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陛下喊您回家-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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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战,在齐人眼中,是胜利了的。齐国境内所有人都在为此战告捷而欢欣雀跃。
声子回来后不单带回了被扣留的齐国商人,同时也带来了昭乐心中的答案。
“纵是吴国夺下了沛郡,以鲁国国势,也不至于就此割了沛郡给他。”昭乐的目光停留在声子左面空荡荡的袖管上,这是齐国的英雄,他应该得到嘉奖。
其实,奋勇杀敌死在战场的人很多,死掉的那是忠烈,只有活下来的才能成为英雄。
声子说,楚王给鲁王和吴王分别写了信,都是言辞谦恭,口气强硬,命他们释放被扣留的商人,并处理好沛郡问题,不要破坏联盟。
昭乐嘉奖了立下战功的声子后,独自去了马厩,跨上常念在寒天冷风里疾奔许久。
临沛之战,所有人都认为齐国胜利了,昭乐太子胜利了。然而昭乐心里再清楚不过,他败了,败得一败涂地。
达达的马蹄,伴着齐都内喜悦的欢呼声,践踏着昭乐的尊严。他紧紧攥住马缰,以宣泄自己的不甘,他痛恨自己的无能,痛恨自己的自以为是。
风未止息,自北方吹来。
楚宫中的侍卫跑到楚政面前跪下,声音发颤:“陛下,长安君逃了!”
☆、第二十四章 劝君莫作有情人 (2398字)
饮马度秋水,水寒风似刀,赵国的军队从靖和出发,前往齐国。
魏慈明站在昭乐对面,立了半晌方才开口:“此等大事,何以不同为师商量?将国事寄于巫卜之术,殿下好决策呀!”
昭乐低着头不看魏慈明,师傅手中的佛珠在他眼前循环反复,一颗接一颗的落下升起。
魏慈明长长的呼了口气:“你师兄卜出的结果是什么?”
昭乐这才开了口:“师兄说,因我有障,是以他什么也算不出。”
“障?很好,九畴的本领又精进了。”魏慈明笑笑,拍着巴掌绕过桌子走到昭乐身边,双手摁到昭乐肩上:“殿下可知道你的障是什么?”
昭乐点点头:“知道。”
“好。”魏慈明点点头,仍站在昭乐身后,伸胳膊将手里的佛珠放到桌上。他握住昭乐的手一颗一颗数着桌上的佛珠:“殿下,如今我国之事便如这串佛珠上的珠子,需用一根线穿起方可,而殿下便是这根线。然而殿下之障若不除,便是此刻穿起这些珠子,怕也是经不住时日便要断的。”
昭乐摸着那串佛珠,仿佛心中也平静了许多:“师傅说的是。”
“现今赵军已经开拔,虽是朝着齐国来的,殿下也无需忧心。以他此刻的处境,必定不会破坏与我国的联盟,赵灵宫此刻想要的并不是齐国。”魏慈明提到这个名字时,胸口的伤又疼了起来,他咳了一阵后继续说道:“他想要的是鲁国,这些年赵楚连年开战,无非是为了更多的土地。他如今几攻楚国而不下,便将目光转向了洋河西岸诸国,鲁国刚吃了场败战,正是他攻打的最佳时机。”
昭乐叹了口气:“师傅所言,昭乐心中全部明白。”
“既然殿下已想明白,又有何畏惧?”魏慈明偏过头,逼视着昭乐的双眼:“殿下,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昭乐倒吸一口气,无力地垂下头。他抬手捂住自己的额头,低声道:“师傅,您容我再想想。”
魏慈明往前倾了倾身,整个胸膛都靠在了昭乐背上。他伸出右手拿起桌上的佛珠,左手则出其不意地掐住了昭乐的后颈:“殿下,此刻赵楚两国便如为师的双手,一手拿着佛珠,一手掐着殿下的脖子。该如何抉择全看您了!请殿下速做决断,齐国百姓的生死,全在您的一念之间!”
一念之间。
昭乐闭上眼睛在脑海中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魏慈明最后的话,如今的情况他实难抉择。
魏慈明出了齐宫,一眼便看到了站在宫门口的老人,忙上前行礼:“管相。”
如今的管相已不似当年他初见之时那般意气风发,须发皆已花白的老人,伛偻的背影笼罩着落寞。十几年前的魏慈明,骄傲跋扈,对于管相毫不敬重;但当魏慈明看到这个已被天下压弯了背脊的老人时,总是抑制不住内心的震动。
若说天文六年的管相是正在燃烧的火烛,那么天正七年的管相便是已濒临油尽灯枯的命运,却仍要为主人散发最后一丝光芒和热量的火烛。
年迈的管相见到魏慈明出来,步伐蹒跚地迎上去,紧紧握住魏慈明的手,眼中闪烁着希望的光芒。
魏慈明反握住他的手,压低声音:“管相,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您随我来。”
才一进到魏慈明家中,管云便迫不及待地问道:“结果如何?”
