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丽江山(全书四卷)-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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胭脂和琥珀一脸心悸的走了出去,等她们带上门,我飞快的换装,衣裳照旧换成男服,然而男子的发髻却是我一个人无论如何也盘不起来的,无可奈何之下,我只得顶了一头披肩长发,从窗口直接跳了下去。
这还真得感谢阴识,大概是原来怜惜妹妹体弱多病之躯,所以将寝室安排在了一楼。这若是搁个二楼、三楼什么的,我哪敢这么肆无忌惮的见窗就跳?
脚刚踩到实地,忽听跟前有人沉声道:“姑娘,请回!”
我倒退一大步,只见阴禄站在窗底下,躬身向我一揖到底。
有那么一瞬间,我万念俱灰,没想到阴识那么狠,居然连一丝退路也不留给我。我的拗脾气顿时上来了,回去乖乖听从他的话学琴,只怕这辈子都难逃被他耻笑的下场。
“姑娘,请回!”阴禄姿势不变,把话又重复了遍。
我一不做二不休,不等他站直腰,抬手一记横劈,掌缘凌厉的劈在他后颈。阴禄连哼都没哼一声,便头朝地的栽下,直接趴到地上不动了。
我的一颗心怦怦乱跳。自打考上黑带,实战时和师兄师弟们没少喂招,甚至还练习过掌劈木板,我向来都是全力施为,绝不留情。这会儿虽然刻意收了几分力道,但是毕竟心里没底。
我小心翼翼的弯腰,伸手试探他的鼻息:“喂,你一个大男人,可别虚有其表,那么不经打啊。”
几秒钟后,我松了口气,还好,还有呼吸:“阴管家,对不住了!地上凉,你躺会儿就起吧。”我吐了吐舌,驾轻就熟的往后院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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绑架
七百顷田地到底有多大?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徒步步行了一个上午,原以为自己必然已经走出新野了,可是到田里向耕作的农夫一打听,却发现原来自己还在阴家的地盘上打转。
土财主!阴家果然有钱,据闻阴丽华的父亲阴陆在其七岁时便已过世,可以想象一个如此庞大的家业从此压在长子阴识肩上,他需要有多大的胆识和气魄来一肩担起这个重担。
一方面怀着对阴识的点点愧疚之意,一方面又不甘心被他禁锢在狭小的房间里,乖乖的做大家闺秀,我内心交战不已。
到得晌午,肚子饿得咕咕直叫,出门时逃得太过匆忙,身上连一件值钱的东西也没带。路旁荒僻,除了庄稼竟是连个歇脚的馆舍也不得见。
我第一次真切的感受到了两千年前的落后,不禁更加怀念起在阴家的锦衣玉食来。阴识虽然要求甚严,但至少他对我这个“妹妹”还是挺够意思的。
好容易过了庄稼地,在穿过一片树林后,我终于无奈的承认自己迷路了,在林子里绕了半天跟鬼打墙似的,愣是没能走出去。
绿荫华盖,鸟鸣虫啾,好一派早春气息。
我腿软无力的扶住一棵树,欲哭无泪,早知如此,就算阴识让我琴棋书画无一不学,我都不敢再这么任性了。
“哞——哞——”
我耳朵猛地竖了起来,侧耳再听。
“哞——”
果然没错,是牛叫的声音,清清楚楚的从左边树丛后传了出来。踉踉跄跄的奔了过去,拨开一人高灌木丛,我的眼前不禁一亮,一辆牛车赫然停在树丛后的空地上。
“天不绝我!”我兴奋得手舞足蹈。
“什么人?!”还没靠近牛车,猛听身后爆出一声厉喝,“好呀,居然还有人敢偷我们哥仨的车,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我刚要回头解释,突然眼前一花,一团白晃晃的迎面袭来,我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沉腰扎马。
当地声,那团白芒落在车辕上,砸出点点火星。我凝神一看,顿时吓出一身冷汗,只见一柄长剑直直的劈入木辕三分,剑身颤巍巍的嗡嗡作响。
握剑之人,是个身材高大,年纪在二十来岁的青年,一字眉,眼睛瞪得跟狼一样。在他的注视下,我心脏一阵痉挛,那种不受控制的剧跳感觉再次出现。
其实他长相原本不恶,只是为了突显自己的霸气,有点刻意装酷,硬是摆出一副了强悍的架势。不管他是空摆架子,还是真有本事,至少他手上有剑,而他……刚才那一剑,货真价实的向我劈了下来。
心跳在数秒钟后恢复正常,这个时候后有凶徒,前有恶霸,我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办才能化解此刻的危机。
“子张,剑下留情!”斜刺里有个清爽的声音忽道。
我脖子僵硬,连头也不敢回,只是死死的盯住了那个叫子张的手中长剑,我怕他趁我分心的时候再一剑劈来。
看样子,我一个不小心踩到了雷!而且还不只是一颗,这一踩便是三颗。
边上那个说话的人靠了过来,伸手去拦子张的手,小声道:“别紧张,只是个小女子。”
身后一开始鬼叫吓人的男人也走近,我能清楚的听到他脚踩在草地上发出的沙沙声响:“即使是个女子,可她想偷我们的牛车,不能轻饶了她!”
