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桂记-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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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业道:“倘若花会的彩头当真是玄石令,姜道全又何必将这个消息大肆传播?他教里也想要玄石令,少几个人去打擂,岂不是更多几分成算?”
陆通笑道:“当真想要玄石令的人是很少的。你没看那日姜道全说了这个消息,一群人都是一副失望扫兴的神气?知道了那彩头是玄石令,只怕去打擂的人还少些。”心道:“这玄石令到底有甚么用处?小非儿一定是为了找他师父。那鬼教里的人也在找玄石令,只怕当真同他师父有些干系,也未可知。”这一节却不愿去多想,掰着手指算了一算,又道:“今天是四月十九,从这里到洛阳,不赶路消消停停地走,五月十五也定规能到得了。小非儿,我求你件事儿。”
两人自宜乐坊一番变故后,彼此间已亲近了许多。这时非业见他忽然郑重其事地开口相求,微觉诧异,道:“甚么事?”陆通道:“我要去苏州看个人,你陪我去去,成不成?看看就走,不会耽搁得久了。”非业道:“那是个甚么人?”
陆通踌躇道:“到了那里,我再同你说罢。”非业心中不解,却点了点头,道:“好,咱们这便去苏州。”陆通大喜,抓起他的手来摇了一摇,道:“多谢你。”
非业微笑道:“咱们认识了两个月,都是你在陪我赶路。现下我陪你一回,又有甚么了不起?”陆通见他这般和颜悦色地向自己说话,浑身骨头不觉都轻了几斤几两,嘻嘻一笑,道:“我就知道你待我好。”张臂向他抱去,非业身形微晃,这一抱便又抱了个空。
当下陆通去买了匹好马,来跟伍发财作别。伍发财见儿子才来即走,大是不舍,陆通将那颗夜明珠给了他,这才老怀稍慰。又悄悄拉了陆通道:“在外逛个几月,便回来罢。我早给你相看了几家的闺女,你回来挑一个就好成亲的。”
陆通皱眉道:“老爹,你挑的媳妇,怕是不中我的意。”伍发财瞪眼道:“你小人家知道甚么!那窑子里的姐儿相貌虽好,都不是能居家过日子的。媳妇还是要找那面相团团的,有旺夫相,身壮髋肥,才好生养。我连你儿子的名字也想好了,老大叫做金元,二的叫做银宝,老三……”陆通两眼发直,不待他说完,便跨上了马,用力一夹,远远逃了开去。
两人折而向西,数日后便到了苏州。苏州乃是江南名城,唐亡后曾数遭兵祸,毁伤甚重。然而吴越承平之后,中间经过了数十年休养生息,此时不仅元气尽复,繁盛犹胜昔朝。两人进得城来,但见小桥流水,扁舟往来,着眼是春光锦绣,入耳是吴侬软语,此时此境,实使人胸怀大畅。
陆通转头向非业瞧去,见他嘴角微微上翘,显然也是心情颇佳。心中忽地便涌起一阵温熙之意:“倘若不是要赶着去洛阳打擂,同他在这里多留几日,该有多好。”
又走几步,看见前头一个青竹竿挑了个布幡:“太湖三白”,便向非业笑道:“你饿不饿?我请你吃这里的好东西。”
非业抬头看了看布幡,道:“三白是甚么东西?”
陆通笑道:“三白便是白米虾,白鱼和银鱼,最是美味不过。”见非业迟疑,抢着道:“只尝一点儿,又有甚么关系?你师父也说了,禁忌偶犯一次,没甚大要紧的。既到了苏州,哪里能不吃这里的好东西?”
非业道:“你吃罢,我陪你便是。”跟着陆通走进小店。陆通心道:“既然进来了,可由不得你。”点了清蒸白鱼、芙蓉银鱼和酒炝白米虾,又向店家嘱咐了两句。
不一时酒炝白米虾先送了上来,陆通满满搛了一筷,笑道:“张嘴。”非业闻到浓烈的酒气,忍不住皱了皱眉,道:“这菜里……”一语未了,一筷白虾已经送了进来。酒香甘冽中一股鲜甜之意,却是生平从未尝到的美味。
陆通笑道:“好吃么?”非业点了点头,道:“可是……”他一张口,陆通便又塞了一筷白虾进去,笑道:“好吃便罢,哪里来的‘可是’!”
炝制白米虾用的乃是烈性白酒,非业一生里滴酒未沾过唇,几筷虾吃了下去,登时便有醺醺然之意,只是在陆通面前不便露出,勉力支持。期间芙蓉银鱼,清蒸白鱼和汤饭陆续送上,陆通不住手地搛来喂他,非业头脑中已有些迷迷糊糊,再想不起抗拒,乖乖都吃了下去。
陆通见他吃得香甜,心下欢畅,比自己吃了还要受用,又搛了一筷白米虾来喂他吃了,便见店伙端来了一小碗面条,笑着敲了敲非业的手,道:“你的面条来了!”非业提起筷子来,吃了两口,赞道:“今天的面条特别的好吃!”
