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梦 by 玉隐-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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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梦黎忽然听到一阵奇异的风声，嗡嗡鸣响震荡着耳膜，随后感觉到血液的温度，飞溅在自己脸上。是谁受伤了？他猛地睁开眼，看到义父捂着胸口嘴角一丝殷红，他急忙奔上前，想扶住义父摇摇欲坠的身子，却听风雪飘出声示警：“小心，伤你义父的另有其人。”
十二
一剑惊寒。郁梦黎终于知道刚才听到的不是风声，而是剑锋劈开空气的鸣响。但那剑不是指向自己而是攻向义父。郁梦黎的身影没停拼尽全力扑出。那一瞬间他眼里没有天地没有草木只有他的义父。义父已经受伤了，站都站不稳，恐怕挡不住这来势凶猛的袭击。他要用肉身为义父挡剑，他不愿再看到所爱的人流血，哪怕以己命相换。
“阿黎！”郁漫天艰难地抬起执刀的手想出招阻止那致命的一击，无奈重伤下内力不济，而且他的一招一式对方都了如指掌。他的眼中现出绝望，那深深的哀伤令人动容，他再也顾不及其他，他只想救他的阿黎，于是他颤声道：“他就是你的儿子。”
剑锋一顿，那人忽然手腕上扬，划破郁梦黎右肩的衣衫。那铜簪的烙印被压在各种各样的伤痕下却依稀可辨。那人再一挥剑，以剑气封穴点了郁漫天和风雪飘的穴道。
那人的身法快如鬼魅，风雪飘又是始料不及那人功夫高到可以剑气封人穴道而不伤肌肤，风雪飘手中白练尚未挥出便被定在原地。那人用的决非中原正派武功，似是从北边来的。
“孩子，你受苦了。”那人向前走了一步。
郁梦黎却挡在郁漫天身前道：“你不要过来，不许伤害我义父。”
“孩子，你可知我是你什么人？”那人的语气是少有的温柔，平常刻意伪装的低沉沙哑荡然无存，“我是你的母亲，你是我的儿子，唯一的儿子。”
望着那人一身灰衣清瘦的身材，毫无特征却显然不似女子的面孔，郁梦黎怎能相信？“你是男是女？慌称是我的母亲有何企图？”
那人一愣，仿佛被郁梦黎的话刺伤。犹豫了片刻终于还是下定决心，散开长发手在脸上一摸，揭下一块人皮面具。
天色微明，清风拂过，吹开如云秀发，露出那人的本来面目，竟是一张绝美的容颜。那倔强的鼻梁，那如水的明眸、那温润的唇、那苍白的脸颊与郁梦黎如出一辙。
“你长的真的很像我年轻时的样子，刚才见到你时我就已经开始怀疑。幸好郁漫天说出真相，要不然我一剑刺死了你会后悔一辈子的。”那人自顾自地说着，从怀中取出那根铜制发簪，“你肩上的记号就是用这根簪子烙上的，这簪子是你父王赏赐给我的。来，到娘身边来，让娘抱抱，跟娘回金国见你父王。”
“一派胡言，我凭什么信你这疯婆娘的话？”郁梦黎嘴上这样说，心中却在动摇。对，这是摄魂术，那人在迷惑他的心神，他不能上当。
“不管你是否相信，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我是你母亲，你是我的儿子。”那人一字一句道，“我给你两个选择：生路，杀了郁漫天和那个姓风的小子，拿着行云刀跟我回去见你父王，今后为咱们大金国效力；如果你继续固执，不听我的话，便是死路一条。我把你带到这个世上，也有资格结束你的生命。”
郁漫天了解那人的性格，那些话绝对不是恐吓，那人会说到做到。他并非不愿看到他们母子相残，他只是不希望他的阿黎就这样死去。也许阿黎跟他的母亲走是件好事。于是他缓缓道：“阿黎，那人没有骗你……骗你的一直是我……”真相，隐瞒多年的都快腐烂掉的以为这辈子绝对不会说出来的真相，他终于还是说出来了。从妻子中毒，女儿出世，妻子自尽，十多年来为了换取女儿的解药，为金人杀人敛财，直到几年前他忽然发现阿黎的身世禁不住在阿黎身上发泄心中怨恨……
郁梦黎听到这里，眼神已经迷离，义父的话他没有理由不相信，但他还是问道：“你恨我是仇人的儿子，所以才会强要我的身子，用这种方式折磨我？”
郁漫天望向阿黎的眼神同样迷离，从说出真相的那一刻起他便抱定了必死的决心，到了现在他已不需隐瞒什么：“最初我根本不知道你的身世，我要了你的身子是因为我无法克制，我对你的情早已超出父子，有违天纲伦常。”
“你为什么从来不对我说！”
