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都-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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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奴婢以残缺之身深受皇上信任,您连发动政变那样的大事也不瞒奴婢……这样的恩德,实在让奴婢受之有愧。”
“朕非常好奇。”栾天策不怒反笑,他瞪著将头磕出血的林福,沈声说道:“你当年欲投护城河自尽,朕将你救下之後得知你是宫内没有品级的内侍,薪俸微薄,不能安葬去世的双亲因此打算自行了断。朕令地方衙门厚葬了你的父母,令你感激涕零。之後,朕也确实感受到了你对朕的忠诚。”
栾天策说一句,林福便磕一次头,但皇帝越说越快,语气越来越严厉,林福的头撞在那块地面,染出了一大片血渍。
“既然你也知道朕待你不薄,那为何要背叛朕?”
林福听到这里,停止了磕头,看向脸色阴晴不定的栾天策,任由殷红的鲜血滑下惨白的脸庞,终於缓缓开口。
“皇上想要一个对您绝对忠诚的心腹才如此相信奴婢。为此,奴婢只有尽责尽力回报陛下,以求做一个最好的奴才。”
“最好的奴才?”栾天策哈哈大笑,笑声无比讽刺。
“可惜的是,奴婢不能不报相国大人施予的天恩,奴婢真正的父母是相国大人令人安葬的,他还托人照顾奴婢的幼弟。大人令我接近皇上……”
“朕明白了,你当年请求朕令人安葬的死者,只是两具与你毫无瓜葛的尸体。”栾天策冷笑道:“地方县衙说是你的父母,想必也是你的主子为了把你安插在朕身边说的谎话。”
林福眼里的愧疚终於消散,他不再说话又端端正正向皇帝磕了三个头,突然起身,一头碰死在掖鸿宫的墙柱之上。
栾天策皱起眉头,名忧尘拍了拍手,看著殿前进入的几名卫士,淡漠开口:“拖下去。”
“是。”卫士们立即行动,不消一刻便将林福的尸身带下,还让几名内侍进来把墙柱与地面清洗乾净。这些人退下去的时候,掖鸿宫焕然一新,只是轻风拂过之时偶尔会飘荡著淡淡的血腥味道。
名忧尘轻声叹道:“他若看开些,日後指不定能成为皇上身边得力的帮手。”
“得力帮手?相国真是能言善辩。哈哈,如果你手中没有握著林福的幼弟,你说他一定会背叛我吗?”
名忧尘淡淡一笑,好似不想与此时情绪激动的栾天策理论。
“林福在前几日才知道我的计画、而相国那时还没有离开京城;五弟偷偷从边关返回,掩饰的身分十分机密,相国却知晓了;再加上,我也没给林福看过那份名单……能将它神不知、鬼不觉从我身上偷走的高手只有一个人。”
栾天策很快将目光从名忧尘那里移向文逸风。
他不想看此时此刻的名忧尘,因为皇帝听得出来,对方遗憾的不是林福自寻短见,而是可惜失去了精心安插在他身边的一个最不受人怀疑的暗探。他当然不能奢求名忧尘有一副柔软慈悲的心肠,只是再次暗惊眼前男子对人的生命漠视到了如此地步。
“皇上果然聪明,这麽快就猜出真正背叛你的人是谁了。”文逸风轻声笑道。
“朕想知道为什麽?”栾天策说道:“你不是用钱财或美女就能收买的人,而且你和朕还一见如故,引为知己。”
“和皇上做知己?我没有听错吧?”文逸风笑容可掬地说道:“皇上眼下失意,能和很多人做朋友,若到了君临天下的那一日,只怕你身边不会剩下多少人了。俗话说伴君如伴虎,我看皇上雄才伟略,日後的大业说不定还在相国之上。我这种人一来怕死,二来懒得紧,又怎敢留在皇上身边丢人现眼?”
“朕想听真正的理由!”栾天策盯著文逸风,一字一句说道,他想弄清楚失败的原因,以後才能避免重蹈覆辙。
文逸风收起笑容,沈默了片刻,说道:“我与皇上相识之後,确有相助之心,可惜进宫以後我知道了,只有和名忧尘合作才能得到真正要想的东西。因为,无论你栾家的哪一个人做了皇帝,我都不可能有机会拥有那件珍宝。”
“所以你见过名忧尘之後就改变了初衷了?朕真是好奇,究竟皇宫内有什麽稀罕宝物,让你这样的人执著痴迷?”
“名相国当初只说让我想办法使你下定决心和赵王联手,馀下的事就不劳我过问了。”文逸风不答,反而笑著说:“将楚王乔装为仆人的事相告给名相国,不过是我附赠的一个优惠罢了。”
“难怪你不停唆使朕,快些和赵王联手发动政变,原来这一切早在相国的计画之中!”栾天策不怒反笑,他再次把目光投回名忧尘身上,恍然大悟:“相国打算先发制人,堵住百官和万民的嘴,有理由继续手握军政实权吧?”
