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婿-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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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萧证追得这么紧、这么快,彻底出乎冬生的预料——他明明拜托老爷,在少爷面前随便编造一个「派他去远方办事,得十天半个月才能回来」之类的理由,替他挡一挡少爷的。
所以,方才自己听到萧证那一声「有人在吗?」,吓得脸都发白了。返家沿途,冬生想破脑袋,都还没作出一个定论,追兵就来了。
「你没办法讲的话,起码让爹问你一个问题……你不是卷款而逃吧?」
无论如何,再穷、再苦、再艰难,做奴才的都不可以对主子的财物下手,这是最基本的一课。
冬生顿感耻辱。「爹!孩子岂是偷鸡摸狗的宵小之徒?」
宽慰、松口气与歉意涌现,宗一表情复杂地笑了笑,举起茶杯。「只要不是这一点,你有什么问题尽量跟爹讲,爹都能理解,也绝对会站在你这边——」
「哪怕孩儿……做了男宠?」心一横地说。
宗一的一口水呛入了喉咙,他大咳特咳了一番,噙着泪,结结巴巴、语无伦次地说:「谁、你……你是……是谁?……男宠?」
「孩儿一时胡涂,答应了少爷做他的男宠。」
冬生捧着脑袋,低头懊恼不已地说:「我以为少爷只是玩玩的!我以为等少爷成亲之后,他有家业、妻小,自然会开窍,知道什么事才重要,我们之间的约定就可以结束了。但,少爷却说他不成亲也不分手,要我陪他一块儿去老爷面前,请老爷应允我们可以白头偕老。我听了,也慌了,所以有机会便跑了。」
抬起脸,冬生无助地问:「孩儿该怎么做才好?爹!」
宗一相信再铁石心肠的硬汉,也会被这一刻求救的冬生所打败,更何况是身为亲生父亲的自己,又怎能不站在他身边?
「爹没有处理此类事情的经验,但是爹知道我们可以向谁请教。」执起冬生的手,宗一再三保证地拍了拍。「甭担心,他们一定知道该怎么解决的,他们可是咱们村里最厉害的智囊,绝对没问题。」
「他们」难道是指……冬生还没说出口,宗一自己便说道——
「去问三长老。他们解决过的千奇百怪问题,比别人吃过的米还多,你的问题算不了什么的。相信爹,一定能解决的。」
冬生叹口气,果然是要去问「三长老」啊……
萧证骑马回到村子里最繁华的地带,一下子就在唯一有着马厩的场所——一间酒肆中,找到了他们。
不但如此,当他系好了马,还没走进酒肆的大门,就听到了里面吵吵闹闹的喝采、鼓噪声。等到进了门,率先映入眼帘的是——
五、六名年纪已届耳顺之龄的老者,环绕在郎祈望与华钿青四周,拍着手齐喊。「……喝、喝、喝、喝!」
跟着他们拍掌的节奏,不停地咕嘟、咕嘟,举起一整壶酒猛灌的,是已经喝到脸红脖子粗的华钿青。
他「哈!」地以两手合捧的姿势,将自己喝空的酒壶倒了倒,炫耀地说:「这样如何?服了吗?」
众人响起如雷掌声。
「服了、服了!小兄弟好神!你是酒神再世!」
「我们村子里的酒,可是天下远近驰名的烈,凡人甭说是沾口,稍微耐不住酒性的,只要闻到一丁点儿的酒香就醉了。」
「我们输得心服口服,这壶酒免费送你!此外……我再追送你一壶,让小兄弟你可以和朋友尽情喝到爽!」
「哈哈,各位长辈,多谢了!」
待老人家们散去后,萧证来到两人面前,问:「这是怎么一回事?怎么只有你们两人在?茅山与仁永兄弟们呢?」
「喔,萧兄弟,你回来了,找着邬冬生那逃奴了没?」华钿青心情大好,大着嗓门嚷道。
摇了摇头。「冬生的爹说还没看到他的人。」萧证一坐下,郎祈望就在他面前放了个大碗。
「别失望,许是咱们的马儿太能跑,快过了邬冬生。我们就慢慢地在这儿等吧!幸好,这村子的人都很亲切,酒菜也好。看我们是外地来的,大伙儿都很热情地招待我们呢!」拆开另一壶酒的封口,郎祈望一反常态地拚命称赞,边替三人倒酒。
「哈哈,说得没错,我喜欢上江家屯了!风景好、人也好,这酒更是棒、棒、棒!」看似清醒的华钿青也笑说。
萧证瞅着他们俩一双双的酣酣醉眼,希望在他们醉倒在酒肆里面、睡得不省人事之前,先确认一点——
「你们有找到客栈吧?」
「有,就在这酒肆旁边……不是客栈,是个好心的老婆婆,说她家里有多的房间,可以借咱们住,不要钱。」
