醴人醉-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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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声音几不可闻,将那玉佩紧紧握在手中就像要把它生生捏碎掉。
“阿醴,”悄悄揩去眼角的痕迹,女人在片刻的失神后恢复了平静,只是抬起头面色有些苍白,“我叫丫鬟备茶,你们进来坐坐。”
“不用了,”连连摆手,“你保重身体,有时间。。。我们会来看你的。”
“那好,”也没有再做过多挽留,红袖挽起笑容,有些淡淡的疏离和荒凉。“孩子出生,记着来喝满月酒。”
说罢挥手叫家仆前来送客,浅色的衣裳消失在门后,大门缓缓合上发出沉重的声响。
像是隔绝了风花雪月,隔绝了红豆相思,否则怎会发出如此悲痛的叹息。
何时开始,红装再不袭佳人身。
时间如迟墨城东去的溪流,不急不缓,却一刻不息地流淌。
转眼,便到了即将告别的时刻。
沈执说想趁出征前再去写次字,天边蒙蒙亮就跑去了市集,写着字的白布上添了行‘分文不收’,姜醴合了扇子轻点他额头,笑着骂他一根筋,将军一字千金能卖多少银子,沈执笑,将额前的发丝撩到耳后,继续埋头帮围了三大圈的邻里街坊认真写字去了。
姜醴撑着下巴看着他,清朗的侧影让三月的杏花都失了颜色,眼前的人总是一副热心肠愚笨又老实,轻笑着摇摇头,至少他现在还是手无缚鸡之力的病弱书生,而非手握五万大军傲然而立的凛凛将军。至少,他不在家的时候,自己还可以叼着两壶小酒慢条斯理地等他回来。
岁月如歌,最平淡的日子,才是最让人惦记。
天边的流云几抹,被夕阳涂上了最艳丽的色彩。帮最后一位客人写好字以后,两人慢慢悠悠地走回家,黄昏的迟墨街上人群零零散散,大多是兜着篮子回家的老妇,或是结束了一天工作的丈夫,心急火燎赶回去与家中妻儿相聚。
市集的西边,就是两人初遇的地方,姜醴看着那扑哧一笑,颇为严肃地问他。
“当日,你真的是因为我唱得好才鼓掌的吗?”
沈执神情有些古怪,半天憋了一句,“是。”
“哦?”姜醴挑眉看他,“我唱的真真如黄鹂鸣啭,比月中姮娥婉转三四五六分?”
“呃。。。是。。。”脸色有些青紫。
“那愣头青,”倏地走到他面前,“等你回来了,我就天天唱给你听,变着花样唱,每天不重样,不唱到你腻烦绝不休止。”
墨色的瞳子噙着笑,却是异常认真。
沈执看着他好久,终是勾住他的小指。
“一言为定。”
院子里的杏花终于开了,米白色的小花泛上娇嫩的粉,像是美人点了胭脂,弱不禁风地倚着枝桠。
姜醴捻着扇子,站在庭院里看花。天上嵌着剪纸般的月牙,没有去年十五的那般圆,暗暗地发着微弱的光。
背后一双手轻轻地自他的腰间滑来拥住他,下巴搁在肩膀处,温热的呼吸缭绕在他耳畔。
“沈执。”
“嗯。。。”背后抱着他的人应诺,唇瓣落在他肩上,温柔地舔舐亲吮。
“明天你要走了。”
“嗯。”咬上他的耳朵,喷出的气息像猫爪一样挠着他的耳尖。
“这次,胜算多大。”不带起伏的声音,平静如水。
背后的人滞了滞,仿佛连呼吸都停在了原处。
半晌,姜醴叹气,说不出苍凉或者悲哀,仅仅是再平常不过的叹息。静静地转过身,手缠上他的腰,伏进他的怀抱里。
沈执一愣,也是默默地搂紧了他。
夜静更深,残月如钩,吠闹的家犬早已沉沉睡去,孩童也在母亲的歌谣中缓缓进入梦乡。对他们来说,明天又是新的一天,太阳从东边升起,父亲早起工作,临走时拍拍儿子的头嘱咐要好好学习,鬓角的白发宣告着他不复年轻;母亲在家洗衣做饭,满心欢喜期待丈夫和儿子归来;书院里朗朗读书声不绝于耳,孩童有时会被窗外鸣叫的雀鸟勾去了心神,先生走来,龇牙咧嘴地挨一个戒尺;傍晚夕阳西下,踏着河水的叮咚声匆匆跑回家,母亲做了香喷喷的饭菜,拿起筷子刚想偷吃,头却被父亲敲了一记,母亲在旁掩嘴笑,窝在角落里的小狗懒懒地做着梦。
一切照旧,平淡的生活仿佛根本不会有什么波澜壮阔。
与爱人相拥而眠,日复一日,最普通的生活,却是他们怎么也换不来的念想。
树下,是谁的青衫沾了涩意,泪湿满襟。
作者有话要说:
☆、梦回