“如果皇上对臣没有忌讳和算计之心,那麽来年你或许已经亲政了,臣也没有理由不允。”名忧尘淡淡说道:“皇上聪颖,以後的日子还长著呢。你眼下多多学习如何识人用人,若再遇上可造之才,想想林福与文逸风,或许就不会被看到的假象欺骗,从而通晓真正的驭人之术。”
“你们君臣慢慢说,我还有事,先走一步了。”文逸风说著,迈步走向殿门处,忽又转身看向名忧尘,“名相国,请牢记你曾经答应过我的事。”
“那是自然。只要先生看中的人愿意随你出宫,忧尘自当鼎力相助。”名忧尘轻声应道。
“快人快语,好!”文逸风哈哈大笑,临行前特意调头,深深看了栾天策一眼,然後拂袖离去。
尽管栾天策知道文逸风此举意味自知有负於人,来日定会还他一个人情,但年轻的皇帝眼见错信的友人与名忧尘当面谈条件,将他这位天子视若无物,心中还是异常震怒。
华丽宽敞的宫殿里只剩下君臣二人。此刻虽是正午,但紧闭了宫门与窗户,致使殿内光线暗淡,之前退出去的宫婢不得不点起烛火,将这里照得与外面豔阳高照的情形无异。
栾天策与名忧尘的身影被烛光拉得修长,更显寂寥。在一阵让人几乎感到窒息的沈默之後,还是皇帝涩声打破了相对无语的情形。
“林福和文逸不忠又如何?至少朕身边还有五弟和震山那样忠心耿耿的臣子。”
“皇上忘了如今楚王闭门思过,不能兼任要职。至於那宋震山,臣请皇上不必再寻他了。”名忧尘的脸色与语声同样温和,好像对栾天策打扰他这麽久,此时又像个孩子似的顶嘴并未厌烦。
“你对震山做了什麽?”栾天策不由紧张,到了这种时刻,他实在不能再失去仅有的部下了,“把他带上来,我此刻就要见到他!”
“宋震山的确忠於皇上,可惜他之前不顾皇上的命令,妄想将臣杀害。”
名忧尘说到这里,见栾天策的脸色变得难看,他毫不在意地缓缓讲下去:“他自认这样做便是对皇上最好的回报。唔,若臣子不遵君主之命,那麽他就算再有才能也不能用!宁驾愚将、不驭智卒。这一点,臣也请皇上记牢了。”
“你令人杀了他?”栾天策紧捏双拳,惊怒开口:“震山好歹是御封的将领,他跟著我已近十年……”
“留下此人,日後必生祸端,说不定皇上日後也想办了他却於心不忍。既然那时会让皇上为难,不如让臣此时就替你办了吧。”名忧尘懒懒靠在凭几上,顺手扯过榻上的丝被,用意相当明显,他想小睡,皇帝可以退下了。
没有理会名忧尘不把他放在眼里的言行,栾天策咬牙切齿、用尽全身之力才算勉强抑制住胸中翻涌的滔天怒气。他大步走到名忧尘身前,接连被打击和训斥之後,他如今也不顾颜面和身分,狠狠盯著眼前悠閒自得的男子,一字一句再开了口。
“最後一个问题,你是如何让胡夷背弃栾颂淳,与他们签订互不相扰的协议?”
“臣答应让安宁公主远嫁,许她成为胡夷大领主唯一的妻子,让我邦与胡夷永世修好,他们自然回绝了赵王。呵呵,区区几车财物又怎能和我天都堂堂公主、当今圣上的皇妹安宁公主相提并论?”
“你当真可恶可恨至极!”栾天策到了此时,如何还能抑制怒火?他探身上前,出手如风,狠狠扣住名忧尘的双肩,厉声大喝:“朕一定不会放过你!”
“皇上终於在与臣相处之时有了身为帝君的自觉,学会如何自称了吗?”名忧尘丝毫不为栾天策激愤的表情所动。
“你独揽大权、飞扬跋扈,若朕不与你示好又怎会活到今时今日?”
栾天策谋划了那麽久的政变被名忧尘如同儿戏般化解,身边可用之人一一被名忧尘收拾,他忍到了极点,血性与怒气勃发,哪里还能想到自控,以往掩藏的假象全然抛在脑後,恨不能立刻教训这个目无君上的权臣!
“看来,皇上不愿与臣再维持平和的假象了。那也好,皇上岂不知,帝王若没有身为人君的模样,难道还想受到臣子的尊重吗?”
栾天策语塞。
他放下皇帝的架子亲近名忧尘,容忍对方的嚣张无礼打算使其麻痹大意越发狂妄,却不料名忧尘反说正因他轻贱自身才目无君王。如此看来,他以往的忍受吞声不过是自取其辱!
名忧尘感到抓住他的手掌越扣越紧,好像恨不能捏断他的骨头。眉头轻拧,嘴中却淡淡说道:“臣以为,用公主一人换来边关数十年的和平,那才是明君应当施的国策。”
“名忧尘,你身为臣子凭什麽为我朝公主的亲事作主?你打压朕也就罢了,但你还欺压朕的母後和皇弟!如今连朕最疼的皇妹也不放过。你将她许配给胡夷人领主,用一个女人的身体换来大权在握,你还是不是男人?”
