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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部分

天都-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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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忧尘,适才宫中来报,二哥……去了。”

  名忧尘默然不语,微微垂下眼眸。四周的人听到皇帝闯进来之後终於憋出一句话都松了一口气,但又听到这个噩耗,人人低头,心惊胆颤地被孤灯和沈夜领著,缓缓退出宫去了。

  “你怎能如此平静?好似早料到一般?忧尘,二哥是你最好的朋友,朕以往都有些嫉妒你与他亲厚的友情。莫非你认为不久之前曾去探望二哥,见过他最後一面便安心了吗?”

  “逝者已矣,微臣和皇上就算再难过也无法挽回他了。”名忧尘黯然摇头,眸光幽冷哀伤,“我刚刚见过他,听他最後对我剖心的那番话之时,已经猜到会有这样的结局。只是我万没有想到,这一刻来得如此之快,看来青宁真的是一刻也不愿再留在皇宫里了。”

  “忧尘,你究竟是天性淡漠还是另有想法?若然此刻走的人不是二哥而是朕……你还会这麽无动於衷吗?莫非,这天下只有父皇一人才能让你动容?”

  “天策。”

  猝然听到这样一声轻柔的呼唤,渐渐说得激动的栾天策如遇雷击,赫然愣住。

  年轻的皇帝第一次听到名忧尘如此唤他,语声中不带冰冷与疏远。

  栾天策心中一片茫然,就连什麽时候,名忧尘抽手轻轻抚拍他宽厚的後背也不察觉,只能迷迷糊糊凭著本能再次沈入名忧尘的怀中,更加用力地抱住宽慰他之人的腰腹,再也无法移动分毫。

  “青宁生性淡泊,最厌阴谋诡计也不喜欢讲究排场,他那样的人不适合永居皇家,受世俗之见约束,如今西去,说不定是解脱。我们应尊重他的喜好,遣散服侍他的侍婢,让他早日入土为安。”

  栾天策静静听著,感受名忧尘怀中的温暖,没有说话。他与栾青宁的感情虽无栾竣泓那般要好,但在皇室众兄弟姐妹中也算亲厚,此刻才从听闻秦王突然病逝的恶耗中恢复过来。

  “青宁生前颇受先皇疼爱,他的陵寝就建在距离先帝陵附近的郡县吧。你看这样安排,可好?”

  栾天策听到名忧尘初次以商量的口气同他说话,而且还似乎将他视为自家人,提到了“我们”这样的字眼,他只觉如在梦中飘荡,脑中空白,恍然不觉周身之事,亦无心再追究和责怪名忧尘之前的冷漠,甚至忽略了怀中人异常的冷静。

  栾天策恍然又记住先皇宾天之时,名忧尘没有流露丝毫情感的刻板神情。面对那样的名忧尘,他能说对方不在乎,能说对方凉薄无情吗?

  此刻被他紧紧拥著的人应该也非常难受吧?

  心中转著这些念头,栾天策烦乱矛盾的情绪渐渐平息,他想到栾青宁性情温柔,生前不爱铺张浪费,深觉名忧尘的建议符合逝者的喜好,便点头应允了这些提议。

  “你从凉国与我方的边境赶回,不要太劳累,午膳还是得按时按量吃的。”栾天策又沈默了片刻终於开口转了话题,同时不忘让杜成憬吩咐皇宫内务府与礼部安排栾青宁下葬一事。

  “皇上让微臣处理此事即可,请不必担忧。”名忧尘淡淡说道:“皇上不要只顾著说臣,你也需时时保重龙体。”

  “朕知忧尘说得在理,但此刻心中难受,真的没有胃口用膳,只想看著你用些菜肴,不要和朕一般不饮不食。”听见名忧尘又将对他的称呼改了回去,神色也如以往那般淡漠平静,栾天策心里泛起苦意,“我知你也对二哥的事难过得紧,你身体向来不好,好歹也喝些参汤吧。”

