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鞘-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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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主道:“难得颜大人宴请,却没有预备我的份,我只好厚颜上门蹭饭吃,如此而已。”
况照道:“这就是颜兄不是啦。”
颜初一笑嘻嘻道:“我和平主大人单独吃饭的时候,当然不能叫旁人看到。”
况照微怔。
平主冷着脸道:“听闻那飞龙到了?”
况照道:“到了,正在花厅里坐着。各位,请。”他转身前,眼睛不动声色地扫过霍决和席停云,却未作停留。
花厅有花,且香。
花是茉莉花,香是茉莉花香。
一个黝黑汉子坐在白色茉莉花中间,十分醒目。
“那首领久等了。”况照笑着抱拳。只凭称呼,便分出远近亲疏。
那飞龙也不介意,随意地拱了拱手道:“平老弟,颜老弟。”
平主和颜初一笑眯眯地还礼。
“他们是谁?”那飞龙指着霍决和席停云问。
“颜大人的客人。”
“平主大人的手下。”
平主和颜初一异口同声。两人说完,还对视了一眼。
颜初一呵呵笑道:“平主大人说是就是。”
平主道:“你们还不见过那飞龙大人。”
席停云扯着霍决上来,怯生生地行礼。
霍决回握住他的手,却被一点点掰开,正疑惑,便感到席停云的手指轻轻挠过他的掌心,一笔一笔地划着。
霍决突然甩开他的手,抱拳道:“那飞龙大人。”
那飞龙敷衍地点头,对况照道:“况老弟,我们还是谈正事吧。”
况照道:“不急不急,我们等其他人到齐再说。”
“还等什么其他人?赦僙是南疆王的走狗,等他作甚?有颜初一在,等不等庞小大不都一样吗?”
颜初一笑道:“只有长辈为晚辈做主的,那里有晚辈给长辈做主的。”
那飞龙道:“少来。庞小大一向听你的。”
颜初一道:“这可真是冤枉了。他喝醉酒听墙角的事,可不是我唆使的。”
那飞龙见况照不说话,压低声音道:“当年的事,你不想霍决知道吧?”
况照眼角一抽,对平主和颜初一微笑道:“三位远道而来,叙叙旧也好。”
平主扭头看霍决。
霍决拉着席停云转身就走。
到外头,竟无人招呼,任由他们在山庄里乱走。
席停云站在拱桥上,看着桥下幽幽碧水,笑道:“相公,要是我们也能住这样的大房子就好咧。”
“南疆王府比这里大。”
席停云一怔。
霍决道:“水里还有鱼。”
席停云突然凑近他。
霍决眼眸瞬间深沉。
席停云顺手抓住他的手掌,手指如刚才那般轻轻挠过他的掌心。
霍决身体一僵,一下子握紧那只不安分的手。
席停云轻笑道:“原来王爷怕痒。”
“嗯。”霍决点头。
他承认得这样直爽,倒叫席停云不好再取笑,干咳一声,轻声道:“那飞龙易了容。”
霍决扬眉。席停云绝对是天下易容高手中的翘楚,他说那飞龙易了容,那么他一定易了容。
席停云道:“不过,我不肯定他是否是那飞龙。”
霍决淡然地看着桥下池水,“有何区别?”
席停云想了想,笑道:“的确。一个人若注定要死,那么真死假死也没什么区别。只要他死了就好。”那飞龙一死,地盘瞬间就会被其他各部瓜分,届时死的那飞龙是真是假,真的那飞龙是死是活又有谁会关心。
戌时。
锁琴山庄。
灯火如龙,欢声如雷。
席开近一个时辰,正酣。
况照靠在身边绝色丽人的怀中,面色桃红,双眼迷离,似乎醉了。
颜初一笑嘻嘻地抱着身边的美人,你一口我一口地哺酒。
平主从头到尾滴酒未沾,只是默默地喝着茶。
那飞龙醉得最厉害,整个人趴在桌上,酒沿着嘴角滴滴答答地淌下来,嘴里还时不时地冒出几句胡话。
席停云和霍决坐在角落里。霍决单手支腮,席停云靠着他的肩膀,两人自顾自地打瞌睡。
并不是每个人都喜欢无止境地吃吃喝喝。
一个身影从霍决和席停云面前走过。
霍决睁开眼睛,看了看,又闭上。
看到来人,况照原本还迷迷瞪瞪的眼睛顿时一亮,晃悠悠地站起来道:“庞兄弟!”
庞小大哈哈一笑,冲上来隔着桌子抱着他的肩膀道:“况兄弟。”
两人齐齐大笑。
“你迟到了,先罚三碗!”况照从桌下摸出一个碗来。
席停云已经醒了,看着那个大碗,喃喃道:“我们把这个当盆使。”
庞小大看着碗也懵了,苦笑道:“好兄弟,你莫不是想看我出丑。”
颜初一道:“舅舅怕什么,至多跑去况兄的屋边听墙角呗。”
庞小大窘道:“过去这么久了,还提来作甚。”
况照将碗塞进他手里,一把抱起酒坛,拼命往里倒酒,“不错不错,那些旧事,提来作甚,庞兄弟立马做些新的!”