“女人的身体?听皇上的口气,似乎很瞧不起女人?”名忧尘无不讽刺地说道:“先不论自古有多少帝王将相、英雄名士沈醉在女人的柔软与娇媚里,消磨了雄心壮志,就只看皇上的龙体出自太後,你也不该小看了女人的能力和胸怀。”
“胡说,你只不过是想继续羞辱和打压朕罢了!你利用朕的皇妹和胡夷结盟,在朝廷和民间博得声望。说到底,只是拿苓萱娇弱的身体做挡箭牌,代替你名家的兵马,向胡夷人低头,可耻的躲在她的身後,享受一个女人的身体换回的安宁!”
“恕臣无礼,皇上的目光可谓短浅。若先皇还在,他知可用公主换回边疆的和平与安宁,断然不会拒绝联姻,兴许还想著日後胡夷大领主身上流著我朝皇族的血脉,乐於见到自己的外孙统治胡夷的疆土,又怎会像皇上这样不分轻重,只念区区手足私情就放过让两国边关延续了多年的战火得以消停的良机?
“公主和亲绝对是一桩划算的交易。如今想来,公主被封为安宁……说不定也是先皇高瞻远瞩,早已预料有此美事了。”
“住口!你还在狡辩!不许用先皇来压朕!你速速收回成命,回绝胡夷,否则朕此刻就杀了你,来个玉石俱焚!”
“收回答应胡夷的事?难道皇上还想经历一场比赵王反叛更大、持续期更久、死伤更多的战争?”名忧尘的语声又变为以往的温和,透著淡淡的鄙夷与嘲弄。
“其实臣已经为皇上尽力了。陛下应该知道,胡夷的风俗与我朝不同,他们王族中,兄死则弟继其位,封长嫂为皇後;或父亡子接王位,封继母为皇後,所以他们原本提出让太後和亲。臣不愿皇上蒙羞,向他们解释我朝风俗不同,因此才换成安宁公主远嫁。”
天都 上 第七章
“你放肆!”听到名忧尘漫不经心地说出这些话,栾天策无比震怒,他知道眼前这人其实是为了父皇的颜面拒绝了野蛮的胡夷人,否则日後被胆大妄为的名忧尘送走的女子只怕就不是栾苓萱了。
一时间,愤怒、羞愧、耻辱、挫败、不甘,还有浓浓的嫉恨涌上心头,栾天策狂怒之下理智全无,哪里还能维持以往在名忧尘面前摆出的那副亲近和尊重模样,他双手用力摇晃扣住的人,嘴中不服地迸发出一声声大吼。
“先皇,先皇,又是先皇。除了先皇,你还知道什麽君臣之仪?休要用先皇来压朕!朕不是小孩子,朕不比先皇差!”
“皇上的性子和先皇相比要急得多了。就拿你列的那张名单来说,皇上是否打算先换了朝中被你认定为我名家的门生,日後再慢慢更换名单上不合适的人选?若先皇处理此事,他安排下去的官员在才能上和前任必定没有太大差别。”
听著名忧尘不带鄙夷,彷佛只是陈述一个事实的语气,栾天策体会到了对方由心底渗出的轻视,感受到前所未有的耻辱。他的眼睛被激得血红,勃发的怒气再也控制不住,抬臂掐向名忧尘的咽喉。
“一派胡言!你、你心中不过是只有先皇罢了!朕可不像先皇那样耳根子软,纵容你这种恃宠而骄、得寸进尺的无法无天之徒!”
“啪!”栾天策此话落下,脸上重重吃了一拳。他一怔之间垂头向下看去,见到名忧尘双颊涨得晕红,漆黑的眼眸里流露出怒气显得格外明亮,彷佛能灼伤这双眼睛见到的任何东西。
“你竟敢,打朕?”胸口猛然沈痛,栾天策见多年来在名忧尘身上一直维持的温和与从容陡然土崩瓦解,他眼前的这个男子此刻异常愤怒,仅仅是因为他冲动之下口不择言提到了对方与父皇。
不管名忧尘以前有多麽目无君上,这个人也不会与他发生直接冲突,但眼下对方竟敢伸手打他这个真龙天子?而且事後没有悔意与惧意!
栾天策被无边无息的愤怒、忌妒和不甘淹没了,他几乎没有思索,揉身扑下去,双掌用力制住了名忧尘再一次抬起的手臂。
难道父皇在名忧尘心里真有那麽重要?栾天策心中飞快划过乱七八糟的念头,他此刻不能回忆先前的失败,每每想到便让他倍感耻辱,所以皇帝决定直接宣泄他的怒火,痛殴或者乾脆杀了抓在手中的这个人。
名忧尘见栾天策铁青著脸向他靠过来,眼里燃著熊熊的怒火,使得对方年轻英俊的脸孔微微扭曲。他打算抽出手进行反击,但用力之後不仅没有挣脱,反而被栾天策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