陆通忍不住哈哈大笑,道:“这面条是拿整条的白鱼汤煮的,自然好吃!”非业微笑道:“原来如此。”向陆通看了一眼,忽地伸出筷去,自己搛了一筷白虾来吃了。
陆通看着好笑,正要调侃两句,忽见非业身子一歪,从椅子上滑了下来。这一惊非同小可,忽然便想:“难道菜里有毒?”刚转过了一个念头,只觉得手脚也软了,向地下一扑,将非业抱了起来,叫道:“小非儿!”
却见非业睁开了眼,一双亮如秋水的眸子在他脸上一转,又笑了一笑,说道:“很好吃。”陆通闻到他呼吸中淡淡的酒味,登时恍然,又是吃惊,又是好笑,道:“这虾里能有多少酒,就醉得你这个样子?”
非业对他这两句话置若罔闻,磕磕巴巴地道:“陆通,我困得很,在这里歇一歇,再陪你去找人,好不好?”一面说着,一面眼皮已经有些抬不起来。陆通见他醉态可掬,并没半分中毒的迹象,放下了心,笑道:“好。”将他头扶在自己肩上,叫了店伙来问,原来这家饭馆便兼做旅店生意,当下抱起非业,走上二楼。
非业身形瘦削,到底是高个子的少年男子,分量着实不轻。陆通内力平庸,抱着他一路进了客房,已觉得两臂有些酸麻,心道:“原来一个活人竟有这么重。——小非儿平常动不动把我拎了起来,提来提去,当真是力气大了没处儿使。”将非业放在床上,自己就势也往他身边一倒。
非业唔了一声,却不睁开眼睛,道:“我睡一会儿,你别来吵我。”陆通躺了一刻,只听那一头悄无声息,非业似已睡熟,心道:“小非儿吹牛皮说自己百毒不侵,结果只这一星星白酒就放倒了他,比蒙汗药还快些。老子要是早知道了这个,路上哄他喝点儿酒,不早就能溜之大吉?现下纵有机会,却是走不了了。”
叹了口气,转过头来,只见非业两颊晕红,有若桃花一般,说不尽的艳丽诱人。陆通心中怦怦直跳,咽了口唾沫,叫道:“小非儿!小非儿!”叫了两声,不闻动静,便伸过手臂去,搂住了他脖颈。非业闭着眼一动不动,似是毫无知觉,陆通胆气登壮,凑了近去,在他脸上亲了一亲。
他与非业千里同行,路上肌肤相接也非止一次,早知道对方体温远低于寻常人。然而这一回嘴唇触到他脸颊,竟是有如火烧,热得惊人,情不自禁,便在那柔腻肌肤上轻轻啃咬。唇齿缠绵之处,一派滚烫,连带周遭的空气都烧了起来。陆通吻着他的脸颊,耳朵,又一路吻到了脖颈,锁骨,整个人便仿佛轻飘飘地进了云端,腾云驾雾,快美难言。
刚刚解开了非业领口第一个扣子,忽地觉得身下人微微一动,一只手掌翻转过来,在他肩上重重一推。陆通身子飞起,当真便如腾云驾雾一般,喀嚓一声,穿破了窗棂,越空而去。
非业轻轻嘟哝道:“叫你别来闹我。”
陆通身子尚在空中,心中已经大悔上来:“早知道他醒得这么快,就该一来就亲他的嘴,亲什么脸!”他在非业手底吃打无数,熟能生巧,对方出手虽快,被他身子一侧,已将力道卸去了大半,顺势飞出,虽然狼狈万状,却没受得半点伤。这时在空中轻轻一个转身,便站到了门前一棵大树上,就着破碎的窗棂向内一瞧,见非业双目紧闭,犹自好睡未醒。
陆通心道:“小鬼头醉得人事不知,还能出手打人。妈的,回回下手都这般重,也不怕谋杀了亲夫。”想了一想,跳下地来,拿了一锭大银来给了店家,赔那打坏的窗户,又嘱咐好生看顾楼上的客人,只管待他醒来伺候,可别去扰他。一切交代妥当,自己便溜溜达达地往明月寺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于是小非儿破戒了……(呃,也许围观群众们等的不是这个?那个,天气晴好,来日方长~~)
这章比较长,分两段发,下回更新另起一章
27
27、第二十一章(下) 。。。
明月寺建于后唐,其时已近百年,论起香火基业,却远不如寒山寺、灵岩寺这几处。陆通走来,只见庙门开了半扇,内中却是一个香客也无。快步走入,用力咳了几声,佛像后转出一个知客僧来,双手合十,道:“这一位小檀越……”一语未了,看清了陆通面貌,这句话便不说下去,默默向后作了个手势。
当下那僧人在前,陆通在后,出了佛堂后门,又穿过几处禅房庭院,来到了后园。这园子里生了数十棵梨树,此时梨花早落,满树都是青绿的小果子。那僧人一推开了园门,便听得一阵嬉笑之声,几个小孩子飞也似地跑了开去,攀上墙头,向外一跳便不见了。想来梨子未熟,却也挡不住这附近的孩子跑来偷嘴尝鲜。