「婆婆还说江家屯的家家户户,都有天然涌出的热泉可以泡,仁永堂两兄弟和茅山辉就跑去见识见识、体验体验了。」
「这儿真是个好地方呢……」
「喝吧、喝吧,你一定得尝尝这村子的秘酿酒,不然你会后悔的。」
反正自己除了「等」,别无他事可做,因此萧证也抛开了迟疑,举起大碗就口咕噜噜地吞下。
初入口时,只觉冰凉如水与扑鼻的果浆香气,很顺畅地滑入喉咙里。再过个两秒,由腹部透出了暖暖的火苗,于五脏六腑间瞬间迸开,整个人精神一振,有如被神奇的力量开了窍。
「怎么样?咱……没骗你,这是……好酒吧?我就……」到后面越讲越含糊,华钿青往桌上一趴,呼呼大睡。
「喂!哈哈……真是……弱……才这点酒就不行了……」郎祈望拍打、摇晃着他的肩膀,可是不到片刻,自己便倒在华钿青的肩膀上,也是举旗投降了。
看样子,此酒后劲强烈,不可贪杯。
萧证放下了碗,招手唤来老掌柜。「请帮我们结帐。」
「您不喝了吗?您不喜欢这酒呀?要换另一款吗?」掌柜殷勤地问候。
萧证摇头。「酒很好,我只是不喜欢喝醉,隔日头疼。」
「呵呵,原来如此。那小的就不勉强您喝了,只是喝我家的酒,头疼是难免的,明天您恐怕还是得忍耐一下。」
蛤?萧证愣了一愣,说时迟那时快,他的后脑勺骤地被人猛力一击!
整个人的意识与他趴倒的身子切断了联系,萧证哼也不哼地晕了过去……
四、
再不快点找到他,我有预感,自己将会永远地失去他!
可恶,明明是在自己的家里面,为什么感觉却像是一座迷宫?就是这扇门,冬生一定在这里面!
砰!
没有?为什么没有?
不在这里,又找错地方了吗?
可恶,你究竟在哪里?冬生!你出来!
「证少爷?」
冬生?!猛地回过头,我真是不明白,他一直站在我身后吗?这么明显的地方,我怎么会没注意到他呢?
「您这么急,急着在找些什么?」
当然是急着找你呀!
「找小的?可是我一直就在这儿呀!」
他揶揄着,一贯的笑靥。
可恶,让我一度以为我把你弄丢了!都是你的错,都是你不好!为了惩罚他无心之中所造成的天大误解,我吻住他带着笑意的双唇。
他身上自然散发出的独特、清新的香气,盈满了我。我情不自禁地深吸了一口气,探入他口中,与他柔软的舌尖,浑然忘我地纠缠……
「萧证!」
这声音打哪里来的?真恼人。
「萧证你醒醒!」
这回变成天摇地动了起来,但萧证不会输给这些干扰的,就算是天打雷劈、就算是刮风下雨,也浇不熄他心中的火焰!
「萧证,你在梦里笑什么笑呀?快点醒来,大事不好了!」
「华钿青,你让开。要用这个,才叫得醒他吧!」
哗啦!
这啥?「——哈啊?!」
一瞬间从一个天地返回另一个天地,萧证的脑筋有些转不过来,弄不清楚东西南北,搞不清楚状况。他睁大眼睛,看着环绕在他四周的一张张脸孔,接着再动手摸摸自己湿答答的脸颊、前襟。
「这是什么?」为什么他脸是湿的,袍也是湿的?
「那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完了!」华钿青的手往后一比。「我们不知被谁陷害,关在一个莫名其妙的牢笼里!」
人工凿出的岩洞里,由一根根坚固的粗木组搭成的栅栏,阻挡着唯一的出入口,正中央开了一扇门,现在也用指头粗的铁链牢牢拴住。
再从他们席地而坐的稻草堆看来,这儿过去十之八九是关着牛羊之类的动物,防止牠们逃跑的地方。
「我们是不是遇到恐怖客栈了?我前阵子读过一个故事,里面说有一些穷乡僻壤的黑心客栈,因为买不起肉,自己又捕猎不到什么好货色,索性就挑一些看来肥嫩嫩、不错吃的住宿客,趁夜当肥羊宰了!」郎祈望惊恐地说。
华钿青瞥他一眼。「你放心吧,咱们这群人里面,就你看来皮最硬、又不好啃,舌头还有毒,保证没人会挑你下手的。」
「哈,我这样子叫有毒的话,像你的肉那么黑、牙那么尖,别人一定误会他们捕到了大鳄,连宰都懒得宰你,直接就丢火烤!」
「哥,他们俩在比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呵呵,他们两个在争谁该第一个被宰。其实他们都错了,论谁是可口的肥羊,当然是源弟你呀!不仅肉嫩、皮白,还有从小吃到大的补品药味,美味不说,吃了还可寿命延年,实不作第二人想。」
「原来我才是第一呀,谢谢哥!」
萧证觉得自己的头疼,绝对不光是后脑勺上隆起的肿包所带来的。他转头看着茅山辉一人坐在角落,拿着根捡来的稻草枝,不知在地上写些什么——太好了,总算还有个脑子正常的!
