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陛下喊您回家-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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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斯道:“到底是亲兄弟,有什么解不开的心结?正月里本该是合家欢喜的时节,好赖也过去看看他。”
楚政想到此刻成乔的处境,认为这心结是解不开的,便反问李斯:“师父去看过成乔了?”
李斯的狗丈夫此刻正温顺地坐在李斯脚边,仰着头看楚政。李斯摸摸它的头,笑道:“成乔他也恨我呀。”
楚政一口饮尽杯中的酒,用力将酒杯放到桌上,严肃的样子简直像是要他去赴死一样。“师父,我们一同去看看成乔!”
依旧是那座小殿,雕梁画栋的小殿,挂着厚重的棉帘,阻挡了寒冷的北风进入。若非里面偶尔会传出阵阵哀嚎,这里倒是个金屋藏娇的好地方。
推开门,往里走几步再一转身,便能看见那跪在床上的长安君,双手双脚依然被沉重的铁链拴在墙上。人比刚被关起来时消瘦了不少,脸色也变成了一种病态的苍白,听见有人进来,他连眼皮都懒得抬一抬。
楚政第二次见到成乔被关起来以后的样子。
当初关起成乔之日,他看着侍卫们将昏迷中的成乔锁在床上。那时的成乔,虽狼狈却掩不住那股子张扬狂傲。如今的成乔,竟像是个活死人一样,如此可怜。
他忍不住走过去坐到床边,伸过去想要摸摸成乔的手,停留在一半的地方,不敢再往前。
成乔感到有人坐在了床上,微微睁开一点眼睛,却因为殿里黑暗,看不清来人。“好大的胆子,这里也是你坐得的?”话说的威风,然而调子虚弱的仿佛濒死一般。
楚政深吸一口气:“成乔,是我。”
听到他的声音后,成乔浑身一震,想要往后蹭蹭躲开他,却因锁链的钳制而无法躲闪,弄出了很大的动静。锁链咣啷啷的声音深深刺痛了楚政的心,他不知道师父此刻心情如何,他只知道他很想要抱住这个可怜的弟弟,然后放了他。
成乔因无法躲闪,很认命地抬起头,盯着楚政的眼睛,问道:“你是来杀了我的?呵,这样也好,我这么活着倒不如死了。”
楚政没理他,抬手捏住成乔的下颌骨,迫使成乔张开嘴,探过头去审视着成乔的舌头。那舌头上面有很重的一道印迹,楚政看过之后,更加心疼:“成乔,你咬舌自尽?”
成乔冷笑一声:“咬舌自尽?被关进来以后我什么法子没试过?可每次都被你的人救回来,你楚王陛下不许我死我便死不了,不是么?”
“成乔,你果真如此恨我。”楚政皱着眉,语带悲伤。
成乔听到他的话,淡漠地扭过头,审视着眼前的楚政,揣测那悲伤是真是假。
太傅李斯,楚王楚政,长安君成乔。
这三个楚国数一数二的人物,就在这间小殿里,很沉默地待了半天。
直到傍晚楚政和李斯离开时,成乔才缓缓开口:“哥哥,求你赐我一死吧……”
已出了门口的楚政,听到这句话时差点摔倒,他捂住胸口,快步离开了这里。
☆、第二十二章 声子渡江夺临沛 (2257字)
天正七年正月未出,天下八国皆已集结军队,做好了随时应战的准备。
密夫人坐在床边抚着已经很大的肚子,在心里算着自己临盆的时间。
梁王已站在房门口等了一会儿,直到他觉得从外面带来的寒气已经全都消散之后,才走进去。他一边往里走,一边朗声道:“不必起来行礼,只坐在那里便好!”密夫人点点头,坐在那里等着梁王过来。梁王坐到床边,将耳朵贴在密夫人肚子上听了听,问道:“今日觉得如何?”
密夫人道:“还不错,现下战事繁忙,大王不必日日抽空到我这儿来。”
梁王笑着抱住密夫人:“你肚子里可是我大梁日后的大将军呢,我岂敢怠慢?”