庞小大正要推拒,就听外头一个粗大嗓门叫唤道:“况老大好气魄,连个守门的都没有,难道不怕我来偷你们家的宝贝?”
况照哈哈大笑道:“老赦要的,只管来拿,说什么偷不偷的!”
“哈哈哈……”随着一声张扬大笑,赦僙高大的身影出现在视野里,身后还跟着一个胖乎乎的中年。
☆、路见不平(九)
况照连忙站起来道:“老赦好大的面子,竟能请动杨大总管当你的跟班。”
赦僙哈哈一笑,伸手搂住杨雨稀的肩膀,往前一揽道:“要是杨大总管肯屈就我那小地方,让我当跟班也成啊!”
颜初一笑道:“南疆王不在,杨大总管说了算,我们几个不就是跟班?”
杨雨稀慌忙拱手道:“诸位首领折杀我了!”
况照道:“两位来的正好。庞兄弟迟到,要罚三碗,杨总管和老赦来得更迟,我不说了,二位自便。”他说着,从桌子底下拿出一个比适才还要大的碗来。
庞小大一见这个碗,二话不说将之前那个抢过来,一口气喝了下去。
赦僙目瞪口呆:“况老大,你几时改用盆喝酒啦?”
况照道:“诸位叫我在山庄等得好苦!好不容易等到了,怎能不意思意思?”
杨雨稀苦笑道:“我不胜酒力。”
况照从下面摸出一个更大碗。
杨雨稀连笑也笑不出来了。
赦僙干咳一声道:“其实,今日杨总管来是有事要说。”
况照道:“不错,正事要紧。”
杨雨稀忙不迭地想点头,就听他慢悠悠地接下去道:“说完再喝,更放心。”
“这,”杨雨稀眼睛往四下搜寻了一圈,才道,“其实我此次前来,是来找我家王爷的。”
况照讶异道:“阿决难道没和杨总管在一起?”
杨雨稀道:“王爷云游四方,行踪不定,我奉王爷之命留守王府,已许久未见王爷。听说况首领在此举办大会,宴请六部首领,猜想王爷或许会来,所以才特来相候。”
况照神情凝重起来,“莫非出了什么事?”
杨雨稀道:“羽然国王送来书信,说细腰公主不日将抵达南疆。”
“细腰公主?”况照惊讶道,“莫非是那位艳冠羽然的细腰公主?”
杨雨稀道:“正是。”
平主突然嗤笑一声,眼睛意味深长看着对面的颜初一。
颜初一怀抱佳人,笑得没心没肺。
况照回过神来道:“羽然公主驾临南疆是大事,我定会吩咐下去,全力查找阿决下落。好,正事说完,我们言归正传,来谈谈这三碗酒。”
“啊?”
入秋,夜微凉。
席停云和霍决留宿山庄内,与平主的一干手下同住。房间僻远,坐西朝东,推窗正对池水。月中月正圆,池水托着月盘,明晃晃地荡漾。
席停云坐在窗边,眼睛不经意地打量着霍决。
霍决脱了外袍,脱了靴子,正要上床,见他坐着不动,又停下来问道:“你睡里面还是外面?”
席停云道:“我不困。”
“睡里面吧。”霍决拍了拍床榻,相邀之意溢于言表。
席停云微笑道:“我真的不困。”
霍决道:“可是娘子困了。”
席停云语塞。
“请娘子安歇。”霍决坚持的时候,强得像头牛。
席停云犹豫了下,走到床边,脱了鞋,和衣躺在床上。
霍决也不介意,当日他们在小楼里也是这样睡的。只是小楼宽敞,不似这张床狭窄,无论怎么躺,两个人总能贴在一起。
“你很紧张?”他问。
席停云含糊地应了一声,闭上眼睛,佯作熟睡。
霍决突然伸手抓住席停云的手,却被他一惊挣开。
霍决肯定道:“你很紧张。”
席停云默不作声半晌,缓缓道:“皇上痴恋先帝的妃子。”
虽然不知他为何提起皇室轶闻,可霍决依旧洗耳恭听,“私通了?”
“未曾。妃子很早就薨了。”
“哦。”
“此事成皇上心结,即位后依旧耿耿于怀。十四岁,我易容术小有所成,皇上命我易容成妃子的模样入寝宫。”
霍决突然知道他要说什么,放松的身体悄无声息地绷紧。
席停云似无所觉,径自道:“我躺在床上,不断模仿妃子的语调和姿势,直到……”
“你不想说可以不说。”霍决打断他。
“直到方横斜来了。”席停云不为所动地接下去,“他说,皇上,龙榻上躺着的是我的朋友。”
虽与方横斜素未谋面,但霍决竟能勾勒出那时的情景。
“其实什么也没有发生。”席停云慢慢地坐起来,“只是,畏床。”
与其说畏床,倒不如说畏床上的另一个人,畏躺在龙榻上惊恐不安的那段时光。
霍决默默起身。
席停云从床上下来,重新回到床边的而椅子上。
霍决突然问:“换做方横斜呢?”
