩咐帐房将这月的现钱先交予那些姑娘公子们。连翘也不在意,转首看着布置一新的酒楼,突然问身后的青竹:“相爷那日说他们几时回京?”
“算时间,便是今日了。”
“那么,就选明日开张吧。”蓝惠突然插话。连翘一惊,随即一笑。也好,明日开张便明日开张,事情早晚是要办成的。
秋日的黄昏,总觉得有些萧条。有大雁成队向南方飞走,凉意从四方慢慢渗入人心。沈如站在城门口,身后此刻站着的不是鸣泱,而是朝中品级较高的几位大人,全是一身官服,交头接耳地说话,似乎等得有些不耐烦了。
今日那人将来了,可是时辰已过,却不见车道上有渐行渐近的车马队伍。眼见着天色渐晚,身后奉着皇命的大人们都已经等得不耐烦了,沈如蹙眉。
“沈大人,侯爷是不是误了路程,今日赶不回来了?”
“沈大人,我们还是各自归家了吧……”
嗡嗡声很重,沈如头疼地闭上眼。也许,那人真的不会来了。“既然各位大人如此,不妨回去吧。”他的话一出来,身后的那些大人三三两两都走干净了。沈如一个人站着,目光淡然地注视着眼前的路。
“阿如?”
沈如回头,是连翘,身后还是跟着青竹,以及死皮赖脸在相府住下的念水。连翘突然发现自己喊错了,连忙改口:“我是说,沈大人,还不回府吗?”
沈如摇头:“陛下下旨让大臣们候在这里迎接西京侯,大臣们已经不耐烦都回府了。城门关上前,我想再等等。”看见连翘脸上的倦容,又说,“你早点回去休息吧,明日是否就开张了?”
见连翘点头,他说:“那就早点回去吧,我再等等。”
他刚把话说完,耳边忽然传来马的嘶鸣声以及车轱辘的声音,几人同时回头,居然真有车马过来了。紫鹃图样的车帘,两匹青骢马,就连赶车的车夫也是孔武有力的模样。是那人的车马不会错了。
连翘有些紧张,想要转身走掉,可是腿脚突然不利索了,竟然迈不开步子。直到车马停下,他这才稍稍恢复了脸色,站在沈如的身后微微低下头。
“子夕兄,许久不见别来无恙啊。”
车马才刚停下,飞身跳下一人,穿着青玉色的劲装,笑得眉飞色舞。
“原来是李将军。”沈如笑着迎上前,“令尊大人可是在车里。”
“在呢,玉琮也在。”李荥笑笑,踱步走到连翘身前,他本来是站在沈如身后的,按理说不会让人那么容易就看见,“沈大人,这位公子是谁,长得怪漂亮的。”莫不是沈如的……他只是心里想着,眼眸转着,并未将话说白了。
“荥儿,闹够了吗?”
从车帘后传来的声音是厚重的男声,沈如恭敬地应声,眼角瞅见斜后方的连翘身子微颤。他,在害怕?
帘子被一只手撩开,车里坐着两个身着华服的男子,目光灼灼地看过来,一个威风凛凛,一个是王子年那般的尘烟飘渺。
沈如上前,拱手道:“沈如见过护国公,见过西京侯。”他听见身后连翘冷静的声音紧接着拜见道:“草民王子年拜见两位大人。”
李勋隆冷眼看向这个陌生人,继续对沈如说话:“沈大人一直在等老臣吗,老臣倒真有些愧疚。不过,沈大人不觉得说话太过生疏了,毕竟你与玉琮是自小认识的朋友。”旁边坐着的男子微微一笑,眼角眉角均是风情:“阿如,等过了明日,我可要去你府上唠叨几日了。我们也好久没在一起说过话了。”
“那是自然。”沈如笑。
萧玉琮歪头看了看他身后的少年,好奇地问:“阿如,我倒是和李荥一样好奇你身后这位漂亮公子呢,阿如,给我介绍介绍可否?”
