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中国度-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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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你就学什么。我开个什么玩笑你就当真了,傻乎乎地去找祭祀长要占卜用的水晶球……乖得都让我想欺负你了。你知道我花了多少时间才让你对我放开一点,不那么恭敬么?”
王子的脸有点发烫。亲王慈祥地理好他的头发,说:“你是我看着长大的。你是怎样的人我再清楚不过了。就算你成了暗影巫师,我也知道你还是我宠爱的那个孩子。”
“可是我做不到我哥哥那样。我再努力也不能成为他那样的的人。”
“笨。我又不要求你建什么伟大的功业。你这么勉强自己干什么?”
“……我怕你会失望。我怕大家会对我失望。”
“是不是有谁说闲话,说你比不上你哥哥?回头我找人教训他。”
“不是的。”王子握紧了亲王的衣角,一字一句地说:“大家都对我很好。我的天赋本来就比不上哥哥。不努力一点,我会觉得自己对不起大家。”
“……所以我说我最讨厌你这一点了。”亲王顿了一下,“我宁愿你像败家子一样学坏一点。”
“叔叔。”王子蹭了蹭亲王的腿。
亲王拍拍他的头发,“好了,不说这么多了。既然回来了,今天好好休息。后天就举行庆典,举国同欢。”
“好。”
“下个月就给你加冕。”
“嗯……”
“本来几个月前你生日时就该举行加冕仪式的。我硬是说你身体未休养好把仪式推迟。你要再不回来人们就要起疑心了。”
王子沉默了一会说:“叔叔。我还有一件事。”
“什么事?”总不会比国王是暗影巫师更惊悚吧。
“我不打算娶王后了。”
“……”亲王掏了掏耳朵,“你说啥?”
“我的血统。”王子直起身子,抬手拢过自己的黑发,“王室不需要混进巫师的血统。拥有这种力量并不是好事。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就算我隐瞒了我自己的能力,这样的血统传下去迟早会成为众矢之的。”
“那王位怎么办?传给谁?”亲王瞪他。
“去查查族谱,如果我没有子嗣。王城里拥有大磨坊的伯爵夫人的孩子就是第一顺位继承人。”
亲王努力回想家谱树。伯爵夫人的儿子是遗腹子,他父亲的曾曾曾曾……祖父和当时国王是堂兄弟,旁支中算是和王室有最近血缘关系的人了。如果立那个孩子为王储,就要让他接受王室的姓氏,还要趁着年纪小就接进宫来好好教育。
“……幸亏那个酒鬼伯爵在酒精中毒前留下了个儿子。”亲王低声嘟囔着,“白白便宜他了。”
END
“新王万岁!”全国的民众在此刻沸腾了。
人们在同一时刻举起杯子为新王干杯。酒水四溅,礼炮轰鸣。鲜花和飘带在空中飞舞,平民、贵族和流浪艺人不论身份不论贫贱地挤在一起在大街小巷里歌舞着。
这是全国的狂欢。
年轻的国王端坐在王位上。他头戴金冠,披着华贵厚重的紫袍。
国王是一个小国的国王。作为一个国王来说他实在太没特色。没有什么特别让人称道的地方,却也挑不出什么大毛病。
他在17岁的时候就已经能够想象到他的一生会是怎样。他甚至闭上眼睛就能清楚地看到他如何悉心教导王储,他如何在几十年后安葬年迈的亲王,以及,他如何在假死后离开,孤身踏遍整片大陆。
巫师的寿命过于长久。而他注定要独自一人度过那漫长的岁月,现在的他已经不可能得到幸福了。
唯一爱上的那个人,也不可能……
但对他来说,那未来在位的几十年时光本来就像偷来的一般。
他本不该成为王储,更不该成为民众敬仰的国王。
这几十年的时光,足够了。
足够他在未来长久的、孤单的日子里回想着,咀嚼着。
啊,这就是他为自己安排好的人生,而这回他依然只需要像个机器人一样照着走就行了。
这样就这样吧,年轻的国王这么想着。然后他起身迈向宽广的城楼,在礼炮声中向城楼下的民众微笑着挥手。
全国的人都激动地把帽子抛向空中,向他回应。
智者的番外
智者松开了手,平静地等待着那一刻的降临。
……可捕获他的,不是死亡。
它是那么的柔软。
王子的吻比刀刃更加锋利。
在很久以前……其实并不那么久,那时王子还在为诅咒做准备。俊秀的智者陪在他的身边。
“其实我不明白为什么选择我……”王子疲倦地呢喃着躺在水里,身体浸泡在溪水中。
智者紧了紧拳头,可王子闭着眼睛,那句话似乎只是睡眠中的梦话。
王子实在太累了。
冥想、药材、魔法、剑术、甚至还有冶炼和历史。
仅仅是自己的一句话,王子便如此努力地去完成。
自己是故意如此苛刻的。对比起自己所承受的痛苦,王子的那一点点牺牲算什么?
