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中自有颜如玉作者:竹篱-第4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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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扬。
像,又说不出哪里像,总之有三分的相像,上面工工整整题了两句诗:昔年偶有回眸顾,从此再难做路人。
人字后一笔像是没有拿稳,落笔珍重,收笔仓促。秦书仿佛能从这一笔里,看出那时候颜如玉画着这幅画时的心情。
他的难过,悲痛,不舍,全在这短短的一笔里。
“这是宋进
颜夫人开口,他也许不知道,这是颜如玉的整个前半生。
“我知道。”
颜夫人叹口气:“怀远……”斟酌了好久,也只是沉默。
秦书心凉了半截:“夫人,我什么都知道,您不必多说,是怀远逾矩了,您放心,我一定不会……”
知道他误会了,颜夫人摇头:“不是这样,怀远,你听我说。我并非是在劝你,相反,若是小玉也能喜欢你,我高兴还来不及。”
“夫人?”秦书有些疑惑。
颜夫人说:“小玉心里也很苦。”
就这么一句话,秦书就听懂了,蓦地很难过,这一切他恨不得代颜如玉一一受过,颜如玉很苦,他知道,即使颜夫人什么都不说,他也知道。
“我都知道,夫人,若怀远今生有幸,绝不相负于他。”
“我信你,可是怀远,我指的,不是这个,你难道看不出来,你和宋进其实……”
秦书笑了,英姿勃发神采飞扬,和画上的人三分相似:“夫人,他将我当做谁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喜欢他,我爱他。”
时至今日,终于可以光明正大说出这样一句话,他爱他,却不是对着颜如玉。
“夫人,怀远虽然驽钝,不够聪明,但是我愿意倾尽一生,去学着好好照顾他,怜他惜他,再不叫他受半点儿世俗和别人的伤害。”
秦书目光如炬,殷殷切切。
颜夫人转过身去,泪如雨下。
她的儿子,是她身上活生生掉下的一块肉,她比所有的人都知道他,懂得他,她的儿子那么好,又那么善良,是世上一块无双的至宝,生来就该受上天优待的。
谁料天地不仁,上天无眼,叫他平白无故受这些折磨。
不不不,还有,还有很多。
还有就是他们自己,他们为人父母,是他们逼他,不仅如此,所有的人,都在逼他,有意或是无意,有心或者无心,都在逼他,让他不得不做那些龌龊事,让他不得不去算计,去杀人,让他独自一人,去抵挡人生艰险,朝中风云。
“好孩子,你既然知道,伯母只是怕委屈了你。”
秦书抿抿唇:“不委屈,怀远甘之如饴。”
颜夫人和颜相提前回来了,也就是说,颜如玉要走了,这一走,就要十个月,秦书有些郁郁,看着小厮跑前跑后收拾包袱,还有商陆不满的抱怨,嫌带的东西多了,太麻烦。
“又不是搬家,带什么枕头!”
商陆将马车上的枕头扔出来,也不知是不是故意,正好扔在走到门口的赵子宴身上,许是力气用得大,赵子宴一个趔趄抓住了门框,狠狠瞪了马车一眼。
颜如玉倚在院里一棵桂树下,颜夫人拉着他的手正说话。
“小玉不要想家。”
颜如玉含笑:“好,不过……我一定会想你的。”
颜夫人眉开眼笑:“好儿子!我去看看你的东西准备齐备了没有。”颜如玉虽然看不见,一直等得颜夫人走远了才招呼赵子宴:“不是有早朝?”
“下了朝就来了,总要送一送你的。”
“别忘了我的嘱咐,今年的秋试,还有西北的情况,你要时常留意着,万不可大意。”
赵子宴开口:“我知道了,你好好养病,这里交给我。”
“你以后可要小心了,家中四个暗卫,我一走也用不着,遣了两个给你,不管怎样,性命最重要。”
赵子宴似是不好意思了,嘴硬道:“还用你说?好了,我都晓得。”
“就交给你了,子宴,若是有什么事,记得写信来。”
赵子宴心说我可不敢,惹毛了商陆指不定会怎样呢,但还是点头:“好好好我都晓得,你莫担心,顾好自己。”
颜如玉确实放心不下,说了这么多也不多说,转头看着秦书:“怀远。”
秦书这才回过神来,赵子宴挤眉弄眼冲他笑得不怀好意,也算识趣,去帮着颜夫人准备东西了。
“嗯?”
