庸臣-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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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再不走,他会难看地死在蓝玉烟面前,就如当年的白水莲。
他不想这样。
走在泛着涟漪和水花的护城河边,他长久地凝视着幽深的水底。
那个白水莲,实在是傻。
……
如果死,我还是想死在没有他的地方。
燕柳最后看了一眼绵绵雨雾下的京城,踩上马镫,心中一片寂然。
作者有话要说:
☆、49
自从闵京把西林党铲除干净后,日子算是彻底定了下来。
今年难得天公庇佑,自年初便是风调雨顺,百姓收成好,皇上又下令减了税,一时间河清海晏,称之盛世也不为过。
既然是盛世,多养几个吃白饭的也就说得过去。
我翘起二郎腿,嗑着五香瓜子翻开一本民间很红火的风流小说,津津有味地读着。
读着读着,整行的艳遇奇情中,我忽然想起前几日京中来了个戏班,那个演虞姬的戏子长得真是不赖,在台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朝我飞着媚眼,身段也纤巧,就是不知……
我的笑容变得荡漾起来。
放下小说,我背上一凉,隐约感到暗处有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正偷偷地盯着我看。
回过头去,灵图放大的俊脸悬在了我的上方,幽幽地唤了一声:“叔。”
“啊?”
他瞅了瞅我,又瞅了瞅我桌上的瓜子和小说,语气甚为担忧地道:“你别这么正常行么……”
我茫然地看着他。
“我总觉得你最近正常得有点不太正常。”灵图仍是担忧地道。
我没搭理他,看着那小说的段落若有所思道:“你说这李寡妇都四十了,还能找个十六岁的小秀才做姘夫,小秀才的爹都得比她小上好几岁,这乱的……”
灵图缄了声。
又翻了几页回头,他还在后面盯着我,脸上那是比看见肉包子掉泥地里还痛心的表情。
他幽幽地唤道:“叔~”
我深情地应道:“灵儿~”
“叔~”
“灵儿~”
“叔……哎哟!”
一个画轴无比精准地砸上了灵图的天灵盖。
我捡起那个画轴在面前展开,打量了几眼感叹道:“哟,这是谁家闺女啊,瞧这旺夫相长得,谁娶谁有福。”画上一个娉婷女子,唇红齿白人中清晰,鼻翼饱满柳眉弯弯,一副讨喜的旺夫长相,不知是哪家闺秀。
一大片阴影下,容渊走了过来。看见他怀里抱着那么多画轴,我顿时明白了些。
“皇上要选秀?”我问。
容渊把怀里的画轴堆到书案上,压住了我的几本小说,不置可否。我又捡了几幅展开来看,都是些娇艳的花骨朵,不由得嘟囔道:“……皇上这秀女也选得忒勤快了点。”
“勤快?”容渊斜睨着我,慢条斯理道,“五年选一次,哪里算得上勤快。”
我仔细一想,嗬,上次选秀还真是在五年前。
“皇上都三十多了,后妃零零散散地就那么十几人,还都是些老面孔,不纳些新的实在有些说不过去。”灵图也展开几个画轴看了看,道,“再说,如今宫里除了几个公主更是只有大皇子一个男嗣,不再多生几个怎么行?即使皇上立了大皇子做太子,也保不准有什么万一,还是多生几个妥当些。”
我摸摸下巴:“嗯,是该多多开枝散叶才对。”
灵图看看画轴,又看看我,叹气道:“皇上听你这么说一定很难过。”
“为什么难过?”我挠挠头。
灵图意味深长地看我一眼,叹着气走了。
午后在内阁议事时,我一直恍惚着,总觉得有些昏昏欲睡。
内阁已经全然换了模样,我悬着脑袋接了原先王悲卿的位子,踩在那块原先埋了金银又被封住的地板上。林照溪和白修静站在其后,灵图和容渊也在这里谋了位子。
如今的林照溪不但是大理寺卿,谨身殿大学士,还顶上了张向淮的兵部尚书一职。他点着手里未拟的票,清晰地说道:“张家清出的财物户部皆已点算完毕,大多用来填补近些年工部材料的亏损,剩下的则用于修葺淮河水坝,苏北等地预计的税收……”
即使知道他对闵京并无忠心二字可言,我也无法揭露他丝毫。
毕竟,娘的命还连在他身上。
“蓝阁老?”
我愣了一下回过神,连忙俯首。
闵京坐在帘子里淡然道:“你怎么看?”