  说著,皇帝不让名忧尘反对,径直让人备参汤去了。

  门外躬身等候传唤的人见状,心中都明白,今晚圣驾又要歇在掖鸿宫了,因为栾天策绝对不允许名忧尘一日两顿都不进米粒。这些人都知没有什麽办法比皇帝亲自盯著、能让天都日理万机的相国不再废寝忘食好了。

  栾青宁突然离世,名忧尘这一日没花费太多精力批阅奏章。他在栾天策的劝说下服了参汤,也让沈夜为皇帝送来一碗,两人商量著决定了如何办栾青宁的身後事。

  到了用晚膳的时辰,情形果然和弧灯等人预料的一样,栾天策还是让御膳房备下清淡可口的精美菜肴,逼著名忧尘吃了些。

  今晚的掖鸿宫特别宁静,宫中的每个下人都乖巧地保持缄默,不到不得不请示皇帝与丞相的地步,他们都不愿说话破坏此刻难得稍稍收敛了伤感的气氛。

  栾天策与名忧尘洗漱完毕,像往常那般相拥入眠,四下的人早已见惯不惊,拨暗烛光退下了,名忧尘今日没有拒绝栾天策的亲密接近。

  或许是名忧尘觉得皇帝只是很想抱抱他,从他那里汲取到相互慰藉的温暖和力量;也或许是栾青宁离开的事发生得太突然,皇帝无意识在他耳边低喃天有不测风云,反常感叹人生无常世事,难以预料。

  所以名忧尘安静地任由皇帝圈搂,两人默默相拥,听著各自有规律的吐息与心跳,渐渐陷入梦境。

  入睡前那一刻,名忧尘心中依稀滑过一个模糊的念头,他不知这样和栾天策平和相处的日子还能维持多久,竟有些微微动摇。不过这种想法转瞬即失,因为他向来不会多想没有发生的事。

  将来的事……看事态与时局如何变化再说吧。

  二更时分,守在殿外轮流休息的杜成憬与弧灯沈夜等人被几名神色惶恐、匆匆赶来的内廷命妇叫醒。他三人只听得赶来的命妇说了几句就神情大变,急步进入宫内。

  “何事喧哗?”栾天策和名忧尘原本睡得不踏实,他们听到外面有响动,皆披衣而起,皇帝当先不悦发问。

  “启禀陛下,绾梨宫的命妇来报,刘美人之前误服药物,流下一位已成形的小皇子,她也中毒薨了。”杜成憬战战兢兢地回话。

  “什麽?”栾天策先是一惊继而大怒,厉声喝问,“朕下令让你等小心看护,为何还出此大事?可有查出是何人送来的药物?”

  名忧尘见皇帝脸上轻轻颤动,知其心痛愤怒到了极点,他伸手握住栾天策的手,感到皇帝掌心发凉,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自从刘美人怀上龙胎之後,栾天策没有再宠幸嫔妃,每晚不是待在御书房便是宿在紫霄宫,要不就是来他的掖鸿宫休憩。

  名忧尘明白栾天策为什麽这样做,他知皇帝不是真心对那位美人,但对方好歹曾经与其头颈亲密交缠,又怀上皇子。如今栾天策听闻他有一个已成形的皇儿被人毒害,难怪会勃然大怒。

  皇帝定是早做好若那刘美人诞下皇子,便不会为了履行帝王职责去违心拥抱别人的打算。谁想如今收到这个噩耗,此事又发生在栾青宁去世之後,皇帝此刻的心情可想而知了。

  “老奴请陛下暂息雷霆之怒,保重龙体!太後听闻此事後……”

  “你们为何深夜惊动太後,不先报给朕?”栾天策反手握紧名忧尘的手,用力捏著才勉强压下涛天怒火。

  “因刘美人快要临产,太後吩咐宫人每隔几个时辰向她汇报情形以便关照,谁想遇上这桩不幸之事,那人便在第一时间向太後回禀了。”

