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色怀春-第5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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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老人相握的手掌之中,承载着为人父母的爱与决绝。他们此行不是为了家国大义,只是为了站在自己儿子们的身边,守护住自己儿子们的性命。
“所有将士听命!”苏赫巴鲁高抬手臂,声威震天:“撤军!”
几万匹马儿整齐划一地奔跑,四蹄相交,震耳欲聋。
马蹄扬尘,“奉天门”处黄尘遮天。就连日光也似混入了尘土,朦胧中黄沙漫漫。
燕赵国的军队沿着几月前的道路,出了京城的大门。可,一路出城,城内百姓早早就寥寥,只有几扇大开的窗户,从里面探出几个脑袋,看着这一群入侵他们家园的外族,离开。
“奉天门”的城门处,南宫去与曹参一路目送着燕赵人远去。
等到正午十分,燕赵国的人马已经全部撤离。曹参估摸着午膳的时辰到了,便说:“陛下,回勤政殿用膳吧?”
南宫淮拍了拍龙袍上惹了的尘土,道:“曹大人先回去吧,朕还想再待会儿。”
曹参本欲说:陛下几日劳累,早些休息的好。
可,南宫淮目视着奉天门的前方,已无心去听曹参的话。
曹参无奈,只得告退:“是,臣先告退了。”
等曹参完全离开了奉天门,南宫淮从腰间拿出了那支玉笛。手指摩挲在玉笛上,笛身的残破和刀割的切口,已经在南宫淮一次又一次的抚摸之下,渐渐平滑起来。
当初,拿着这支笛子去找苏赫巴鲁,其实是把全部的期望都寄托在了景差在天之灵上。如今想来,当真可笑。
南宫淮还记得,这“奉天门”原名为:“五凤楼”。这名字,还是万俟奉天在位时改的。在这座城楼下,景差的父亲景云熙被当场斩首。
景差说过,那时他在场。父亲的鲜血与头颅自此徘徊在了景差的每一梦魇中。
南宫淮的衣袖间,还藏着景差给乌力罕的那些书信。信件中的内容,南宫淮一直未舍得去看。看了,也就再没新的了。
掏出那些泛黄的纸张,一笔一划都是熟悉的字迹。
里面,记述了一些琐事,还有一些景差的家世:
***
吾弟术赤:
本兄敬念。
几日前提到家世,现补完最后一笔,自此再不提及。余问我,为何助淮,其中有些历史,不妨相告。
吾父身亡之时,吾就在其侧。吾父生前最后一语,便是:“永护万俟家。”故,后来万俟一家遭南宫家灭族,吾才会鼎力相助。
可惜,吾乃凡人一枚,对万俟家恨意已深。张禹大人从神女峰接下一婴孩,欲让其接替万俟禾烈之位,荣当新主。吾本应反对,却默许之。更甚着,吾亲自派人追杀万俟家的唯一子嗣,对其赶尽杀绝。
日后,每每思及此,总觉心神不宁。算来,还是辜负了吾父之嘱托,上对不起天,下对不起地。一生罪孽深重。
而今,余一心想要回燕赵报仇雪恨,吾真心劝解。
术赤,人活一世,最怕痴心一字。痴念缠身,一世不安。切忌切忌。
景差上
***
乌力罕说,景差是利用欺骗了他。其实,不然。
景差对乌力罕的真心,有几分连南宫淮自己也都羡慕。那些信件里,吐露的心事,大多,连南宫淮也没听景差说过。
景差给乌力罕取名“术赤”,本是外人的意思。如今看来,的确如此。大约对景差来说,有些心事,只有乌力罕这个外人能听吧!
可惜,利益相扯。最后,景差还是不得不将乌力罕作为一枚棋子,摆在了他人生的赌局上。
南宫淮读完那些信,长叹了一声。
手中的玉笛,多久未奏。南宫淮将它留恋于掌心许久,割舍不下。
最后吹奏一曲,便是景差教授的那首。
景差曾说,自己小时候总爱哭闹。可只要他一吹奏这首曲子,自己便会安静下来。后来,当自己学会了这首曲子的奏法时,景差便再没有亲自吹奏给自己听过了。
笛身横放,气息轻吐。
笛声悠扬,散落四方。
其实,不论景差最初是出于怎样的缘由才决定扶持自己登上皇位。到了现在,早就无关紧要了。南宫淮还记得,自己刚登基不久时,景差时常担心自己的帝位不保。那时,景差和张禹常常在勤政殿里谋划,想着怎样保护自己的万全之策。
可是,南宫淮那时血气方刚,总是不屑于他们的这般考量。还常说:“你们不要总是杞人忧天。朕自个儿都不急,你们又何必多虑?”
景差听了自己的“妄言”,回应了自己一首亡国君主的诗词:
“四十年来家国,三千里地江河。凤阁连霄汉,玉树琼枝作烟萝。几曾识干戈?