不等沈如开口,连翘小步上前,躬了躬身:“草民王子年,乃城东花间酒楼的老板,乃是沈大人的远亲,如今投奔大人。明日,草民的酒楼正式开张营业,如两位大人不嫌弃,还望两位大人能来楼里喝一杯酒水。”
他说话不紧不慢,不急不躁,神情也是平静如水,好像就只是一个普通人一般。沈如微微心惊,看青竹与念水的模样,也是一副胆战心惊的模样。
“花间吗?”李勋隆凝眸看着他,“既是开张头日,我便去捧你这位小公子的场。我也许久未喝过京城酒家的酒水了。”
连翘笑过:“那就多谢护国公了。”他直起身,眸光盈盈看向车内,就连笑容也比平日多了份媚态。
而车里那人,眼眸已然暗沉下来,唇边似有似无地笑着。
☆、第五章 酒业(2)
“你倒是胆大。”
离进宫前,沈如皱着眉在连翘面前念了句,随后却又是另一番语气,“连翘,你要小心。”方才李勋隆的那个眼神很不舒服,只是这句话他实在说不出口。
皇族总是喜欢用各种借口在宫里举办各种宴会,此次护国公与西京侯跋涉千里回到京城,京里的皇宫贵族们自然又会聚在一起畅饮。沈如一身华服入宫的时候,看见的便是一片莺歌燕舞的场景。
他向来不喜涉及风月。
宫中宴饮向来将女眷安排在一处,年长的女子爱多舌,如寻常百姓妇人一般东家长西家短,年纪尚轻的,遮颜羞面,偷偷窥望着宴会上的年轻官人。沈如一进场,众女子的视线便齐齐落在了上面。也是,沈如如今官居丞相一职,已是万人之上,更可喜的是至今单身,府里除了下人,便再找不出别的女子,听说连妾侍都还未纳,更是连一个通房丫头都没有。这般有身份又有长相的男子,是女子都会着迷不已。
“子夕兄,你可算是来了!”
席上有人冲他招手,是李荥,李勋隆和萧玉琮还未来,他倒是先到了宴会上与人套起交情来了。若说护国公的性格确实有些阴冷,他这独子却不得不说是个爽朗的人,从不见他皱过眉动过怒。
“你来得真早。”沈如在他身边坐下,避开对面女眷直射过来的目光。
“嘻嘻,难得吗,而且对面还有这么多漂亮小姐等着,早点过来便能早点欣赏到这些花啊。”
如果说这位李家公子唯一的毛病是什么,绝对就是他这副花花性子。
沈如还未说话,李荥又兴致勃勃地凑过来咬耳朵问道:“对了,子夕,黄昏那时跟在你后面的小公子可是你什么人?长得倒是怪漂亮的,够味道。”
想起连翘在城门口的最后一个微笑,媚惑人间也不过如此,于是蓦地脸色微变:“是前段日子投奔我而来的远方亲戚,也算是我表弟。他是正经人家出来的孩子,别去招惹他。”
“啧啧”李荥摇头咋舌:“你倒是第一次在我面前这么护着一个人。如此看来,他倒不是你远方表弟这么简单。”瞧见李勋隆远远走来,他又说,“正经人家出来的孩子?子夕兄不觉得他对着我爹的那一笑不寻常吗。”这么媚,恐怕没几人抵得住这份媚惑。
知道他的话别有用意,沈如越发的觉得莫名的不悦,却碍于场合不宜质问。突然,他想起了连翘那日的话,如今想来居然觉得那是哀怨。他说“阿如,我知他不好女色,可我也知他并非君子,对他而言,男色便是他的那壶酒”。
连翘所说的那份厚礼,难道真的是他自己不成吗?
西京侯尾随皇帝皇后进了宴席,酒宴算是正式开始了。觥筹交错间,众人萌生醉态。李荥本就好饮,在酒宴上更是喝得欢快,偏是这人今日醉得飞快,不一会儿已经瘫在沈如身上不愿动弹。
本想借此机会跟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