蟾宫春秋-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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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事?”
“此回若侥幸胜了,我希望蟾宫能交出一人。”
这个要求令温初晴大感意外。心念电转,他霎时明白过来,问道:“甯盟主口中之人,可是百里云骁?”
“正是。”甯怀殇声音微沉,神色又严肃了几分。
温初晴拂衣站定,八风不动的螓首笑道:“动手吧。”
“承让了!”
甯怀殇语罢,欺身近前,出手翻掌呼啸生风。他习的是正宗玄门八字诀,一身武骼清奇,与高手过招全凭内力修为,不喜倚重兵器,此番对战亦如是——直觉告诉他,眼前这个人看似温文尔雅,武功造诣绝不在他之下。
温初晴轻功甚好,出剑时一双修长白净的手握在柄上回旋反转,煞是好看。
甯怀殇一招未尽复出一式,变幻之快,只在眨眼瞬间。温初晴身若轻云,剑走偏锋,两人激战数刻,仍是不分伯仲。
雨早已停了,围观众人目不转睛地盯着在半空飞旋的交叠人影,神情俱是紧绷。
甯怀殇与温初晴接触愈久,愈觉对方深不可测,兀自心惊不已。
寻常比武之人,随时间推移必然力有不逮;唯有内功心法修至上乘者,方可反其道而行。前者如黑衣剑客,后者如甯怀殇。可温初晴介于两者之间,又超脱于常法边缘,令人捉摸不透。
不知不觉百招已过,胜负将晓。
山野之间云销雨霁,一缕阳光穿云而来,打在温初晴素净的罗衣上,折出数道炫目的异彩。
甯怀殇骤感视线一晃,凝眉望去,但见那人剑指向地,腕白如玉,眼眸透出微末的凉意。
忽地一阵剑风起,人前疏影没。甯怀殇甚至来不及看清他的招式,心口便传来一阵遽恸,身躯随之无力软倒。他强抑住痛楚,想要站起来,肩头却被一口冰冷的利刃压制着,让他动弹不得。
“承让了。”
那人带笑的声音自头顶上方响起,甯怀殇没有抬头,只是伸手,将他的剑一寸一寸攥紧,直至利刃刺入手骨,血流如注。
温初晴一声轻叹,终是收了剑,回身淡然道:“你下山去吧。”
甯怀殇自觉愧对盟友,思绪一时纷乱,又感急火攻心、五内俱焚,当下再无力强撑,颓然闭了双眼对身后众人道:“甯怀殇有负厚望,自当退隐江湖。盟主之位,请诸位另择明主吧。”
此言一出,闻者无不骇然。徐世华首当其冲,忿然道:“习武之人,胜负乃兵家常事!一时气话算不得数,盟主何必拘泥于此!今日邪教铲灭在即,断不可功亏一篑!你们谁信得过我徐世华,就随我来吧!”
一声令下,盟军血性翻涌,蜂拥着徐世华与蟾宫人马厮杀起来。甯怀殇眼见情势逆转,转瞬间温初晴与那黑衣剑客双双陷入人海苦战,当下无颜驻留,狠了狠心,径自下山去了。
甯怀殇走后,余者众人再无顾忌,莫不以徐世华马首是瞻。温初晴与黑衣剑客各领一部且战且退,渐渐将大部盟军引入蟾宫内苑。
此处宫邸不比山间野外,多有神霄绛阙、柳暗花明之景,放目远眺,白玉回廊迤逦数百里,一眼竟望不到头。盟军中很多人毕生从未见过如斯奇景,不禁看得目瞪口呆,惶惶然以为误闯仙境。饶是徐世华和陆常青这般见过世面的人物,身立其间,亦觉出几分超尘脱俗之意。
众人正惶惑时,愕然发现四周没了邪教之人的踪影。那些人,明明刚刚还在喊打喊杀,现在却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不知钻到哪里去了。
“搜!就算掘地三尺,也不准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徐世华当机立断,下了狠令。众人不敢稍怠,各自分头找寻去了。陆常青觉出不对,急忙出声喝止:“且慢。”
徐世华不悦的瞪向他:“只差临门一脚,你不会想喊停吧?”