“我……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偷你们的牛车了?”我一时火起,猛地拧身,却对上一张惨白的脸孔。
那个人个子长得很高挑,身材极瘦,长脸,倒挂眉,鹰钩鼻。这种种加起来都不算得什么,关键是他的脸色,面无血丝,活脱脱的跟个白无常似的。
我的气焰被他的样子吓得熄了一大半,见他眉毛一挑,露出十分不悦的表情,忙笑着打哈哈:“我真没要偷你们的牛车,我只是迷路了,见有车停在这里,想过来找个人问问路。”
白无常将信将疑的瞥了我一眼:“这女子虽然穿得不伦不类,可是衣裳料子不错,不像是穷苦人家出生。”
持剑的子张从车辕上跳了起来,收剑归鞘:“这里是新野地界,南阳郡新野乡除了姓阴的,便是姓邓的最有钱,问问她是姓阴还是姓邓,咱们顺手做了这票买卖再去绿林山亦不迟。”
边上那个讲话最温和,看起来也是最好说话的年轻人犹豫道:“我们赶路要紧,这几日官府缉拿得紧,还是勿多生事端的好。”
子张嗤笑道:“成丹,你也忒胆小怕事了些。”
成丹面色不悦的沉下脸来,那个白无常随即插嘴道:“咱们此次去投奔王氏兄弟,空手而去未免不大好看。如今这女子自己撞到咱们手里,这是老天爷送给咱的便宜事,岂有不要之理?”
成丹闷声道:“听闻新野阴识、邓晨,皆不是好惹之辈,我不想徒增麻烦,原是好心提醒,却也并非说是怕了他们!”说着,低头转向我,问道,“女子,你叫什么名字?”
我心里一抖,带着颤音道:“我……我姓管,我……我迷路了,我想回家……”原是想装出一副害怕的样子好博取同情,可没想自己是真的害怕到了极点,不禁声音抖得不行,就连眼泪也是不由自主的滚落下来。
以前总爱看一些武侠小说,特别喜欢小说里那些劫富济贫的绿林好汉,如今自个当真身临其境,成了被劫持的对象,却只剩下害怕和哭泣了。
这……真的一点也不好玩。
“我想回家——”我索性坐到地上,放声大哭,学着小孩儿的撒泼无赖,在草地上蹬腿打滚,“我要回家啊——”
我真的想回家,回去躺沙发上捧着武侠小说,嚼着薯片,喝着可乐,津津有味的品味里头那些大侠生死相搏的惊险历程,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躺在枯黄扎人的草地上,被人拿剑威胁。
那三个大男人面面相觑,过了好一会儿,子张突然大喝一声:“闭嘴!不许再哭!”
我瑟缩一下,我最怕他手里的那柄剑,他说什么我哪敢违背,当即收声,匆忙用袖子抹干眼泪:“我没哭。”
白无常哈哈大笑,一扫脸上阴霾气息:“这小女子有点意思。”
唯有成丹一言不发,我注意到他脸色阴沉,若有所思,才瞧了他一眼,他突然跨步上前,伸手一把抓向我。
情急之下,我下意识的抬手格挡,一掌才要劈出,我猛然觉醒,忙收回双手,假装害怕的护在胸前。
以一敌三,我还没那个自信能够全身而退,更何况子张手里有剑。
这一停顿,成丹已从我腰间“啪”地扯走腰带,我大惊,没等我明白过来,他手里抓着腰带,目光冷峻的睃向我:“狡猾的小姑娘!”
我的视线落在那腰带上,脑子里嗡地一响。粉绿色的束腰带子上,用黑色丝线绣了两只对立的辟邪,两只张牙舞爪的辟邪间,口含着一枚红色火球,火球内又用金线绣了一个硕大的“阴”字。
“敢耍老子!”子张噌地跳了起来,我手脚并用,狼狈的从地上翻身爬起,撒腿就跑。
“抓住她!”
“臭丫头!”
“别让她跑了!”
