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戮大道-第5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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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诚平静地说:“今天,我在白翌宁的房间门口放了一张光盘。你猜光盘你的内容是什么?”嗓音里透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光盘里,是你在我家,脱光衣服,缠着我,抱着我,不断请求我爱抚你的视频。你肯定不会想到,我的公寓里,是装有摄像头的……时间已经很晚,白翌宁大概看过视频了吧。”
“你住口!”
谢初嘶吼着打断。天旋地转,只觉得一切都是噩梦!谢初脱力地扶住椅子:“不可能!你骗我,你不会做那种事情。”
“如果不相信,你可以直接去问白翌宁。我要说的就这么多,告诉你真相,算是我……对你帮我治好‘十诫’的一点回报。”
“你为什么要说这些?为什么?”谢初恍惚。
宗诚没接腔,仿佛丧失和谢初对话的兴致,迈开步子,朝外走去。
谢初不肯相信,一把抓住宗诚手臂,像是一个被无情抛弃,茫然无措的孩子一般,慌乱地说:
“宗诚你不要走!你转过头看着我,你有种,你看着我说,一切都是你的骗局,都是假的!”
宗诚一蹙眉头,扯了扯被谢初拽住的手。谢初思绪混乱,下意识地加重力道,宗诚不耐烦地转过身来,一抬腿,猛地踹向谢初小腹。
谢初吃痛,捂住小腹跪倒在地。他从没被宗诚打过,也从没想过,有一天,宗诚竟会打自己。宗诚揪住谢初头发,毫不留情地拿鞋跟狠碾踩谢初身体最软弱、最疼痛的部位。谢初被打得无法动弹,蜷缩四肢。喉咙一热,鲜血无法控制地从鼻子、嘴巴里汩汩涌出,溅满衣衫,在地面上蜿蜒成暗红色的河流。
谢初痛得丧失知觉,瘫软不动了,宗诚才停手。
他都看没看谢初一眼,沉默地转过身,扔下谢初,快步往教堂外走去。
一只沾染鲜血的手,固执地抓住宗诚脚腕。
没想到,事到如今,谢初仍然残留幻想。
宗诚狠狠一拧眉,眼神骤沉,蹲下…身体,用力捏住谢初下巴,强迫谢初抬起头,和他视线相对。
谢初终于得以看清,宗诚的眼神。
冷月映照,宗诚的眼神,如同黑袍死神手中,平静得绝望的刀。
宗诚看牢谢初,幽幽地说:
“我对你没有任何感情,你,不过是我的一枚棋子。从头到尾,我爱的人,只有景声一个。”
宗诚说话时,谢初闻到一股强烈到吞没嗅觉的血腥气息。
血是滚烫灼热的,然而谢初,周身彻骨的冰凉。
坠落在幽深阴暗的水底,水流无声地灌进身躯,把他撑成一个空空荡荡,失去魂魄的皮囊。
脚步声寂寂回响,越来越远,消失于不可闻的远方。
谢初如同聋子、瞎子、傻子、疯子,怔怔地蜷缩在地上。周遭寂静无声,黑夜漫长难熬,原本意味着救赎的教堂,此刻,充满无望的讽刺。
暗红血潮张开狰狞大口,顷刻之间,将一切吞噬殆尽。
第82章 残阳
白翌宁拎着一个塑料袋走到病房门口,恰好护士推着医药车出来。见到白翌宁,熟稔地笑笑:“回来了?快进去吧,他醒了。”
白翌宁冲护士点点头,推门进房。
谢初依枕半坐在床上,阳光沿着窗棂细碎洒落,在房间里覆盖一层浅薄色泽。
白翌宁从塑料袋里掏出一个苹果,洗干净,慢慢地削皮。
前天晚上,他在教堂里找到昏迷不醒、满身是血的谢初,连忙抱他去医院,万幸身体并无大碍。谢初昨天醒来,很虚弱,一声不吭,今天终于能够坐起来,仍然是不愿说话的模样。
白翌宁把削好的苹果递到谢初面前:“小初,吃点东西。”
谢初的目光停留在窗外。
白翌宁把苹果放到盘子里,陪着谢初一起沉默。
天气晴朗,阳光明媚温暖,很多病人走出病房,在小花园里散步。人声杂杂,黄莺飞进树枝,婉转啼鸣。
这么好的天气,若在平时,谢初肯定第一时间冲到外头,伸个懒腰,勾起嘴角晒太阳了。
但是现在,谢初神色寂静,毫无反应。
白翌宁说:“外面阳光很好,我带你出去,晒晒太阳。”
“翌宁,”谢初终于发声。由于呛出太多血,嗓音干涩嘶哑,“你,看过光盘吗?”