陆常青慌道:“前辈,此地气氛实不寻常,断不可冒进。”
徐世华知他行事惯常保守,早有心有不耐,听了这话只觉得好笑:“我看这里寻常得很,陆庄主若是害怕其中有诈,回去等消息便是。”
“我并无此意。”陆常青受了轻侮,面上有些过不去,却碍于情势有变,仍硬着头皮道,“我只想提醒一句,搜查的时候尽量不要走得过于分散,以免落单,中了敌人埋伏。”
作者有话要说:
☆、第5章
徐世华充耳不闻,越过陆常青步入白玉回廊,手指抚上柱身美轮美奂的雕刻,啧啧叹道:“好一处富丽堂皇的蟾宫,好一个穷奢极欲的邪教!他们若非坏事做尽,何来这般富可敌国?我等今日替天行道,也算是为武林除去一害!”
陆常青沉默下来。他收回目光,不再看向回廊,转而加入了搜寻的人群。
徐世华在廊上独自慢行,沿途宫室鳞次栉比,雕饰华美繁复。他百转萦回,却是不得其门而入,正欲强行破坏时,外围突来一阵剧烈骚动,只好收敛心神,回头一观究竟。
不远处,陆常青等人一见到徐世华,便纷纷朝他围拢过来。
徐世华皱眉问:“怎么回事?其他人呢?”
陆常青汗如雨下道:“这地方有古怪,一开始不见了几个弟兄,我们着人去寻,结果派出几拨人马都接二连三的消失,现在就剩下我们了。”
什么?千员之数只余不到百十!徐世华着实惊出了一身冷汗。
旁边有人小声担忧道:“他们会不会中了敌人的埋伏?”
“附近没有打斗痕迹,也没听见什么奇怪的动静,突然就消失了,真是怪事!”
“难道叫山精鬼怪给吃了吗?”
“这可说不准!”
……
众人议论纷纷,细思恐极,内心更加惶惶不安。徐世华急得虎目贲张,怒然斥道:“慌什么!世上哪有山精鬼怪,休得胡言!”
原本闹哄哄的场面被这震天一响给压住了,徐世华继续道:“依我看,那些人应是不小心落入敌人的机关陷阱,被囚到暗室去了,所以才不见动静,就像凭空消失一样。”
“暗室?那可是近千人,哪儿来那么多暗室可以关押?”
徐世华蓦地联想到什么,悚然一惊道:“我方才仔细探查过,这里的宫室看似寻常,实则固若金汤,根本无门可入,料想是障眼法,也许我们的人就被囚禁其中。”
“若真是如此,要如何是好?”
众人没了头绪,又想到皆因甯怀殇不在,群龙无首,以致误入敌腹、损失殆尽,顿时个个神情怆然,心头如罩阴云。
徐世华纵有豪情未酬,此刻也无力回天,当下莫可奈何道:“敌暗我明,此地不宜久留。为今之计,只能先行撤退,找甯盟主商议后再另寻他法。”
说话间,四周不知何故起了一阵浓雾,在日光映射下交织成一片绮丽光景。诸人正疑心时,忽闻一阵女子的媚笑借由风声幽幽传来,“现在想走,不觉太迟了麽。”余音绕梁回荡,久久不歇。但凡闻其声者,莫不五感一窒,耳鸣眼花,气逆欲呕。
前方绯色渐淡,朦胧见得一人踏雾而来,衣白胜雪,举步生烟。在其身后,紧随一抹氤红丽影,远望袅袅婷婷,近看百媚千娇。只是红衣女子容颜虽美,那白衣人却犹胜她七分——原道胭脂已绝色,哪堪仙灵下凡尘。他的眼神明澈,眸间隐含水雾,长身玉立翩若谪仙,端看圣如神祗,似不食人间烟火。
徐世华与邪教之人周旋半生,对蟾宫历任宫主皆以形貌为美的传言多有所闻。此前冰璇玑的美貌在他看来已是万中无一,孰料眼前一介男子,与之相较竟有过之而无不及。思及此,心有所感,一时大骇,莫非继冰璇玑之后接掌蟾宫的,便是此人?