“若是个女儿怎么办?”密夫人低头抚摸着自己的肚子。
“哈哈,这话你要去问羽儿,是他定要个弟弟的。我和聘聘倒是希望你能生个像你一样漂亮的女儿,聘聘常说想要个妹妹的。”梁王摸着密夫人的肚子,笑道:“当年李姬怀羽儿和聘聘的时候,我觉得惊讶极了,想不到才这么大点儿的肚子里,竟会有两个生命。”说着,他抱着密夫人的手不自觉地收紧了:“阿密,我已失去一个李姬了,这一回我实在不愿失去你,你一定要保重身子。”
当日的李姬,难产而死。
密夫人拉着丈夫梁王的手,低声道:“自然,我会看着羽儿他们都长大成人的。”
梁王拍拍密夫人的手:“羽儿和昭乐都是你的孩子,我真希望他们可以和睦共处,保护好自己的国家。”
“羽儿和昭乐都是懂事的孩子,我想这是不难的。”密夫人靠在梁王怀里,闭上眼睛想象着昭乐的模样。
梁王道:“我想着若是有朝一日齐国与别国开战,我想派羽儿带兵前去相助,以促进齐梁的邦交,也能促进这两兄弟的情谊。”
没等到梁王派公子羽出兵,齐宫之中的昭乐,已经开始井井有条地布置自己生命中第一场战役。
“殿下以五千人对战吴国三万人可有把握?”魏慈明如是问。
昭乐深深吸了口气,又缓缓吐出,盯着魏慈明道:“无把握又如何?难不成让我下令全国,自此齐国人再不食盐么?师傅,我想过了,我国国土虽辽却一直受制于人,与制盐技术有分不开的关系。”魏慈明满意地笑笑,等他继续说下去。“天下八国,唯有我国善制丝绸,可是丝绸并非必需品,可有可无。而吴国可以不足我国半数之地日益强大,正是因为他们善制食盐。”
“嗯?只有这些么?”魏慈明捻着手中的佛珠,轻轻指了指吴国地图上的临沛。“由西到东最大的渡口,就在这里。”话音落时,魏慈明的手指死死地摁在了地图中临沛东面紧邻洋河的位置。“此处与鲁国交界,若殿下处理得当,攻下不难。”
昭乐心里有些惊讶,微扬起头看着魏慈明的脸,揣测他的心思:“攻下之后如何?”
魏慈明露齿一笑:“攻下后,还给他。”
“还?”昭乐身后的文知礼不可置信地往前踏了一步,目光牢牢钉在魏慈明脸上。
“不还?不还你以为我国守得住么?”魏慈明弯起手指,叩叩地图上的临沛。“无论如何,此番定要夺下临沛。”昭乐用无比坚定的目光给了魏慈明肯定的答案。魏慈明捻着佛珠,抬起头闭上双眼,深深呼出一口气:“吴国正是强盛之际,诡道十二法中卑而骄之此刻最为合用。为师提点至此,剩下一切全看你的了。”
昭乐挺直背脊,微笑道:“请师傅静待我国得胜的消息。”
“好!”
魏慈明走后,昭乐唤过文知礼:“师兄,替我给吴王写一封信,言词中需强硬些,要他释放我国前去贩货的商人。”
“师傅不是说要卑而骄之?”文知礼轻声问着,手里已经拿好了笔,开始酝酿措辞。
昭乐伸伸懒腰:“他扣押了我国商人,我还低声下气地赞许他么?一来折损我国颜面,二来吴王也是懂兵法的人,怎会轻易上当?自然是要先强硬些,引他同我作战之时再给他些甜头,方才像是真的。”
吴王收到信的时候,颇为不屑地哼了一声,便将信掷到了桌上。“无知小儿。”
“大王!”吴国殿中大司马上前一步。“来送信的使者带有五百精兵。”
“去给鲁王送信,人是他要扣的,怎么处置由他来定。”吴王叹了口气,他是很不愿同齐国开战的。“他若不管,我明日便放人。”
殿中大司马领命而去,吴王站起来将桌上的信扔过去。“把这个带上,让鲁王看看。”
昭乐等了三日还没得到放人的消息,便命文知礼再修书一封,要更加强硬。同时命伍齐射派人带两千人前去支援。“文师兄,你去找燕师兄,令他从凌山中派出二百个水性好的,混入大军之中以备不时之需。”吩咐妥当后,昭乐靠在椅背上,细细思索自己的计划,认为很得当了,便起身去了渌水宫。
天正七年正月二十八日,齐国派出两千余士兵从临沛渡口突袭吴国。
寒风萧瑟,被派往吴国作战的将军声子,握紧了手中的刀站在渡口。
他想倘若这是一场戏,那么不单是主角到了,便是配角都到齐了。他望着对面的鲁将,很无奈地挥了挥受下令进攻,他已经可以预知这场战役的结果。
来与他对战的是一个大概四十岁的将士,皮肤很黑,一双眯缝眼小的都看不到眼珠,留着一头散乱的头发,干净利落惯了的声子,觉着此人极像一头肮脏的蛮牛。然而这头蛮牛并不可小窥,李寄书猜到了他的名字。
铁牛,曹沫,号称鲁国力气最大的人。
当那号称铁牛的曹沫曹将军将刀挥向声子的时候,他脸上挂着残忍的笑容,他相信,对面这个有些瘦弱的青年是挡不住他的刀的。
☆、第二十三章 临沛之战 (2477字)
凛冽的寒风呼啸,声子举起刀抵御铁牛曹沫,只是一瞬间的事情,然而,只是那一瞬间,他的心思早已转了许多遍。现今这种打法,是不需要报上名字,就是说他死了也就白死了,没人会传说关于他的事迹。
当身旁的人被砍倒后,血溅到他腿上时,声子转念又想,还是不报上名字的好,说不准哪句让人听见了,日后传出去变作笑柄,被人一刀砍死,可不是什么好听的。
正因为心里的那点弯弯绕,声子就连自己当真挡住了曹沫的刀这件事都没反应过来。
直到那铁牛手上加力,他才后退一步,使上了借力打力的功夫,顺着曹沫的刀往下一滑,直削曹沫手腕子。
曹沫一击没中也挺惊讶,挥刀的空隙得了空,赶忙问一句:“你叫什么?”
