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浮生之倾国作者:梦里浮生-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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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相称,太子便称叔父为父皇。
殷螭笑道:“平身吧——小林,你适才那些话讲给小孩子听,他哪里能懂得。”林凤致起身,恭谨的道:“臣教诲失当,谢陛下指正。”殷螭道:“朕哪能指正林少傅先生——小林,别装了,今晚赐你留宿东宫,等我过来。”林凤致尚未说话,安康已经高兴起来,说道:“先生,今晚又可以陪我讲故事了?晚上好怕人,有先生就好了。”
林凤致也不谢恩,却低头向安康道:“殿下怕黑,宫里有老伴当可以相陪。臣是外臣,实不能留,殿下恕罪了。”安康颇是失望,拉着先生袍袖还想再求,已听父皇笑道:“你便是爱拿乔——现下站的地方你还记得不?这里是我第一次调戏你的地方。”
林凤致抬头看了看墙头枫枝,依稀也有点记起前事,殷螭道:“那日红叶都被吹落了一半,眼下却才泛红——我们认识以来,不知不觉都是第三个秋了。你跟我早就惯了,还装什么佯。”
林凤致脸色微微冷肃起来,向安康道:“得罪殿下,请殿下先移步回宫可好?臣有话向陛下禀报。”安康愕然,殷螭一笑,便也说道:“安康,你先回宫罢——朕有话跟你林先生说。”安康素来畏惧父皇,只得乖乖由殷螭的两个随侍领着回东宫了。
等宫墙边只剩下了两个人,殷螭便笑道:“好了,外人都赶走了,你可以跟我发狠了——我看你又是一副发狠相。”林凤致果然毫不客气,直接道:“我今晚不会留宿的,你别想了。”殷螭道:“怎么了?”林凤致道:“第一,我不喜欢在东宫;第二,昨晚才做过——连续两个晚上,你不腻烦,我还腻烦呢!”
殷螭哈哈大笑,道:“这事轮不到你腻烦——在东宫又有什么不好?你怕安康又撞见?小孩子家有什么好怕。”林凤致寒着脸道:“你让我做他先生的,便得给我一个为人师表的尊范。”殷螭道:“啧,好正经!说什么为人师表,你那位令师可不是有尊范得紧?”
林凤致脸色一变,转身就走。殷螭喝道:“站住!你脾气越发不象样了——仔细我灭你九族。”林凤致道:“你也仔细我忍无可忍!”殷螭好笑道:“你这话跟我发狠过几回了?我看你忍到今日,还是只有忍。”林凤致回过头来,道:“那你挂在嘴上要灭我九族,又灭过几回了?我看你灭到今日,也是灭无可灭!”
两人互相瞪视一晌,却不由得各自笑了出来。殷螭哂然道:“算了,不跟你斗嘴了。只告诉你:你要是今晚不在东宫,我怕你后悔莫及。”
林凤致挑眉冷笑,正要说话,忽听后面有人大声禀道:“皇上,坤宁宫恭请圣驾!”
既有外人前来,两人间立即恢复了君庄臣恭的假相,殷螭向来禀的内官问道:“皇后极少寻朕,莫不是出了什么事?”那内官吞吞吐吐的道:“奴婢不知……请皇上移驾坤宁宫,太后鸾驾已经去了。”殷螭皱眉道:“多半她们又闹乱子。”向林凤致道:“少傅好生训导太子,朕走了。”于是林凤致跪送圣驾离开,随后自回东宫。
二之3
虽然被殷螭威胁过了,林凤致却还是不想留宿东宫——其实上一次留宿,也不过就是两个月前的事,但那一夜的尴尬窘迫,却是至今记忆犹新。
留宿东宫的事当然并非只有那一回,差不多自被任命为太子少傅起,便时不时被赐留宿,夜里当然免不掉殷螭驾临。林凤致一向对他的纠缠采取避无可避、索性不避的态度,倒也安然受之。但平时殷螭一般都要到三更天才暗中过来,那一回却忽然心血来潮,天刚黑便即圣驾光临,还携了一本市面上新出的龙阳秘戏图册,兴致勃勃的要试新花样。林凤致同他上床已经是迫于无奈,哪里还肯再自辱一层,做这等床笫取悦之事?于是一个强迫,一个峻拒,拉拉扯扯闹了半晌,折腾得动静大了,结果导致尚未睡下的安康,也被惊动了过来。
