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桂记-第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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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通刚要说话,便听背后砰砰数声巨响,夹着马匹咴咴嘶鸣,转过头去,只见一个黑魆魆的物事飞了起来,直落在数十尺外,砰地一声,砸得四分五裂,却是那马车的舆盖。跟着两个车轮一前一后,脱离了舆身,向外滚出,骨碌碌在地下转个不住。
车厢中帷幕刷地撕落,一只皎洁如月的手伸将出来,握住了前端辕木,喀地一声,那粗壮坚实的主辕从中断裂。两匹马昂首翘蹄,挤作一团,便要发蹄狂奔,却被套绳牢牢固定在轭上。那只手五指如钩,牢牢把住了辕木,将两匹马一点点拉向身前。
陆通只瞧得目瞪口呆,便在此时,月亮重新没入了云层,四围黑暗涌了上来,将眼前事物一并吞没。黑暗中便听咴咴惨嘶,蹄铁拍踏地面的声响。终于一切沉寂下来,再不闻半点声息,空气中血腥弥漫,中人欲呕。
陆通一颗心剧烈跳动,过了一刻,再也忍耐不住,向前踏出一步。脚下枯枝轻轻一响,忽地面前风声大作,一只手向他咽喉直抓了上来。陆通大骇,身形一侧,脚下已使出了拾羽步,向后飘出,便听嗤地一声,由喉至腹,剧痛彻骨,一时也不知道是否已然被开膛破肚,足尖在地下一点,又往左旁跃去。
只觉头顶一凉,一只比冰还冷的手掌无声无息地覆了下来,五指搭住他天灵,便要力透穿出。
陆通心道:“原来取我性命的人是你。”睁大了眼睛,要再看一眼那人的容颜。然而面前一片黑暗,仍是甚么也看不见。
蓦地头顶五指松开,对面那人呼呼急喘,道:“陆通,是你?”
陆通乍悲还喜,两道热泪从面上直流下来,哽咽道:“是我,是我。小非儿,你……你好些了么?”摸索着向前走了两步,要去抱他。
非业神智清明,不过是一瞬间事,旋即便觉身上无数内息再度冲突奔走,每一寸肌肤,每一根毛发,都似要涨裂开来。他情知时机稍纵即逝,再无迟疑,回手便向自己颈上抓去。
便听陆通叫道:“小非儿,非业!”语声中满是惶急,惊恐,关切,爱恋……仿佛一个人一生一世的情绪,都汇到了这两声呼唤中。非业心中剧震,扑地一声,三根手指插入了颈中,劲力衰竭,向后倒了下去。
陆通听到声响,向前笔直扑出,抱住了他,两人一起跌坐在地下。陆通双臂用力,将非业紧紧搂在胸前,只觉他肌肤冰冷,一动也不动,急切间低下头去,与他脸颊相贴,却探不到半点气息。心神狂乱中,忽然摸到了非业屈折在身前的手臂,沿着他手臂而上,摸到了深深嵌入颈项间的手指。
刹那之间,陆通心中空空荡荡,仿佛天地间便是空无一物。没有过去未来,没有开端结局。
他低低叫道:“小非儿。非业。”将头埋入了他颈间。
天上云层缓缓散开,月亮静静地踱了出来,将缕缕清光洒落两人身上。
作者有话要说:
呼……这一章写得我真是心力交瘁啊。明天必须请假一天,这几节文字耗去了太多精神,下面的段落还付阙如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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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第三十八章(上) 。。。
过了良久,路上响起了轻轻的脚步声。陆通心意迟钝,听着这脚步声渐渐挪近,停在自己面前,却想不起要抬头看上一看。
便听一人道:“师父,要杀了他么?”却是华菁的声音。跟着颈上一凉,一把长剑架了上来。
另一人道:“不必了。非业究竟是我师兄,他既说收过这人为徒,这人也算得是本门弟子,便饶他一命,那又如何?”
陆通心道:“是无想。他练冥灵春秋的功力了得,受了那般重创,居然也没有死。” 忽然间心中一凛,升起了模模糊糊的希望,抬起头来,道:“无想,你……你能不能想法救活了……救活了非业?”
无想神色漠然,道:“我为甚么要救他?”陆通听到这句回答,心中冀望如同火焰一般,腾地着了起来,道:“你有法子救他的,是不是?你救活了他,我给你……我把玄石令都给你。”一面说,一面便向怀里摸去。
无想嘴角上扬,仿佛是听到了甚么再好笑不过的事情,道:“非业已死。你武功不堪一击,玄石令自然便为我有,又何须再同你交易?”
陆通怔了一怔。华菁剑尖倏递,刺入他“曲池穴”,陆通手臂登时一阵酸麻,落了下去。
华菁伸手到他怀中,取出了那个布包,喜道:“师父,在这里了。”打开了包检看,一数却只有七枚,扬眉道:“姓陆的,‘离中虚’到哪里去了?”