“该说的,前几日我也交代好了,你记得凡事与子宴多商量着些。”
秦书点头,又想起他看不见。
“我知道,远舟你……,早些回来。”
千言万语,也不过只能说出这一句话,早些回来。
“嗯,我算算,约摸就是来年春天,等前院里的柳树发了芽,后院的梅花落下,桃花初绽,我便能回来了。”
颜如玉笑笑,所以你不要急。
秦书微微伸了手,衣袖掩盖下与颜如玉两手交握,因为紧张,手心有微微的汗意:“嗯,我等你回来。”
颜如玉上前一步,压低了声音:“我还有个东西,你先保管着,拿好了。”
秦书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见他一只手在自己背后拍了一下,拥抱一般,下一刻便离开了,笑得有点儿……狡黠。
“拿好了,别让别人知道。”颜如玉压低声音嘱咐。
胸前沉甸甸的,像是一本书。“这是……”
“你自己回去看,我先借给你。”
秦书压下疑惑,同一干人等送颜如玉上了马车,颜如玉挥挥手,面带笑意,清雅俊朗:“你们等我回来。”
明知道他不是对着自己说的,秦书还是止不住心里的高兴,他说你们等我回来。
当年下午秦书便收拾了东西,颜如玉走了,他自然没有理由继续在这里呆着,回到自己房间掏出胸前的那一本书,翻了两页,哭笑不得。
是本医术,商陆前几日一直拿在手里的那本。怪不得见颜如玉面有得色,能在商陆手底下神不知鬼不觉将这书“借”出来,委实了不得。
又接着往后翻了几页,除了补充寻常医书中没有见过的药草或者药效之外,剩下的几乎全是各类毒药的配方,有的后面还附了解药方。
只是商陆的字写得乱七八糟,有些难以辨认。
这边商陆驾着马车一路无阻出了燕京,颜如玉有恃无恐,在里面闭目养神,想了想这几日,唇边攒出一丝笑意来:
蠢呆。
商大人心情也不错,灵光一闪,想起以前在南疆见过的一种药草,兴许对彼岸有作用,立刻停了马车,摸了摸自己袖口,嗳?
几乎是一瞬间,商陆就反应了过来,早晨颜如玉和他那娘一样,无缘无故就这么撞了自己一下,登时气急败坏:
“颜如玉!”
☆、【第二卷】
兰陵王?难相守
书红笺,情到深处无言。寄相思,情意缱绻,君知我意望不嫌。无聊独倚门,忽觉春回故园。梅已落、桃花初绽,可伴南风共把盏。
征辔不得闲,孤身望月残,烽火连天。铿锵战鼓金甲寒。怅天涯路远,戍角声声,将军回马缨染血,夜忽梦久别。
归来,心似箭。近乡情更怯,流年暗换,故人笑叹因缘错。思往事前尘,槐乡梦破。镜花水月,终成空,恨情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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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
燕京暮春风光正好,山温水软,草媚花娇。
北郊山上踏春的游人如织,来来往往,好不热闹。娇俏的少女凑作一处欢声笑语,笑嘻嘻互相打趣取笑,间或有姑娘趁着上香的空,羞涩瞄一眼英俊的少年郎,春心萌动。
更有大胆些的,眼光脉脉,眉目传情。
小路两旁尽是些卖小玩意儿的小商贩,七彩的宫绦挂了满架,随风轻扬,草编的蚱蜢小鸟,跟着大人的孩童几乎每人都拿着一个,欢天喜地,还有卖字的书生,摊前放了几把空白的折扇……
“春日游,杏花吹满头。陌上谁家少年,足风流。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纵被无情弃,不能羞。”
春日好景好情,这么一个风度翩翩潇洒俊逸的公子,兼之声如溅玉,念出这好词儿来,说不出的风流招人,引得路旁几个姑娘纷纷侧目,拿着团扇窃窃私语羞红了半边脸。
若仅仅是这样也还好些,秦书含笑,一句杏花已经落了还不及出口,果见赵子宴皱了皱鼻子,下一刻……
“阿嚏!”
若是赵俭在边儿上,这会子肯定已经毫不客气指着他笑起来了,可是秦书比较厚道,耳听得擦肩而过的女孩子善意的笑声,也没好意思笑他,只别过了脸去,但是唇角眉梢均是笑意。
赵子宴拿帕子揉了揉鼻子,还不待开口,又是一个响亮的喷嚏。他嘟囔了两句,嘀咕着柳絮什么时候才能飘完,今年忽然对这东西过了敏,往年都还好好的,这几天尤其严重。
“估计再过几天就好了,且小心着这几日吧。”
赵子宴闷闷点了点头,一边还要防止柳絮沾在脸上,难得有些狼狈,心道来日他非要将这些树都换了去不可。
秦书在前面走,听他不住抱怨,也不接话,心说是他自己出来找罪受,明明已经劝过他了,他非要跟着一起来。
想到此,又是微微一笑,笑意还没有落下,从侧面里忽然跑出个圆脸的女孩子来,拦了秦书,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对着他看。
秦书疑惑,他并不认得这女孩子。
圆脸的女孩咬着唇,伸了伸手,手心躺着条黑色宫绦。
秦书一愣:“姑娘,这不是我丢的。”他还以为人家是来找寻丢了东西的失主的。
圆脸小姑娘一愣,立刻绷不住红了脸,望向不远处站着的女孩子,那女孩一身水绿的衣裙,笑盈盈正看着这边,收到圆脸女孩的目光,大大方方走到秦书面前来,将宫绦往他手里一塞。
“给你你就收着,推辞什么!”
