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火凉夏之老子捡了个将军-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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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菜来喽!头儿,饭菜!”受了蓝亦杞责备的亚克端着饭菜蹲到齐卡洛身旁,将碗勺、杯子、小碟和一个布包摆到地上,一脸献媚地对他们道:“头儿,阿绿哥,吃!快趁热吃!”
碟子里放了腌制的萝卜头,打开布包是热腾腾的窝窝头与地瓜,最后是两大碗漂着几根青菜叶的稀粥。杯子里没有酒,有的只是清清白水。一会儿,蓝亦杞又笑呵呵地将两只喷香的野鸡腿送到他们面前。
齐卡洛给曹禹端了一碗稀饭,又掰了半个窝窝头塞到他手里,大声道:“吃!咱们营里没大鱼大肉伺候的!跟着老子就是吃这个!吃!”
曹禹端起碗,慢慢喝着稀粥。
齐卡洛啃完一个鸡腿,吃得满嘴流油,满足地赞道:“香!真他奶奶的香!”接着他又抓起另一个鸡腿,刚要放在曹禹碗中,顿了片刻,又舍不得似的收回自己身边。齐卡洛朝他看了看,撞他胳膊,故意问:“喂,想吃吗?”
曹禹不为所动,继续掰着窝窝头,一点点放入口中。
“你不吃,老子吃了?”齐卡洛将鸡腿在面前摇晃,凑上前去伸长脖子闻了又闻,“老子可是个把月吃过这么好的东西了!”
曹禹侧首朝他望去,示意他吃。齐卡洛大嘴一张就要咬下:“老子可真的吃了?”曹禹点头。齐卡洛怕他反悔似的,恶狠狠地朝鸡腿咬了一口。他开心地嚼着鲜嫩的鸡肉,吃得吧嗒吧嗒作响。瞥见曹禹碗里看不到几粒米的稀粥,齐卡洛渐渐停下嘴上的动作。他偷偷窥视着曹禹苍白的脸色,又看了看手中的鸡腿。过了好一会儿,齐卡洛翻过鸡腿,对着没有咬过的地方,一丝一丝撕起鸡肉。很快,盛上了一小碟鸡肉丝。
“阿绿……”齐卡洛犹豫地叫他。
“你又干什么?”曹禹问。
齐卡洛把一条条细肉丝规规矩矩地放进曹禹的碗里,结结巴巴地说:“给你……给你补身子。”
东边夜幕在月色下变得有些朦胧,远处苍青色的薄雾围绕在山腰间浮荡。曹禹望着他,愣了半晌,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
漫天星斗落入曹禹漂亮迷人的双眼中,随着他扬起的笑容,不住地微微闪动。齐卡洛难为情地垂下了头。帐篷外、空地上,那些火把、篝火燃起的火光,照在两人周身。他们好像被镶了一层金黄的光耀,在无情的战场上,出人意料地熠熠生辉……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二章
第十二章
夜幕四合,夏营的兄弟们渐渐停止了喧哗,大伙儿默契地喝着碗里的粥,啃着焦黑的骨头。一轮银盘似的满月,高高悬在山顶。干冷的夜晚,天空显得越加空明寂寥。
“快要过年了。”蓝亦杞放下手中的刁斗,望着月亮说道。
查查从怀里摸出一块画着他媳妇的帕子,小心翼翼地抚了抚,哀声道:“今年咱们又回不去!”