魏慈明往火盆里扔了两块碳后,请管云坐到椅上,一面煮茶,一面说道:“慈明该说的都已说了,殿下如何决断,那是谁也说不准的事。”
管云将头抵在拐杖的之上,无奈道:“我也进宫同华夫人讲明了厉害,只是不知她能不能在殿下面前说上话。”他又叹了口气,眼中浸上了泪水:“若殿下选了楚国,齐国只怕是挡不住赵军的铁蹄呀!”
“管相喝口茶暖暖身子吧。”魏慈明不知该如何劝慰将一生都奉献给了国家的管相,只好寄希望于齐宫之中的昭乐太子,只望他的徒儿能谨记自己多年来的教导,肯饮尽一腔心酸,也不负齐国百姓。
管云接过杯子,轻轻抿了一口:“魏大人,日后我若不在了,还请您看在和殿下多年师徒的份儿上,多帮衬帮衬殿下。”
魏慈明一惊:“管相何出此言?”
管云笑道:“贺郡赠药之情,只怕大人不肯轻负。”
魏慈明没有回答他的话,只双手捧着杯子饮尽了杯中的热茶,也不肯给管云一个明确的答复。
这个问题一直困扰他直到深夜,他跪在菩萨前,一遍遍审视自己的内心。
他想起了清溪的花草,想起了清溪幽居之时的自己,倘若他一直留在清溪,该有多好?那么他的生命里,不会有昭乐太子,不会有齐国,也不会有赵灵宫……
天上斜河,疏星淡月,偶有断云微度。
昭乐跪在渌水宫前,目光坚定地望着紧闭的宫门。
身旁的宫人急的团团转,拉着渌水宫里出来的侍女低声道:“姐姐,求您在夫人面前说句话,让殿下进去吧!打晌午就跪了,此刻夜深露中,只怕再这么跪下去……”宫人掩了口,不敢讲不吉利的话。
那侍女微蹙着眉,低声答道:“你当夫人在宫里好受么?殿下在外面跪着,夫人在屋里跪着,都是一样的。”
伺候昭乐的宫人听了侍女的话,扑到昭乐身旁跪下,哭道:“殿下,您就顺着夫人的意思吧!这……您这跪坏了身子,齐国千千万万的百姓可仰仗谁去呀!”
昭乐扭过头看着身边的宫人,一脸平静地问道:“我若不在了,难道齐国就没了仰仗么?”
宫人用力地磕了几个头:“您若不在了,齐国哪抵得住那些虎视眈眈的诸王呀!”
“罢。”昭乐抬手拍了拍宫人的头,对着渌水宫朗声道:“母亲,昭乐想通了!”
话音落尽,渌水宫门也打开了,一身素服的华夫人奔了出来死死抱住昭乐,哭道:“你莫怪今日母亲逼你做无情不孝之人,母亲也有自己的难处呀!”
昭乐任由华夫人抱着,将头抵在母亲肩窝,哽咽道:“母亲所作所为皆为齐国百姓,昭乐心中明白。况且作此决定,母亲想必是比我更加难过……”
冷月无情,将寒冷的月光铺洒而下,落在渌水宫前的这对相拥而泣的母子身上。
☆、第二十五章 你既无情我便休 (2251字)
天正七年二月的赵宫里已撤去了火盆,王适之躺在床上搂着赵灵宫的脖子,笑道:“大王此番攻鲁,大胜归来时可否赐适之一部书?”
赵灵宫揽过他,偏头盯着王适之的眼睛问道:“你所说的可是鲁王时代家传的那部经书?”他顿了一下,轻轻抚过王适之的腰背:“那书我已应了姜昭乐了,此番他肯助我夺鲁,不单要钱粮,还要那本书。”
王适之一愣,靠在赵灵宫胸口低声道:“罢了,我师弟既然想要,那谁也拦不住。”
“什么?”赵灵宫搂着王适之的手臂一紧,随即恢复如常:“你不必着急,待我日后攻占齐国之时,便将那书拿来给你。”
王适之笑笑,趴在他胸口并不多言。
赵灵宫隔着里衣摸着王适之的背:“你比你师弟如何?”
“我自然比不得师弟。”王适之笑如平常,他现在已经学会了挑赵灵宫爱听的说,不再去与谁争锋。
赵灵宫顺着王适之的背,将手伸入裤子里揉捏着他的身体,手指在两股之间的缝隙来回游走:“你除了这处不如他紧致,旁的并不比他差。”他低头亲了亲王适之的额头:“你们清溪门人都练过长生不老术么?这么多年你的脸怎么还像我刚见到你那会儿似的?”说着手指捅入那个本该紧致的穴口:“只有这里有些松了,不似当年。”
王适之强笑道:“大王说笑了,天下哪有什么长生不老术?”