“我不想让你知道自己的身世，怕你知道了会离开我。”
“我要你说的不是这个，你爱我，就该早点对我说啊！”郁梦黎紧紧抱住郁漫天，泪流满面，不是悲伤而是欣喜，“你知不知道我也是爱着你的，就像你对我的爱一样。过去那些日子我真的好苦，心中好痛，因为我以为你不会爱我的。”
郁漫天在郁梦黎的怀中笑了，从未有过的释然安慰和感激，他想如果现在就死了，他也心满意足了。他柔声道：“阿黎，我有生以来第一次这样开心，死而无憾。我死后希望你能帮我做一件事。紫珊在密室的冰棺中，传说行云刀里藏着一张去往神仙谷的地图，神仙谷里埋着一本记载起死回生之术的医书。这世上除了你，我最牵挂的就是紫珊了，如果她能活过来请你好好照顾她。”
“紫珊死了？”
“她对你用情太深。两年前得知你入狱就求我去劫牢。我不肯，她便以死相逼。我一时情急对她说出真相，她竟然立下死志。她相当聪明，表面上不动声色再不提让我救你之事，却偷偷毁掉当月的解药，直到毒发。我耗尽内力也留不下她性命，她临死时一直喊着你的名字。紫珊死了我再不会受人控制，于是我用冰棺装殓了紫珊留住她的容颜，之后便在密室里运功调息，想着恢复元气后把你从牢里救出来，带着你远走高飞。可是我的心思无法专一，我那时以为你与紫珊两情相悦，害怕你知道了紫珊的死讯不肯跟我走，要为紫珊报仇，而仇人正是你的母亲。我越想越难过，杂念丛生以至走火入魔筋脉紊乱功力全失。我只好先躲起来慢慢疗伤，用了一年多的时间功力才渐渐恢复，只是双腿已不能久站，身体大不如前。一次机缘巧合，我知道了行云刀的秘密，我开始筹划把你救出来再盗得宝刀。可惜，可惜……还是被你母亲找到了行踪。”
“郁漫天，话说完了没有？”那人声音冷酷，“说完了，你也可以去死了。”
十三
“母亲！”郁梦黎忽然双膝跪倒，“孩儿刚才言语冒犯之处还请您原谅。孩儿可以跟您走，只求您放过我义父。”
“他不肯为大金国效力，又知道我们太多秘密，必须死。”
“那你可以在孩儿身上下毒，威胁他不说出秘密。”
那人冷笑道：“你太天真了。郁漫天侵犯你折磨你那么久，你居然还信他说的话？一个男人会爱上另一个男人？父亲爱上儿子，这是多么荒谬的事情？听娘的话，把那两个人杀了，一了百了解除烦恼。”
“母亲，您不明白，我知道他是爱我的，我也同样爱着他，即使我们都是男人，即使我们是名义上的父子。”郁梦黎郑重道。
“我怎会不明白？这世界上根本没有所谓爱情！”那人几尽疯狂地喊道，“你父王也曾经对我说他爱我不在乎我出身低微，可到头来他还是为了巩固权势娶了公主。他利用我的感情让我为他卖命，他下毒控制我又让我下毒控制别人，他当我是一件工具，除了我的武功他从不关心我其他的事情，他甚至根本不知道我已经怀了他的孩子。我出任务时在宋国生下你，由于当时事态紧迫不能带你离开，把你寄养在一户人家，谁知再回来时那家人因战乱流离失所逃荒到别处，我从此与你失散。”
“母亲，我求求您……”郁梦黎说到这里忽觉一阵眩晕，再也压制不住内腑的剧痛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儿子，你怎么了？”
一直没有说话的风雪飘对那灰衣人道：“他中了我的毒。你解开我的穴道我就给他解药，否则他必死无疑。”
“我有很多方法让你交出解药，也可以杀了你再从你的尸体上找。”那人狠狠道。
风雪飘丝毫不惧：“随便你，不过恐怕他等不了太多时间。我身上的药瓶很多，是毒药是解药只有我自己知道，我劝你不要冒险。”
郁梦黎此时已经蜷缩在地上痛苦地抽搐。
“你再犹豫片刻，拿到解药也回天乏术了。”风雪飘尽量让自己保持镇定，他相信第一个心软的绝对不是自己。
那人当然舍不得看着亲生儿子毒发身亡，自己的儿子要死也必须他亲自动手。他剑一挥解了风雪飘的穴道：“不要耍花样，你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风雪飘现在没有想逃，他知道自己武功不如那人，所以他要想活命必须智取。他走到郁梦黎身边，从怀里掏出一个药瓶，倒出一枚药丸喂进郁梦黎口中。
解药立竿见影，郁梦黎的身体渐渐停止抽搐。风雪飘突然大叫一声：“糟了，他断气了！”
“什么？”那人弯腰伸手试探郁梦黎的鼻息，果然毫无动静，立刻心神大乱。
风雪飘却清楚这是服下解药后的正常反应，闭气只短暂时间，他就利用这个机会出手。弹指飞点，封了那人穴道，迅速给她喂下一枚药丸。
