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落长安-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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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不归知他调侃自己府中妻妾娈宠个个成精作怪,个个猛于狮虎,可恨一墙之隔瞒不过这厮。他面红耳赤说道:“那又如何是好。再让宗正寺卿告到陛下面前,免不了我阿姐又是一顿给我好打。别笑了!我去去就来。”
鱼之乐笑道:“快去快回。若是晚了,我就先去宗正寺参你一本。”
他独自枯坐半晌茶都没得半杯,听见花厅后卧房中渐有嬉笑声浪传来,伴有粗重喘息不由一怔。
这等欢好声音他真是太熟悉了!这该死的胡不归自顾着自己快活,将他当成了把门的龟奴!
这混蛋忒也不仗义!鱼之乐登时大怒一拍桌子站起身便出门而去。
他一出门便被声浪震天笑语喧嚣的优伶歌伎阻拦了回来,众多妖娆小倌怀箫抱琴纷纷坐定,更有清秀少年主动投怀送抱,笑道:“这小郎君长的忒俊。可有婚配?可有田宅?家中排行多少?”
原来那茶博士十分眼尖一眼便瞥见了这位少年将军衣袍饰对虎,料定他为右威卫北殿军位高权重者。既为金主自然不敢慢待。
怀中少年身上浓郁香气十足,性情也爽辣无忌,口中哺过满满一杯葡萄酒,搂过鱼之乐便要嘴对嘴喂过来。鱼之乐脊背僵直不住后仰躲闪,满脸通红张着双臂,推不敢推抱不敢抱。他只好摆手笑道:“这位……小哥……不敢不敢,在下真的不敢。”
那少年兜手探进衣衫摸了一把,媚笑道:“嘴里说着不敢。底下可没说不敢。小郎君忒也口是心非……”
胡不归满面春风得意自后厅走了出来,见状笑道:“这位小郎君却不是不能嫖。而是不敢。他心有暗疾。将他送到厅后卧室设个屏风,摆上好酒,一边听曲儿去罢。”
鱼之乐心中既痒痒又怕了李元雍阴惨积威,闻言倒真的以袖遮面,立即逃也似的窜到后厅。
刚刚摸一把冷汗,便听见身后有人笑道:“我道是谁。原来是侯爷。怎的有了空闲,前来与故人叙旧么。”
鱼之乐回头一看,见鹤龄身着深绿右衽窄袖绫衣十分清爽,幽然香气更是十分熟悉,干笑道:“是你。我说他为何非要挑这身衣裳,却原是给你。”
鹤龄倒不扭捏,说道:“都是恩客赏脸,与我一碗饭吃。”
鱼之乐颇觉尴尬,笑道:“你坐着。我出去走走。”
他再起身打开侧门又退了回来,已变了颜色浑身抖如筛糠。
门外有人兜帽披风站在花木阴影处虽然身形难辨,站在他旁边作商贾打扮的,不是秦无庸是谁!
若秦无庸在此,则那人必定是他的冤家了!
门外茶博士咬了咬银锭,向身着披风的男子谄笑道:“谢公子赏赐。后院有清净房间,已备好了丝竹。您若有雅兴只听清唱,可巧鹤龄小郎君正有空……”
那人低沉开口:“不需有人来烦。我在等人。”
那声音不是李元雍是谁!
花厅中细乐阵阵气氛*靡。胡不归有了七分醉意,持了酒壶踉跄转过花厅屏风,高声笑道:“殿前侯!鱼之乐!你藏到哪里去了?今日本国舅与你不醉不归,当再浮三大白!”
鱼之乐冷汗直淌。他竖起手指示意鹤龄噤声,压低嗓子说道:“万万不能让人看见你我在一处。你速到花厅中与其他人在一处。不然我命休矣。”
鹤龄冷哼一声,傲然道:“莫不是国舅爷家小娘子又寻了来?你勿需怕成这样,不是个男人。”
鱼之乐呲牙咧嘴,低声说道:“不是他家的。是我家的。上回是谁把你打出府门的?!”
鹤龄想起那面皮多皱神情阴狠的内监秦无庸,如何命了人褫夺他衣衫将他狼狈叉出府门,也不发怒,只是淡淡说若是再见到他就把他切成八块扔进灞水喂鱼。太监性狠毒自古皆然。他惊惧不已登时连牙根都咯咯作响,身子抖得站都站不住,白着脸溜之大吉。
鱼之乐吹了屋中灯火掩到门后,听到花厅中丝竹之声不绝入耳,笑语喧哗声振屋瓦,心中暗暗一定。单手挑了门闩悄悄开门。
李元雍正站立灯火通明的花厅门口台阶下,身姿巍然不动。他一张脸藏在风帽之中不知喜怒。
鱼之乐手提着门闩无声无息打开半扇门,衣袖掩面,在廊中就地一滚滚落石阶花丛之中,于夜色中落荒而逃。
他姿势潇洒利落身形快如鬼魅,非偷情老手不能为之。
李元雍如有所觉瞬间转头看向花厅一侧的房间。他心中疑惑缓步走到门口,微微推一推房门。
胡不归拎着酒瓶灌了一大口,转出花厅门口站到了廊中,醉意可掬笑道:“鱼之乐你这小混帐,到处寻你不着。怕甚,有人……吃了你不成。”
他醉眼朦胧看到有人站在房门处缓缓解下披风,微弱灯光下那人穿着一身窄袖绫衣,身姿挺拔。他踉跄走近即闻到了紫雪芳香,不由笑道:“小情郎,怎的站在门口,不——不进去?”