我硬着头皮道:“臣……没有异议。”
闵京仍是淡然道:“朕扣你两个月俸禄。”
我的嘴角裂了。
“臣……没有异议。”
前几日才扣了一个月的,再扣下去,我怕是连他闺女都养不起了。
林照溪看着我轻笑,我总觉得那妖异的笑容里含着阴谋。白修静也看我,眼里却有几分异样的不安。
其余四人散了之后,闵京把我留下来,美名其曰“促膝长谈”。
“听说你昨个儿去了戏园子?”他似是无意般问道。
我木然点头,没待他继续问便老实道:“臣除了听曲以外,并没有做其他事。”
虽然在戏园子里徜徉,有美人投怀送抱也免不得会动些心思,但身后笨手笨脚的锦衣卫总是吵吵得头疼,再加上最近总觉得身子太虚,便再也没有过那事。
见闵京没出声,我便抬头看他。闵京的五官陷在柔光里,看上去很是年轻。
明明是他比我大了四五岁,可我瞧着却是我比他大了四五岁。莫非是年轻时纵欲太多,便会老得很快吗?
我看着闵京细致的脸庞,又摸了一把自己的糙皮,觉得有些凄凉。
以后还是做蓝下惠好了。
闵京看着我的动作,扬起眉道:“蓝阁老,你没什么想对朕说的吗?”
我想了想,道:“皇上,臣听说了此次选秀之事……”
“哦?”闵京眼睛一弯,心情颇好的样子,“最近几日总有大臣上奏叫朕广纳嫔妃,朕也觉得有几分道理,此次想挑三十名佳丽入宫,蓝阁老以为如何?”
说罢便直直地盯着我。
“皇上确乃明智之举。”我诚恳地道,“不过以臣看来,三十人未免少了些。秦王扫六合,集成后宫美女逾万,汉时刘彻更是坐拥宫妃一万八千;如今西林贼子已除,抄家所缴之财重归国库,理应增加后宫开支,三十人略少,三百人尚不足。”
说这话的时候,闵京一直在沉默。
“蓝玉烟,你不觉得你是最该拦着朕的人么?”他的声音有些压抑。
我疑惑地看他。
“若是朕不纳妃,不生子,闵歌白就是板上钉钉的皇位继承人。”闵京静静地看着我道,“到时,你就是国舅。再者……”
我摇头:“皇上,您也深知臣的禀性,与其做个处于上位却屡遭旁人猜忌的外戚,不如做个勤勤恳恳的小官,国舅之位,臣自是从未想过。而歌白尚且年稚,不知日后是否担当得起治国重任,储君之事不可唐突,向来是能者居上,若后宫能再添几个小皇子,与歌白竞争角逐,择优而取岂不更好?”
闵京沉默了一会儿,道:“朕扣你三个月俸禄。”
……胸口好像有什么正在破碎。
我按捺着心中的悲愤,恭敬道:“臣,没有异议。”
作者有话要说:
☆、50
回到尚书府,知赏正端着一只脸盆似的碗大快朵颐,没有半点姑娘家的样子。
我走过去默默地把碗从她嘴边拿下来,捧在手里默默地道:“知赏啊……以后还是……少吃点吧……”
知赏迷茫地看着我,嘴角还挂着几颗饭粒。“对了,你是我名义上的妻,饿老婆的男人不是好男人。”我把碗递给她,叹着气在她对面坐下来,给自己盛了半碗饭,想了想又挖去一小半,“还是我少吃点吧。”
“父皇又扣你俸禄了?”知赏不以为意地给自己添了满碗,接着埋头猛吃。
“……”我默默地嚼着口中为数不多的饭粒,菜都没舍得扒拉几下。
“放心吧哥,一定饿不死你。”知赏打了个饱嗝道,“就算没了俸禄,我还有那么多嫁妆呢。大不了咱家就吃我的。”
我无奈道:“你的嫁妆,我怎好意思碰?我还等你觅得个好夫婿妥妥当当地嫁出去呢,就算吃了蓝家的祖宗本也不能动那些。”
知赏头也不抬道:“我喜欢姑娘。”
哐当一声,我手中尚未吃完的半碗饭亲吻了大地。
我低头凝视着它们,心在滴血。粒粒皆辛苦啊粒粒皆辛苦,活了这么大把年纪还不知道淡定,是我的罪过。
于是我淡定道:“姑娘?哪家的姑娘?若是喜欢姑娘,那些就是你要给人家下的聘礼,照样不能动。”
知赏看着我。
我看着知赏。
良久,她放下碗筷,噗哧一声笑了出来:“……开玩笑而已。”
我颤抖着给自己添了半碗饭。
还好是玩笑,不然皇上非砍了我不可。
知赏一边扒饭,一边若有所思道:“哥,你没想过给蓝家留个后么?”
这丫头,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我顿时没了继续吃的心思,放下手中的碗筷便苦着脸道:“怎么留?我可是天生的断袖,碰不了女子的。”
“不孝有三,无后最大。”知赏难得摆出一副严肃的表情。
哟,还板着脸教训起我来了?“那你说怎么办。”我一翻白眼,哼哼道,“找个清白姑娘来祸害,让人家给我生个儿子再守一辈子活寡么?”
知赏皱皱鼻子,似是遗憾地道:“那你们蓝家的香火岂不是要断在你身上了?”