「我和华钿青、郎祈望他们是被灌醉,但你们不是去泡热泉了,怎么也被弄了进来?」
「我也不清楚,最初泡在热泉里面,我们三人都没觉得有什么异状,可是渐渐的,池子附近弥漫的烟雾越来越浓。等我发觉不对,头晕想起身的时候,便已经来不及,浑身无力地昏睡过去了。」
「我和弟也一样。」仁永逢插口道:「我猜测是有人在热泉池里烧了迷魂草来烟熏我们。照说迷魂草这玩意儿,用吃的效用才大,熏的话烟雾容易被察觉、又有味道、效果也较慢,但我们泡在热水中本来就已昏昏沉沉,嗅觉不比平常,才会着了对方的道。说来说去,只能怪对方实在太老奸巨猾了!」
「真是可恶!竟连我这『天下第一镖局』之子,都没看出半点异状,这是什么奴才村?根本是骗子村吧!」
「劝你还是别抖出自己的身家背景,万一你这么笨的事传扬天下,会害得你爹爹的镖局破产。」
「你说什么?!有种再说一遍!」
欸,简直像是带着一帮泼猴子出外游玩,片刻不得安宁。萧证正想出口要他们安静点,想想脱困的法子较实在之际,大批的脚步声蓦地传入了他们耳中。
「各位大少爷、小少爷,说我们江家屯是骗子村,你们也太抬举我们了。我们不过是一群奴才,靠着帮佣混口饭吃,代代谨守本分在过日子。」
有过一面之缘的老掌柜,与十几个上了年纪的村民们,陆陆续续来到笼子前,一字排开。
「欸,无缘无故将一群来访的客人灌醉打昏丢进牢里,实在称不上『守本分』吧?」郎祈望双手插腰,气道。
「老朽自然有好理由。我是江家屯的执法长老,这位是律令长老,最后的这位是女长老。我们三人是为了守护这江家屯名声,由村民们互相推举而出的第七代长老。」
「老子对你们江家屯的历史没多大兴趣,只想知道,我们为什么被关在这儿?」华钿青劈头便说。
「我们村里的奴才恪守奴才的规约,倘若有违规的奴才,便得接受我们这些长老的处分。可是主人也有主人的责任,像是管束好奴才、不让奴才有机会惹是生非,就是其中之一。」执行长老慢条斯理地说。
「你的口气怎么彷佛在暗示我们没管好自己的奴才?」茅山辉邪笑道:「指控可是得举证的,我们的奴才都在京城里,你们怎知他们没被好好地约束着?」
「我说的不是现在,而是过去……」执法长老低声与一旁的人讲了几句。「我现在就让那些受害的人,自己出来说明白,请你们在这儿稍等一下。」
在等「证人」到来的空档,仁永源「哇」地说:「这个奴才村的,真像是什么神秘的地下组织,好刺激呀!」
「呿,你们的奴才没有来自江家屯的人吗?怎地一派轻松?」
「呵呵,还真没有。」
由于药房聘雇的长工,多半都得具有点药材的知识,所以他们「仁永堂」的奴才们,都是经由自家药材园的佃农户招来的。
「这回见识过后,我会力请爹爹,再欠人手的话,就来江家屯里找。」
仁永逢话说完没多久,几名披着黑斗篷、没露脸的人就进来了。
执法长老指着她们说:「这几位姑娘家全是受害者。她们控诉一男伪装成富家公子,说因丢了盘缠、阮囊羞涩,只好于异乡飘泊露宿。这番话博取了她们的同情心,让姑娘们好心收留,而后不仅登堂入室地与姑娘们有了露水之情,还拐骗榨取姑娘们的银两,等到骗够了钱就趁夜跑掉。」
长老问着其中一名遮脸的女子道:「你说,他告诉你,他名叫什么来着?」
「他说他姓萧名证,是天下第一首富,萧炎之子。」女子说没两句,便哭了。「呜呜,他骗得我好惨,骗光了我的钱,还骗得我珠胎暗结……毁了我的名节。」
一帮恶友们纷纷讶异地转头,看向萧证。
「我是萧证,但萧某不记得曾做过上述——」
「不是你。那个萧证比你矮了点、瘦了点,眉眼也细了点。」
宛如引爆了火药,数名姑娘七嘴八舌地开始描述着那位伪「萧证」的模样,拼拼凑凑听起来很像是……但,萧证拒绝相信这是事实。这里面一定有什么误解,「他」绝不是会做出这种事的人!
「你们又怎么会找上我江家屯呢?」
「在他签给我们的借条上,明明白白地写着这儿的地址。我们以为江家屯在京城,谁晓得是这样一个鸟不拉屎的地方!」
姑娘紧接着大哭大闹。「咱这样人财两失,还要不要活?那个江湖骗子负心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