他一把揽着他的腰将他推拥进屋中,灯光未燃那人身周香气氤氲,他揽着他的腰只觉身子瘦削肌肉匀称,笑道:“舅爷疼你……疼你。你可真香。我从宫里带给你的,这紫雪是陛下御用,就连温王也不过,分了两罐,两罐。让爷好好疼你……心尖上的肉哎……”
那人被他压在身下默不作声并未挣扎。胡不归正兴致勃勃撕他衣衫,听见脚步声纷乱轰然传来,有人一脚踹开门转眼灯火大亮,为首者官袍俨然正是宗正寺卿李南瑾。
胡不归酒意化成冷汗唰的从后颈全部渗出。他呆呆看着李南瑾不知如何分辩。
李南瑾正准备气吞山河挥斥方遒将案犯好好整治羞辱,谁料他看了一眼床上之人登时哑口无言,也呆呆看着胡不归嘴唇翕动,同样不知如何分辩。
胡不归咽了一口唾液,双眼发直干巴巴说道:“李寺卿……李大人,幸会幸会……”
李南瑾颤巍巍指了指他,同样干巴巴说道:“这……这……”
他方从宫中谢宴回家便得知风化御史告了一状弹劾国舅无端离席不知所踪,是为大不敬。他深知胡不归也是五陵子弟浮浪惯了自然不愿多费力气,却又听御史谈起一路盘查得知胡不归带着殿前侯鱼之乐直奔平昌坊。
大唐国律三千条跟满天神佛站在一起,也写不完说不尽鱼之乐的罄竹难书!
他带了人飞奔而至一脚踹门捉奸在床,心道这次定要鱼之乐吃不了兜着走!让他求死不得求生不能,让他如坠阿鼻地狱,让他尝一尝宗正寺纠正风化的板子,是不是要比崇文馆的狠辣!
李南瑾呆着一张脸愣愣看着胡不归和床上那人。
胡不归终于想起自己身下还压着一个小倌衣衫不整。他低头笑道:“无妨无妨……你……殿殿殿下——”
他破声道:“你是?!”
李元雍面沉如水冷冷盯着他。
胡不归从床上滚落到地上,跪在床角子不成句道:“我我我我……”
李元雍缓缓坐起,他身着一袭深绿右衽窄袖绫衣,与胡不归今日从殿前侯府拿出的,绝对是一模一样出自一人之手!
胡不归瞪大了小鹿一般原本就无辜纯良的大眼睛,说道:“我我我……”
李元雍冷冷道:“本王不追究你的无礼之举。鱼之乐何在?”
胡不归脑海一片空白根本无法思考,他喃喃道:“是啊。鱼之乐呢。鱼之乐呢……”
鱼之乐滚到台阶下,被花枝短刺划伤手脚狼狈不堪。他仓惶窜出花厅抱头鼠窜,在重重院落中兜墙转巷迷了方向。
他漫无目的只捡着灯火明亮处行走。遥遥见前方游廊一班文人书生簇拥一人招摇而来。那人身着青袍面容含笑与他打了个照面。
鱼之乐猛地愣怔。他收住脚步定定看着他。
岷州城下,青年书生孤身一人站立城墙之下,重军之中,为民请命。他句句天下百姓,为官之道,句句江山社稷,皇恩浩荡。
那时他纵马行至青衫男子身旁,从怀里掏出一个黄玉瓷瓶兜头扔给他,说道:“你且拿着,去往客栈治伤。本将今日刀要见血,不能牵涉你这个无辜的秀才。这里,待会可不太平。”
他接过玉瓶微微抿唇,说道:“多谢将军救命之恩,日后倘能再相见,定当——”
刑部大牢前,李南瑾率领一干侍卫官员验明郭青麟正身。那侍卫转过甬道转瞬消失不见,那张脸如此熟识掩藏进黑暗记忆难以钩沉,他心思被千丝万缕牵扯缠绕,却反复思量难得其解。
他知道,他也知道。
他见过他,他也见过他。
那青袍秀士衣袖翩翩,站在廊下站在他对面。缓缓笑道:“在下裴嫣。久闻殿前侯大名。今日一见,名不虚传。”
裴嫣。
长安城中局势复杂斑斓诡谲,所有的疯狂暗涌都在皇帝寿辰的喜庆气氛中慢慢呈现。
他说他的名字,叫做裴嫣。
鱼之乐说道:“末将鱼之乐。久闻三晋名士文采斐然。只是——今日却不是第一次见。”
第五十三章 寿辰(下)
举目风流皆书生意气。裴嫣含笑不语。
鱼之乐黑眸如漆,笑道:“说起来,我们有三面之缘。”
裴嫣道:“再相逢即是故人。昔日一别,还未曾谢过将军救命之恩。”
