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梅杀-第2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好了,不谈这个。江书……”傅如海打断道,在他发间深吸了一口气,“这仗打完后,不做武林盟主了好不好,我们找个地方隐居,带着楠儿。那个时候我保证不再逼他练武,也不阻拦他作画,只要我们三个人在一起,远离这些人这些事……”
怀里的人没有回答,不动声色的将他推开。
“盟主,其他各派掌门请您前去议事。”哨兵单膝扣地,对林江书抱拳道。
林江书点头应了,回头对傅如海笑了笑,终是没说什么。
…
用来议事的帐篷灯火通明,此刻已经坐了五个人在等候。
天机宫宫主肖荆生,禅智寺方丈玄空,荀夏楼谷心萝,凌云帮雄傲天,锦阳府楚不复,还有他,君子堂堂主林江书。
两年的仗已让六人背负了满身的疲惫,今夜这关乎死生的一战终于可以为一切画上句点,说不清此刻的心情究竟是如释重负还是视死如归。
“林盟主。”谷心萝搁下手中的茶盏,起身向林江书致意,其他几位掌门只是向他微微颔首。毕竟六人之中林江书辈份最低,这样的场景他早已见怪不怪。
“各位不用再劝了,我意已决,萧云川由我一人对付。”语气平淡,清清冷冷,仿佛说着他人的事,谈论着别人的生死。
几个掌门对视了几眼,心里大有舒了口气的意思,却还是免不了一番作伪劝阻。
“林盟主你可要想清楚了,萧云川的功力可不在你我六人之下,你现在这种身心俱疲的状态可不要勉强行事啊。”
林江书看了一眼说话的人,凌云帮帮主雄傲天,明明是最觊觎他武林盟主之位的人,这番关心的说辞听在众人耳里委实有些可笑。
“雄帮主不要忘了,我是凭自己的本事坐上武林盟主的位置的,你口中的‘你我’还是有区别的。”说着逼人的话,脸上却挂着云淡风轻的笑。
雄傲天脸上一阵青紫,“哼”了一声撇过头去,再摆不出好脸色,“你要死可没人拦着。”
“江书……”站在一旁的傅如海捏紧袖中的手,终是忍不住开口。
“好了,傅先生。”林江书没有回头,将他的话打断。
傅如海一怔,听到他对自己的称呼,原本要说的话一句也没有说出来。
“我次次都听你的,这一次就遵照我的意思吧。”林江书说得很小声,只是还是被众人听在了耳里。几个掌门暗暗的用眼神交流,尤其雄傲天的脸上更是写出了不屑的神情。
林江书并不在意众人的反应,转身欲走,余光却瞥见了角落里的白衣少年。少年绞着十根手指,焦急的望着他,多少次想站起来,又强忍了回去。
“替我照顾好正楠。”他顿了顿,骤然放手,头也不回的走出了帐篷。
他不是不知道自己这样的固执己见可能带来什么样的后果,只是两年来他看到了太多的死望,他早已厌倦了,懊悔了。
萧云川的深浅他最清楚,从小一起长大的同门师兄弟还有谁比他更懂对方的秉性?明明有那样的身手,却因为自己而背离了师门,做了狗皇帝的鹰犬,太子的太傅。
他没有十足的把握能敌过萧云川,只是本来他就没想过要敌过他。
“玉儿,该还的债我会还给你的……”他抬眼望向暗红色的天空,喃喃低语。
…
“傅先生,爹爹不会有事的。”明明是疑问的口吻,说到最后却成了斩钉截铁的一句话。林正楠拉着傅如海的衣袖静静的站着,漫天肆虐的火光盖住了眸中原本的清澈。
傅如海低头看向身边的人,安静端凝比他还多了几分冷静。这个孩子是林江书托付给自己的,不知怎的,看到这个孩子,他的眼前就会浮现出林江书走时眼中那份决绝,这让他原本处事不惊的心空洞得发慌。
江书,难道你想一个人去弥补我们犯下的罪过吗?
他想叫住他,想冲进去,可是他不能放开孩子的手。
“是啊,江书不会有事的。”握紧孩子的手,是附和对方的话,还是麻痹自己,傅如海自己都不知道。
此时位于整个皇城至高点的明銮殿里,正上演着一场生死大战,而这场战斗将直接决定朝廷,江湖,乃至天下人的命运。
“你们看,明銮殿起火了!”