白翌宁闻言,沉默。过了很久,说:“看了。”
伴随白翌宁的承认,谢初心中最后一丝幻想,破灭了。
血气直逼喉咙,谢初缩起肩膀,猛烈地咳嗽。白翌宁紧张地蹙眉:“怎么了?我去叫医生。”
“不用,咳咳,你出去,翌宁,咳咳咳,你出去……”
“小初……”
“拜托你,出去,让我一个人,咳咳……”谢初恳求,神色仓皇。
白翌宁心中一痛,拧不过谢初,无奈地起身,离开房间。
谢初咳嗽着,直咳得五脏六腑撕裂般疼痛,再也咳不出来,身体一软,脱力地摔回床上。
——原来自己,不过是个笑话!
自以为是,还以为被那人珍惜,呵护,结果,结果,原来自己不过是那人缜密棋局里一枚用完的弃子,弃子而已!
结果被丢弃的自己,还要犯贱!被侮辱,殴打,还心存妄念,拽他的手,扯他的脚,差点流眼泪哭出来,低声下气地哀求他,不要扔下我!无论如何,不要扔下我!
哈哈哈!可笑,太可笑了!
谢初痛到极致,竟然涌起强烈的笑意。他蜷缩在床上,簌簌发抖,苦涩不堪地大笑出声。液体一颗颗落下来濡湿床单,模糊摇晃的视线里,他分不清楚那些液体究竟是什么。
门外的白翌宁听到谢初压抑痛苦的狂笑,实在无法再忍耐下去,冲进房中,一把将谢初抱进怀中,难过地说:“小初,你别这样!”
“翌宁,你走吧,我这副鬼样子,你还留着我干什么。”
白翌宁语气一沉:“你胡说什么?!”
谢初虚弱地摇头:“翌宁,我真的,很脏……而且我没办法给你……你要的感情……”
“不要说了!”白翌宁用力打断,按住谢初肩膀,直直盯住谢初,“你听着,我不管你过去发生过什么,我也不管你是不是爱上宗诚。我绝对不会再丢下你!”
手掌覆在谢初脸颊上:“小初,我带你离开这儿好不好?我们找一个没人知道我们的地方,重新开始。“
谢初一怔,没有料想到,在他还没做出决断前,白翌宁竟然主动提出离开。
……重新开始?
白翌宁眼眸里流露淡淡的柔和。他神色冷漠,一旦流露柔和,就会有种特别动人的气质。白翌宁捧起谢初的脸颊,轻轻地,慢慢地说:“白家家业对我没有吸引力,我的想法从过去到现在都没变过,我惟一的愿望,只有你而已。”
谢初惘然听着。
“你呢,仍然可以开个小饭馆,继续做你的老板,在阳光好的日子,搬把椅子坐在外头晒太阳。而我呢,可以做个全职的操盘手。这样的日子好不好?不会再有乱七八糟的人,乱七八糟的事打扰我们。小初,你有没有特别想去的城市?”
谢初不答,白翌宁继续说:“如果没有的话,那我们就找一个冬天不太冷的地方,这样,你的骨头会少痛一点。小初,我带你离开,重新开始,好吗?”