言语不拘,俏皮灵动,竟是多日不见的宋夏。
没想到竟在这种情况下遇见她,秦书想起日前的事情,还略有些不好意思:“宋姑娘。”
赵子宴颇讲道义,凑到秦书耳边,嘀咕了两句。
宋夏跳脚:“赵子宴,你又胡说什么呢!”
秦书听了赵子宴的话,只觉得拿着宫绦的手烫得慌,也未加思索,急急道:“蒙姑娘厚爱,怀远已有心仪之人,而且订了亲,这宫绦,委实收不得。”
宋夏瞪赵子宴一眼,显然是在埋怨他坏了事,也没接那宫绦,转过脸恶声恶气,似威胁一般,但这么个娇俏的姑娘实在没有威胁力,看起来反倒有些可爱。
“咱们的婚约不能算数,我说了,不会嫁给你的,你要是敢娶我,我就拆了你的侯爷府。”
秦书憋得难受,强压下笑意。
“姑娘放心,怀远必不会强人所难。”
宋夏听他这么好说话也不好意思,连忙拉着那圆脸的姑娘:
“虽然我不能嫁给你,可是你看,繁露也很好,不如给你做媳妇儿?”
繁露早就红了脸,不敢看秦书和赵子宴,偷偷在下面狠狠掐了一把宋夏,赵子宴再也绷不住,哈哈大笑,又打了个喷嚏。
“我说宋大姑娘,你还挺会打算,这是要赔侯爷一个妻子吗?咳,侯爷的终身大事你还是不要费心了,有空还是多费心一下你自己,嗯?”
那尾音表明了是逗她,果见宋夏红了脸。
“那你既然不需要我赔给你,我就不赔了,咱们以后各自婚娶,互不相扰。”
难为她花了这么大的心思,秦书点头:“好。”
宋夏便拉着繁露跑了,临走不忘将宫绦从秦书手里扯回来:
“你不要正好,我们走了,你两个慢慢逛。”
秦书看她两个跑远了,顺着风还能听见两人说话的声音。
繁露:“说好的,一盒胭脂,你不是说是帮你送的么,为什么……”
宋夏忙打断:“我晓得了,这回是我对不住你,你看他也不错,长得还好看,我这不是想介绍你俩认识一下吗?好了,走走走,先去请你用饭……”
……
秦书忍不住嘴角抽了抽。
赵子宴凑过来问秦书:“心仪的人?可是我怎么不知道你们两个定了亲?什么时候的事?”
要是真的订了亲就好了,八字没有一撇,只是情急之下随口扯了来唬繁露的罢了。
“唬人的。”
“那你两个什么时候成了,记得请我这个大哥一杯酒。”
忽然想起那日送颜如玉走,两人在树下牵住的手,他虽然没有主动握住自己的手,但也没有反抗,就那么在衣袖遮掩之下,任自己牵了他,虽然只是短短的一会儿。
赵子宴的这一杯酒,不知要等多长时间,也不知他能不能喝得上。
“嗯。”
一路随着游人到了山上,总算见到了那个寺院,寺院不大,年份也久,黄色垣墙色彩稍淡了,但不显破落,更显庄重,三道门并立,正中伽蓝寺三个字古朴端正。
秦书双手合十,微微躬身后这才走了进去,赵子宴看了好大一会儿,这才学着秦书的模样,跟着走了进去。
没走几步便是大雄宝殿,模样庄严,但到底年份多了,更显古朴些,香客络绎不绝,进进出出,面色虔诚。
赵子宴拉拉前面秦书的衣袖:
“嗳,我说,你真的要去拜一拜?”
秦书点头。
赵子宴指指周围的香客:
“你看这么多人烧香拜佛,供在龛上的那尊泥人,真的可以保佑得了这些人吗?”
赵子宴一向对这些东西不相信,秦书也不去纠正他口中的那尊泥人。
“你在外头等着我罢,无聊了自己转一转,我去去就回。”
赵子宴浑不在意,“你快去快回。”说罢转向后面去了。
大雄宝殿内烟雾缭绕,正中间的香炉里袅袅青烟缓缓而起,正中间供着释迦牟尼像,眉目慈和,拈花而笑。
秦书其实也不知道,赵子宴问得那句话,龛上的这尊泥人真的可以听到那么多人的愿望,并真的能保佑这苦海的芸芸众生吗?
若能,为何世上仍有人于苦海中挣扎不得救赎?若不能,又为何一个个前赴后继,虔诚跪拜于蒲团之上,只为求一个心安吗?
人在最无助的时候,才会想起来求这诸天神佛庇佑。
尽人事,听天命,先要尽人事,然后才要听天命。那那个时候的宋进,又是怀着怎样的心情,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