  杜成憬的脸色更加谨慎,他垂头低声说道:“太後动了真气,下令杖毙照料刘美人的所有宫人。谁想临刑前,绾梨宫中有名小宫婢哭著说见过下毒之人,她们是冤枉的,请圣上和太後明鉴。”

  “那名小宫婢如今被押在何处,将她押来见朕……唔,她一定还留在绾梨宫,待朕亲自去问她,即刻摆驾!”栾天策嘴中说著,脚下不停,与名忧尘并肩飞快奔向绾梨宫。

  进入宫门,昭华太後也带人赶来了。栾天策匆匆见礼,来不及理会太後见他与名忧尘携手走来的不悦脸色,亲自审问那吓得脸无人色、不停啜泣的宫婢,却得到她看见安宁公主的贴身女官段雨孜悄悄出入绾梨官的供辞。

  “大胆贱婢,你为了活命竟将罪名推到公主身上?”不等听到这话深深皱眉的栾天策发话,太後已气得浑身乱抖,“世人谁不知安宁公主与皇上最亲厚,公主在平息赵王之乱中为皇上领军杀敌,出生入死!你胆敢污蔑她,暗示公主是毒害小皇子的主谋?”

  “太後,奴婢万万不敢陷害公主殿下!只是今晚刘美人心情烦闷难以入睡,她让奴婢去御膳房拿些不油腻的点心,奴婢急忙去了,回来後见宫中姐妹都似睡沈了,这、这和平常不一样。奴婢匆匆进去,看见那段、段夫人正将一碗药灌进刘美人口中,便吓得大叫起来。”小宫婢急声哆嗦说著,她眼泪鼻涕齐流,连连磕头求饶。

  “你大叫之後,四周值事的宫人醒来了吗?”名忧尘插口问道。

  “没、没有,是附近的羽林卫士与内侍们赶来,段夫人这才匆匆离去了,奴婢的姐妹们随後醒来,刘美人已经毒发不治了。”

  栾天策见这小宫婢说得恳切,目光中没有闪烁犹豫、只有恐慌急切,心中已信了大半,不由偏头向太後与名忧尘望过去。

  “若微臣猜测不错,段雨孜应是对绾梨宫中之人施下迷药再行此恶事。若这小宫婢所言不差,之前皇上的妃嫔流失龙胎或许也与她有关。”名忧尘沈吟著说道。

  “依名大人看来,那个恶毒的女子想让我天都皇室後继无人?”太後一脸震惊,“此事涉及安宁公主,需小心处理。皇上,应速将段雨孜抓来细细审问。”