不能怪他多想。盖因眼前之人气度超群,当世无双,身份定是非同小可。再观其身后的红衣女子,料也不是泛泛之辈。
像要证明他的揣测似的,女子吃吃一笑,嗔道:“老乞丐,中了我柳门醴魂烟还能面色如常,修为不错。但不知你那几位朋友能坚持到几时?”
徐世华一听是剧毒醴魂烟,立刻反应过来,脱口而出:“毒娘子柳玄应!”
柳玄应不高兴的皱眉,“老乞丐,说谁是毒娘子?”
“哼,自重者人重之!我也不是什么老乞丐。”
有美当前,偏偏徐世华视若罔闻,脾气冲得很。柳玄应不免腹诽这老怪就是爱逞口舌,还是那呆瓜盟主有趣些。她想到这里,便随口问道:“怎么不见甯怀殇?”
“妖女,装什么糊涂!人就是你们逼走的,何必明知故问!”
柳玄应平生最恼不解风情之人,禁不住忿然道:“老怪,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废话少说!把解药交出来!”
“休想!”
两人一言不合动起手来,徐世华虽然身中剧毒,到底功夫底子硬些,强撑一时半刻不是问题。柳玄应惯于施毒,却不擅与人近身交手,招来式往间,渐渐落了下风。就在她左右支拙之际,白衣人出手了。他只是微一扬袖,徐世华便感到周围风压一沉,整个人被股无形之力所慑,几欲双膝跪地,忙急运内力以抗。
白衣人将目光转向柳玄应,冷若冰霜的道:“你退下。”
“是,宫主。”柳玄应轻咬着红唇绕至他身后,表情隐忍。
宫主?果不其然!徐世华心下大骇,眼睁睁看他一步一步朝自己走来,强抑多时的毒伤竟而爆发,痛楚如万蚁噬心,疼得他汗水浸浸,透湿了内衫,只是动弹不得。
“祸到临头犹不自知。”白衣人缓缓开口,语速极慢,“枉你机关算尽,终也难逃一死。”
徐世华受制于人,仍不肯示弱,张口骂道:“要杀便杀!亏你还是一方之主,说起话来却像个女…呃啊啊!”
白衣人出手奇快,徐世华甚至没来得及看清,就发出了支离破碎的连声哀嚎。盟军里有些体力不支的,原已被剧毒折磨得自顾不暇,此时俱被这阵阵凄厉的喊叫惊破了胆,竞相跪地求饶。陆常青见状,忍不住痛心疾首的摇头:“你们…你们…唉!”半晌,念及蝼蚁尚且偷生,何况是人?终没能说出完整的一句话。
至此,徐、陆二人已是回天乏术,众人被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蟾宫弟子团团围住,插翅难飞,只能束手就擒,盟军大部沦为阶下囚。
待乱局平靖、一切尘埃落定,已是半月之后。
经此一战,蟾宫易主,江湖上尽人皆知。武林正道结盟讨伐邪教,结果落得个消亡殆尽的悲凉下场,失望叹惋者有之,落井下石者有之,前尘诸事,成了近来普通百姓茶余饭后津津乐道的谈资。
解剑峰上却又是另外一番光景。