谢初迷惘:“真的可以……重新开始吗?”
白翌宁低头吻了吻谢初嘴唇,轻轻擦着谢初的唇角,说:“可以的。至少,你还在我身边,我还在你身边。”
——至少,你还在我身边,我还在你身边。
这句话如同魔咒,直抵谢初心底。
谢初脑海里再次浮现多年前的夜晚,他和白翌宁缩在暖暖和和的被窝里,白翌宁紧紧抓住他的手,说,只有你,绝对不准离开我。
此后世事变幻,各入歧途。爱憎会、怨别离、求不得……如今,一场猝不及防的血腥杀戮之后,世界重归平静,尘埃无声落定。
谢初一阵恍惚,下意识地,说:“好……”
话音刚落,肩膀一沉,白翌宁更用力地抱紧他。他难以呼吸,喉咙、眼眶和鼻子都很酸涩,不由得闭上双眼,死死地闭上眼睛。
一周后,谢初出院。
白翌宁整理出两箱行李,带着谢初,打车直往机场去。
谢初坐在车中,手托面颊,注视车窗外的风景。
T城繁华喧嚣的街道,来来往往的人群,刷刷后退,消失在无法看见的身后。
去年这个时候,他从监狱出来,一路辗转,回到T城。他一个人提着包,站在人潮涌动,车水马龙的街头,心中充斥迷茫不安,置身于偌大的城池里,却好像来到另外一所陌生的监狱。
交叉纵横的道路,在脚下铺展延伸,究竟哪一条,能够带他走向驻足停歇的归宿?
风擦过车窗,T城,一点点被风吹散。
一年里的种种,好似经历一场漫长无比的梦。
梦里他爱过、恨过、笑过、痛过、追逐过、失望过、得到过,失去过。但是,再激烈的情绪,终将平复,再跌宕的境遇,终成过往,某一刻,梦消失,骤惊醒,心跳里带着梦的残温,眼前,只有无边无际的现实。
白翌宁看了看他,轻声问:“在想什么?”
“T城变化很大。”谢初说,“明明是自己从小待到大的城市,很多街道,好像第一次看到,完全不认识。”
谢初说话时,出租车已经驶出城,前往去机场的高速公路。
城市的景象消失了,高速路两旁是连绵起伏的草地,天边大团大团云朵,倾洒流光。
“小初。”
“嗯?”谢初把视线从窗外收回,落向白翌宁。
白翌宁神色里浮动细微的迟疑。他一静,说:“我带你离开,你真的愿意么。”
在谢初和白翌宁的关系里,大多时候,总是温和内敛的谢初,迁就孤僻冷傲的白翌宁。而如今,白翌宁,终于开始学会用另一种方式,理解谢初。
人最大的危险,是沉溺于某种习惯而不自知。白翌宁习惯了谢初对他的迁就,习惯到……一次复一次,放纵自己的负面情绪,让谢初难过、失望、痛苦。终于有一天,谢初的心给了别的男人,决定离开白翌宁时,白翌宁才突然意识到,自己拥有一个多么可怕的习惯。
谢初久久不说话。白翌宁心头一紧,不由握住谢初的手。感受到谢初手掌的温度,确定谢初在自己身边,他变乱的情绪才稍微安定下来。
“去年这个时候,我只有一个人,”谢初说,“亲人,朋友,家,什么都没了。一年后的现在,我却和你在一起。我以为我再也不会见到你,但是现在,你就在我旁边,我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白翌宁闻言,神色一震,眼眸里掠过轻光。
谢初笑了笑,把头靠在白翌宁肩头,回握住白翌宁的手,闭上双眼:
“我睡一觉,到机场了,再叫我起来。”
抵达机场,已是傍晚时分,连绵云彩烧出浓烈的绛红艳紫。
前往K市的飞机将于一小时后起飞。
K市依山靠海,夏天不是很热,冬天也不算太冷。不同于T城不分昼夜的喧哗,K市的居民们习惯于安逸,结束一天的工作,回到家,放松下来,早早的睡觉歇息,整座城市,沉浸在悠然惬意的宁静里。
白翌宁向谢初介绍的时候,谢初便对这个城市很有好感。就如同,谢初久远记忆里,小时候的T城。
两人把行李托运完,经过安检口,前往候机大厅。在即将彻底离开T城时,谢初回过头,透过机场的玻璃门,再次看了一眼T城。
T城留给他的最后印象,是一片灼目的如血残阳。
直到谢初的背影完全消失不见,宗诚才转过身,往机场外走去。
手机响了,宗诚斜倚着墙,接通电话,女人在电话那头不满地抱怨:“诚,约好今天下午复查的,你怎么没过来?”