陆通心念一动,道:“哦,不在那包里么?那一定还在我怀里,你来拿便是。”华菁本来正要伸手去他怀中掏摸,听他这么说,反倒缩回手来,哼了一声,道:“你又想耍甚么诡计?老实答来,否则我一剑削去了你一条腿。”将手中青锋比了一比,又道:“非业已经死了,看谁还来救你?”
陆通听到他说“非业已经死了”,心口便如又被尖刀刺了一下,随即便道:“不错。非业已经死了,我横竖也不想活了,你痛痛快快杀了我便是。”
华菁冷笑道:“你想要痛快一死,我偏要零割碎切。”剑光一闪,便在他腿上划了个口子,深及见骨。陆通哼也不哼,道:“华菁,你从昨天起便没吃饭罢?怎地手上只有这点气力?”
华菁骂道:“你还嘴硬。”挺剑便向他胸口刺去。
无想喝道:“且慢!”华菁剑凝半空,道:“师父,这小子几次三番辱我,不将他身上斩上几剑,实难消这一口恶气。”
无想道:“杀了他,你却向谁问玄石令的下落?”华菁道:“咱们回头去他们落脚地方细细搜寻,总找得出来。不过是一夜的工夫,哪里便会不见?”
陆通大声道:“那枚玄石令是我藏了起来。我怕非业找到了他师父,从此不再理我。所以下手偷了他一枚令牌。这藏令牌的地方,只有我一人知晓。你若不肯救活非业,便尽管将老子来大卸八块,看老子皱不皱一下眉头。”
华菁铁青着脸,道:“很好,金乌堡中原有二十八般酷刑,我倒要瞧瞧,你会在那一招上开口。”
无想道:“这小子倔强得紧,你先退下,我来同他说话。”华菁迟疑一刻,收起了长剑,退后两步。陆通心中暗自奇怪,忖道:“华菁从前对无想何等毕恭毕敬,怎么现下态度全变了?”华菁虽然一口一个“师父”,神色间却颇为放肆,迥乎不同以往敬之若神的光景。
无想道:“陆通,你要我救非业,那是决计不成。他气血倒逆,元灵已失,莫说我身上冥灵春秋的内力已经散去大半,便是完好,也不能救回他性命。但是世上尚有一人,练得冥灵春秋胜我百倍,一定便能救得师兄活命。”
陆通迟疑道:“你是说,非业的……非业和你的师父?”
无想道:“不错。师父向来钟爱师兄,决不会见死不救。去见师父的途径,天下只我得知。你要救人,便须将玄石令交我筹划。”顿了一顿,道:“师兄其实已死,全因他从前练过冥灵春秋,如今尚有一线生机。再耽搁一刻,身体腐坏,便是师父来到,怕也回天乏力。”
陆通将信将疑,心道:“他师父这老浑蛋卑鄙下流,若不是他,小非儿又怎会死?可是……可是小非儿已然气绝,便请了简淇他们来,也是无用。只怕便如这老鬼所言,唯有他师父能救。如今之计,只好走一步看一步。”道:“你得了玄石令,便一走了之,我却到哪里去寻你?你发一个誓来。”
无想淡淡一笑,道:“我自然会将师兄带去,交给了师父。如若不然,教我也散功而死。”
陆通见他立誓,心中略安,正要将身边那枚玄石令取出,随即想到:“小非儿之前坏了这老鬼的大事,又令得他身受重伤,不可不防。”说道:“说来说去,这玄石令到底如何运用?”
无想道:“运用玄石令的法术精微,难以言述。师父退隐所在,便是芒崃山潜龙谷,你若不放心,这便跟咱们一起前去。”陆通一听,正是求之不得,道:“好,等到了那里,我再拿玄石令给你。”说了这句话,便见无想和华菁都是微微冷笑,旋即明白过来,暗叫一声:“不好!”
无想笑道:“小滑头,到底你也有说错话的时候。”华菁抢前一步,劈手抓住了陆通锁骨中央“天突穴”,揪了起来。陆通周身瘫麻,双臂无力,抱着的非业登时滚落在地。华菁一手提起他身子,一手在他身上摸了两下,自内袋里寻到了那枚“离中虚”,骂道:“小畜生,果然还是藏在你身上。”将玄石令往怀中一揣,劈劈啪啪,打了陆通四个耳光,跟着当胸一脚,将他踢翻在地。
无想皱眉道:“玄石令既已得手,又何必多事?你把非业尸身放到马上,这便走罢。” 华菁道:“待我杀了这小畜生再说。”说着铮地一声,拔出了长剑。无想厉声道:“华菁,你不听我话么?”