席停云笑了,“这个人的毛病比起我来,只多不少。”
若说靠窗睡有什么好处,其中之一便是有人敲窗时,清醒得很快。
席停云转头看向床榻的方向。
屋内昏暗,看不真切,可他依旧知道霍决醒了。
“开窗。”霍决道。
席停云将窗户打开一条缝隙,隐约看到水池对面站着一个黑影。
霍决下床穿戴整齐,推门而出。
席停云略作迟疑,跟着出门。
霍决仿佛料定他一定回来,在门口等候,见他出来才蹑手蹑脚地绕到窗户那一头。虽然屋子前后就几步路,可他们屋子外面是水池,绕道就要费一些工夫。
幸好况照为示慷慨之诚,并未在山庄中设置巡哨的侍卫,他们一路上未曾遇到什么人。
好不容易到水池对面,席停云才看清那人原来是赦僙。如此说来,这锁琴山庄之中,只怕没什么人不知道他们身份的了,不过心照不宣罢了。
赦僙冲霍决呵呵一笑,两只手在脸上怪异地比了比,似乎在嘲笑他易容的模样。
霍决抬手敲了下他的头。
赦僙吃惊地张大嘴巴,眼珠子往席停云的方向瞄了瞄,若有所悟地点点头,然后傻笑了下,扭头往东跑去。
霍决抓住席停云的手,追在后头。
山庄的确没有侍卫,但六部首领房间周围还是布了他们自己带来的人手。
席停云原以为他们要闯颜初一的房间,微微一惊,随即发现只是路过,他们真正的目的竟是杨雨稀大总管。他身边的侍卫好似瞎了,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三人大摇大摆地进来,依旧各做各的。
更叫人意外的是,杨大总管的房间竟然亮着灯。
赦僙突然加重脚步声。
未几,门咿呀一声开了,杨雨稀站在门里对赦僙轻声道:“快进来。”
霍决冲杨雨稀点了点头,然后靠赦僙脚步声做掩护,悄悄摸到屋外窗下。
赦僙已进屋,门重新关上。
席停云此时心里雪亮。今晚的事赦僙和杨雨稀显然是一伙的,那也就是说,屋里还有人。
果然,赦僙刚进屋,就听到一个粗犷的男声响起来,“赦老弟,可算是见到你了!”
席停云精于易容,自然对人的声音十分留意。这个声音入耳,他立刻就想起他的身份——那飞龙。虽然没有十成把握他就是傍晚见到的那个,但他们的声音的确相似到连席停云这样的行家都难以分辨的地步。
赦僙道:“那老哥,这话从何说起?我们不是刚刚才见过吗?”
“你是说院子里住的那个?”那飞龙愤愤道,“他是假的!”
席停云和霍决对视一眼。
霍决屈指想挠他的掌心,随即想起傍晚席停云想暗示他那飞龙易容而挠他手掌之事,又将手指缩了回去,紧紧地拽住他的手。
席停云哪里知道他此时的想法,以为他在为六部之事头疼,便安慰般的笑了笑。
他的笑是无声的,赦僙的笑却是有声的。
赦僙哈哈大笑片刻方停,“那老哥,你编故事编得越来越有意思了。”
“你不信我?”那飞龙急躁道。
赦僙笑意一收,懒洋洋道:“你接下来是不是要说,在青花江上刺杀王爷的也不是你?”
作者有话要说:补完。(^o^)/~
☆、路见不平(十)
那飞龙声音沉了沉,“若是我,叫我不得好死!”
话题谈到这里,陷入僵局。
杨雨稀打圆场道:“那首领孤身夤夜来此,足显诚意。还请那首领讲明来龙去脉。”
那飞龙长叹一口气道:“说来,都是我的错。是我一时不查,误中歹人陷阱,虽然在亲信的掩护下逃了出来,却身受重伤。本想养好伤之后再杀回去,可恨贼人已经趁虚而入,易容成我的模样将我取而代之,还做下了刺杀王爷这样大逆不道之事!我思来想去,决定先找王爷说清楚,哪知路上却听说况照在锁琴山庄开大会讨伐我,未免王爷蒙受小人离间,我这才冒死前来!”
杨雨稀道:“若如那首领所言,那假那飞龙正在山庄之中,那首领只要在所有人面前对峙,定会让他现出原形,何必舍近求远?”
那飞龙沉默良久。
赦僙嘿嘿笑道:“莫不是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