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桂记-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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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业眼中闪过一抹迟疑之色,随即冷笑了一声,道:“你说的喜欢,便是你用在堂子里的粉头和小倌身上那一种罢?你……枉我还真心把你当朋友相待,当真是瞎了眼。”
陆通怒道: “我看你眼睛不瞎,脑子才有些不清不楚。老子喜欢你,自然想来亲你抱你,想跟你好好干上一番,直干到明朝天亮去……这跟嫖堂子养小相公有鸟的干系?你怕人说你是小相公,怕我占了你便宜,那你来上我好了,能硬起来几次干几次,老子皱一皱眉头的,不是英雄好汉。”说着便干脆利落地往地下一躺,两腿叉开,心道:“只要将来能翻本,被压上几回,又有甚干系?”
非业这辈子也没听到过这般露骨的话,更没见过这般不要脸的人,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发作,愣了半晌,道:“谁要来……要来上你?你脑子里除了这些无聊事情,便没有别的了么?”
陆通笑道:“不错,我看到了你,脑子里就只有这些事。”他自来便有些泼皮无赖的性子,此时撕开了脸面,更不去想前后轻重,道:“你正经,难道同你师父独个儿在一起时,便从来没动过去同他亲一亲、干一干的念头?”
非业又是一怔,突然间兜脸涨得通红,道:“胡说八道!我怎会对……会对师父起这样的心思?”
陆通心道:“不是被我说中,你却脸红甚么?”在地下跷起二郎腿来,抖了一抖,笑嘻嘻地道:“起这样的心思,也没甚么不对啊。饮食男女,世人可不都是这么过来的?有男人不喜欢女人,却偏偏喜欢男人,那也寻常得紧。”
非业哼了一声,道:“你喜欢男人么?怎么你家里又有两个老婆?”陆通笑道:“我甚么都喜欢,最好是俊男美女,金银珠宝,一单全收。”随即叹了口气,道:“我大老婆前几日已经改嫁给一个茶叶贩子,小老婆听说现下跟个写词的书生打得火热,也是够呛。倘若你肯跟了我,还勉强可以收支相抵,偏偏你又不肯。”
非业本来怒火满炽,被他东拉西扯地一通打岔,竟起了啼笑皆非之感,摇了摇头,道:“陆通,倘若你还想跟着我,这些胡说八道的言语,就再别出口。”说着呼地一声,吹灭了桌上蜡烛,随即走出门去。
陆通再不料这件事便就此收场,心中既庆幸自己逃过了一劫,又有些空荡荡地不知所措,忖道:“小非儿这算是甚么意思?老子跟他说的话,他到底听明白了没有?”爬起来向窗外一望,见非业背倚一棵大树,望着远处呆呆地出神。天光黯淡,陆通瞧不清他脸上神情,良久,便听他长长叹了口气。
这一声叹息中包含了无限惆怅,低徊缱绻的思念和眷恋。这样的叹息,陆通已经听到过几次,不问而知他心中想到的是哪一个人。一时胸中仿佛便有一把淬火的尖刀在翻搅,冷和热,酸楚和苦涩,难堪的嫉妒和汹涌如潮的爱恋,都混在一起,难以分辨。
忽然想到:“小非儿武功虽高,在这等事上却是蛤蟆跳井——不通不通又不通。难道……难道他从来就不知道自己对师父有意,听了我一番话,这才开窍?”登时后悔不来,怔怔凝望着那个风神秀美的侧影,心道:“他师父武功高强,人品俊雅,又是从小救了他性命,同他在一起生活了十来年。在他心里,他师父原是天神一般的人物……这些我说甚么都比不上。可是……”不知不觉,两手慢慢握起了拳头,暗道:“可是我有一样东西,是他师父没有的。”
他忽地打起精神,向门口走去。一拉板门,便是一阵风迎面刮来。然而这是五月初的晚风,拂在脸上只觉和暖,带来四下山野草花的清香,并不见半点寒意。夜色溶溶,陆通眼中,便只有那一袭白衣在风中猎猎飘动的影子。
非业听到身后脚步声响,回过头来。这一晚并没月亮,可他的眼睛在黑暗里闪闪发光,仿佛天上所有星月的光芒都落到这一双眼里去了。陆通心道:“无论如何,这一刻陪在他身边的人是我。”刹那间勇气百倍,走到非业身边,伸手便去挽他肩膀。
非业迅疾异常地向旁一让。陆通肚中暗骂:“妈的,当老子是大麻风么,沾也沾不得?”嘴角却浮上笑意,道:“回去罢,这大风地里,可不好睡觉。”说着自顾转身,走了几步,又道:“这种事讲个你情我愿,小爷又不是山大王,采花贼,你跟我睡一个屋子,难道还怕我吃了你?当真要霸王硬上弓,我也打不过你啊。”
