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到一个捕头-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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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马车忽然震动得厉害,马匹嘶鸣不断,和着外面一片糟乱之声。
被震得有些头晕的人不由得放下手中的书,撑着两边车壁,眉头紧紧皱起。
不多时,前方传来了急促的马蹄声,有人掀开了车帘,从外往里看,露出大半张俊秀脸庞,盯着车内人不甚好看的脸色,嘿嘿一笑,“哟,张哥……跟娘们似的坐马车的滋味如何?啧啧,早就跟你说骑马来得快,你非要坐什么马车……哟哟哟,还看起书来了,我瞧瞧看,是从不离身的账目呢,还是从哪儿搜刮来的武功秘笈——”
不等车内人同意,那青年大喇喇地一把捡起掉落在车厢内的书册,翻开一看,脸色白了青,青了又红,红得像只煮熟的虾子。
张奉之微微勾起唇,好整以暇地看着那青年支支吾吾半天不敢再多说一句话的模样,道,“吴昭,你可看清楚了?你是想学上面那招‘双龙|入洞’呢,还是‘佛坐莲花’?”
“张张张张哥……”吴昭指着车内人手不停地在抖,声泪俱下,字字控诉,“想不到你是这样的人!嗷嗷嗷我要回去告诉堡主!堡主求安慰啊啊啊啊——”说着说着,还逼真地挤出一两滴眼泪来,待他从堡主到蔡哥一直喊到唐翎姐姐,情绪稍微恢复了些,耷拉着脑袋惨兮兮地看着张奉之。
张奉之听着有些烦,摆摆手,“前面干嘛了,怎么如此骚乱?”
吴昭这才想起自己是为什么要过来的,凑过去小声道,“前面有人,挡着道儿了。”
“什么样的人,连你都摆不平?”
吴昭苦着脸,“听说有个死人横在大马路上,前面好多人在围观,马车过不去,人也散不去。大家都不敢上前,我远远看了,那人面目全非,身上衣服皱皱巴巴的,还有臭味,想是死了很多天了,也没个人来认领。”
“死了人,官府不管?挡着马路,就没个人把那尸体拖走?”
“我也不清楚,听路人说,那尸体挺邪乎,有人靠过去就会诈尸!”吴昭吐了吐舌头,做个诈尸的鬼脸。
张奉之瞥了他一眼,道,“光天化日,还真有僵尸不成?”说罢扶着车辕下了马车,对愣在原地的吴昭说,“随我过去看看。”
“张、张哥……”吴昭小声哀求,可他那点殷殷切切哪里会被张奉之看在眼里,登时一个眼神扫过去,只好乖乖闭嘴,跟了上去。
人群呈一个圆围着路中央的那具“尸体”,却都止步于十步开外的地方不敢靠近,只见那具乌漆抹黑的人体上缭绕着几只苍蝇,蓬头垢面,像是死了好几天一般。吴昭见张奉之朝里头走,一脸的淡漠,他跟在后面扯了扯张奉之的袖子。
“你害怕?”惜字如金的张奉之唇上挂着嘲讽的笑意,看着他。
吴昭四下看了看,“张哥,你自己小心!”说完松开了手,很没义气地躲在一个看似高大的汉子后头,实则他自己身材也并不矮小,这般躲躲掩掩,让张奉之唇边讽意更深。
不再理会吴昭,张奉之抬腿往那人走过去。
“哎呀,这位公子!可是不敢走过去啊……”这回拦着张奉之的,是里围提着果篮的一名老妇,那老妇眼里深深的警告意味,“老身看见过僵尸杀人呐,危险得很!公子这般矜贵的人,就不要过去了,得不偿失啊……”
张奉之依然笑着,不置一词,脚步却是步步靠近。
围观的人们见张奉之不听人劝地走过去,自然对他指指点点一番。有的是怜惜这书生心地挺好,就是脑子有点不灵光;有的抱着手臂等着看“僵尸杀人”;有的则用意味深长的目光观察着张奉之……而张奉之自己,在距离那人体三步的地方停了下来,仔细打量起那人来。
方才在外围的时候看不真切,如今他依稀能辨认那人身上破破烂烂的衣裳,上面隐约有银丝云纹,是一身官服。
张奉之挑了挑眉,又往前迈了一步。
而就在此时,那人似有感应般,僵直的身体忽然立了起来!不是先从地上坐起,然后站直,而是直接就着躺着的姿势,倏忽立地而起!“尸体”这一动,吓得周遭的人往外又退了好几步,男人女人的尖叫声让张奉之不禁蹙起眉。
“尸体”手中紧紧握着一把刀,日光反射下,那刀金光灿然,刀面平滑,刀身很薄,看似普通寻常,却是一柄噬血利刃。
刀光直直扫向张奉之,一身儒衫面目平静的人也开始动了。只见张奉之撩起衣摆,快速侧过身,利刃的刀风被他堪堪躲过,削下一缕发丝,而因他这么一退,离了“尸体”三步有余,那“尸体”又直直倒地,手中仍抓着那把刀。
围观人群闹闹哄哄,大呼张奉之命好,居然能在虎口还生。
只有吴昭看了个真切,嘟嘟囔囔疑惑道,“……张哥这是在试探什么呢?”