营地里的气氛顿时哀愁了起来,年轻的汉子们默默无声地吃着手中的地瓜。查查一下又一下地摸着帕子上女子的身像,蓝亦杞放缓了手上盛粥的动作,不时轻轻叹气。夜风袭来,一阵轻一阵重地揪扯着兵丁们内心深处思乡的情怀。
“咱们可以盼明年。”齐卡洛举杯鼓气。
“对!咱们可以盼明年!”亚克和查查站起身附和。
“头儿,咱们有明年吗?咱们能等到那天吗?”说话的是营中的一名小兵丁,他靠坐在帐角怀抱双臂,期期艾艾:“第一年来这儿打仗,咱们说盼明年。那时大哥、二哥还有三哥和咱是一起盼的。去年的时候,咱们也说盼明年,那时二哥已经没了。可咱不怕,咱还有大哥和三哥。今年咱们又说盼明年,大哥、三哥都没了,咱家就剩了咱一个。今年和那曹禹的那几战,咱们营队里就死了两百一二个兄弟,咱的两个哥都死了。明年,明年咱怎么办?咱一个哥都没有了,明年说不定连咱也没有了。”小兵丁抱头痛哭。
“不许哭!”齐卡洛猛地站起,瞪着虎眼大吼道:“你还有老子,还有咱们营队里那么多兄弟,这儿的每个人都是你的哥!”
小兵丁被齐卡洛的豪嗓惊地咽回了泪水。他怔怔地望着齐卡洛。齐卡洛大步上前,拍了拍他瘦弱的肩头:“小子,你有大伙儿。头儿答应你,明年咱们兄弟们一块儿回家过年!”小兵丁的眼泪像决堤了的洪流源源不止,他不住地呜咽着。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站起擦干了泪水,向齐卡洛扯出不好意思的笑容。
“李荀死了,曹禹也死了,凉国没人了。可咱们还有赫连大将军,咱们有什么好怕的!”齐卡洛跳上大石,高举茶杯将水一饮而尽,大喝道,“明年今天就是咱们回部落的日子!”
“嗬!”营中的弟兄们振臂齐喝,将杯中茶水灌入口中。
齐卡洛阔步回到原处。曹禹一人独在篝火旁默默饮着茶水,显得十分孤寂。齐卡洛在他身边坐下,大手搭着他的肩头,一把将他揽到身旁,用力拍了拍。
齐卡洛把整个窝窝头塞到自个儿嘴里,口齿不清地说:“你不高兴?老子不这么做,人心就会不稳,仗没法儿打,死得人也更多!
曹禹放下杯子,遥望远方。齐卡洛剥了个地瓜递到曹禹面前:“吃?”
曹禹摇了摇头。
夏营的弟兄们不知何时又热闹起来,有人扯了稻草扎了个一人多高的小人,会写字的在小人身上挂了块破布,写上“曹禹”二字。众人对着草人又踹又骂,最后把草人摔在地上,一把火烧了。火光冲天,营地里响起了雷动似的欢呼。
“恨你的人真多!”齐卡洛看着众人欢腾,突然有些心烦意乱。他把脸转向曹禹:“你跟老子去个地方!”
两人趁着大伙儿欢闹离开了中军营帐,齐卡洛在哨口几次出示腰牌,最后到了一片苍茫宽阔之地。但见高大的白杨树下悬着或高或低的麻绳,两端却是扎着几条白色布带。绳上挂的木牌不计其数,恍如农家干制的玉米束起起伏伏。寒风吹过,它们荡起漫天木色波浪,相互敲击,发出寂寞静寥的声响。
齐卡洛注目凝视,上前执起其中一块木牌,沉重道:“这些都是战死在沙场的兄弟们的腰牌!这块就是刚才那小兵丁的大哥的。他死在你亲兵的强弩下!”
齐卡洛一把拉过曹禹,满眼通红地说:“曹禹!今天在这儿,你给咱们死去的兄弟们跪下磕个头,老子就当过去的事情从没发生过,老子不会把你交到中军大帐,也不会让你被人欺负!只要你磕头认错,老子一切既往不咎!你过来,磕头!快磕!”