听到这一声喊,殿外争执不下的两方无一例外的停止了手头的打斗,望向那座雕梁画栋粉墙琉璃的宫殿。原本只是在窗户上戏谑的零星火点,转眼间鲸吞了整座明銮殿。浓烟叫嚣着,火光肆虐着,天空仿佛融化了一般扭曲。
“祁皇完蛋啦!”片刻的沉默后是冲天的欢呼。
一时间祁军丢兵弃甲溃不成军,然而杀戮却不会因为他们的投降而终止。两年的积怨,也许是更多年的怨愤,在这一夜注定要用鲜血洗净。
“江书!”傅如海望着已被火光吞噬的明銮殿,三魂丢了五魄般,踉跄着丢开林正楠的手,不顾身边众人的阻拦,一个扶摇轻晃冲向了明銮殿。
几个掌门见状也各自施展身形追了上去。
林正楠跌跌撞撞的在人群里跑着,声旁的人在欢呼,他却笑不出来。傅先生的表情让他害怕,他见过对自己冷酷的,严厉的傅先生,见过对爹爹温柔的,甚至有些宠溺的傅先生,只是从来没见过这样失火落魄心如死灰的他。那样的傅先生让他的心感到异常的压抑。
等他终于满身狼藉的跑至殿前的时候,他看到的是傅先生抱着爹爹疯了一般喃喃低语的画面,时哭时笑,时喜时悲。
几个掌门站在一旁默不作声,不远处横躺着三具已经烧的面目全非的尸体,看身形还有一个孩子。
“狗皇帝,萧云川,还有狗皇帝的儿子都死了,祁朝算是绝后了。”雄傲天讥笑着,却见另几个掌门不住的用眼神瞥向愣在一旁的林正楠,这才意识到自己的高兴有些不合时宜。“放心,你爹没死,只是受了极重的内伤,估计是……醒不来了。”他清了清嗓子,说了句算是安慰的话。
这些话林正楠听见了却又好像没听见,他一心看见的只有抱着爹爹的傅先生那副明明痛到极点却又那样隐忍平静的样子。
爹爹“醒不来了”的意思他不理解,也许是不想理解,傅先生也是吧,不然他不会一直抓着爹爹的手说话。
心口闷闷的感觉原来是心痛。
只是,傅先生,求你别哭。
爹爹不会不要我们的,
不会……不要你。
作者有话要说:开坑大吉,二更奉上~谢谢所有看文的大大~鞠躬
☆、第三章 通慧残卷
光阴荏苒,四轮春夏弹指一晃。
小榭幽园佳气葱葱,串着翠竹松柏,缀着似锦繁花。清癯流水,穿过回廊小院,碧涟轻漾。
才子佳人各司琴棋书画,歌管萧萧,笔墨飘香,举手投足皆是君子风雅。此处便是君子堂,人与景同好。
回廊之上,有家仆行色匆匆,待在书房门外站定,他毕恭毕敬的朝门内敛首道,“盟主,各派掌门已经在聚义堂等候了。”
“嗯。”门内的人轻轻的应了,放下手中残旧的书卷,重新收回机关盒,拨动盒身的机杼锁死,之后又转动墙上的壁画,将盒子收进了壁画后的暗格内。
衣架上的素色水云衫已用松木香熏过,轻纱织卷,素却不失雅。他站在铜镜前整理自己的衣着。暗黄的镜面上映着男子的身形轮廓,不甚清晰却足以一窥风华。
“不男不女。”他勾起半边嘴角,镜中人也跟着轻蔑的笑。
“见过傅先生。”书房外又传来家仆的声音。
“嗯,先退下吧。”苍老浑厚的男声应了,书房的门随之被“吱呀”一声推开。
林正楠还未来得及转身,目光已在镜中与来人交汇。
那人有着习武之人硬朗如刀削般的身形,只是那眼神空洞,空,却又不愿容下其他,只沉着些自责、执念还有叫人不忍直视的忧伤。
那是失去至宝的样子,是丢了灵魂的样子。
“傅先生。”林正楠回身,上前扶住他,“身体好些了吗?”
傅如海点点头,看了眼墙上那副壁画,“有没有看出什么?”