赵灵宫的手指在仍停留那里,来回搅动了几下:“那你告诉我,这里松了怎么办?”王适之抿紧了嘴唇,红着脸缩了缩下身。赵灵宫感觉到变化后,笑着翻过身体将王适之压在身下,轻轻咬了咬王适之的唇:“真乖。”
念去去千里烟波,暮霭沉沉楚天阔,王适之站在城楼上,目光始终锁定着那一抹鲜红。他并不知道这春风一度过后,赵灵宫便要亲自前去靖和带兵出征。他扯扯嘴角却笑不出来,大王以为他已累得睡过去后才走的,这算是温柔还是抛弃?王适之分不出来,他只知道,这次的战役,途径齐都。
赵国王师自靖和前往齐国嘉陵这个消息传到楚政耳中时,惊得楚政当即从留守都城的一万五千军中拨出一万大军开拔,分别前往与齐交界的陆口和与赵频繁开战的歧岭,以期保护昭乐、保护齐国。
倘若此刻赵灵宫能够率人攻入楚国,想要以多胜少,一举拿下并不算是什么难事。
赵军经嘉陵入齐都之日,正是绿芽初绽,满目浅色桃花含苞待放。
昭乐亲自率人站在城楼上迎接赵国王师,魏慈明站在他身边,手中的佛珠已绕到腕子上:“赵国王师治军甚严。”
昭乐抬眼望去,见为首的是一队重甲骑兵,泛着青光盔甲已武装到了马蹄之上;之后徒步的士兵手中,上百面赵军旌旗随风飘荡;步兵后的马上是几个看起来极威武的将士,那几个将士中披着鲜红披风的便是赵灵宫;后面的队伍虽长,有人有马,还有粮车等装运补给的马车或人力车,却一直整齐划一地朝着齐都前进。
忽然就想起了第一次见到赵灵宫的场景。
霎时间,日子停止倒退,退回到了很多年前的赵宫初见的那一日,退回到了他喊赵灵宫少君殿下的那一日,退回到了赵灵宫扬手打了师傅一个耳光那一日。
时光已轰轰烈烈地走过,他伸出手,感觉时间从手指间无声地掠过,却始终留下这些令人不快的回忆。他侧头去看身边的魏慈明,依旧是波澜不惊的样子,目光清澈悠远,似在看着赵军,又似眼中什么都没有。
伍齐射、王彩御、李寄书三个人站在昭乐身后,踮着脚眺望赵国的军队,俱是将行军之阵偷偷记在心里。唯有侍立在昭乐身后的文知礼,轻轻摇摇头,似是对赵军的布局有何不满一般。
赵国大军并未进城,十数万在城外驻扎,不由得齐都百姓不感惊慌。
昭乐命人召燕于琴进宫,宫人到燕于琴府上时,他正在同一众门客饮酒唱歌,见宫人前来也不起身相迎,只笑道:“文大人呢?他怎么不来?”
如今文知礼已升任太史之职,再不干来他府上传话的差事了,因此,燕于琴也少了见到文知礼的机会。
来传话的宫人哪知道文知礼与燕于琴这宛若欢喜冤家一般的关系?正在为燕于琴的无礼而生气,冷言冷语便抛了过去:“文大人身处太史要位,传唤燕先生入宫这等小事还需劳文大人尊驾么?小的来办足矣。”
“足矣……”燕于琴捏着手中的酒杯,眯着眼看了看,而后一口饮尽杯中酒。他笑着站起身,与身旁门客交待一声后,便随着那宫人进了宫。
齐宫梧桐初萌碧色,燕于琴走在梧桐树下记起一年前,齐宫门口的马车上坐着他的文师弟。他走进大殿,跪在殿中,抬起头,映入眼中的是他的师兄师弟,还有那可望而不可及的文太史。
昭乐抬抬手:“燕师兄请起!”
此时殿上的人倒是齐整的很,魏慈明、昭乐、以及当年六侍童,今日都到齐了。
昭乐道:“各位师兄今日想必都看到赵军的阵仗了?”
燕于琴笑笑:“我一介草民,从何得观?”
“从何得观?只怕赵军尚未落脚,你府上门客便已将赵军行军之阵画好送到你桌上了。”文知礼死死盯着燕于琴的眼睛,生怕遗漏他一丝情绪。
燕于琴最受不得文知礼这样,冷冷淡淡地回他一句:“是又如何?”
眼见这两个又要吵起来,昭乐连忙抬手制止,不让文知礼再说话,沉声道:“各位师兄今日得见赵军阵仗,不知心中有何想法?”
当齐宫之内诸人各抒己见之时,赵军驻扎于齐都之外的消息辗转传到了楚国。
楚政这时候才明白了自己的愚蠢,提着刀大发雷霆。他想不到,他心心念念想着的昭乐,竟是如此无情之人。
也好,你既无情我便休!
☆、第二十六章 痴情总被无情负 (2356字)
天牢中的阴寒与外面初春的天气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已被关在天牢里多年的齐王姜白望着天牢中那仅有的一扇小窗,外面的蓝天白云,茵茵鲜花,悠悠碧草,都已与他毫无干系。他与外界的接触,除了这扇小窗,便是前来送饭的老狱卒了。
他听老狱卒说起外面的事,天下的事。
他听老狱卒说起齐国的事,老狱卒说:“你那儿子比你能干些,却也是个软蛋!”
姜白很想反驳老狱卒的话,然而他有什么立场呢?他从未见过长大后的昭乐,更不知道昭乐到底是个什么样子,难道就凭当日魏慈明曾说过的语言,便以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