他回到屋中,面朝着墙壁,和衣睡下。又过了良久,才听见身后几不可闻的衣服窸窣之声,非业在那一头躺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祝大家新年快乐,新春大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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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第二十四章(下) 。。。
第一线晨光自板壁上的破缝透进来时,陆通便醒了过来,头一件事便是去看那边床上,见非业兀自好端端地睡着,这才松了口气,心道:“昨晚上说了那等过分的话,他仍许我留在他身边,看来老子还是大有希望。”
他一翻身坐起,非业便也醒了,睁眼见到他,不由得先愣了一下,道:“你的脸上……”陆通不明所以,回手一摸,登时脸上一阵剧痛,“啊”地一声叫了出来。手指触摸之下,只觉脸似乎大了一圈也不止。
非业默不作声地起身出门,打了一铜盆的清水进来,放在桌上。陆通就着水影一瞧,自己也吓了一跳,只见半边脸肿得猪头一般,眼棱绽裂,紫黑交纵,瞧来煞是可怖。倒吸了口气,拿了块手巾,蘸足了水慢慢擦洗。落手稍重,便是一阵钻心大痛,好容易洗得干净,牙关都咬得酸了。
非业坐在桌边,只漠无表情地看着他擦洗。陆通心中大骂:“没良心的死小鬼,下这般的狠手!老子前世不修,鬼迷心窍,看上你个小白脸。妈的,等哪天老子看腻味了,拍拍屁股就走,便是你脱光了跪在路当间求我,老子也不来看你一眼。”转念又想:“当真他脱光了,要不要顺便带上一眼?嗯,一眼怎看得够?当然要正正反反、里里外外,看个仔细!”
洗漱完毕,非业也不和他说话,自行去和店家结账。陆通走出门去,一个年轻店伙正牵了他们的马来,见他一夜间面上肿起老高,不觉呆望。陆通笑道:“看甚么!小爷这是练的江湖上独门奇功,‘面目全非掌’是也!”那店伙甚是伶俐,躬身赔笑道:“是,是,小人有眼不识泰山。”跟着道:“大爷这可是要到洛阳去么?”
陆通甚是意外,道:“咦,你怎知道?”那店伙笑道:“洛阳城里开牡丹会,天下的少年英雄都要赶去打擂,小店做的是往来买卖,这样的大消息岂有不知道的?这几日一起一起的,过去了有好几拨,好些人在路上就练起了爷说的那个独门神功,面目全非的也有,断手断脚的也有。”
陆通哈哈大笑,道:“小爷武功不到火候,这‘断手断脚功’么,还是不练为妙。”正说着话,见非业从店里走出,身后跟着店主,见了陆通身边那店伙,便大声吩咐道:“小五,快去套上咱们的车,送给这两位大爷。”那店伙一怔,道:“爹爹,咱店里就这一辆车……”那店主道:“多嘴甚么!快去,快去!”口中呵斥,眉梢眼角却是止不住地喜气洋洋。
一时马车套就,赶到了两人面前。非业向陆通道:“你脸上受伤,就在车里歇歇罢。”不待他答,便自行坐上了赶车的座位。
陆通爬上马车坐好,看着非业的背影笑道:“小非儿,你下回买人家的车时,记得带上我去讨价。”凑近了他耳朵,低声道:“你瞧那掌柜的笑得一朵花似的,可不知道诳了你多少去。”他一靠近,非业便不由自主地浑身一僵,手腕不动,鞭子自袖底笔直飞出,落在马背上。那马骤然受催,咴咴一叫,扬蹄直奔了出去,陆通猝不及防,仰天一交倒在车厢里,刷地一声轻响,车帘落下,隔断了视线。
这一路上北行,果然便如那客店伙计所言,颇多武林人士。也有一派的掌门宗主亲领了晚辈子弟出行的,也有少年朋友三两结伴同游的,越近洛阳,越是在所多见。一众学武少年年少气盛,见了这许多同行,不待到得擂台上,便都跃跃欲试起来。酒馆茶肆,官道树林,都成了切磋比试,乃至一言不合、大打出手的好去处。面目全非掌和断手断脚功两门神功,一时修炼者大盛。
非业赶着马车徐徐北进,并不争行程,到抵洛阳这日已是五月十四。一进到城里,便见处处花团锦簇,馨香浮动。洛阳牡丹自唐以来便甲于天下,欧阳修作《洛阳牡丹记》,称洛阳一地牡丹多达九十余种,姚黄魏紫,名动京师。其时河南留守每年逢到花期,都须派驿卒将鲜艳绽放的名种牡丹连夜兼程送往皇宫。帝室喜好,于社会之风气更有推波助澜之效,此时满城锦绣,游人如织,当真便应了白居易的诗句:“花开花落二十日,一城之人皆若狂。”
非业停下马车,回身向陆通道:“天五园在哪里,你知道么?”陆通道:“那个自然。”随即奇道:“你没来过这里的花会,没看过少年英雄擂台?”非业摇头道:“没有。”
陆通爬上车座,与非业并肩而坐,顺手便自他手里拿了缰绳过去。非业抬起头来,看向四周景色,低声道:“自从我七岁时离开了这里,便再没进雒京一步。”他是后唐皇族,洛阳其时为国都,称作雒京。
陆通笑道:“你其实早该来看看,洛阳城里的牡丹美得很,擂台更是热闹好看。”他明知非业不来洛阳的缘故,却故意不接这个话头,又道:“小非儿,你要去打擂,夺那块玄石令么?”