林正楠摇摇头,“缺了最重要的那一页,这本《通慧集》只是本废本。内功心法本就讲究筋脉相通,如果胡乱猜测,只会引火自焚。”
这本失传多年的至上心法《通慧集》,是几位掌门替林江书过功疗伤时在他衣袖里发现的。相传习得通慧功能助习武之人打通周身筋脉,使内力突飞猛进。内功是所有套路招式的根基,浑厚的内力辅以纯熟的招式是克敌制胜的不二法门。
江湖谣传 “得通慧者,武林尊者也”,因此也并不是空穴来风无稽之谈。然而多少年来无人知晓《通慧集》究竟在何处,江湖传说也许终究只是个传说。
“江书拼用命换来的东西,怎么可以是本废本。”傅如海懊恼的捶向手边的茶台,神情激动仿佛又陷入了当年明銮殿那场大火里。
“傅先生放心,缺了的那一页我一定会找到,我不会让爹爹白白牺牲。”
林正楠轻轻抚上傅如海的背,像是安慰傅如海,也像是对自己许下什么诺言,只是这样淡淡的口吻让人感觉他在说一件简单不过势在必得的事。然而找到这一页,谈何容易,打探的人派出去一批又一批,每一次都是失望而归。
傅如海抬眼看向面前这个被称作“武林盟主”的年轻男人,男人脸上云淡风轻的笑像极了林江书,只是那样的容貌却是林江书远远不及的。
“楠儿……别太勉强自己。”眼神里满是歉疚与心疼。
林正楠倒是有些诧异,毕竟傅如海从来只会逼他练武,这样的话他还是第一次听他说。“我知道,别为我担心。”他笑笑,报以安慰。
“武林大会在及,那帮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势必将你视为眼中钉,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你自己可要多加小心。”傅如海忍不住叮嘱。
“无碍,这么多年我不也活过来了。”话语里微透着自嘲,“我的武功是你和爹亲手教的,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我不是怀疑你的武功,只是……”傅如海还想说些什么,却被林正楠拍了拍肩打断了。
傅如海常常在想,这样的林正楠一定不是林江书所希望的。
当年在林江书的身上发现《通慧集》后,五大掌门各自暗怀鬼胎,人人都想将这本江湖秘籍收归囊中,然后碍于武林正派的身份,谁都不敢贸然有所行动。在发现《通慧集》缺少了至关重要的一章心法之后,五位掌门商议,由年仅十四岁的林正楠暂时接替林江书武林盟主的位置,等四年后的武林大会重新选举出新一任的武林盟主,再将《通慧集》交与新盟主保管。
让一个十四岁的孩子担任武林盟主是一件多么贻笑大方的事情。五位掌门的心思谁不明白。
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孩子要在四年里守住江湖人人觊觎的武林秘籍,别说是丢了秘籍,就连某一天突然丢了性命也没什么好奇怪的。这无非是一个给了他们这些武林正派四年的时间,既能暗中夺取秘籍,又能维护正派身份的“公平机会”。
这样荒唐的决定傅如海无论如何也不会答应,依他所想他只求能带着林正楠和一直昏睡的林江书退隐江湖,将正楠抚养成人,然后陪着林江书一辈子。只是当时他因林江书的事一蹶不振,等他清醒过来的时候,一切已成定局,而且答应这一切的正是林正楠本人。
往后的日子,林正楠像变了一个人一样。不再三天两头偷跑着去各处画斋,练功的时候也不像以前那样偷懒,找尽各种理由躲起来画画。
傅如海一直不允许林正楠画画,因为那样总会让他想起那个女人临死前怨恨的眼神。
哪怕他真的很精于作画。
从前林江书知道傅如海的顾忌,对他俩一个严苛的制止一个百般的叛逆从来都是睁一只闭一只眼,两头打着圆场。对他来说,只要自己所爱之人能在身边就好,幸福就好。林江书是最符合君子堂堂主身份的人,永远那么恬恬淡淡波澜不惊。他没有傅如海的专横,也不懂的占有,却让这个男人甘愿终身不娶,将一生奉献给君子堂,奉献给他。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温润如玉的男人,却为了所谓的天下人,所谓的武林正派,已在冰冷的寒玉床上昏睡了四轮春夏秋冬。
“江书……”傅如海看着林正楠的脸怔怔出神。
林正楠执起傅如海布满刀茧的手,拍了拍,“一定不会的。”再次表明了自己的决心,林正楠丢下傅如海,出了书房向聚义堂走去,那里等待他的是勾心斗角,是曲意逢迎,是虚与委蛇,也是命运的一次轮转。
有太多的疑问让他不能停下脚步,太多的负担压得他即使喘不过气也不能忘记微笑。
那场火,其实是个多余的存在。
林江书被发现时已重伤昏迷,至今都没有醒来。萧云川、祁皇、太子都已经葬身火海。那么那场火是谁放的?
林江书吗?不可能。就算是想和敌人同归于尽,也不会用这样疏漏百出的方法。
萧云川吗?是想在临死之前毁掉最后一张残卷吗?
也不可能。最后一张残卷是被人极为工整的裁去的,不会是和林江书抢夺之中慌乱撕去的,极大的可能是祁皇怕人夺书,之前就已将残卷移至别处保管,那么萧云川就没有放火的理由。
最可疑的是林江书为什么没有被烧伤?昏迷的他明显被人移动过,整个明銮殿焚烧殆尽,祁皇三人也烧的面目全非,唯独林江书被移到了最安全的地方,只是受了极重的内伤,全身上下并没有严重的烧伤。
到底是想毁掉什么?
到底是谁放的火?
是不是还有他们不知道的人参与了明銮殿里的那场生死之战?
他深吸一口气,摇摇头甩开脑中纷乱的头绪。眯起眼睛看向天空那轮略显无力的太阳,暮春三月的一切都是温和的,雨不急不骤,风不湿不冷,连太阳都只是恰到好处的给予人间足够的温度。
手不禁碰触到腰间挂着的小小的坠子,那是一枚精巧的音哨,本只是孩童之间玩闹的“赔偿”,却不知何时变成了自己的习惯,片刻不曾离身。不知当年那个少年现在可好,可有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