张奉之的试探得了答案,不由薄唇微翘,这个动作很微小,却被眼尖的吴昭看见了,顿时吴昭浑身一阵鸡皮疙瘩:张哥露出这表情的时候,多半是有人要倒霉了。
儒衫男子又往前踏了一步,“尸体”平地而起,众人再度哗然。
只是这次,张奉之不再小心试探,他胸有成竹,运起轻功三步并两步,抢到“尸体”身前,左右闪过那人无意识下的的近身攻击。两人你来我往,五十余招过后,那人的刀法被张奉之看透了,张奉之这才将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握成了拳,在那人肋下三分及小腹处各快速出了一拳。
“吼——”
震天的吼声刺激着在场人的耳膜,等那吼声停下来了,劈手砍晕那人的书生捡起了地上的刀,带着如沐春风的笑意问那挎着果篮的老妇,“请问,最近的一家客栈在哪里?”
2、第二章
张奉之拖着那“尸体”,缓步走在路上,一路畅行无阻。
实在是因为,没人敢在他前头挡道儿,没见着那一身文弱书生行头的男子,只用一只手便拖了那个比他高大许多又脏又臭的“尸体”么。路边有人不禁嘀咕:兄台,您这是救人呢,还是害人呢,这不死被你拖一路也该死透了吧?
端的是穿着文士的衫,干的是凶残的事,表里不一,禽兽不如啊。
吴昭捂着脸,磨磨蹭蹭地凑了过去,跟张奉之保持着两三步开外的距离,不敢上前,就连说话也遮遮掩掩的,生怕路人发现了他俩是一家的,“……张、张哥?你还真的要救他啊?”
“嗯。”张奉之微微点头,给了他一个肯定的鼻音。
吴昭哭丧着脸,亦步亦趋,“这人救了也没用啊,咱们还是赶紧找个地方埋了他吧,不然被人上报官府,搞不好这条人命就得算到……你……头上……”吴昭的后半句话说不完整,越说声音越小,是因为,张奉之斜睨了他一眼。
“谁说这人救了没有用的?”
“张哥你看,这人穿得邋里邋遢,拿着把破刀就充大侠了?还不就是被仇家给打成这样的,不死也很难救活了吧,救活了,咱们岂不是还得帮他防备着那些仇家?”吴昭人虽贪生怕死,可说出来的话也颇有几分道理。
只是,张奉之微微一哂,抬眼看已经到了客栈,就迈着步子把人往里头拖了,见那人一身的脏臭,店小二忙上前拦着他,“哎哟,这位客官……本店不收乞丐……”
吴昭看着张奉之的脸色一点点变得沉静,心道不好,赶紧出来打点,往那店小二手里塞了块碎银,又付了比房钱要多得多的银钱给掌柜,吩咐道,“我们都是江湖中人,那位……是我们落难的兄弟,借贵店的客房给他养养伤,养好了,大爷我再给你们加钱,如何?”
掌柜和店小二望着财大气粗的吴昭,连连点头,不等他继续说,店小二便主动当起了跑腿,先是让厨房烧热水,然后为他们去请郎中来。
本来么,江湖上打打杀杀的都是正常事,从穿着上来看,还真看不出是不是有钱人。不过既然那两位出手大方的客人都说了跟那穿着破烂的人是一伙的了,既然有钱,他们当然愿意开门做生意啊。
吴昭抹了把额上的汗,张奉之已经松了手,跟着掌柜走上了二楼客房,把这半死不活之人搬运上去的活儿,自然落到了倒霉的他的头上。
张奉之让掌柜为他们准备两间上房,天字一号房和二号房,吴昭辛苦将人抱上来的时候,便问他们的房间怎么安排,出乎他意料的是,张奉之是这么说的,“我和他住一号房,你住二号房。”
“这这这这张哥……你今天脑子没出毛病吧?”吴昭哆哆嗦嗦道,以张奉之嫌麻烦的个性,居然愿意将照顾伤患的活儿揽下来?
张奉之懒懒地看了他一眼,道,“你说呢?”
“张哥没毛病!张哥绝对没毛病!有毛病的那个是我!”吴昭赶紧抢白。
随即,看了眼铺得整齐干净又清爽的房内唯一一张床,吴昭咽了咽口水,又小心翼翼道,“那张哥……这人该往哪儿放啊?”
张奉之淡淡道,“搁地上。”
“啊?”吴昭瞪大了眼睛,“你不是要救他吗,让一个伤患……躺地上?”
