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蚁-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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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夏拎起他衣领,恨不能给两个耳光扇醒他:“不要再假装受苦的灵魂,总是一副受伤的样子,我最受不了就是这个。自己想想吧,是否够得起“伤”的级别。我不明白难道你就不觉得腻味?”他也不明白自己怎麼说出这样的话来,还好他似乎仍然没有听进去。
刀身刚刺入时的冰凉感觉很快就适应了,蔓笙靠紧他,将他捂着腰的手慢慢拉到胸前:“你知道我现在想干什麼吗?”蔓笙凑近他耳朵,“我想躺在绿阁自己的床上,床变得又大又宽又软,而你就躺在我身边,每一夜都会在,轻轻地把我的衣服脱掉,非常非常温柔地……”蔓笙看着他忙碌着为自己包扎;手指戳上他鼻尖,“弄着弄着我就开始发呆,突然又恢复知觉就对你喊,不可以半夏,可是你不并不住手,只说我可以。而且还越来越激动……我就哭了,哭着相信你。”
半夏顿了一顿,手开始在他瘦伶伶的背上来回的抚摸。再打不起精神与他生气,抱着他一起坐到路边,嘴角勉强挂着的笑容,看起来灰心极了:“相信我做什麼,你要来杀,尽管来就是,就是要把胆子再练大些,不要只会插自己腰眼。”
伸手撸撸他额前的头发,手里的人像个贫苦人家的小孩,家里不多的粗谷杂粮还没来得及把他喂养丰盈,他的身子还很单薄,皮肤很嫩,骨头也不坚硬。他抬头看了会天,重新吻上蔓笙呢喃着的嘴巴。
让我再吻你一次,就算在刀刃上温存。
好,就让我们最后一次收割对方。从此,天人永隔。
这次蔓笙没有闭眼,看见他紧阖着的双睑。知道他越来越烫的呼吸和溺水般乱闯的手意味着什麼,他的手指抚上胸膛,揽过腰线,是肌肤相亲的温馨。正如前面所说,蔓笙会想象半夏非常温柔地把他的衣服脱去,只是他而不是其他任何人,这是犹如夕下牧歌般美好的感觉。但蔓笙知道他要做的远不仅止于此,蔓笙并不愿意让印象中的痛楚和撕裂来结束这种美好,为什麼喜欢非要用占有身体来证明。
蔓笙想起了封裔的玉势,也许他本是希望自己能更好的承受,但是他不明白,这他对他所作的一切本身已让欢~爱变得毫无可能。如果有一万个理由“非如此不可”,那蔓笙也宁愿选择这世上任何一个人,但是除了半夏,因为他不能是那个让他翻来覆去体味屈辱的人。
他与他此生都无缘于那种十指相扣、交颈共度才有的欢愉。
雪梨静悄悄地舔着蔓笙手背。
终于。
蔓笙轻轻推开半夏站起身,绕过他阻挡的手臂,向着巷子深处走去:“我也有自己想做的事情,有自己想去的地方。”
蔓笙看见那只横在他胸前的手垂了下去,沉默中不再举起,走得远了听见后面的声音又响起来,模模糊糊好像在喊:“忘了告诉你,我也会酿酒,汾酒也会一点。在篱城开一家小酒铺,你和雪梨……等我回来……三个一起卖酒……”
(竹叶青,乃以汾酒为底酒,另以广木香、紫檀香为辅料而成。)
蔓笙不敢再多做停留,沿着巷子一直走。直到惊诧的听到一个女子的哭喊,这个声音很熟他认得,抬眼,果然看见禹惜站在不远处,她的肚子微微隆起,里面的孩儿应该都成形了。她的双手放在背后,脏兮兮的脸上挂着泪水,对着蔓笙又摇头又点头,身旁站着的几个男人也是老熟人。其中一人嘿嘿一笑,叹道:“这回没甜豆沙吃了。”
“放过她,我便随你们走……”
翌日清晨,丝丝霞光刺破云层,一看便知又是一轮紫日。
城郭外破庙里,阳光也是格外明媚。庙内墙隅小旮旯坐有一孕妇,长发掩面披散,身穿宽大的白色男装,背影有些恐怖。其旁赤身裸体还躺有一人,脊背上肉壑纵横,凝痂中隐约可见根根竹丝,腰眼处还捅有一窟窿,心惊肉跳之下更甚乃,下~体肛~门被一截碎竹戕牢,污血满地。他身子本就单薄,吃了一晚夜风,风干成了一具硬尸。
那女子安安静静的坐在他身旁,一点没被他摸样骇到,拨开他脸颊上的乱发,只见他手指仍旧僵硬的点在自己鼻尖上,在鼻梁上拖出一条长长的血痕。没什麼遗言,她听到他最后只呢喃了一句“小粉头”。
女子为他盖上长衣:“明知他们以我为诱饵,你却还来,真是铁了心要天人永隔?”
无声无息,只有夏风起,吹散了他手中枯叶,风风扰扰。
终于有砍柴人经过,帮他垒一抔黄土。
在乐昌停滞三日后,半夏再次往西进发。马儿踢踢踏踏的小跑,才出到城外,天色忽然就难看了,风劲也愈来愈大,要来雷阵雨的意思。半夏一勒缰绳,马儿小跑改为漫行。路途独骑十分难熬,半夏从雪梨睡着的布兜里摸出那本《兰艺》翻了一翻,又从腰间抽出了一条丝带,正是那条哑玫红的发带,怔怔看了半饷,一个失神间发带被风带走,飘出老远。
他下马去追,发带勾在一株老桑枝丫上,已破。低头,见老桑下有个才垒的新坟头,无墓亦无碑。他叹气,心头空落,将发带打个花结系在那枝头。遥看天际乌云俄顷,终翻身上马而去。
身后,红带随风轻舞,有绿叶相伴也算好看。
【梦生缘灭】
所谓梦生缘灭,当然是九疑所创,却是蔓笙亲手所制(曾还记得蔓笙被人催眠耳朵流着血,醒来发现自己在药铺的场景)。
“梦生缘灭”是以人血为引(那人姑且称为“血引子”),混了鬼臼,如此反复两次即可成药。若这药不被人吞食,那麼血引子便是相安无事;反之,要被人食了,血引子便会毒发,十日而亡。
如今这血引子不用说自是蔓笙,这药自制成就被霍峰的人取走,蔓笙昏迷自是不知,而食药者乃容成百部。
解毒之法便是饮干了食药者的血。但是其中却仍有尴尬,因为就算饮了食药者的血这毒却也未必能解。只有血引子对这食药之人有爱慕之意,毒方能祛除;无爱则亦十日而亡。
所以这毒要是合情合理,那麼便是用在情人之间,试其情而自亡,故人称“梦生缘灭”。
如此讲到这里,十日未至人故魂散,有情无情,那麼这世上便再无人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