抛却种种恩怨不谈,蟾宫有五大奇景堪为天下绝。听香楼傍溪而建,方圆百里花香四溢,绵延不绝;揽月阁幽居山阴,远离尘嚣,铺陈不若其他殿宇奢华,却自成一股清沛灵气贯穿其间,流风回雪,见之忘俗;珍珑台顾名思义,构筑精巧,暗藏奇门遁甲之术,因占地甚广,排设形同宫室内苑,四季风光迥异,外人误闯其中,如入迷阵,危机四伏;点军殿以琉璃作瓦,玉砌为砖,雕梁画栋巧夺天工,于夜幕下亦能散发炫目光芒;丹霞宫乃宫主修行之所,于云深处巍然而立,俯瞰半山,终年烟雾缭绕,更有冷泉遍布其间,水质莹洁可比玉液琼浆,妙用无穷。
此际蟾宫方经战乱,多处殿宇遭盟军毁坏,门下弟子忙于奔波重建,脸上并无多少胜利的喜悦,反而俱是一副惊怕神色,对不久前发生的那场战事更是噤若寒蝉。原因无他,皆因新任宫主个性阴冷寒酷,镇日不苟言笑,自也不喜门人多嚼舌根。便连在内苑,仍有许多人只晓其名讳月隐麟,曾长期居住在大夏王宫,身份斐然,乃冰璇玑最为器重的入室弟子,余者一概不知。
作者有话要说:
☆、第6章
月隐麟甫接掌蟾宫不久,平素不爱说话,也不喜人情世故,因而与门人之间的相处远不如外人以为的那般融洽。正道联盟上山讨伐,恰逢蟾宫新旧势力交替时期,其时宫主闭关未出,门下大小诸事全由点军殿主温初晴代为打理。倘若盟军一开始就大举侵入,亦或后期在外围坚守到底,蟾宫内部虚空,一旦久无外援,防线必破。幸得盟军首领甯怀殇临时退阵、宫主又提前出关,局面才迅速扭转。否则此次正邪对垒,任凭温初晴才高纵天,也是独木难支,最后孰胜孰败,犹在未定之天。
相较于外头暑气炎炎,殿内默然对峙的四人之间,则是暗潮汹涌、山雨欲来。点军殿主温初晴与珍珑台主阮空绮分列两侧,听香楼主柳玄应就于前座,主位上的月隐麟眉宇轻蹙、唇线紧抿,这让他看上去多了几分生气,少了几分脱尘意味,却依旧美得教人心旌神摇。殿内守卫无不侧目窥视,然被月隐麟目光泠然一扫,又都不敢久望,一个个挺直了腰杆,双腿绷得笔直。
过不多时,一名玄衣弟子进得殿来,朝月隐麟揖手禀报:“回宫主,梅阁主有恙在身,无法前来。”
月隐麟闻言,眉头皱得更深了些。
温初晴看穿了他的疑虑,便替友人分辩道:“这几日山上气候变化大,揽月阁又建在荒僻处,想必是水汽湿重,害梅落的老毛病又犯了,宫主莫要见怪。”
“无妨。”
月隐麟心有不悦,只是念及这揽月阁主梅落本就与常人不同,他患有腿疾,进出皆赖以轮椅为辅,行动确有不便,当下也不好深究。
柳玄应美目微凝,含笑问:“不知宫主特地召我们前来,所为何事?”
月隐麟却不急着回答她,转而望向阮空绮道:“我命你修复的五座新殿,进度如何?”
阮空绮惯穿一身黑色斗篷,隐着眉目看不分明,此刻略略低了头道:“若无意外,预计再过半月即可全数完工。”
“此次蟾宫受损严重,身为宫主未能及时体察危情,是我失策。幸赖温殿主应对得体、进退有度,保我蟾宫不失,理应有赏。”
月隐麟话音一顿,身后近卫即时会意,手捧鎏金木匣恭敬送至温初晴面前。
温初晴何等人也,心念电转间已想得通透,忙起身道:“正道人马来势汹汹,宫主尚在闭关,属下不及禀报便自作主张,分明是逾矩了,怎还敢邀功?请宫主责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