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林下美人来-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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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枭。”他一字一句,透着骇人的冷意,“来取王珏的狗命!”
8、
据《兵器谱》载,有间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动若海上蛟龙,静似崖间青松。明光湛湛,清弦泠泠,是为流光。
剑如其名,流光入手虽易,但若想练得出神入化则是无比艰难。薛荣十四岁得流光剑,时至今日,世上用流光剑能超过他的,一个巴掌都能数过来。
短暂的对峙转瞬即逝,铁卫首领一声怒喝:“宰了他!”十七名铁卫就如鹰鹫捕食猎物般扑向薛荣。风沙袭面,薛荣避过当先朝自己劈来的鞭子,如一支离弦的羽箭冲进铁卫之中。正如之前所听到的那样,十八铁卫身怀绝技,武功路数甚至所用兵器也全然不同,刀枪剑戟赶上全武行。更可怕的是他们配合完好,使敌人没有可乘之机。这边躲开,那边又有兵器突袭而来,防不胜防。
大刀卷着烈风砍过来,薛荣矮身闪避,刀锋削断扬起的发梢,眨眼间又返回逼近眼前。薛荣以长剑格挡,剑化灵蛇缠上刀身,运力后撤便将刀也向后带出。那铁卫不得已双手握住刀柄,脚踢向薛荣腰腹。薛荣撤剑后移,铁卫方保住自己大刀不被抽走。脑后劲风袭来,薛荣一个鹞子翻身,踏上欲将他穿颅而过的长枪抢身上前,剑光在空中排开弧形的扇面,剑气迸射。持枪的铁卫痛呼一声,抬手捂住眼睛,鲜血从指缝中蜿蜒流出。。。。。。
铁鞭破开风沙冲出,薛荣在半空中拧转腰身,剑抵挡住铁鞭大半力道,发出锵然清吟,鞭稍仍擦到薛荣脸颊,留下一道血痕。薛荣眼也不眨,不退反进,逼得首领脚下连退。那名专使暗器的铁卫抛出无数六角银镖,满天撒雨般打向薛荣周身各大穴。薛荣手腕翻转,剑光大盛织出一张细密的网,暗器都被挡回去向四下飞散开来。最后一枚被剑尖挑住,旋即奔着发暗器的铁卫飞旋而去。那人翻身闪开,暗器便打入了他身后的树干之中。
“还碰上个硬茬子。。。。。。”首领眯起的眼睛里凶光凛凛,断然一喝,“都给我打起精神来!别让这厮杀了咱们十八铁卫的名号!”
余下铁卫齐声应下,声落下时兵器皆响应般铮铮作响。风被群起的杀意压制,天空阴郁逼下,一声雨落之后,大雨倾盆。
“下雨了,快给我打伞。”
树上一直悠哉观战的王珏抬手摸了把脸上的雨水,命令身边的铁卫道。
欻拉拉几下,铁卫将自己身上的铁盔解下遮在了王珏头上。
王珏俯视着那个以一当十七的杀手,若有所思:“这人身手不错,竟然能凭一己之力和你们抗衡。。。。。。”
铁卫低声道:“庄主,夜枭是榜上有名的杀手,死在他手下的人不计其数。不过请庄主放心,属下等誓死保护庄主性命。”
“我不是那个意思,”王珏露出一个颇有深意的笑容,“这样的高手,若能向你们一样为我卖命。。。。。。”
铁卫听到他有此野心,实在不知该说什么好,于是垂头不语。
王珏肆意盯着杀手看,心中幻想着该如何将他收服,不想杀手霍然抬头,准确无误的对王珏所在的位置看过来。即使隔着雨幕,王珏也能看清那双眼里野兽般的冷酷。被野兽盯住的感觉很不好,王珏下意识往后缩了下。下一秒,杀手就像豹一样跃然而起,两步攀上大树,枝杈纷纷被剑气撩断,他竟是直奔着王珏杀了过来!
铁卫们自然不会放任薛荣杀了王珏,立时流星一般追了上来。为首的一个轻功厉害,一个起伏后就追上了薛荣,短阴剑呼啸着绕到前方挡住去路,长阳剑从背后斜劈下来,一举将薛荣从右肩处劈成两个——铁卫尚未完全渗出的笑意倏然凝结,只见被他劈中的“薛荣”,竟如投入石子的湖面一般荡开层层涟漪,然后整个人居然消失了。
“他在那里!”紧接着有人惊呼,“小心,他会幻术——”他最后的话音古怪的消失,一枚尖锐的袖箭刺过他的喉咙,继而整个人委顿于地。
薛荣从旁边的一棵树上跃到距离王珏最近的地方,护着他的铁卫正要带着他躲开。薛荣眼神冷漠,正要持剑冲上前去,蓦地从背后涌来一股慑人的力量,薛荣心内一震,立即闪身避开。那力量便一点不剩打在了树干上,高大的树木发出折断的痛吟,轰然倒地。薛荣落在地上,冷冷盯着袭击他的内力高手。
这是唯一一个没有武器的铁卫,他本身就是一件武器。薛荣从刚才的情形就能分析出来他比不过此人的内力,若硬拼的话反倒会剑折人亡,眼下只能借由其他铁卫牵制此人让他不能轻易出手。
一念及此,薛荣不敢耽搁游身向旁边另一个铁卫冲去。然而那个内力高手却早就看出他的意图,浑厚的掌风排山倒海压过来,薛荣被逼得节节后退。其他人看出他势头被压制,更不肯放松半点紧咬不放,专攻他不小心露出的破绽。
三月的大雨冷彻心扉,山道上兵刃相交。眼下情形虽看似胶着,但实际上还是薛荣处于上风。薛荣比之其他杀手的长处,就在于耐力极佳。他一早就做好了持久战的准备,所以即便是被这个内力修为颇高的家伙缠住,他也不慌不忙游刃有余——直到他突然感受到一阵短促的熟悉的疼痛感。
薛荣动作稍顿,故意卖了个破绽,在对方攻过来时偷身潜出,毫无预兆的反身逃离!