殷螭临幸林凤致,从来不避随侍耳目,房门一般都只是虚掩,有时内侍误闯进内室,也不过就是被皇帝一笑赶出,并不责罚。这般养成习惯之后,外面的侍卫也就不怎么在意严防门户出入。安康是太子身份,身材又小,侍卫拦得不如何尽心,竟被他眼错不见推开门闯了进去,大叫“先生”,惊得林凤致将兀自纠缠不已的殷螭狠命推开,一时尴尬窘迫无比。
那时已经被扯得发髻半散,衣衫凌乱,全无半分平日的庄重风范。林凤致的性格矜持中又有一股狠戾劲,既然业已身陷这般屈辱处境,索性以更高傲的神气来藏起自己的羞耻不堪,所以倘若是被成人取笑,甚至这个模样被全体东宫官员所目睹,他也尽可满不在乎。可是如今撞进来的却是自己的学生,小脸儿上带着惊惶关切连问:“先生怎么了?”却不由不使他百感交集,愧恨难当,蹲下去紧紧抱住这天真无邪的孩童,禁不住颤抖不已。
那晚到底还是谎言将小太子哄了出去,殷螭到底也没有做成新花样。因林凤致心里不痛快,情事草草而毕,此后他便死活不肯再留宿东宫,宁可在家接驾。殷螭对此颇有微词,嫌半夜出宫太麻烦,总是想方设法逼他再宿宫禁,却均被林凤致挡了回来。
所以适才的话,林凤致根本没放在心上。午间赐筵之后,东宫官员纷纷退卯回家,他陪安康又闲谈了一会儿,哄着他跟傅姆回寝休息,便也打算动身出宫。刚走到庭中,却有一名小宫奴匆匆跑进来禀道:“林少傅,外面有位乾清宫的公公,候着少傅出去说话。”
林凤致一怔,快步出了东宫,果见宫门口有一个小黄门正等候着,却是个十八九岁的少年,容色秀丽异常,虽然作寻常内监打扮,也掩不住袅袅动人之意。他又吃了一惊,脱口道:“紫云?”那秀丽少年抬头一笑,眉目间竟有一股凄婉之色,低声道:“林大人,可否借一步说话?”
这少年紫云,本来并非宫监,却是南城相公堂子中的头名花魁,曾经上过前朝嘉平二年《凤城名花谱》的行院状元榜;而那一年首创的良家榜里,初中进士的林凤致也被好事无聊的寻芳客弄上了头名。虽然这一届名花谱未几便被禁毁,这名声到底如影随形,一度常使林凤致尴尬不快。
当今的皇帝殷螭,在前朝做豫王的时候,便时常微服去逛堂子,与这紫云颇有些露水情缘,到了登基之后,索性把以前常宠的绝色少年带到宫里胡天胡帝,因紫云容貌出众,善侍人意,又格外宠幸了些。不料时皇后忽然多管闲事起来,以“圣上既然专宠,何不长留宫禁?”的极贤惠极体贴的话语,逼令紫云留宫服侍——这个留宫,自然不是普通的留,而是必须净身做了内侍,方好长侍禁中左右。
林凤致至今记得那张皇失措的少年跑来寻自己,满眼是泪,惊得瑟瑟发抖,一个劲的哀求道:“紫云不想净身,求林大人向皇上说说情罢!”林凤致虽然被迫在私底下委身皇帝,却到底保持着自己的大臣身份,哪里愿意牵扯到后宫纠纷?若是别人来求,他早已正色峻辞,可是这紫云——
他当年被敬如父亲的恩师俞汝成第三度□,又目睹生母惨死,一度神志错乱,被拘禁在俞府半月之久,无数次寻死未遂。那时俞汝成也怕他想不开,于是命召来侑酒的紫云去相伴劝说。那时这个柔弱美丽的少年,紧紧抱着自己颤抖的身躯,含泪劝慰:“林大人,你哭吧,哭出来就什么都好了——命里注定要苦,没法子的事,也只能受落呀。”
然而林凤致是绝对不肯认命屈服的人,虽然悲苦,虽然崩溃,一颗心却始终如铁石般坚硬,无论如何哭不出来。
那半个月是毕生最痛苦的地狱,而地狱中唯一不住在柔声安慰自己的,只有这个身世微贱的歌童相公。他是奉命劝告,却也是真实的同情着自己,甚至不惜将卖身以来的血泪经历,娓娓的讲出来,告诉自己世上苦难太多,太早放弃这挣扎求生的希望,不应该,不值得。
林凤致平生最是刻薄狠心,却也最是恩怨分明,当年有过这般恩情,如今便不能不回报,于是极难得的向殷螭开口求情。其实殷螭本意也不想将宠童净身,用他的话来讲:“去了□,不就跟玩女人没什么两样了么?太没趣儿!”但时皇后撺掇了太后下懿旨,殷螭也懒得费劲去反对,对林凤致的求情便置若罔闻。最终紫云还是哭喊着被迫净了身,选入宫禁服役。不出时皇后所料,紫云一旦去了势留在宫里,反而很快就遭到殷螭厌弃不问,这秀色夺人的名花状元,落在宫中无人眷顾,也就是一个寻常小太监的身份了。
为此林凤致私下同殷螭狠吵了一场,殷螭听惯了他的刻薄话,根本无动于衷,反而笑道:“气什么?我本来就是没长性没情意的人,你又不是不知道——不过话又说回来,说我没长性,我怎么就偏偏对你有长性呢?玩了快三年还没腻,忒难得啊!”