“抱歉,今天有点事,”宗诚语气疲惫,“我明天再过来。”
“什么事比你的身体还重要?你的情况很严重,不能再拖了,今天晚上我等你,你必须给我过来!”
女人急躁地说完,一把挂断电话。
第83章 血誓
宗诚把手机放回口袋,沉默地往外走,一辆红色跑车猛地停在他面前。
修把头探出车窗,挑眉一笑:“我就知道你会来这里,上车吧。”
宗诚一拉车门,坐到修旁边。
跑车在高速公路上疾驰。
修说:“凯瑟琳的电话?”
“你都知道了?”
“拜托,凯瑟琳以前可是方舟的人,去年离开组织,躲到T城开了一家小诊所。”
宗诚一顿,说:“千影知道吗?”
修皱起眉,神情难得严肃起来:“我怎么敢让千影知道?千影还沉浸在你“十诫”瘾症减轻的愉悦里,这种时候,如果让他知道他自己研制出的试剂,竟然给你造成如此致命的副作用,他一定会急疯得的!”
“……”宗诚静默,微微后仰,靠住椅背,“等一切尘埃落定,你帮我安排一场意外吧。不要让千影知道这件事。”
修低叹:“还剩多长时间?”
“不知道。”宗诚一笑,“一年,或者两年……具体的情况,得等详细检查之后才能得出结论。”
“你因为这个,把他拱手让给别的男人?”
宗诚轻轻笑着,没有回答。
修摇摇头,不再继续这个话题,“我送你回家,还是去诊所?”
宗诚仰起头,神色里掠过一丝隐约的落寞:
“有个地方,我很多年没去了,现在倒是很想去看看。我告诉你怎么走……你带我,去那儿吧。”
夜幕降临。
修探头探脑张望一番,满眼所见只有废弃的楼房,周遭已被推土机夷为平地,荒凉萧索。修不明所以,不好多问,冲宗诚摆摆手,开车离开了。
宗诚走进其中一栋楼房里。
楼梯间暗无光亮,尘埃弥漫,散发长期无人居住的霉味。他来到顶层,夜色混杂月光,铺满坚硬冰冷的水泥地面。
一瞬之间,恍如隔世之感,如利爪一般攫住他的心脏。
他怔然站定,无法挪动脚步。
十七岁那年,他从白家逃离,流浪街头。吃垃圾堆里过期变质的食物,睡在肮脏潮湿的地下通道,有一天,他漫无目的地来到这栋楼房的顶层,突然地,产生一个强烈到无法自控的魔念。
跳下去,一切都解决了。
他不用再背负所有加诸在他身上的,难以承受的责任和罪孽。
魔念如此强烈,有如被施与诅咒。透明的线操纵着他的躯体和灵魂,不知怎么的,就站在了远崖峭壁的边缘。从上往下看去,车辆和行人微小得就像蝼蚁,脆弱不堪,迷蒙模糊。他看着看着,地面轰然晃动起来,在他眼前破碎开无数裂缝,一只只缠扰荆棘,鲜血淋漓的手从裂缝里伸出,不断生长,缠绕住他,似乎在说——
来吧,跟我们一起,到地狱里去吧。
血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