战场上生死往往只是一瞬之间,若非曹沫心中惊讶,声子走神的片刻便已化作刀下魂。
“声子。”声子不愿分心,勉为其难地答一句,心里发狠地想着,让你这蛮牛死个明白!
曹沫刚想再说话,声子拿刀就砍他胳膊肘,他这算是看出来了,这小子下手十分狠毒,招招取人关节要害,一经击中,非死即伤。
声子的功夫是跟伍齐射学的,伍齐射的功夫又是跟着他爹练出来,他爹是什么人?
齐国上一任大司马,齐国前些年在姜白手里没败了,少不了大司马和管相的功劳。
这两个一文一武,没少为保家卫国做贡献。
伍大司马没正统地学过功夫,一身功夫都是跟战场上摸爬滚打地练出来的,招招都是要人命的把式。那些年的伍大司马,是齐国人口称颂的大英雄,谁家生个闺女都说日后得嫁个大司马那样的英雄。
如今英雄已逝,但总会有新的英雄顶替上来,就像日夜更替一样平常。人走茶凉,正是这俗世间的道理。
声子且战且退,退到临沛渡口之际,杀伐之声乱耳,自北方传来。
身边仍旧是喊打喊杀的叫嚷,刀刃破风之声,剑啸龙吟之属,像是一首缠绵温柔的情歌,萦绕在情郎心间,久久不能散去。又像是一条夺命的蛇,顺着脚腕一直往上缠行,直到颈间锁紧,夺命。
曹沫猛然一刀落下:“全军撤退,支援沛郡。”
望着退回鲁国的鲁军,声子的部下跑过来问:“将军,要不要追?”
“不必,殿下吩咐此役……”声子想到昭乐太子的吩咐,此役败于吴军。然而,吴军换做了鲁军,他也不知该如何才好,长长呼出一口气:“罢了,全军上船退回我国流域之内,静待大司马下令。”
这场战役,声子终生难忘,因他在这一役失去了左臂,曹沫前去支援沛郡之际,一刀斩落了声子的左臂。
坐在船上,声子侧头审视着自己左肩上的伤,他的表情太过平静,令他身边的军医都觉得恐怖。“将军。”
“怎么?”声子偏头去看那年轻的军医,低声笑道:“你师父呢?”
“师父说您这伤只需糊上创伤药,便派我来了……”年轻军医顿了一下:“您这伤端的厉害……我还是去叫师父吧……”
见军医要走,声子忙用右手拉住他:“不必了,余下的伤兵你师父若救得便让他去救,我这伤是没辙了,你只糊上药别让我这伤口继续流血,不然我流血也是要流死的。”军医叹了口气,紧闭着双眼拿起瓶药粉就往声子肩上撒,声子强忍着伤痛笑道:“没用的东西,见这么点儿伤就怕了还做什么军医?”
“我……”军医一时词穷,仍是闭着眼撒药粉,撒过后睁开眼要包扎,看到声子的伤口又是扭过头去深吸了一大口气后,才转过来拿着绷带认真的给声子包扎好伤口。“将军,我并非胆小,只是见识还少,当我年纪大些自然就好了。”
声子伤口疼的很又流了许多血,浑身上下没有半分力气,实在是懒得理他,抬抬手臂对那军医道:“扶我过去休息之后便出去帮你师父吧。”
军医唯唯,扶着声子到床边躺好后,明明看到声子疼的一身冷汗,却还是淡淡说道:“过会儿那创伤药融入伤口,会疼上一阵子。将军英明神武,想来是不怕的,我这就出去帮师父照看伤兵去了。”
将军声子传回齐都的消息到达之日,同时到达还有一个消息。
魏慈明听到这两个消息后,靠在自己床头想,如此甚好。
“鲁国将沛郡割让给了吴国?”昭乐的手再桌子上像是弹琴一样来回敲打。
“不错,我国攻上临沛之日,吴国绕过临沛带入攻入沛郡……”
昭乐抬手制止了伍齐射的回禀,摒退周遭宫人,压低声音问道:“我国攻打临沛何以鲁国前来对战?”
伍齐射答道:“声子回说,当日扣留我国商人的虽是吴国,其幕后指使却是鲁国。”
昭乐捂住眼睛使劲儿地搓了搓,大错特错了,师傅自小教导他要知己知彼,方可百战百胜,这一回他的首站便输在此,也是输在了他的自以为是。“那么鲁国怎么甘心将沛郡割让给吴国?”
“臣不知。”
昭乐挥挥手:“师兄先下去吧,我想一个人想想。”
声子回来时,带回了被吴国扣留的齐国商人。
这一战,在齐人眼中,是胜利了的。齐国境内所有人都在为此战告捷而欢欣雀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