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色怀春-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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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西疆上下都震惊异常,不去祈求上苍,那又能以怎样的方式来阻止灾害的来临?
就是那时,万俟禾烈上奏墨哈:“听闻淮南国青州府物产丰饶,何不就近取材,‘借来’一用?”
他只不过想要证明什么,想要抹去那个每天在他梦里出现的婴孩,那声声的哭泣。他固执地用这个自以为是的方法来告诉自己,等到那活祭消失,自己也就再也不是那个被迫逃离皇宫,无家可归的“皇子”。
“禾烈?禾烈?”
朱云的声音自耳畔向起,禾烈意识模糊地醒转过来。
“是不是昨晚朱大哥让禾烈太累了?怎的在马背上也能睡着?”朱云分明是在调笑,禾烈撅嘴不满地轻哼:“朱大哥就知道打趣我。”
他俩此刻正一同坐在马背上,万俟禾烈不能单独骑马,只能靠着朱云,共享一个坐骑。
今日早晨,墨哈刚走,乌力罕就下令邀请了朱云与万俟禾烈参加一年一度的燕赵国赛马盛典。两人对此可谓是兴致缺缺,但架不住是乌力罕的邀约,两人只能一脸无奈地赴会了。
朱云看万俟禾烈的脸色一直不是很好,本想着说些露骨的话让人那人有点精神。却哪知,万俟禾烈回了他一句之后,居然还是一副昏昏沉沉的模样。朱云有些担忧,道:“禾烈你怎么了?还在为前天晚上与夏候浅会面的一事忧心么?”
万俟禾烈摇摇头:“我相信朱大哥,又怎么会再烦忧那件事。禾烈只不过觉得靠朱大哥怀里太安逸,打个小盹而已,怎的?朱大哥不愿意?”
自从万俟禾烈眼瞎之后,朱云对他是万般地宠溺,几乎是要捧在手心上了,对他的心意哪敢有半分不乐意呢:“禾烈愿意靠,是朱大哥好福气。你就慢慢靠着,朱大哥稳稳地驾着马,让你好好睡觉。”
万俟禾烈弯着嘴笑了笑,复又向后倚靠在了朱云的胸膛处。他终是什么也没说出口,话语在心内百转千回,冲到喉头的也不过三个字,但这三个字,还不是说的时候。
朱云,等到我万俟禾烈真真负了你的那天,我再对你说:“我爱你。”
【2】
燕赵国的赛马大赛今年选择在离乌力罕营帐几里开外的草场上举行。由此,一大清早,乌力罕便组织了人马,一行大大小小近千人,启程前往目的地。
仪仗队里,除了有官职的人员和亲属,其他人员或侍从一律只能步行。
所以,秦筝此时非常地想“杀人”!
先不说朱云那对“狗夫夫”在他身后默默唧唧,卿卿我我。就连夏候浅那个混帐东西,竟然也能当做燕赵国的坐上宾,被堂而皇之的邀请到了乌力罕的马车内。此刻,秦筝无奈地走在那马车的后面,只能从隐约的笑声里猜测马车内的情况。
木仁的声音、夏候浅的声音、乌力罕的声音,一个接着一个传出来,但可恨的是,他秦筝一个字也听不清!
秦筝走得脚底发麻,头昏脑胀,还不停地被侍从队伍里的掌事“骚扰”。他已经第五十次听到掌事对他说“到了草场后要先去寻找水源,帮各位大人卸行李、安顿家属、备好粮食。。。”
他秦筝一秦楼的当家,竟沦落到被别人呼来喝去的地步,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
更悲惨的是,他秦筝还不能说话。要不是当时他害怕自己言多必失,想出了这个装压哑巴的烂点子,他也不至于落到现在想找口水喝也无从询问的尴尬地步。
雪上加霜的是,朱云与万俟禾烈的亲密,让他秦筝心理那些见不得人的小心思,全都“噌噌噌”地往外冒。他想念栾宁仇,每当看到朱云在万俟禾烈耳旁说些旁人听不得的悄悄话时,秦筝心理都会异常地羡慕。
那是他不能企望,也无从争取的幸福。
秦筝使力摇晃着手臂,猛地摇着脑袋,奋力把这些让人分心的念头扼杀掉。他是来打听情报的,不是来伤春悲秋的。
前日朱云对他和夏候浅说的话,秦筝还记忆犹新。他得赶紧找到机会,将乌力罕要对抗淮南国的消息,传到京里去。这几日,木仁找他的次数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勤,秦筝心理有些不安。但夏候浅每次都劝慰他“安心”,他又不由自主地想要去相信,一切都还在他的的掌控中。。。
他会顺利地完成这次的任务,然后回到淮南国,如果方便的话,他想再去趟青州,见见那个他日思夜想的人。他不会让他发现,他会悄悄地、远远地看上一眼。然后,再继续去过他秦筝该有的生活。
只要一想到栾宁仇,秦筝的脸上就会带着一丝令人难以察觉的笑,恍然如梦、微若晨星。
塞上风景异,草场马群飞。
“吁!”
“驾!”
“嘶!”
