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间梦事-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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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昭澜似丈二的金刚,拿起写至一半的纸:无苦集灭道。无智亦无得。以无所得故。菩提萨垂…
当晚便解心中所惑。
从书房回去已是深夜子时,见榻上伏睡的少年梦正酣恬,不由抿着笑凑到近前,笑容不及收去,胸膛内已像被什么生生扯了一把。
睡中的人手握一物,正是那日灯市带回的白扇。
‘就写盛夏不销雪,终年无尽风吧?那。。御热含风细,临秋带月明呢?也不太好,呀!说来我许久不曾握笔,字还须事先练练。。’
言犹在耳,当时月色朗朗一如此刻窗外,而初遇时让人直疑是精怪的妖俏少年,正恹恹沉睡。这满室檀香掩不去的药苦,丝丝缕缕挽住他留与尘世的时日,也绕上书生悸动心田,缠的是凡胎肉身孱孱病体,绊的是离期将至前行步履。
自那日后,少年就常在书房习字。
姐姐见了,惊叹怪哉怪哉;老父亲见了,说抄写经文益处多多,可敛心性。
只有洛昭澜最明白,听竹跟他说了,‘我写这个时,字才工整用心。’他说这话时满面天真,找不出丝毫离情依依,平时里也是一样,因醒着时候多了,反显得更有生机。
不谙世事或了然透通,洛昭澜愈发揣测不清他,或许很多人和事,揣测太清无以相对,难得糊涂。
不过听竹有多懒散,这府中无人不知。洛昭澜每每见他哈欠连连还要强撑着写字,便由心难受,催他去歇他又不肯。
也有困极睡着的时候,洛昭澜想挪他回卧房,稍动动人就醒了,只能自恨笨手笨脚,真不知听竹姐夫怎就能不惊不扰地挪走他。
金钢经大慈大悲咒什么都抄,最常写还是般若波罗密多心经,写满一张又一张,像是不知在和谁较劲儿,执拗到连自己也不放过。
又或许洛昭澜知道,同时也知自己不敢知道,糊涂难得。
慢慢怕见到听竹写字,盼他早睡晚起,盼他倚在那闲闲的看小书,甚至盼他出言戏弄自己也是好的。
这日午后,好容易见他喝过药去午睡,那料至多半个时辰,书房的门又被推开。
洛昭澜顿觉胸中郁闷,便试着问,“前些日子你找出的琴呢?”
“嗯?”听竹想了半天,“哦,那个啊,父亲说是老旧古物,收回西院阁上了,本来我也是闲着无聊弄着玩的,又不会弹。”说着顿了顿,“难道你会?”
洛昭澜也不太有底气,低声应道,“若是七弦,便会一点。”
话音刚落,少年一阵风似的跑出去了。
被扯到院中凉亭时已有自掘坟墓的认命,对着少年切切期冀,只得讷讷说明,“真的只会一点。”
“我连一点点都不会,快弹。”
“我也是只…”
“你再罗嗦!”
…
几下轻微的试弦声,而后琴音缓缓回绕,纤扬低沉交替变化,也有微弱至停顿时,听得出几分犹豫,潜听竹看着书生因窘迫泛红面色,那些许不娴熟的停顿,入耳也成了虚无飘渺雅韵。
曲罢都恍然不觉,缓过神便央着再弹。
“可以,不过你且在这等着,我去把止咳的药拿来。”
听竹撇着嘴,自知逃不过,“去吧去吧。”
待他走后少年一时无聊便又去拨那琴弦,只弄得出简单音节,怎都连不成调。
烦闷不已时抬头,就见远远人来,布衣青衫走在午后艳阳下,端着药盏只能慢慢地走,偏行就出眉目似画衣带如水的书卷飘然之气。
胸中兀然一窒,针刺般的痛,随即暗忖苦笑,若日后病至呕血时,应该也不过就是此等感受罢。
洛昭澜回来,把药放到少年手中,未觉异常,自顾端坐好,手指搭在弦上,拨前深看他一眼。
那琴音悠扬起,听竹站到近前,淡淡道,“还有三天,月底你便走吧,我,累了。”
言罢无人回答,只听琴音急转直下,坠入商调。
少年微微一笑,在一泻千里的琴声里举起药盏一饮而空,转身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呐个…小潜素聪明人,他呐个虚怀师傅脑子也不白,小白滴素他滴伪后妈俺= =b
俺只会背滴经文只有一个'般若波罗密多心经'因为王菲唱过,所以也懒滴去查别滴= =|||||||
PS:
商调素虾米其实俺也不清楚,但知道蝶恋花就素商调好像,反正不素啥开心滴调调—,—
15、经别。 。。。
【经别】
一月转瞬,况乎三天。
这两日来听竹一如往常,到是洛昭澜言语更稀少,任凭少年绕在身侧嬉笑,沉默得几近木然。
他料想会有离愁依依难舍,他料想自己须好言宽抚,他料想… 偏偏忘记了,这少年转眼即忘的天生本领,出情入境皆自如随意。
这不,方才还围在书案边缠他去弹琴,这会子已在院中寻是哪棵树上的蝉鸣。半盏茶功夫不到又推门进来直奔桌边。
洛昭澜皱眉扶额,心说只要他不习字做什么都好。
“喂喂,书呆子,”听竹拿着刚在院里折的半开荷花在书生眼前摇晃,见没什么反映便探身勾着脑袋凑到近前看,“去弹琴吧去吧去吧,你明天就走了,再弹这最后一回又能怎样。”
最后… 脑中一片浑噩,洛昭澜被这词惊地一个激灵,凝神对上少年目光,双眸黑白分明,还是单单纯纯一派天真,寻不着分毫留恋。
你,还知道我明日便走么?这话是怎样也问不出口的。
沉吟良久,只闷出冷冷二字,“不弹!”