我哪还顾得上回头,一口气冲出林子,身后一开始还听得到追逐的凌乱脚步声,到得后来,脚步声渐息,随之而来的竟是隆隆车辙声。
我喘着气回头一看,只见白无常站在车辕上,驾车飞驰追来。眨眼间,牛车追上我,车上成丹探出上身,左手伸长了一捞,竟一把勒住了我的腰。
我尖叫一声,下一刻已是天旋地转的被扔进了车厢,子张手中的长剑出鞘三分,锋利的剑刃架上了我的脖子。
我被绑架了。
绑匪是个三人组合,听他们平日里坐起闲聊,我大致拼凑了一些情报。
那个长得最像好人,最后却让我阴沟里翻船的成丹,是颖川人;白无常不姓白,姓王,可他名字里倒真有个“常”字,他叫王常,和成丹是老乡;至于那个长得很霸道的子张,则姓马名武,子张乃是他的字,他是南阳人,所以难怪他对阴、邓两家的人情世故颇为了解。
他们三个以前不知道做过什么,得罪了官府,如今都成了亡命天涯之徒,专靠四处打家劫舍之类的混日子。不过,听他们的口气,他们好像只对富户出手,对那些贫苦之辈倒是很客气。
我被逼无奈,说出自己是阴家千金的实情,当天晚上成丹和王常继续押着我往南赶路,马武却折返回新野,估计是到阴家去索要赎金。
他们的目的地是绿林山,不过王、成二人和马武约好会先在蔡阳碰面,到时候是撕票还是归还人质,全赖我那位大哥够不够厚道了。
阴识……希望他不是守财奴!也希望成丹他们三个人的胃口小一些,没有狮子大开口,我可没自信自己能值得太多钱。
毕竟,阴识和阴丽华只是同父异母的兄妹,而阴兴,那个没啥良心的小混蛋,是完全指望不上的。阴就么,这一个多月和我交情还不错,只是他年纪太小,恐怕在家里还说不上话。至于其他的异母弟弟阴欣、阴䜣等等,直接跳过,提都别提。
我该怎么办?眼看着到得蔡阳后,我被押进一间馆舍,锁在逼仄狭窄的一间夯坯房内,门窗紧闭,我咬着唇空焦急,却也无计可施。
王常的性子和他的长相一样,阴鸷得很,和他呆一块,时间久了会全身不由自主的起鸡皮疙瘩。所以一般情况下,我宁可由成丹看守我。可是和王常相比,成丹太过精明,我的一举一动,哪怕转个身,说句话,他都会刻意留心,防止我耍诈。
三天后的一个雨夜,黑灯瞎火的馆舍外突然响起一阵狂乱的犬吠。我本就睡得不踏实,狗叫了没几声便把我吵醒了。因被劫持在外,我一向不敢大意,所以就连睡觉也从不脱外衣。
我刚从床上坐了起来,正摸黑穿鞋,突然砰的声房门被撞开,有人冲了进来。
黑漆漆的我只隐约看清是个个子挺高的人,猜想着应该是王常,于是猫着腰,趁他在门口磨蹭着想点火镰的当口,急速闪到他跟前,飞身一脚踢了过去。
他反应倒也异常灵敏,衣袂声起,他的身形已向门内掠过一步。我的一脚踢空,身子回旋之间,紧跟着又是一记回旋飞踢,直踹他胯下。
这种违规动作要是被教练看见,不气得他吐血,把我当场开除才怪。可我如今为保性命,却哪还管什么道义,对方人高马大的比我高出一个头,我在身高上占据不到优势,只能想办法攻他下盘。
“啪!”他腾身跳起,双手手心向下压住我的脚,我心里一惊,丝履从脚上脱落,他抓着我的鞋子愣了下,我趁机赶紧缩脚。没想到王常这么难缠,我眼光瞄向门口,决定不和他多费时间,还是逃为上。
正要往门口奔,没想到他的动作比我想象的要快许多,我差点没一头撞进他怀里。灰心绝望之余忍不住破口大骂:“王八羔子,就知道欺负女人,你们算哪门子的英雄豪杰!全部都是狗屎!”
“你……”王常迟疑了下,不进反退,与我保持一定距离。我刚觉得他的声音有点不对劲,他又困惑的问道,“你可是阴姬?”
我大吃一惊,他不是王常!
“你是谁?”
“快跟我走!”他伸手过来拉我,我肩膀往后一缩,避开他的爪子。他呆愣一下,随即说道,“请相信我,我不会害你,把手给我!”
他的声音温柔如水,在嘈杂纷乱的雨声中居然奇异的给人以一种宽慰安心的感觉,我竟是忘了危机,呆呆的把左手递了给他。
手心一紧,一只温暖的大手牵住了我,将我带出房门。我踉踉跄跄的跟着他走了几步,他突然停下,松开我的手说道:“对不住。”
我不明白他的意思,他倏地在我跟前蹲下,之后我的右脚脚踝上猛然一紧,他托着我的脚轻轻抬了起来。我低呼一声,晃了晃身子,急忙攀住他的肩膀,他细心的替我把鞋子穿上,而后起身。
黑暗中我虽然瞧不清他的长相,却能感受到他的细心和温柔。
“好了。别怕,我会带你出去。”手再次被他轻柔的握住,他带着我在阴森的过道内穿梭前进。
“你……究竟是谁?”我困惑的开口。他是谁?为什么要救我?
他没回头,轻声柔和的笑:“我乃刘秀。”
刘……秀?!
手指微微一抖,他是刘秀!原来他就是那个刘秀!我一阵激动,恨不能立即拉他回来看个仔细。
奔出馆舍的大门,院子里的看门狗仍在吠个不停,可不知道为什么整座馆舍却是安静得出奇,我正觉奇怪,忽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