“哪可能呢?开朝时蓝将军生性风流,府上有姬妾数百儿女若干,如今天下蓝姓人氏或多或少都有他的子孙,怎会就断在我身上了?”我戳了一下她的脑门,笑着道。
知赏停了碗筷,望着我幽声道:“就算如此,哥不想要自己的孩子吗?”
闻言,我脑海里浮出了歌白胖乎乎的小胳膊小腿。唉,如果能生个歌白那么可爱的儿子,何尝不是一件好事……
可惜啊可惜,我不会去祸害清白人家的姑娘,也不愿找个风尘女子凑合,此生怕是决计不会有孩子了。
知赏呆了一会儿,语出惊人:“哥,不然我给你生个吧。”
我掏掏耳朵,看着她。她真挚地看着我。
我抖了两抖,连说出口的话都有点哆嗦:“木兰啊……这话……可不能随便乱说……”
“我没乱说。”知赏蹙起眉,“算来我这些年给你们蓝家添了不少麻烦,毛手毛脚摔了祖上传下来的古物不说,舞枪弄剑时也免不得破坏些名贵字画,又总是害你被百官弹劾……你照顾我这么多年,咱俩早就情同兄妹了。我来给蓝家生个孩子,也算是补偿吧。”
——你倒是清楚自己给我添了多少麻烦!
“正是因为咱们情同兄妹,我才不能让你给蓝家留嗣啊。”我哭笑不得道,“你见过哪个做妹妹的给兄长生孩子?此事万万不可再提。”
知赏欲言又止,闷声道:“那便算了。”
我看她吃得差不多了,便起身收拾起桌上的碗筷来。
这些日子家中除了几个小厮外没什么仆役,再加上皇上总是克扣我的俸禄,府里请不起大厨,平时都是我亲自做些清粥小菜,自己拾掇了便是。谁知今儿个知赏竟难得下了回厨,而且味道还不赖。
我正想开口夸赞她两句,却见她喊道:“君儒易!”
一个人影从门口晃了进来,接过我手上的活计拾掇了起来。
“儒……儒易……”我吓得退后两步,磕巴道。
儒易看我一眼,端着碗筷轻飘飘地晃走了。我愣是从那眼神里瞧出了哀怨,看着他的背影半天没回过神。
“这是怎么回事?”我问知赏。
“就这回事。”她悠然地拿了根牙签剔着,“他方才自己过来,说和君老爷子闹矛盾了想在这里住些时日,我说可以,但是你得负责煮饭刷碗烧洗脚水,他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知赏的表情有点阴森。
我知道儒易这回可算落她手里了。
要是老爷子知道自己的宝贝儿子现在正被外孙媳妇百般刁难,指不定会过来砍了我。就是不知那一向父慈子孝的两人究竟闹得是什么矛盾,我还是抽空去趟君府好了。老人家,总是怄气可不行。
正想着,儒易突然黑着脸踏了进来,身后跟着个扭得花枝招展的太监。
我看儒易,儒易别过头。
妖孽进门,绝不是什么好事。我抽着嘴角道:“苗、苗公公,不知您光临寒舍所为何事?”
苗恩打量了我几眼,尖细的嗓门悠悠道:“奉皇上之命来这儿,看看尚书大人有没有把公主饿着了~”
知赏在旁边很合时宜地打了个响嗝。
“看来公主千岁过得不错~”苗恩朝她欠了欠身,恭敬的表情在目光挪向我的一瞬间带了些许嗤意,“那就请尚书大人随我去一趟宫里吧。”
我呆了一下,道:“我似乎刚刚回来。”
苗恩笑道:“皇上当然知道你刚刚回来。尚书大人此言,可是想抗旨?”他说这话的时候,我的目光一直聚在他白墙般的妖孽脸上,越看越想抽。
忍气吞声地跟他进了一个时辰前才站过的地方,我不安地揣测着闵京的意图。最近俸禄被扣得太多,我有点麻木,为了不至于堕落到打知赏嫁妆的主意,我可不想再作出什么惹怒他的事。
“蓝阁老,来得正好。”闵京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什么正好,不是你叫我来的么。我心中抽搐,一边默哀着自己的俸禄,一边用真诚的眼神看着闵京。
闵京面前摆着一堆画轴,似乎都是应选女子的画像。各种绝色的姿容跃然纸上,无不令人眼花缭乱。他瞥我一眼,随手往我怀里扔了几幅,漫不经心道:“你看看这几个怎么样?朕想让她们入宫。”
我真诚地展开了那些画轴,然后吓到了。
细眼聚光,脸型略方,姿容无艳,个个都是姑娘形貌的蓝玉烟。
“皇上,”我严肃道,“丑。”
闵京看看我,又看看画像上的女子,失笑道:“……你倒也很有自知之明嘛。”
我耷拉着脑袋不吭声。
闵京把手上的画轴尽数铺开,凤眼流转,朝我递来一个询问的眼神:“那你觉得,朕应该选什么样的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