马场上久等多时的马师们,早就迫不及待地训起了马儿。
用木栅栏围成的赛道上,熙熙攘攘地挤满了颜色各异、品类多样的马种。秦筝跟在木仁的后头,看得直瞪眼。
“这是我们燕赵国的马儿,查干夫,你别看它个头小、样貌丑陋,却是出了名的耐跑。”一下马车,木仁爱马的兴致便上来了。他也不管秦筝愿不愿意,拉着他就开始叨叨个不停。秦筝起先根本没功夫听,眼睛一个劲地盯着正与夏候浅说话的乌力罕。可到了后来,连秦筝也不得不承认,马场上那些大蹄子、弓脖子、小耳朵的马儿,实在能够讨得男人的驻足。
听着听着,秦筝也入了迷,甚至开始好奇起来。他瞧着面前的这匹马,高挺英姿、气宇不凡,竟不自觉地伸手抚摸了它的鬃毛。可一触手,居然满手的血色,秦筝吓得“啊”地一声叫了出来。
木仁正专心看马,冷不丁被吓了好大一跳。
“呵呵,把你吓着了?”木仁派拍拍秦筝的肩,看秦筝果然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心底好笑:“查干夫,这是大宛的名驹——汗血马。此马汗色通红,由此得名。”
秦筝心内腹诽:什么了不起的东西,吓得老子不轻!
“查干夫,这边这匹你定也没看过。是乌孙的宝马!”木仁又派拍拍秦筝的肩头,道:“你们中原是看不到这样的景象的。只有在草原上,才有福消受啊!”
秦筝眼睛一斜:哼!什么稀罕物,我秦筝不识又怎样!
秦筝与木仁来来去去的种种互动,都被夏候浅看在眼里。他秦筝就是个倔脾气,死也不会认输的主。
而自己这边,乌力罕客客气气地说些什么淮南燕赵国邦交友好的屁话,虚假得连夏候浅自己也要喘不过气来敷衍。他其实早年间见过乌力罕,只是乌力罕不记得罢了。
不过,听乌力罕的口气,好象只知道自己是中原人士,救过木仁的性命。对自己与南宫淮的关系倒是完全不了解。
“哈哈,可汗真是过奖,中原人的骑射之术哪是能和燕赵国相比的。燕赵子民历代‘人不驰弓,马不解勒。’骑马射箭可都是一等一的好手。”
乌力罕听着夏候浅的夸赞,心内欢愉,开口便道:“夏侯兄弟,不只本汗可否有此荣幸,请夏侯兄弟一同参加赛这跑马骑射的比赛啊?”
可汗发话,夏候浅哪还有推拒的道理,绷着笑脸,开开心心地应下了。
赛马一共分为高中低三场,参赛的人员可自行选择想要竞争的对手档次。夏候浅本想着待在最低等的马队里混混了事。可木仁这边却是盛情难却:“夏侯大哥,你定当是要和我木仁一决高低的。当年在中原,本想着与夏侯大哥好好比试一场,可后来小弟有急事,便赶着回到了燕赵。今日,可是再好不过的机会了,夏侯大哥,可莫要扫小弟的兴致啊!”
夏候浅一边打着哈哈,一边猛使眼色,盼着秦筝能想个法子救救自己。可他秦筝毕竟是眦牙必报的性子,你夏候浅当时怎么叫我来当这吃力不讨好的侍从,今日可就要看你的笑话!
可怜夏候浅职能在心底喊冤:好歹我跋山涉水来找你,你怎么忍心啊!
夏候浅这么扭捏,并不是因为他骑术不精,而是在草原上赛马,都得遵守个规矩。马儿不能是驯服好的座骑,而非得是骑师制服的一匹野马。夏候浅对此事心底发虚,真是半点把握也无。
待其他训马师都准备好了,夏候浅才忐忑不安地上了场。
他最后回头我看了眼秦筝,那人嘴角似笑非笑,抱着手臂高扬着头。眼睛里有孩童的狡黠,又有他秦筝独有的傲然。夏候浅在心底柔柔地笑了。小子,等回到了淮南国,看我怎么收拾你。
“预备!”乌力罕站在营帐间,发号施令一下,赛场上人头撺动,沸腾声此起彼伏。
圈着马儿的栅栏被仆从一拉开,上千匹马儿齐刷刷地奔涌出栏。马师们站好地势,整装待发地要去拿下一匹自己中意的好马儿。夏候浅被这摩肩接踵的阵仗弄得措手不及。还好,木仁眼疾手快,指着一批灰色的马儿冲夏候浅大喊:“夏侯大哥,我看这匹不错。”
夏候浅一听到木仁的声音,就像寻着了救星。连忙应和了后,便朝着那匹灰色的马跑去。
赛场边上。朱云拥着万俟禾烈正看得起劲,朱云笑道:“平日看他夏候浅作威作福,好似论武功道行就属他最厉害一样。今日也碰上了让他为难的事了。”朱云对马的精通可算是淮南国数一数二的,每次出兵,兵营里的马匹都要经朱云的手亲自挑选,才可入伍。
万俟禾烈将头搭在朱云肩上,脸却并没有朝着赛场的方向。他知道朱云会喜欢今日的赛场,就算开始时朱云怎样不愿意前来,可一碰上马,朱云就跟三岁小孩一样,双眼发光。