一旦为臣虏,沈腰潘鬓消磨。最是仓皇辞庙日,教坊犹奏别离歌,垂泪对宫娥。”
“淮儿,这家国天下是我和张大人同你一道挣来的。好好护着,别丢了。”
笛声过后,南宫淮将那些信件同玉笛一道放入了“奉天门”左侧的钟楼里。最后一次用手抚过它们,南宫淮道:“有你帮我守着,这天下丢不了。”
☆、第三十八章 烟雨扬州(1)
作者有话要说: 前集提要:
乌力罕心有不甘独自远走,南宫淮告别皇宫重振旗鼓。
【1】
江南一带每到六七月份便是时常阴雨绵绵,此季节被称为“梅雨季”。梅雨时分,雨水淅淅沥沥,“浇”得人心上烦闷。
淮南国的第一名医——张太医,此时很是烦燥。几个月前,他跟随着南宫淮来到了扬州的一处行宫,本以为是躲避战事,可如今看来却是到了战争的最前线。
前几日,听说南宫淮回宫了,燕赵国也撤军了。张太医以为这场莫名其妙的战争算是结束了。可没想到,今日南宫淮却又突然地回到了扬州,还给他带来了一个病患。
张太医在病榻前为病人把好了脉,回身正看到南宫淮神色焦急地盯着自己:“景春怎么样?”
张太医有些为难:“能否请陛下将刚才提到的药物再给臣瞧一瞧?”
南宫淮听后,自袖间拿出那服阿伊莎交给他的药。
张太医接过,拿在手上,用鼻子凑近闻了闻:“的确是‘附子’无疑。”确定完了此事,张太医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些。
南宫淮不懂药材,但他看得出事情不妙。
“张大人。。。”南宫淮却欲言又止。
“陛下,这‘附子’乃是能攻克万物毒素的药物,实乃解毒的良方。可是,此物本身带毒,剂量掌握稍有不慎,反而会被它的毒性伤到。”
“太医此话?”
“若臣推断没错,景春大人本想用此药来克制先前自己中的毒,但是用量过猛,反而伤了自己。”
南宫淮想起来阿伊莎说过,她将乌力罕给景春的药的药力降低了,可此事景春并不知情。所以才用了超过他本身所受药物毒性的药力吧。
阴差阳错吗?
“朕知道了。可有解决的法子?”
张太医点点头:“‘附子’虽是剧毒,但毒性蔓延不快,可用其他驱毒的药物将毒性慢慢驱逐出体外。再加上陛下手里有景差配制好的解药,臣保证一定能将景春大人治愈。”
“好。那在景春病好之前,就有劳张太医细心照料了。务必将人治好了。”南宫淮嘱咐道。
“是。”
景春醒过来的时候,天色正晚。他睁开眼睛,头还些微地疼痛着。
屋外正淅淅沥沥地落着雨,声音打在屋檐上,说不出地吵闹。
景春躺在床上,侧身凝望了一下四周。距离自己床榻不远处的地方,张太医正靠在椅背上熟睡。
而张太医的身边,居然还有一个人——朱云!他看起来很是疲累,所以睡得极熟,甚至还有微微的鼾声。
景春闭了闭眼,叹了一口气。
此时,房门被打开了,“吱呀”一声。
“醒了吗?”南宫淮的声音。
景春本不想睁眼,但他闻到一阵药香,好奇之下张开了眼睛。
入眼的便是一碗泛着清香的药。
“我亲手煎的。”南宫淮脸上浮开了一个笑颜。
景春有些警惕地看着南宫淮。
南宫淮朝身后看了一眼,对着景春说:“这几日都是张太医在照顾你。还有你爹,他怕你不愿见他,一直守在门外,到了晚上才肯进来歇息歇息。”
景春眨了眨眼睛,对南宫淮的话没显露出一丝兴趣。
南宫淮也不恼,继续自说自话道:“你昏迷的这几日,我一直想着你最后问我的话。你问我,‘成功了么’,这个问题可能我无法回答你。小景儿,这本就是一个输局。”
景春在南宫淮说这几句话的时候,一直盯着南宫淮。但当南宫淮说完了低头看他时,景春却又把眼睛闭上了。
南宫淮低头看景春一副像是睡着了般的脸,无奈道:“你不想听就算了。但张太医开的药,总该吃一吃。都怪我不好,若你知道乌力罕给你的药碗里的药,早被阿伊莎消减了药力,大概也不会。。。”
“南宫淮。。。”
南宫淮没想到,景春会在这时候开口。
“南宫淮,我本精通医术,怎会没有察觉?”
一席话,南宫淮怔怔地无法言语。
所以,其实是有意为之?所以,这条命,你。。。
南宫淮将那碗药放在了景春床榻边的几案上,站了起来:“小景儿!”