百年的封印,百年的孤寂和仇恨。
一切都要从长计议。在关键的时候,他需要更多的忍耐。
只要,只要女巫的魔力之源还存在,魔力所承认的契约便不会停止。他是多么的幸运啊,仇人已经因为愚蠢而死去了,只要想办法让王子所继承的魔力之源也损坏掉,一切便能回复原样。
他需要一些材料和魔力来修补那件“器具”。只要再过一段时间,让王子替自己弄来足够的材料,他便可以完成那件可以破坏巫师魔力的塞洛结晶。
清凉的溪水温柔地淌过王子白皙□的身体,那湿润的金色头发在水里像阳光般耀眼而美丽。王子还有一双纯净的蓝色眼睛,和金发搭配起来就像流浪诗人白烂的故事里的勇者——尽管他的长相和身形都够不上传说中高大俊美的主角。
谁也不会把这个王子和大陆上所有人的梦魇里的暗影巫师联系起来。
王子的魔力远远比不上他的母亲,可这也可能是他还未完全觉醒魔力的缘故。可只要他所继承的,来自灵魂和血缘的魔力之源在。这个诅咒就永远不会终结。
装作智者来取得他的信任,然后趁着他觉醒前……
一切都顺利地进行着,唯一要担心的是不知王子会不会还未觉醒真正的力量,而那力量又何时才会爆发……智者知道自己是在和那最糟糕的可能性赛跑。
至少现在一切都很顺利,他这么安慰自己。
……简直顺利得有点难以置信。
夜幕降临,银发的皇家医师从压在衣物下的怀表里现出身形,轻声呼唤沐浴时睡着的王子起身。他现在已经很能适应他对王子扮演的温柔宽厚的长者形象了。
“啊……啊,抱歉,我睡着了。”王子连忙起身,慌乱地揉了揉眼睛,在看到医师时脸上刷地红了,七手八脚地捡起岸边的衣服套上,身上的水都没擦干。
智者当然知道王子的表现是怎么回事。
巫师的外表往往都很出色。魔力之源来源于灵魂,却能改造巫师的血液和体质。他们的寿命比平凡人长得多,外表也足以欺骗世人。
巫师就像世界的宠儿般,天生拥有可以傲视人间的资本。力量、外表、金钱和权力都唾手可得。他们有为所欲为的自由,也为这种自由而不屑与大多数人为伍。
而自己最大的错误就是年轻时冲动而好奇,和这个国家的国王签下了短期的契约,潜在暗中企图伺机在疯狂和暴走的暗影巫师身上获得些好处。
但接下来的巫师间的对决让他彻底了解自己是多么地弱小。
大陆上的三大巫师之一在疯狂中的确陷入了他制造的梦境,而只要被他的梦境所迷惑的人就没有任何可能完整地出来。
暗影女巫并没有从梦境里出来……她是直接溢出魔力,硬生生地撕开了他营造的梦境。
接着便是他的惨败和重伤。
他倒在血泊里睁大了双眼。
怎么可能会有这么霸道的魔力?