曹禹眼中闪过一道浓烈的光,他沉沉说道:“齐卡洛,我知道你心中为难。当下你将我送入中军大营也无过错,你做便是。要我磕头认错,那是万万不可能。凉夏交战,是夏主恃勇叛道,无端攻我大凉土地,两年间将怀朔、固阳等地毁得田园荒芜,民不聊生。我当然明白你对自家将士战死的悲痛,但我既生为凉军主帅,必要保国安民,将胡夏逐出大凉。今天,我若是在这里向这些死去夏军将士磕头认错,那便是违背了我之前的道义。”
“老子不管!老子说你有错,就是有错!你们那凉国的狗皇帝不是什么好东西,他早就失了民心,更不懂啥叫道义。他要是讲道义,你就不会是现在这样子!你要是磕了头,以后就能跟着老子,老子会保护你!你要是不磕,老子立刻把你送到大将军那儿,今晚你就得被乱箭射死!”齐卡洛胡乱地拉扯曹禹衣衫,一个劲儿要将他摁在地上,“你磕头!快磕头!”
齐卡洛转到曹禹身后,使劲想将他按倒。曹禹右脚回转推进齐卡洛足内,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将齐卡洛掀翻在地。齐卡洛背部狠狠地摔在地上。他吃惊地看着正在微微喘气的曹禹,怒气腾腾地跃了起来。
齐卡洛冲上前去拉住了他的右手腕。曹禹迅速以左掌压住自己手腕背与齐卡洛指处,向下画圈,忽然又将右手手腕翻转,反抓住齐卡洛手腕大弓步往内下压去。齐卡洛只觉一阵疼痛,手肘酸痛抽搐,顺着曹禹的手势又摔在地上。齐卡洛挣扎多次,竟未能挣脱曹禹的挟持。他气得哇哇大叫:“他奶奶的,你放开老子!”
曹禹放开了他。齐卡洛不死心地又将手伸了过去。他刚碰到曹禹手腕,便被曹禹转向,压住手背拽紧手腕,狠狠地按在了地上。“该死的,怎么又这样?”齐卡洛大吼。
“不一样。”曹禹说。
齐卡洛一屁股坐在地上,甩开曹禹,哭丧着脸:“老子知道打不过你!但老子今天一定要你磕头!你磕!算老子求你磕行不行?你磕了,老子心里好受!不然老子觉得把你藏在营里对不起兄弟们。可要老子把你送到刑场,老子又不想看到你死……”齐卡洛颓然地将大头埋在弓起的双膝间,呐呐自语:“这叫什么事儿!老子真不明白这叫什么事儿……”
曹禹上前几步停在齐卡洛身前,他垂下脸望着抑郁的齐卡洛,久久不语。
黑夜中,木牌沉闷的击荡声在齐卡洛身畔萦绕、纠缠着,随冷静的夜风逐渐散开去,穿过密林,越过山岭,最终消失在寂寥、孤零的山野间。
“齐卡洛,”曹禹站在他身边,默默地俯视着他,“去取酒来。”
“营地里不准咱们喝酒!”齐卡洛没好气地回到,“没酒!”
“去取!”曹禹厉声命令。
“他奶奶的,你敢命令老子?”齐卡洛窜了起来,作势又要与曹禹动手,想了片刻,又道:“你给老子等在这儿!老子一会儿就回来。”
齐卡洛拍拍屁股赶往中营,走出几步,又不放心地回头大声道:“哪儿都不许去!给老子乖乖呆在这儿!”
沿着小路疾奔,齐卡洛很快到了中营,叫了查查去中军大帐偷酒。其他兄弟们见齐卡洛回来,也纷纷朝他围拢上来。
“头儿,怎么只有你一个人?”亚克频频向齐卡洛走来处张望,“阿绿哥呢?”
“在北营地,老子让他在那儿等老子。”
“头儿,你怎么能放阿绿哥一个人在那儿?”亚克着急地叫道。
“有什么不能的?”齐卡洛不以为然。
“阿绿哥那么漂亮……”
“漂亮怎么了?男人漂亮有个屁用!”