那僧人遥遥一指,陆通看去,见最西边的那棵梨树下摆了一具藤椅,一个人躺在上面,一动不动,眼望着头顶树冠出神。
陆通回头向那僧人道:“我听说他前两月得了一场大病,现下光景怎样?”那僧人道:“这些日子已经缓了过来,请了几个大夫来看过,都说不妨事了。”陆通点了点头,道:“他晚上还是睡在西首那间屋子?”那僧人道:“是。”停了一停,又道:“陆施主只管自便。过后出门,只来同小僧知会一声便是。” 合十行了一礼,退了下去。
陆通见园内再无旁人,便向树下那人走去。那人对周遭事物反应甚是迟钝,陆通一直走到了他身前一尺左右,他才抬起头,向陆通望了一眼,旋即转过头去,又愣愣地看着树顶出神。
陆通也不打话,轻轻一纵,跳上了那棵梨树,在枝桠上坐了下来,居高临下地向那人打量。见他头发比前次又见白了许多,然而气色不差,头上身上都收拾得甚是整齐干净,说道:“我老爹说你病得快死了,教我无论如何来看你一看。不过我瞧你模样,大约还有得几年好活。有道是恶人活千年,像你这样的,一定没那么快就死。” 随手在树上摘了个梨子一咬,又酸又涩,呸呸吐了一气。
那人听他说话,抬起头来,向他呆呆凝望。陆通自顾接下去又道:“我这便要动身去洛阳,以后也未必有空,再来的时候,大约便是替你办后事罢!”
那人忽道:“你是谁?”陆通道:“你总归是不认得我。跟你说了名字,也是白搭。”那人道:“你来陪我玩儿么?”陆通道:“你倒好兴致!玩儿甚么?”
那人道:“方才有几个小孩子在这里陪我玩儿,你一来,他们都逃走了。”在地下捡了块石头,向树上投去,喀嚓一声,打中了一枚枝条,一只梨子晃了几晃,便掉了下来。那人随手一抄,将梨和石头都接在手里,说道:“咱们在这里比赛,谁打下来的梨子多。”
陆通见他投石接梨的手势,大吃一惊,道:“你……你的武功几时回复了?”自树桠上站了起来,凝神向那人望去,只见他枯瘦面容上,仍是一副木然呆滞的神气,然而眼底似乎多了一两分活意,瞧来不那么像是有气的死人。
那人道:“现在你来投。”将手中石头向陆通掷来。陆通一怔之间,石头已飞到门面,伸手接过,这一掷准头极佳,入手却无甚力道。
他目不转睛,望着那人,道:“你……你知道你是谁么?”那人道:“不知道。你投石头罢!”等了一刻,见陆通拿着那石头只是不动,道:“原来你不同我玩。”失望之色,溢于言表。
陆通忽然双足一蹬,自树桠上一跃而下,向那人扑去,右手拿他肩胛,左手便径点他咽喉。那人微微向后一让,却是躲避不及,陆通五指如钩,在他肩胛上牢牢一抓,同时扼住了他喉头。足尖着地,双臂顺势一带,将那人身子反转,砰地摔在地下。
那人额头在地下一块尖石上一撞,立时冒出血来。他以臂支地,慢慢坐起身来,伸手在头上乱抹了两下,喃喃地道:“不玩便不玩,你又为甚么打我?”
陆通见他头上开了个一寸来长的口子,鲜血直淌,微感歉意,道:“对不起,我以为你想了起来……想起了从前的武功。”那人呆呆地道:“甚么武功?你会武功么?”
陆通摇了摇头,心道:“他还是糊涂着。唉,可吓了我老大一跳。”在那人衣襟上撕了一条,替他裹了头上伤口。见他满脸是血,神情委顿,便道:“我扶你回去歇歇,养好了伤,再出来玩儿罢。”搀了那人往西首的茅屋走去。
那人也不抗拒,由得他带到了茅屋门口,推门进去。房内摆了一张床铺,一个兼做方桌的柜子,除此便无别物。陆通扶着那人在床边坐下,一抬头,却不由得愣住了,只见四壁和地下都涂满了绘画,或为人物,或为器具,大大小小,也不知有几百幅。
他放开了那人手臂,站起身来,向近处墙上看去。见中间画了一把长剑,周围又有许多柄小剑,方位各异,心中一动,忖道:“这些剑连在一起,似乎便是一套剑法。”回头向那人又看了一眼,见他仍是一副痴痴呆呆的模样,问道:“这些是你画的么?”
那人嘻嘻笑道:“是我画的,画得好不好?”陆通道:“好得很。”用手指着那些剑道:“你会使这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