走的那天,天下起了小雨,绵绵入骨,粘稠地直钻进人心窝。
他硬塞给他一壶清风醉,“好了你走吧,我还要在这收拾收拾东西。”
沈执看着他点了点头,眼角有些红。
“别哭哭啼啼的,”姜醴弯起手指拎起他的嘴角,“大男人怎么跟个姑娘家似的。”
沈执嗯了一声,背起行囊,望向他最后一眼,目色溶溶就像要把他深深刻进自己生命里。终是回过头,背脊挺直,一步一步走得坚定不移。
姜醴抱着酒靠在门边,看着人影渐行渐远,忍不住唤了一声。
“沈执。”
十步外的青年身形一滞,轻轻转过头来,偏偏伞一斜,带着水珠落下,激起朵朵水花。
姜醴笑眯眯地朝他晃了晃手中的酒,“愣头青,等你回来哦~”
沈执嘴角扬起,惹得云中太阳都往下望,他欠了欠身,郑重地说。
“回来娶你。”
笑骂了一句滚,将坛子冲着他的背影砸去,摔在地上裂成了碎片,清冽的酒酿洒了出来,渗进了青石板,凉透了四月天。
姜醴望着天,半晌,低头自嘲。
“真是。。。浪费了一坛好酒呢。”
人一别,总是千秋万岁不回春。
传言皇上新任命的大将军边疆抗金,硬是用五万残军与敌人的十万精兵拼了半个月,粮尽弹绝。最后一日的决战,竟下起了瓢泼大雨,明知不敌,将军仍手持利刃站在大雨中,雨水洗去了他脸上的血泪,他意气风发,面对敌军毫不畏惧,一声杀豪情万丈,天地为之低昂,背水一战,他身受重伤,带着身上深深浅浅的刀印双眼血红冲到敌军将帅面前,刀起刀落,血溅三尺,同时背后长刀刺入心脏,他倒地,脸上不是杀敌报国后的死而无憾的笑,而是如释重负的解脱和释然。
将领被杀,敌军士气大衰仓皇逃窜,这次,竟是宋军战胜。
凯旋回程之时,围观的人群最前端有一白衣公子,捧着两壶酒兴高采烈往外望。城门大开,遥见一口黑棺缓缓抬进,哭声悲恸动天。他摔破了酒,跌跌撞撞俯身去捡时割出一条血痕,满眼的猩红。他坐在地上直至人群散去,扶着完好的酒瓶一杯一杯往喉咙里拼命灌,时而端起酒杯对天,好似在敬早已不在的人。他喝着喝着开始哭,哭了又继续喝,直到嗓子干涩发不出任何声音。路过的行人只当他是个疯子,摇摇头各自行路,最后天黑时,有一男一女匆匆赶来,扛起酩酊大醉的白衣公子悄悄消失在路的尽头。路人说,这白衣公子的相貌已记不清,只是他拿的酒清香醉人,好似是那远在锦官城的姜家绝酿,清风醉。
五年后。
成都。
夜色低垂,月影如纸剪落云端。
姜家的府邸中,一男一女闲步庭中。
“相公,今晚的月亮真美啊。”女人温婉可人,指着那天上的月牙娇声低语。
“嗯,成都的月亮,都快比上江南了。”男人约莫二十五六岁年纪,敛去了昔日的风流不羁,愈显的成熟稳重。
月上柳梢,女人来了兴致,眉眼含笑问自己的丈夫。
“相公,你不是说曾经在江南有一位好友吗,他又是个怎样的人?”
男人低头不语,半晌开口道,
“我这个朋友,脑袋从来一根筋,认定的事情绝对不会更改。为人愚笨、老实,无论谁的过错都往自己身上扛。”男人低低地笑了起来,“他这辈子干了不少傻事,不过最傻的,莫过于在一个五音不全还偏偏死要面子的男人唱完歌后傻乎乎地鼓掌。”
男人大灌了一口酒,遥望天上清冷的月亮。他在笑,可是女人却觉得那笑苦得让人心头发凉。
“醴哥哥。。。你爱我吗?”
姜醴微微一愣,伸手抚上她的发,仿佛方才的失神不曾存在过,“说什么呢,婉儿这么好的姑娘,娶你为妻是我三生有幸。”
他看了看女人隆起的肚子,笑得柔和,“何况,我也是要当父亲的人了。”
宁婉儿在他说完话后羞红了脸躲进他的怀抱,他脱下袍子轻轻披在她身上,轻声道,“夜深了,我们回去吧。”
夜凉如水,院中的桃杏夭夭动人,草叶上沾了露珠,风吹过缓缓落下,啪一声碎裂却无人看得见它的苍凉。
青竹扇挑公子笑,剑华方方离人歌。
今宵梦呓,袅袅江南浓雾未散,他停步在石板路的尽头,推开古旧的木门,沈执还是原先的模样,独自坐在树下看书,抬头看见他弯起嘴角,摇手让他靠近,眼中笑意盈盈轻轻浅浅。
“阿醴,过来喝酒。”
…完…
作者有话要说: 写这个故事用了一个多月 最后写到结局是真的很难受 谢谢小执阿醴 也希望你们能喜欢我的故事
再次鞠躬 非常感谢大家的观看~潜水的出来吧憋气伤身又伤肾还伤我的心=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