亚克见齐卡洛不得意会,马上又道:“北边那群人,特别是那个叫查干巴日的千夫长,他们总喜欢找营里漂亮的年轻人搞那龌龊事。上回中营一个漂亮小兵去北边送信,就被查干巴日那样了……阿绿哥长得那么好看、那么那么好看。哎哟,我也不知道怎么说,反正我是第一次看到那么好看的人。阿绿哥那要是被他们抓去做了那事。头儿,到时候你哭都来不及!”
“老子哭个鸟!”齐卡洛坐在帐外的军椅上,大脚一搁,端起茶杯朝嘴里猛灌了一口水。“他被人干死都不管老子的事儿!”齐卡洛嘴硬道。
“头儿,你不喜欢他?”蓝亦杞给他倒了水,放下茶壶,盯着齐卡洛说,“小生还以为你喜欢。”
“老子喜欢他干啥?他又不能给老子生娃!”齐卡洛晃着手中的杯子。
一旁的亚克忽然搂住了蓝亦杞的腰,将一块擦桌布盖在他头上。蓝亦杞愤然大叫:“你干什么?”亚克嬉皮笑脸地用眉角扫了扫众人,故意压低嗓音:“他们都在看你。老子怕你被人看去了!”蓝亦杞一愣,望望齐卡洛,又看看亚克,瞬间由愤怒转为笑脸,倚在亚克肩头,造作地扭了扭头。
齐卡洛捏着杯子,皱起了眉。
亚克又在桌上抓了一把地瓜皮塞到蓝亦杞手中。蓝亦杞撒娇似地问:“讨厌,你又干什么?”亚克垂下脸,佯装羞涩地说:“给你……给你补补身子!”蓝亦杞扭捏拽着地瓜皮地朝亚克胸前锤拳。
“他奶奶的!你们这两个小兔崽子,竟敢消遣老子!”齐卡洛嘭得从椅上弹起,气得吹胡子瞪眼。
营中的兄弟们亦不惧齐卡洛淫威,哄然大笑。
“他奶奶的,严肃点!都严肃点!”齐卡洛再次坐回座椅。
大伙儿停了调笑,亚克接着说:“头儿,这深更半夜的外面不安全,得快点把阿绿哥带回来。”
“老子知道,等查查回来,老子就去找他,”齐卡洛又说,“你阿绿哥功夫俊!查干巴日想占他便宜,做梦!”
“头儿,俗话说‘双拳不敌四手,好汉难挡人多’。阿绿哥功夫再俊,也抵不过他们一营的人,”亚克说,“再说,头儿不是说阿绿哥晕了好多天,今天才刚醒。那能有多大力气,对付几个坏蛋?要是阿绿哥被他们那样了,头儿你到时候哭都……”
“呸呸呸!”齐卡洛被亚克说急了,一脚将他踹在地上。他左右探头张望营口,又问亚克:“你说那个查查,怎么偷个酒要偷那么久?怎么现在还不回来?他奶奶的,到底干什么去了?”
蓝亦杞整理完东西,靠在桌边捋着头发。见齐卡洛一脸魂不守舍,他一锤定音道:“头儿,你喜欢那个阿绿!”
“放屁!”齐卡洛啐了一口。
三更时分,北边荒地一片漆黑,唯有远处北营火把的余光映照在白杨叶上,反射出几许朦胧的光亮。
曹禹走到葬绳下,抬手拂过一块块篆刻着将士名讳的木牌,心生感慨。血肉筑起的城墙,生命打下的地界,远在朝廷的帝皇是否知道自己的雄心霸业下流淌的鲜血与头颅。曹禹又想到了自己,他请命安邦、驱逐胡蛮,到头来却要做个逃国之士,甚至冤背了个通敌叛国的罪名,实叫人忿然难平。
曹禹慢慢一路摸着葬绳,靠坐到白杨树下,昂首对着天上明月沉思。朝廷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