不弹便罢,没有何事能入得了潜听竹的心。
少年自个跑去凉亭拨出几声琴音,仍是连不成调的寂寥,仍是玩不久就困了。
病痛难过皆与他无关,醒厌烦了睡下便是。
只是这次困的厉害,半日未起,晚饭都没吃,被人唤醒也只是迷糊着把药喝了,眼都不睁,喝完继续睡。
别离将至,洛昭澜眼见着少年醒时轻快如昨,梦时慵懒如故。
独自怅然感伤,在书房呆到丑寅更替时才回房,撩开账帘,见听竹正盘膝而坐,端端正正清醒模样。
“咱们出去走走可好?”少年低声说着,语气已然是询问。
洛昭澜心有郁闷却再说不出不字。
再次翻墙跃户也算轻车熟路,这回到是将少年稳稳接住,好像重量轻了,又被那轻了些许的力道撞得心肺震痛。
月挂银钩,星子璀璨。
徐行往荷塘,沿途无一言语,不知是心照不宣,还是无话可谈。
“那日你是不是就在那儿把我的船撞翻?”潜听竹说着伸手一指。
洛昭澜正讶异此处荷花开得这般早,此时已然盛放,就见月色冷凝,映照少年纤瘦手臂,心间蓦的一沉,只低声应道,“是。”
听竹对他的沉闷全然不察,几步走到水边,踮起脚,鞋尖将将沾到水,转过脸来笑问,“我现在若再跌下去,你可还会救我?”
夜风微凉,扬了衣袂博带,宽袍广袖罩着单薄身量晃荡,好似稍不留神真能连人一同卷入水中。忙上前一把扯了衣袖,沉声道,“会。”
听竹低头,盯着那拉在袖上的手,沉默半晌,最后轻声地说,“谢了。”遂转身沿路返回。
洛昭澜不知,这世上何来天经地义理所应当,又何来尘世不沾心无挂碍。
只知,回去路上听竹问他,‘自是荷花开较晚,枉负东风。那这早开的又如何?’他答不上来。
天色微明归家,一枕沉梦,梦里有谁目光绵绵却似丝刃,锲而不舍的将人层层缠住。缠得醒不来,又愈睡愈累。
午时起床见听竹还在睡,唤人不醒,转身见已收拾妥当的行李上搁了把扇子。
拿在手中心头轻颤,犹豫再三才展开来看,只字未留。折痕上有些许汗迹,应是拿捏了良久。
再回床见默观那沉沉睡颜,整宿未睡面色如玉白,眼帘长长剪忧,投出乌青黯影。睡时不比醒着,没了那份轻快神彩,病中清瘦便一览无余。
心有叹谓只化了无声:你当真对我无话可说么…
直拖到傍晚还没动身,听竹一直在睡。洛昭澜只道莫叫他,等他自个醒了道个别再走。
天色沉沉地灰下去,最后一点光亮映出网状的云,天光暗一些,那网便收一些,阴影笼罩,万物生灵便成了网里的鱼。
主人家老者歉意渐浓,许久不念的恩公二字又挂在嘴边,坐立不安三番两次要去叫听竹起来。
洛昭澜前后思量,只说,“罢了,我自己再去看看,真不行便先行告辞吧。”
一如预料,果然还是沉沉睡着,站了半晌不见任何动静,算了吧,怕是这会儿把人叫起来,没准迎面还是那句,‘你怎还没走?’