华菁脸上阴晴变幻,将长剑一摆,道:“师父,你要我不杀这小贼也罢,咱们这便去芒崃山潜龙谷找祖师爷爷,只你我两个,却不要别人。”向地下非业的尸首望了一眼,道:“这人破了咱们大计,合该便死,作甚么又要送他去见祖师爷爷?依我说,还当挑筋断头,化骨扬灰,以免他再回魂生事。”
陆通滚在地下,满口咸腥,勉强支着身体爬起,向非业爬去,听到华菁这句话,叫道:“无想,你发过了誓,要送非业去给你师父疗治……你不怕应了誓,遭受冥灵春秋散功之苦么?”
无想哼了一声,却不作答。华菁道:“师父,我对你忠心耿耿,你为甚么便不信我?”陆通道:“你拿了玄石令,作甚么不交给你师父?分明便是想独吞。”
华菁冷冷地道:“你再说话,我一剑杀了你。”无想道:“华菁,要怎生处置非业,我自有打算。你先把令牌给了我。”
华菁道:“师父,你功败垂成,一干部众死的死,散的散,如今你只有我一人,到这个时候,你还信不过我么?”
无想道:“你跟师父说话,便是这等口气么?”华菁凝视他道:“师父,你听我的话,我自会好好待你。你没了武功也不打紧,我会陪着你,照顾你,令你一辈子衣食无忧。”
陆通道:“你要你师父听你的话,天下哪里有这个道理?” 华菁回手一剑,往他身上插落,陆通在地下一个打滚,避了开去,叫道:“华菁,你师父的这一辈子可长了,你要照顾他一辈子,莫不是也要学那老不死的功夫?”他心思灵敏,听了两人几句言语,影影绰绰便猜到了关键,心想这两人都是奸恶不堪,最好便能挑动得他们自相残杀。
无想道:“华菁,你想学那冥灵春秋的功夫,等过些时日,我身上武功复原,自会传你。”华菁忽地一笑,道:“师父,你莫要骗我了,你武功不会复原的。”突然间白光一闪,手中长剑有如毒蛇吐信一般,自无想肩头穿了过去。
无想惨叫了一声,踉跄后退,一手按住了肩头。华菁笑道:“师父,你原是神仙一般的人物,如今这一点小伤便大呼小叫,忒不成体统。”随即沉下脸来,恶狠狠地道:“你功力已失,废人一个。我作甚么便要听你的?你答允了姓陆的小贼,发誓赌咒,要将非业带去芒崃山,我可没答允。”
无想肩上鲜血如注,咬牙道:“华菁,你拜我为师时,誓言却怎么讲?”
华菁悠然道:“师父,你相信发的誓会应,我却是不信的。我拜金世霖为师的时候,也曾发过誓来……这一个个都要应起来,姓华的早就死无葬身之地了。”说着手挺长剑,又往前走了一步。
无想道:“华菁,你要想得传本门玄功,便是这么对待掌门人么?”
华菁道:“甚么掌门人?祖师爷爷还没死,便轮不到你来当这掌门。你性命是我救的,如今拿几套武功秘笈来换,也没甚么不公平。”凝视无想,道:“师父,咱们今天好好地做一个交易,你将本门的武功心法传了我,再指点我去芒崃山潜龙谷找祖师爷爷的途径,我便放过了你,还替你找一个上好所在,甚么明月寺、白马寺,让你舒舒服服地过完这下剩的几十、几百年。”陆通听了这几句话,心道:“无想的业报来得好快。”
无想冷笑一声,道:“祖师爷爷这四个字,也是你叫得的?从现下起,本门里没了你这等逆徒。”华菁微笑道:“师父,我知道你是很怕痛的,现下只是嘴硬而已。”剑光一闪,往他腿上刺落。无想纵身跃开,避过了他这一击,跟着反手一掌,砰的一声,打在华菁胸口。
华菁闷哼一声,向后跌出了几步。无想内力虽所剩无几,这一掌劈落他“膻中”和“玉堂”之间,究竟也打得他极是疼痛。随即吸了口气,冷笑道:“师父,你内力全失,这等巴掌打上来,只好给人搔痒……啊哟!”伸手在怀中一摸,那一枚“离中虚”的玄石令从中整整齐齐地断为两截,原来无想这一掌正落其上,这一枚令牌独自承力不住,竟尔断折。
华菁将两截断令拿在手中,一时没了主意。无想哈哈大笑,道:“无耻之徒,怎配做玄石令的主人?你想去见祖师爷,盗我门户,做你的春秋大梦去罢!”华菁大怒,叫道:“全是你这老贼作祟!”一剑又向他刺去,他原本手下颇有分寸,意在胁迫而不在杀伤,这时候出手,却是直捣要害的杀着。无想手臂疾出,戳向他胁下“期门”,这是人身要穴,华菁长剑撇在外围,只得斜身退让。
陆通坐在地下,看两人相斗,见无想出手无力,脚步虚浮,全仗着招式高明,才每每在刻不容缓处化险为夷。然而他呼吸愈来愈是粗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