他似乎也觉得这事颇是不可思议,居然思索着分析了一番:“你的脾气坏得要命,其实真没什么好玩:要说标致,也不是没人比得上;要说风情,你从来连跟我多睡一会都不肯,想换个花样都死活不答应,还有一堆怪癖……每回跟你做完了,都十分没趣,弄得我几乎再不想下回——可是却不知道怎么了,丢开几天又会想你,又巴巴的找你来做,忍你的性子。真不知是哪儿来的鬼迷心窍!你倒说说看这是为什么?”
林凤致给了一个狠毒的答案:“你是犯贱!”
这四个字使殷螭当场翻脸,怒冲冲的走了,此后竟一连半个月不曾来骚扰。林凤致乐得清净,可是只道他就此丢开手不来,却又不然,过了半个月后,殷螭居然又浑若无事的驾到临幸,笑道:“实在拿你棘手得紧:为床笫失和杀大臣,不好办;索性丢开又不甘心,太过便宜了你——我便认了犯贱罢!反正到床上,失便宜的还不是你?”
林凤致心底忍不住又腹诽了他一万遍“犯贱”,却也拿这厚颜天子无可奈何。所以他愈发坚信自己的说法:这个侥幸窃居大位、亲王出身的皇帝,确实既无人君之望,也无人君之器,不成体统,不成气候!
好在殷螭虽然没长性,对紫云到底还不算过分无情,没有将他拨到其他地方使用,而是留在了乾清宫里,让坤宁宫便欲寻这个小太监的岔子,也不甚方便下手。说实话殷螭其实对时皇后有些头痛,因为一来这桩婚姻是笼络势力而结,到底微带三分忌惮;二来他专好南风,一年之间临幸后妃的次数总加起来也超不过十回,皇后自婚后便长年旷居,用良心想想也觉得应该愧疚——所以每当时皇后在后宫搅出是非,他都睁一只眼闭一眼不加理会,有时还特意多给皇后一些薄面,比如适才一听坤宁宫有请,便即匆匆移驾而去。
林凤致自求情未遂之后,一直便没有再见过紫云,此刻忽见他来寻自己,不免惊疑交迸,随着他走到隐秘的去处,紫云便即向他屈了半膝,说道:“多谢大人当初为紫云说情!”林凤致心里内疚,急忙挽住他手,道:“其实……”紫云含泪道:“小人命苦,那也不消说了——大人当初为小人不惜触犯了皇上,这份情义,紫云一直心感。”
林凤致心道触犯了殷螭那厮是自己惯常干的,原本不算出奇,这时却也不好说什么。紫云忽然抓牢了他手,低声问道:“林大人,皇上是不是要你今夜留在东宫?”林凤致含糊道:“没有。”紫云道:“他一定会要你留下的——小人冒死,就是来告诉大人,今天晚上,东宫万万留不得!请大人即刻出宫回府罢!”
林凤致脸色微变,道:“这其中有什么缘故?”紫云摇头道:“其中缘故大人也不必知道了,不是什么好事。大人速速离开的为是!”
林凤致沉吟一晌,点头道:“好,多谢你的良言,日后必有补报——你是擅自来的罢?还是赶快回乾清宫的好,我也要出宫了。”安抚的拍拍他手背,又说了句:“好好保重。”便即抽手回宫。
紫云看着他走远,蓦地大声道:“大人,紫云知道你一向……一向不听劝的,但是今儿的话,求你千万要听紫云一回!”林凤致回头微微笑道:“我一向听劝的,你放心便是。快回去罢。”
秋日晴朗,大正午的阳光照在他大红官服之上,粲然生辉,更映得人如美玉,这笑容是如此温和明净,却又如此飘忽不实。紫云忽觉心中发悸,喃喃的道:“大人……只盼大人安好,莫要落到……紫云这般地步。”林凤致一哂,道:“我如今,还有什么别的地步可落?”说着已经返身向东宫大门去了。
二之4
六岁小太子安康,其实并不是林凤致想象得那样懵懂无知,至少在这个孩童的小心灵里,是自以为懂得很多很多的。
安康其实是个很寂寞的孩子,从很小的时候,就知道自己没有见过面的生母在宫里头地位不高,自己的地位所以也不高。那时父皇还在,如果皇后娘娘一直没有生皇子的话,那也会是还在吃奶的弟弟安宁做太子,自己就是个没人问的孩子罢了。
可是忽然有一天,父皇驾崩了,跟着小弟弟安宁也夭折了,没人问的自己,莫名其妙的被大家叫做太子了——安康其实不懂得什么叫做太子,只知道忽然从南三所搬到一座叫做东宫的宫殿里来,服侍的奴婢多了很多,还变出一帮官员说是自己的属员,可是那又怎么样呢?寂寞还是很寂寞,改口叫“父皇”的皇叔父,并不是亲父皇,对自己总是爱理不理的;住在坤宁宫名义上也应该算作母后的新皇后娘娘,看自己的眼光更加有点凶,虽然面子上总是笑得很和蔼,但幼童小心灵里有着奇妙的直觉,大人们真笑假笑,他其实能分辨出来。
所以安康明白,这世上对自己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