“脏。”张奉之皱了皱眉。
吴昭又连忙狗腿道,“那等一会儿小二把热水弄上来了,我把他洗干净给你送床上去?”
“好。”
张奉之赞许般地看着他,吴昭心里已经是苦涩得如同吞了十几颗黄连般,嘴角抽搐,心道:这拉皮条一般的对话是怎么回事儿?
等热水送上来了,小二还殷勤地备好了擦洗的布和成年男子的布衫,张奉之将衣衫放在一边,把布往吴昭头上一丢,朝小二点点头,那小二就知趣地退下了。吴昭抓下那块洗的桨白的布,认命地在张奉之的注视下把那人抬到浴桶边,嫌恶地剥下他身上褴褛的衣衫,然后哗啦一声扔进水里。
也不管那水到底会不会过烫,吴昭闭起眼睛痛苦地伸手下水,胡乱地在那人身上搓洗着,张奉之略有不满,“给他擦仔细了。”
吴昭眼泪汪汪地看着他,“张哥!我真不行!我有洁癖的!”一想到那人好几天没洗过澡,身上还散发着臭烘烘的味道,不等张奉之训斥,吴昭已是眼泪涟涟。
张奉之定定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挽起了自己的袖子,朝吴昭伸出手。
“干嘛?”
“你不行,那换我来吧。”
下一瞬,吴昭就差点感激涕零地把那帕子双手呈上了,可他忽然觉得不对头,帕子被他紧紧攥在手心里,瞪大了一双圆眼疑惑道,“奇怪啊,张哥……你平时不是最怕麻烦的吗,一下是帮人清马路,一下又是救了这人,一下又是帮人洗澡的……不对劲啊……”
可从张奉之平淡的脸色上,根本看不出什么。
张奉之也不跟他绕弯子,扯过吴昭手里的帕子,沾了水,一点点抹开那重伤之人脏污的脸,道,“这人,出身浊刀署。”
“浊刀署?!”吴昭顿时觉得自己的眼睛还可以睁得更大,他的心脏还能承受更多的惊讶。浊刀署是什么地方?江湖上可以有人不知道追云堡,但老百姓绝不会忘记有个浊刀署。正如莘莘学子们寒窗苦读十年二十载的,最终目标是榜上有名,甚至进入那个人人向往的翰林院,风光无限。而浊刀署,正是武官们的翰林院,专门出产名捕的地方,那里随随便便一个捕头拿出来,都抵得上任何一名江湖豪侠,甚至武功犹在其上。
那可是个传说中的地方啊!
好不容易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吴昭颤颤巍巍地看向张奉之,“……你、你认识他?”
张奉之道,“我不认识他,我认识那身官服。”
吴昭马上从地上那堆破烂里拾掇出那人残破脏污的外衣,勉强能看出袖口上有几道银丝,摸约着原本应是大片银色花纹,只是现在大部分都掉了线,也看不出原来竟是套官服。
“就算这是官服吧……也不能说明他是浊刀署的人啊……”
张奉之笑了笑,从腰间解下那柄被他“没收”了的看似普通的利刃,又从正躺在浴桶中昏迷不醒的人头上扯了把头发下来,放在刀刃上。立时,那撮头发轻飘飘地变成了两段,掉落在地,在吴昭的目瞪口呆之下,张奉之道,“能佩着这样的兵器,除了浊刀署的捕头,还有什么人有这个资格?”
这下子,吴昭算是心服口服了。
3、第三章
张奉之用沾了水的帕子一点点抹开那人脸上的脏污,拨开粘在脸上的发丝,露出一张少年精致俊朗的面目,他手上的动作和他表情一般淡淡的,丝毫不为所动。吴昭倒是瞪大了眼睛连声啧道,“想不到啊想不到……这小子脸还不错嘛……”
随即脑子里全是些乱七八糟东西的吴昭眼珠子滴溜溜一转,笑得极其猥琐,“我说张哥……你不会一开始就知道这人生了好相貌的吧?”
张奉之头也不抬,将手伸入水中,脸上一丝儿表情都没有,手已经从那少年胸部滑至腰腹,甚至更往下,他也依旧脸不红气不喘,“那又如何?”
吴昭张了张嘴,“啊?你还真知道啊?”
张奉之道,“浊刀署挑捕头,跟翰林院挑编修不是一个道理?”
吴昭心悦诚服,“张哥说的是……”
张奉之全然不理会他这点奉承,将那人按在浴桶边,帮他翻了个身,继续擦着那人背部,“还有什么要问的,一并问了吧。”
吴昭看着张奉之动作一点也称不上温柔地揉搓着那俊美少年的后背,而且丝毫不避讳隐私地带,隔着帕子,张奉之那只太阳晒得很少的白皙的手在水下不断动作着,吴昭估摸着张奉之大概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