  “如果段雨孜的目的是杀死朕所有的皇儿……”栾天策说到这里,脸色微变。

  名忧尘立刻令羽林卫士速去长公主栾嘉悦的宫中,又让人快请安宁公主前往那里。栾天策早在名忧尘吩咐的时候用力拽著他向外急奔,太後与绾梨宫中的内侍与宫女连忙跟上。

  心急火焚地奔到栾嘉悦居住的颐乐宫。远远的,皇帝听到一些宫婢惊慌的呼声。

  牵挂唯一的骨血,栾天策三步并作两步冲进宫,见段雨孜执著一柄明晃晃的长剑,冲向揉著眼睛从床榻中撑身坐起的栾嘉悦而去。

  守在小公主前面的几名命妇见段雨孜手执利刃,神情凶恶狰狞,哪有平日的雍容慈祥,皆尖叫著四散逃去,刚刚醒来的栾嘉悦被状若疯狂的段雨孜抓进怀中,放声大哭起来。

  名忧尘微微喘气,立在皇帝身旁,皱眉与栾天策看见段雨孜将利剑架在栾嘉悦颈边。两人都没有动,他们知道段雨孜行凶之事败露,当然没有了顾忌。

  随後赶来的侍卫没有得到皇帝的命令同样不敢轻举妄动,齐齐抽刀,严阵以待。

  “段雨孜,快放了小公主,朕赐你全尸,留你九族不诛。”栾天策沈声说道,这是皇帝最大的让步,他不可能放过害死其嫔妃与皇子的凶徒。

  段雨孜默不作声,名忧尘睨眼见太後让拔出兵刃的侍卫退後十步,心中不禁佩服她的镇静。

  “夫人,你怎能如此对待嘉悦?速速将她放下!”听闻消息赶来的安宁公主来不及向皇帝和太後行礼,她见段雨孜抓住栾嘉悦,不禁怒斥:“适才宫人来报,本公主还不相信。如今看来,三哥那些妃子以前流掉龙种也是你干的了?”

  “殿下。”一直咬牙不语的段雨孜见到栾苓萱,终於开了口,但她叫了栾苓萱一声之後就再无後话,神色显得越发阴沈,一双不时望向安宁公主的眼睛里偶尔会掠过悲伤绝然的目光。

  “段雨孜,难道你没有听见安宁公主的话吗?你行此丧心病狂之事,是受何人指使?莫非……”

  太後说到这里,有意无意偏头向栾苓萱看了过去,一旁的皇帝也随意其母的目光偏了头。

  名忧尘却知栾天策与太後不会怀疑栾苓萱,他们这样做只是为了扰乱段雨孜的心神。安宁公主也知这一点,性烈如她居然忍气没有发作。

  皇帝和他的母後倒是配合得很好嘛,或许这就是母子连心的默契了。名忧尘看到这样的情形,忍不住在心中想。

  果然,段雨孜见了皇帝和太後的神情立刻慌了,她急忙大声喊道:“不关公主的事,是我一个人的主意!”

  “夫人,你中了什麽魔障?你以前毒死的都是我三哥的孩子,他们是未出生的皇子或公主!你再看看你此刻挟持的是天都的长公主,你为何要做这种丧心病狂的事?还不快放了嘉悦,把她还给三哥!”栾苓萱急声说道,下达强硬命令的同时不忘卖力劝说。

  “公主,你原谅我……这件事,我必须做!”段雨孜说著,手下使劲,利刃的刀锋将栾嘉悦细嫩的脖子划开一条小口,疼痛让原本被吓得不轻的栾嘉悦哭得更惨烈,太後及其身後的人脸色变更难看了。

  “回答安宁公主话,段雨孜!”名忧尘却在这时突然厉声喝问:“你为什麽要陷安宁公主於不仁不义?别忘了,你是公主的乳母和贴身女官,你的行为很难不让世人认为是受谁的指使。”

  “我做的这些事与公主无关!我气不过那些身分低贱的女人只因怀上龙种就趾高气扬。她们以前在宫中见了公主都会见礼让路,但沾到皇上的雨露之後就变了,不仅装著没有看见公主的御辇,还故意带著侍婢横在路中,让公主为她们让路。”

  段雨孜恨恨说道:“公主没有把这些事告诉皇上与太後,是顾忌那些女子腹中的胎儿。以公主那样性烈骄傲的女子竟能为不让皇上为难做到这一步,难道皇上就应该一直接受公主不计回报的好意吗?”

  “那也不能成为你行凶的理由!本公主从来没将那些势利女人放在眼里,顾忌的仅是她们怀有三哥的孩子。”栾苓萱怒极,但见段雨孜急著维护她的清白,没有再伤害栾嘉悦,心中这才稍安。

  她正暗暗想著如何让大失常性的段雨孜放了栾天策唯一的女儿,不料瞥见乳母狂乱的目光中掠过一丝悲伤与苦涩,心中猛然大震,脱口问道:“莫非,你竟然记著我以前说过的气话,认为那些女子没有资格亲近三哥、为他生育子女?”

  段雨孜脸上闪过惊慌的神色,她连连摇头,示意栾苓萱不要再说了。

  栾天策这段期间一直没有说话,他皱眉看著被段雨孜捏在手中的女儿,目光深沈、似有所算。

  太後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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