而此刻,朱云的目光又怎样灼灼地盯着那些草地间飞驰的马蹄呢?万俟禾烈自然是无法亲眼捕捉到这样的画面了。他偏着头,耳朵仔细听着,但唯独没有在去跟随着朱云的话语。
他的心思,随着他那双永远闭上了的眼睛,早让人再无从猜测。
夏候浅好不容易将马绳远远地抛套在了马脖上,正做好了思想准备与那马儿展开一场生死搏斗。谁知,那匹马通灵性得很,竟然乖乖地趴下臣服与了夏候浅。这变故,不仅是夏候浅没有料到的,连一旁看好戏的秦筝也大吃一惊。
夏候浅裂嘴一笑,一个转身,左脚高扬。在衣袍烈烈声中,上了马背。
夏候浅个子高大,常年练武更是修得一副好骨架。这时又与一众正与马匹搏斗得灰头土脸的人群里跳脱出来。居然让看着的秦筝,有些离不开视线。
真是作贱!秦筝在心里好好鄙视了下自己,脸上却强装出一副无所谓的神情。这么堂而皇之的隐藏,真是让远远观察着他的夏候浅毫不“辛酸”。
你来我往,俩人的相处模式,从最开始的秦筝对夏候浅的“调笑、打探”,再到夏候浅对秦筝的“了解、挂心”。如今,好似有什么真的萌发在了两人的中间。但他们都不想去捅破,默契地守着彼此的距离,只偶尔戳破一点,小心翼翼地品味。
【3】
夏候浅骑在那马上,正得意洋洋好不痛快,却只听那马儿嘶鸣一声,前蹄突然踢蹬得老高。夏候浅一个重心不稳,差点摔下马来。
更让人反应不及的是,那马像是得到了什么指示一般,飞奔着朝远离马场的方向而去。马场上的人突然也都四散开了。木仁更是骑上自己多年的座骑,追着夏候浅一路绝尘。
秦筝被突然的变动弄得一时没了主意。等他醒悟到这偌大的草场,只剩下他“一人”时,他早已被乌力罕的手下们团团围住了。他知道自己的身份暴露了,几乎是下意识的,他朝着朱云的位置看去。
入眼的,居然是同他一样的迷茫。
然后,他和朱云都注意到了乌力罕,乌力罕早就自营帐中走了出来。他没有走向秦筝,更没有走向朱云。他的目的地只有一个——万俟禾烈。
草场上的人们,在看到乌力罕对着万俟禾烈下跪时,也都齐刷刷地跪下了。
只听到乌力罕说:“淮南国的真正君主啊,请接受我们燕赵国的拜见。我们燕赵国全体子民,愿拥护您登上最高的宝座,做您麾下的一枚棋子,听候您的差遣。
“愿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愿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愿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在一片嘈杂声里,万俟禾烈想要去寻找朱云的声音。但人太多,声音太杂,他根本无从找起。
然后,他又使劲眨了眨眼睛,眨了眨他那双被蒙在白色素锦下的眼睛。
可惜,什么也没有。
朱云,有时候我们会执着地寻找一些本就不是我们的东西。然后,又本能地在得到之后去后悔,去明白过来。其实到头来,我们什么也没有抓到。丢掉的东西,就是丢掉了。我父皇的王位,我皇子的身份。你的景差,你的昭信与望卿。
可是,就算千万次的明白,也比不上一次固执的相信。
过了此时,过了此刻,那些逃不过的梦魇,才真正地将我们笼罩。
如今,才是“人远隔天涯,梦断无所依。”
夏候浅的马儿载着他一路狂奔,他已经应隐约地感觉到了不妥。但那马儿似乎并没有要停下的意思。夏候浅不得已决心跳马之时,那马儿却在听到一阵“吁”声后,自己停下了。
夏候浅跳下马,回头怒目瞪视着来人:“木仁,你给我好好解释解释,这马是你选的,你这是故意。。。”
还不等夏候浅将话说完,木仁已经先深深鞠了一躬:“夏侯大哥,请立刻离开燕赵国。”
“什么?”夏候浅心内的不安,一瞬间被放大了无数倍。
“可汗已经发现了你与秦筝的事,正要捉拿你们呢!秦筝我是保不住了,但大哥对我有救命之恩,木仁定当相报!”
“你说秦筝他。。。”夏候浅怔怔的看着木仁,脑袋里天崩地裂一般。
“怕是已经被可汗生擒了。”木仁心内对秦筝还是有着怜惜,那个人长着那样一副柔如春水的容貌,又生着颗倔强到底的心。两种完全不同的情态撕扯着,让人不得已去猜,去抓狂他真正的模样。
夏候浅怕是再也不能听到木仁的任何一句话的。他只知道,他必须回去找秦筝,他不能放任那个人独自留下。
“夏侯大哥!”木仁生生扯住了夏候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