“这种毒的解药一个月需服食一次，一年后才能全部根除。否则会痛不欲生，容颜尽毁，肠穿肚烂而亡。”
那人已见过郁梦黎毒发时的痛苦模样，不疑有它：“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要你立刻回金国，一个月以后会有人将解药送到边塞小镇安陵，那镇上只有一家药铺，你对掌柜报上我的名字就可以拿到解药。”风雪飘仔细叮嘱道，“倘若你不按我的意思做，或者还在宋国的土地上流连，别怪我无情！”
“算你狠。我走了，你会怎样对待我儿子？”母子连心，她性命攸关时还惦记着自己的孩子。
“他现在还活着，你如果不马上离开，他就离死不远了。”风雪飘的语气平和，却透出一种凛然的气势。
那人暗自运气行走周天并无阻碍疼痛，感觉自己中的毒与紫珊承自母亲的那种毒不同，好像毒不发作时没有什么不良反应，只要拿到一次解药，或许就可以找王爷手下那个用毒高手验出成分，说不定能自行配制剩余的解药。如此盘算着，只要自己不再受控于风雪飘，杀人夺刀什么事情都好办。所以她现在选择妥协，飞身离去。
等那人的身影彻底消失，风雪飘又去解开了郁漫天的穴道。
郁漫天恢复行动能力后不顾自己的伤势，先是奔到郁梦黎身边，努力把他从地上抱起，抱在怀中。直到感觉那清瘦的身子还有温度，气息尚存，才略微宽心，抬头问风雪飘：“我现在身受重伤已无力还手，你是否要抓我们父子归案？”
风雪飘却微微一笑：“我若想抓人，刚才就不会放走那个人。可惜她不是罪魁祸首，她和你们一样都是可怜人。”
“这么说，你也想放了我们？”郁漫天从没想过天底下会有这种好事，他说这句话完全是自欺欺人的玩笑口吻。
谁知风雪飘点点头一本正经道：“没错，我不仅想放了你们，还要送你们一张去神仙谷的地图。”
“你别耍我们了。你是官，我们是背了数百条人命的凶手。”
“我也是人，不可能没有七情六欲。如果我说我敬佩你们之间的爱情，想成全你们，你们大约是不会相信的。但是我有我的原因，你们听完或许会理解我的做法。”
此时郁梦黎悠悠转醒，他发现自己靠在心爱之人的怀中，被抱的那样紧，他满足地笑了。他不再想别的，是生是死，只要他们能在一起，他都会开心的。
风雪飘却不管那两人缠绵的眼神温存的动作，只是将心中话说出来：“我的母亲是李柔，我的师父是风庭，我姓风，而风庭不是我的父亲。很多年以前，风庭和我的母亲同时爱上了一个男人，那个人身为家中独子碍于礼教世俗，选择娶了我的母亲，他不能与风庭长相厮守。风庭明白事理并不强求，因为爱的深，深到可以为了所爱之人舍弃自己的幸福。他留下行云刀，隐居神仙谷。刀鞘里藏着去往神仙谷的地图，他希望所爱之人会去看他，能有一天堪破世俗留在谷中陪他，他做着这样的梦痴痴地等待着。我出世后被父亲送到神仙谷拜风庭为师，改随师父的姓氏，而父亲并没有留下。我艺成出师，师父已经相思成病。病中他反复念着我父亲的名字，我决定说服父亲来看师父，多在谷中留些时日。父亲先是不肯答应，后来耐不住我恳求，提出一个交换条件，如果我破了余宅灭门血案，他才会去神仙谷。”
听到这里郁漫天插口道：“你放了我们，岂不是永远破不了案子，你父亲也不会去看你师父？”
“没错。不过即使我抓你们归案，父亲也不一定会去看师父的。父亲总是故意躲避师父，他从来不敢面对不敢承认心中的真实情感，见了师父，他还是会离开，徒增伤感，相见不如怀念。”
“你放走朝廷要犯，对官府如何交差？”郁梦黎关心地问了一句。
“就算没有我父亲那座大后台，我自己也有办法脱身的，你们放心吧。”风雪飘笑得很自信，“我带来的刀鞘是真的不假，图却在我脑子里，我带你们去神仙谷。说好了，带你们入谷后行云刀要还我的。丢了人我再找不回行云刀，会被父亲看扁的。”
“神仙谷里有记载起死回生之术的医书吗？”郁漫天问。
“这个我不太清楚，到了那里再问我师父吧。”
“我母亲中的毒……”
“那个，那个是我常吃的一种药，强身健体有益无害。一个月以后我会捎信告诉她的，不过那时她就再也找不到你们的踪迹了。”
尾声
半年之后，神仙谷中。
月黑风高，正是闷头大睡的好时光。紧挨着风庭隐居的草房旁边那间新搭建的草房中却传出一阵阵奇怪的声响。
事实上，每天晚上都会这样，风庭已经习以为常。他暗暗后悔自己当初鬼迷心窍，害怕寂寞让那两个人将房子搭在自己的房子旁边。这下寂寞是不会有了，白天入眼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