这般想着便心下黯然,伸手想触上花瓣般细软面颊,最终只是隔空描画。
临行淡淡一句,“我走了,待日后,再来看你。”
洛昭澜像怕扰醒了梦中人,声音轻极,似飘忽又似惨淡,反正无人听,怎样都行。
车马前行间偶有回望,看见灯火已黄昏,不见沉睡容颜淡淡一笑,只是讥诮意味太浓,几乎不能称之为微笑。
离别何甚哀,了不得隔千里烟波,了不得在暮霭沉沉,了不得是此去经年。。
作者有话要说:orz。。俺素柳七滴忠粉~本想套几句秦观滴词来着,奈何死也搬不上去,内牛T_T有爱果然素不可强求滴
以上全素废话= =b 正经要说滴素:
这坑快平鸟~伪后妈扭动ing~ 虎摸小潜,人生哇,值得回忆滴总素不多滴,做人要有重点~
16、浮光。 。。。
【浮光】
年年景相似,岁岁人不同。这才见光阴。
上仪九年的夏天像是随书生一同收了去,听竹今年未向任何人央着要去看荷花。
到是季归宁回府后有试着问过他:“你再不去,今夏荷花便只余残枝了。”
听竹当时正对着书案不知想些什么,被话语惊地长长睫毛颤动,转眼向季归宁时神色已平复,目光所及无物般,毫无实质。
面上闲闲地笑,“姐夫,我有惑不解,问你可行?”
季归宁被他一句姐夫叫得愕然,怔怔点头,“你只管问。”
“人言道,自是荷开较晚,枉负东风。那早开的会怎样?”
半晌沉吟像狠不下心,季归宁推门离开前才低低应道,“被东风负。”
那音色深沉,听竹却似闻所未闻,拿了案上叠纸看: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
春宜绘墨,秋宜操琴。
潜听竹是不会弹琴的,更没学的耐性。只是那陈旧七弦再没收回阁上,端端摆放,仅留予他看,凉薄一季就在他长久凝睇中悄然溜走。
他说了世事与他无关,那功名利禄便也与他无关,秋闱始末更何谈干关。
他只管待在自家府中好生将养,把春困秋乏都睡足分量,余下点时间可去书房读些不圣非贤的小书。
他只知道直至冬来,这深深院落一如先前的十多年,客无人来。
秋凉悄然来去,冬寒便显得严苛。
不知什么时候起呵气呼吸间就带着白雾了,这般情境见者皆知外面已天寒地冻。
听竹隔窗看着外面穿着臃肿厚重人,心里竟有些羡慕。
想出去,只院子里也好。
可嗓子底下怎都压不住的咳嗽告诉他不行,抱着手炉都暖不热的怀里告诉他不行。其实父亲也一早说过不行的,但他向来不听话。
前天午后见日头尚好,偷偷去院子里转了会儿。这个时节那凉亭可是真真的凉亭,出屋便忍着半天的咳嗽一个没压住,呵出口的白雾竟见些许血色。
吓得听竹连慌捂住嘴跑回房内,可终究还是没瞒过去,当晚大夫来过数次,父亲搁下话,若再不见轻,便要请虚怀师傅来接走他。
潜听竹无疑是盼着出门的,但绝不是静缘寺。
他对虚怀有种莫明敬畏,见面便觉压抑沉闷。而且谈及虚怀师傅,父亲也总更显铁石心肠些,看着像是巴望着虚怀来,其实巴望着他被带走吧,谁知道呢。
心有惧畏,整个人便乖下来,安生待在屋里,按时喝药老实得很。
起前家人见着满意,真乖得久了又生担忧。
按说听竹本应是调皮活泼的年纪,往昔长久病着,有那些精怪小脾气在反显朝气。这么老实安静,少年老成的端凝,静出另一番病态,看着像心病,细琢磨又不像,只是性子愈发冷清孤漠。
谁也道不清为什么,问他只答:没事,这不冬天到了么…
是啊… 冬天,四下冷冷的,吸入的空气都像带着要命的冰刀子。
于旁人而言只是像,于听竹来说没准真能要命,他这性命,主畏一个寒字,过了冬才算真正多熬一年。
小寒刚过,连床也不怎么起,镇日偎在层层棉被中。只是仍旧暖和不起来,被褥再绵软厚实也只是保暖又不会生热。往年都是… 罢了罢了,提往年做甚。
一个‘往’字横拦了去,还有何可提。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偶小时候起便觉滴,身体差滴娃娃粉幸福,干嘛也米人管,好了是功劳,坏了是应该…
所以:俺素亲妈~
17、略影。 。。。
【略影】
有天半夜莫名的暖,暖到听竹都以为是发热了。昏沉里又觉不像,只暖地怡人可心,暖地舒适熟悉。舒适地让人舍不得醒,倒是这熟悉却让人不得不醒了。
潜听竹抽身坐起,倒真没觉意外,熟悉的也无非是那几人,靠了十多年的体温怎会不熟。
季归宁并未睡着,丝毫动静他都明了,一点点烙进心里。听竹还是老样子,刚开始自顾自蜷着,觉着暖和自会靠过来,悄悄贴着睡下便好,不可动他,动则易惊醒。
只是此刻尴尬,不知说什么好。
听竹倒不觉尴尬,清清嗓子道,“我渴醒了,想喝水。”
语气平淡,平似镜面,平地不能再平。淡然道来,那份天经地义理所应当的支使一如往常,只是听了十多年也没让人厌烦。
依言去倒水,冷热兑至温和刚好入口,折回来递过去,见那两片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