景春看南宫淮一脸震惊,反而更加淡然:“你脸色不太好,回去休息吧。告诉我爹,不用来了。我的确不想见他。”
说完这几句,景春将身子侧向了床榻的内侧,只留一个背脊对着南宫淮。
南宫淮微张着口,一切想说的话,都堵在了景春的话语里。
那天晚上以后,南宫淮和朱云都没有没有再出现。只有张太医,每天早中晚各三次,准时来为景春诊脉。
这天晌午已过,张太医却还是没到。景春虽不是太过在意,却还是站在屋子的门楣处张望了一会儿。
过了没多久,倒是有三个人影出现了。
景春仔细看了不多一会儿,整个人都兴奋了起来:“姑姑!姑姑!”
来人,果然是伊宫。不过,还带着一个宫女和太监。
景春没顾虑许多,直奔上前,却在半路被那个小宫女拦住了。
“悠着点,悠着点,伊宫娘娘现在可有孕在身,随便碰不得。”
“鹂香!”伊宫红着脸,赶忙叫住了鹂香。这个鹂香,便是之前皇后上官鹂的随侍丫鬟,后来被伊宫打发到了勤政殿伺候南宫淮。
景春却有些尴尬了。他一低头,果见伊宫的腹部有微微的隆起。景春心里却有说不出的滋味。
停下了脚步,景春只是站在伊宫的面前:“恭喜了。”
比起景春突然而来的拘谨,伊宫却要开怀地多。她一把抱住景春,紧紧地搂在怀里:“这几个月,可担心死我了。”
景春感到伊宫一面抱着自己,一面拍着自己的背,活像在哄着小孩子一样。更可气的是,景春居然觉得很温暖。
“没事了,没事了。”伊宫轻声地安慰着景春,除了这三个字,却没有再多言。她没有去询问这几个月里景春的遭遇,只是将人搂在怀中,柔声抚慰。
景春却是双眼泛上了泪光。
“景春,今日姑姑来,是给你带了个人。其实,是你爹托我告诉你的,他自己不敢来。”
景春听伊宫这么一说,眉头皱紧道:“什么?”
“小福子,快来见过景公子。”
原来,跟着伊宫的那位太监便是小福子。
小幅子走到景春面前,跪地道:“小福子见过景春公子。”
景春一脸疑惑。这个小太监,似乎在淮南国发疫症的时候见过?
“姑姑,这是?”
伊宫拉着景春到了一边,附上景春的耳边,小声道:“景春,他是福伯的儿子。”
就在景春还没有消化这个消息的时候,伊宫接着说:“福伯到朱家以后,就把他的妻儿留在了家乡。结果没几年,他家里发了旱灾,整个村落里都找不到口粮,小福子的母亲只好把小福子送进宫。福伯知道了以后,很是气愤,但又实在着急,便央求你爹到宫里寻人。这才知道了小福子的下落。”
听着伊宫的叙述,景春却是想起了福伯说过的话:
***
“公子,福伯知道公子您不出宫是因为宫里还有您舍不下的人。不瞒公子,福伯我,也有舍不下的东西。所以,就让福伯陪着公子您吧!”
福伯在宫里有除自己以外认识的人,这一点景春也是第一次知道。但福伯不愿多说,景春也决定再不多问。
***
原来是这样吗?景春恍然到。
景春将还跪在地上的的小福子扶了起来,若仔细一看,小福子的眉宇间的确有几分像福伯。景春冲着小福子笑了笑,想起最后伊宫的几句话:
“福伯似乎没有对小福子说过他的身世,所以,你爹也不知道该讲不该讲。还是由你决定吧!”
☆、第三十八章 烟雨扬州(2)
作者有话要说: 前集提要:
乌力罕心有不甘独自远走,南宫淮告别皇宫重振旗鼓。
【2】
扬州的梅雨季大约要持续两个月。所以,今天早晨,当景春醒过来时发现窗外天朗空晴,感到了些许的诧异。他倚靠在窗槛边,窗下有一四合的院落,被环绕着的单面廊所包裹。单面廊的一侧向着院内,是开阔的廊亭。另一面朝外,则只有安装了槛墙的四壁。因而,从景春的眼里,看不到任何一处的景色,只有雕梁画栋,徒徒四壁。
景春把身子探到窗外,翻身朝上去看被院落切割过的天空,其实,只看得到一角。
果然,空中蔚蓝成片,竟无一点浮云。
“公子!药煎好了。”
屋内,小福子的叫声传来。景春心内浮躁,无来由的有些气愤。
“不是跟张太医说过了么,病好了大半,可以少些药食。”景春带着怒气到了外厅,接过药时,力气稍有鲁莽。
小福子大约被景春突然而来的脾气给惊着了,僵硬地站在边上,不发一语。
景春看在眼里,很是愧疚:“对不起,是我自己脾气不好。”
见着主子给自己道歉,小福子却更是惊吓过度:“不,不,不!公子不必这样。”
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