鱼之乐道:“本将救你不过顺手之劳。早已忘记此事。不必再提。”
裴嫣道:“歌坊酒肆能与将军邂逅,却是缘分。”
鱼之乐闻言笑道:“缘分……这世上原本许多缘分,不知是天意,还是人为。”
他错身掠过他身旁,说道:“今日还有急事。改日定当登门拜访。”
裴嫣笑道:“来日方长,恭候大驾。”
鱼之乐认真看他一眼,裴嫣笑意盎然神情恳切,并无半分慌张托辞。
鱼之乐行色匆匆转过游廊步入一条小径,随即立住了脚双手抓住矮墙镂窗,足尖一蹬翻身坐到了墙头。
他皱眉看着裴嫣如众星拱月缓步走过游廊,与众书生有说有笑。
他慢慢缀在裴嫣身后,左手无意识摩挲古银兽带,指尖微微一摁,已触到了软剑机括。
李元雍站立花厅之外曾说过他在等人。等的自然是裴嫣,却不知道为何误打误撞正听见胡不归醉酒失态之言,这才来寻他晦气。
岷州城中裴嫣大义凛然字句铿锵。刑部大牢外却改头换面只为鬼祟掺入狱中见郭青麟。
鱼之乐是普通武将不通政治不懂权谋。他心中疑惑甚巨又夹杂陈醋,心中酸涩难受自然要跟在后面,看他俩人有何阴谋诡计见不得人的小算盘。
李元雍与裴嫣情分非常。但这见面之地太过烟花风流惹人遐想。温王倒是左拥右抱好不快活,为何他定要鳏寡孤独洁身自好连优伶的手都摸不得了?
只许州官点灯不许百姓放火。好不好,大家一拍两散!
裴嫣站在一幢精致绣楼前与众人拱手作别。一群书生羡慕几句公子艳福便做鸟兽散去。
裴嫣独自在夜色中站了半晌,有人匆匆前来低声与他交谈几句随即各自分开。
裴嫣一手扣门环拍了五下。三长两短似是暗号。便听得楼门微微侧开,他随即闪身而入。
鱼之乐脸色阴沉攀住院墙,随手捡起石子向树上一抛。几个黑影急遽掠出扑向暗处,手中寒光一闪已然亮了刀刃。
鱼之乐心中怒甚。这厮鬼鬼祟祟还带了许多侍卫守在旁边,如此慎重戒备,定是有奸情怕被人知。
他翻身踩过屋檐突翘攀上楼顶。足尖倒钩无声无息的贴在了后窗处。
屋中人影被火烛映在窗上斜斜拉长。摇摇晃晃如鬼似魅。
窸窣杯盘撞击清脆作响。有人说道:“永光殁了。”
这一句险些让鱼之乐大头朝下栽到地上。那声音他并不熟悉。还有——永光公主,竟然死了?!什么时候死的?如何死的?
云林道观把守森严既是监控也是保护,一国公主怎会无声无息就死了?
裴嫣没有则声。
那人又说道:“你家表妹手段老练,倒是个人物。”
裴嫣低低回答:“也许吧。”
他心不在焉无精打采,连鱼之乐也听出了敷衍之态。
那人自然也听得明白。片刻之后又说道:“药如何了。”
裴嫣说道:“尚可。”
那人低笑一声,徐徐说道:“东宫伴读人选,陛下嘱意的,惟你一人而已。”
裴嫣懒洋洋道:“崇文馆卷轴堆积如山。三百四十七人入选雀屏。怎轮得到我。”
那人道:“且看。”又说道:“长安节气反常,往常三月天气暖和,倒没有今年这般春寒料峭,像是天要变了。”
裴嫣嗯了一声。那人又絮絮叨叨,说的竟是各地风土人情时闻轶事。鱼之乐与裴嫣同时脑海中掠过一个念头:这人真是啰嗦。裴嫣似是并不热衷不过随意点评几句。鱼之乐听了半晌也觉得枯燥无比甚为厌烦。兼之房中并没有李元雍他也打了退堂鼓,复又踩着屋檐突翘之处悄无声息翻过院墙。一路攀着墙头遁逃而去。
鱼之乐转出游廊一路询问,自角门处转出了平昌坊。
此时灯月交辉,人潮汹涌,热闹非凡。
皇帝寿诞取消宵禁,意为“放夜”。上至王公贵族,下至贩夫走卒,无不出外赏灯。
灯市规模巨大,自昭国坊直至城西鹿泉坊,绵延数十里。当中有燃灯五万盏,花灯花样繁杂,皇帝命人制作巨型的灯楼,金光璀璨,极为壮观。路上波斯大食高丽人与汉族人交相赏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