可他更震惊的是,拥有这种力量的人居然会为了一个平凡的国王做到这种地步。
那些偶尔为凡人迷惑而甘愿终身效忠的巫师已经是很早远的历史了,大陆上的巫师无一不以此为耻。
……而现在他眼前的人,是更加反常理的存在。
王子把他栖宿的怀表收进怀里。他能感受到王子温暖的胸口里传来的心跳。
身为巫师却是王子……这样的存在简直像个笑话。
王子的双眼里从来没有过巫师的不羁。
他一度想要嘲笑。
巫师怎么会有那样的眼神呢?那双蓝色的眼瞳是如此的明亮而反常。那样单蠢的人他一眼就能看穿他心底的想法。
医师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还极其紧张而戒备,可在看到那双明亮的眼睛时就知道自己已经赢了一半。他甚至有点失望——击碎他所有骄傲的暗影巫师的后代却连做他的对手都不配。
他从没见过这样的巫师。在拥有了力量之后依然保持着这样的性情而没有丝毫狂妄。王子甚至依然心心念念着自己的国家,在羊皮纸上画国家的地图,标上冬季人流迁徙的方向,给摄政的叔叔寄信交代国事。
为国家和凡人束缚的巫师……巫师应该是从来不屑于束缚于任何责任的。
而那个王子是如此地信任自己啊。
他都要笑出眼泪了。
能够如此轻易地左右一个灵魂,而这个灵魂是暗影巫师的后代。
“如果我的臣民知道我是巫师,他们还会接受我吗?”王子黯然神伤。这是多么怯懦的人呀。他听到这句话时花了多大的功夫来维持自己的表情。
沐浴后的王子,回到小屋,点起灯拿出白天做的笔记认真地复习……他们今天去了女巫在森林深处的小屋,却一无所获。
王子不知道这是他母亲居住过的地方,他甚至还攻击女巫用过的驭使魔乌鸦。这是多么讽刺啊。他享受着报复的甜蜜快感。可王子的回头看向小屋的神情却让他的心底一惊。
……然而王子并不是在怀疑他。王子回到他的居所时对他说:“我不知道她有多强大,但我一定会解开诅咒的。”
王子的神情坚定而沉着。他一时间有些迷惑。
……已经接近最终的结果了,所以他不该也不需要有任何的迷惑。
为什么他能如此全心全意地信任自己呢?他已经没有多少力量了,无法用梦境来夺取王子的心神。可王子似乎比被夺取心神的傀儡更顺从他的心意。
他还记得偶尔王子泡起茶,在院子里邀请他在阳光里坐下,静静地看着枫树火红的叶子嗅着茶香。他没有见过这么安详满足的神情,明明只是好天气和茶而已,为什么对方能够像拥有了整个世界般祥和呢?尤其在他说过“我只相信自己的判断”后,王子脸上的神情像得到了什么一直想要的宝贵的东西。
……那句话难道是什么咒语么?对方是女巫的儿子,他当然相信对方能够让一切停下了,仅此而已。
过了一些日子他把塞洛结晶交给王子。王子满脸欣喜,双眼尤为明亮。可他转过头没有去看那双眼睛。
又过了不久,他让王子进入诅咒最盛的王城。
荆棘会攻击所有的人,王子一旦死去诅咒就会终止。而就算荆棘认出了还未完全觉醒的魔力之源,塞洛结晶也应该足够至他于死地。王子没有活路了。
出发前的王子没有任何犹豫和恐惧。
智者忍不住问他:“你一点也不担心吗?”
王子愣了愣,然后笑着摇头,“我一定会解开诅咒的。我不能在这里死去……你在等着我,我的国家也在等着我。”
王子把怀表放在地上,迈向城门。
“等等!”
王子回头看向他。而他握紧了双手,沉默了半倘,最终只是说,“小心。”王子对他笑着点点头,转身撑起结界迈向王城。
默默地看着那个身影消失在合拢的城门后。他呆呆地站在城外,惘然若失。
“不、不对……”他摇摇头,却不知道自己在否定什么,也根本没有任何人向他发问。
一切都快结束了,他的身体的诅咒会结束,他会拿走当初国王许诺的这个国家一半的财富,离开这里重新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
仿佛等待了很久,又反复只是一瞬,他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手指,它们不再干枯消瘦,恢复了它们应有的光滑灵活。
一切……一切都结束了啊。
他知道的,他早就都知道的。
——那个人死了。
那个全心全意,不是因为任何魔法而信任倚靠他的灵魂消失了。
他跌跌撞撞地站起来,明明已经回复了年轻和活力,他的腿却不听使唤般站不好。可他无从顾及这些,他起身奔出门外。
他要去王城,他要去看看!
树枝划破了他的长袍,他才想起用魔法浮在空中,飞向东面。在那厚重的城墙后,已经没有任何魔力的波动了,他在大片的屋顶上盘旋,掠过每一条街道。可是没有……什么也没有。
王子已经被完全吞噬了。
只有,只有这个……他捡起泥土里断裂成几段的剑杖。手指不受控制般颤抖着拂去碎片上的灰尘。
他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比被暗影女巫重创,击碎自己对魔法的自信和那漫长的等待更深的深渊把他拖入绝望。
控制梦境的巫师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居所的。
他摊在床上,双目无神地看着头上的横梁。下一秒,王子的匕首贴在了他的颈边。
那是恐惧、难以置信还是喜悦?
强烈的情感涌上心头,他睁大眼睛伸手用力握住王子的肩膀,一句话也说不出。而王子只是微笑,脸上没有任何仇恨和愤怒。
那头金发和那双蔚蓝的眼睛已经变成了黑色。而匕首也贴在了他的胸前。
“在你眼中,我到底算是什么呢……”王子轻声低语,眼睛被黑发遮挡。再次抬起头来时,王子依然微笑着,双目在昏暗的烛光里发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