非业道:“倘若池彦之不能得胜,自然是我自己出手。”陆通一怔,道:“池彦之要替你去打擂?”
非业道:“是。我在宿州城里遇见了他,他便自告奋勇,说要去洛阳,为我夺取那枚玄石令。”陆通忆起前事,道:“你同他去了那许久,他还说了些什么?”非业道:“也没说些甚么,不过是把他们在魏国公府里商议的事情告诉了我,叫我留神防备。”
陆通笑道:“池彦之这人滑头得很,你可别全信他。”非业道:“为甚么?”
陆通道:“池彦之看到你和我在一起,自然猜想他们在魏国公府要对付你的一番商量已经瞒不住你,索性便原原本本交代了出来,撇清自己干系。”
非业沉默一刻,道:“我知道了。他自告奋勇要去夺玄石令,是要为了抵消我要他做的那件事。”陆通笑道:“是啊,谁知道你要吩咐甚么为难的事情下来,自然是去洛阳打擂台容易得多。”
马车慢慢穿过主街,向城北行去,走了小半时辰,陆通向路边一指,道:“那便是天五园。这城里的花农花贩,十停便有九停是住在那里。咱们这会儿过去,只怕早集还没散,买几朵花儿来你带。”宋时风俗,男子与女子一般簪花戴柳。陆通心道:“你若带起那‘雪桂风丹’、‘琉璃冠珠’来,可不知有多好看。”这话若搁在从前,他必然嬉皮笑脸地脱口而出,说不定还要加上一句:“同小爷站在一起,正是珠联璧合,相映成辉。”然而此时却不能出口。
非业道:“明天才是花会擂台,又何必这时候过去?既然天五园就在这里,就近找个下处,我还要出门去。”
陆通想问:“你要去哪里?”一转念间,又咽了下去,赶着马车到了一家客栈门前。正当花会盛事,店中早已客满,然而有钱能使鬼推磨,陆通出到了一百贯钱,那店主便令家人凑挪一处,将卧房腾出来一间给两人住。非业心不在焉,进房间放下衣物,便叫人卸车套马出来。
及待走出店门,却见两匹马站在门前,陆通端端正正骑在一匹马上,执缰待发。非业愣了一愣,到底没说甚么,纵身上了另一匹马背。
两人一前一后,纵马快骑,出北门向孟津邙山行去。
作者有话要说:多谢大家的留言~
春节期间幼儿园关张,伺候少爷为先,只好更新慢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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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第二十五章(上) 。。。
孟津邙山在洛阳之北,自东汉至五代,帝王将相多葬于此地。陆通料想非业此行要来祭奠,路上难得竟不开口。
两人默默地走出数里,山势渐高,马匹难以前行。非业跳下马来,随手将马缰系在一棵树上,向一条小路走去。陆通依样而为,跟在他身后。山间崎岖,非业却是纵跃如飞,陆通出尽全力,才勉强跟上。
又走了小半时辰,正当陆通觉得自己油尽灯枯,离大限不远的时候,非业忽地停下了脚步,陆通猝不及防,几乎没一头撞到他身上,踉踉跄跄又往前冲出了几步,呼呼喘气,道:“到了么?”
非业点了点头,伸出手去,在一块石碑上轻轻抚摩。
陆通见那块石碑有数尺来宽,断了半截,上面依稀刻得有字,然而碑身破败不堪,兼之日久年深,字迹模糊,辨了半天,只认出来一个“珂”字,一个“之”字。那半截石碑歪歪斜斜,地下砖石凌乱,倘若这曾是个坟墓,则显是被人十分彻底地掘了一回乃至数回。
他偷眼向非业看去。只见他俊俏的脸庞白得全无血色,阳光落在他身上,仿佛便能穿透了他。陆通觉得,倘若有一座玉像会得突然流出泪来,无疑便是这一座。——虽然非业并没半点要哭的意思。
陆通清了清嗓子,道:“小非儿,这里都是你……是你家人的坟墓么?”他见那断碑后面又竖了几座石碑,排成一列。非业淡然道:“只有这一块碑下葬的是我家人,其他都不是。”
陆通早累得够呛,听了这一句话,见身边一块墓碑比其他的都短小些,便翻身骑坐在上面。非业也不去看他,瞧着地下凌乱光景,道:“最东边是刘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