铁卫们皆是一怔,对于薛荣的行为显然无法理解。
“他要逃!”首领神色一凛,“给我追!”被夜枭折了四个手下,他绝不会善罢甘休。
薛荣头也不回只顾飞奔,他要赶在毒全部发作之前逃离这里。在预示般的短暂疼痛过去之后,很快绵绵不绝的剧痛就从四肢百骸渗透出来。不过眨眼的功夫,原本充盈的内力就开始源源流逝。身后脚步声逼近,薛荣咬紧牙关发了狠的提力施展轻功。越发力,毒发作得越快,气海穴针扎般绞痛不止,就连雨点落在身上也会让薛荣觉得很痛。
铁鞭卷着冷雨从后面击来,薛荣感觉到了,他想躲开,可身体已经不再听从他的命令,鞭子击中了他,薛荣脚下一软,整个人倒在了地上。冰冷的泥水扑了一身,薛荣绷得额上青筋暴起用力撑起来。此时他再也不能施展武功,只能靠双腿逃跑。然而铁鞭再度飞出,缠上他的脖子将他猛地往后扯。
一个铁卫冲上前来,四楞锏重重砸在薛荣背上。剧痛中薛荣甚至听见自己骨头裂开的悲鸣,他一口血喷出来,人随之瘫软下来。
铁卫首领一脚踢过来,睨着薛荣惨白泛青的脸,点点头冷笑道:“身上带着毒还敢出来,胆子不小!”
薛荣已经听不见他在说什么,他所有的感官都被毒发作噬人的疼痛感给占据了。雨水砸在脸上,模糊视线,薛荣狼狈凄惨地蜷缩在泥水里不停抽搐。
原来现世报来得竟然这样快。。。。。。
“从今往后,江湖上就再无夜枭此人!”首领对手下扬声高喊,“一起上,给我活剐了他!”
“慢着。”
铁卫首领挥下去的刀尖已经扎破了薛荣的衣服,听见这声不紧不慢的命令后堪堪停住,颇为不甘心地收手转过身。
王珏被铁卫抱着走近,他扬了扬下巴,便有人揪着薛荣的头发让他看清长相。
经过几下折腾,薛荣脸上的黑巾早就掉了,王珏看见他的脸,稍感意外的挑了挑眉。
首领看他的表情就猜到他在想什么,低声道:“庄主,此人杀了我们四个铁卫。。。。。。”
“我知道,可这人武功这么高,他一个人就能抵你们十几个。”王珏施施然道,“给我带回庄去吧,我要留着他。”
铁卫首领眼里流露出不甘的愤恨之色,但他不敢反抗,只得应了声是。
马车没了,接下来的路程只有徒步走。铁卫们收敛了兵器,拥着他们的主人继续赶路。正被毒发折磨的薛荣被两个铁卫拖着,走在最后。
“嘿嘿!以多欺少,好不要脸!”
就在他们跨出还没三步远时,一个粗犷的男人声音从空中落下来。声音通过内力传遍山林盖过雨声,听来如猛虎啸山震耳欲聋。
下一瞬,只见一道黑影撕破雨幕朝王珏所在的位置笔直攻下,抱着王珏的铁卫慌忙侧身闪避,黑影便直直戳入地中,因其冲击的力道巨大入地后翁然震颤不止。
众人凝神看去,竟是一柄漆黑发亮的禅杖。
9、
禅杖入地,劲道不消,旁边一众铁卫都感到自脚下土地之中传来的浩然震荡,在滂沱大雨之中激得雨珠回洒,草木朔朔。
铁卫首领冲到前方,铁鞭横扫:“谁?出来!”
他喊声未落,一个卷着厉风的黑影蓦然冲开雨帘直扑面门而来。首领心中一惊,忙挥鞭后撤,而那黑影却毫不躲闪速度不减,硬闯过他的鞭子后将深深没入地下的禅杖轻易拔起,借由禅杖之力在半空中翻了几个跟头,最后稳稳落在铁卫们身后。
转身看去,但见一个虎背熊腰如小山般壮硕的癞头和尚堵在山道中央,和尚方口阔鼻一脸凌乱络腮胡,脖子上的念珠有人拳头大小,一身黑色僧衣破破烂烂,看上去粗鲁凶狠。
只听他一手叉腰,怒目圆睁,中气十足的狮子吼震煞山林:“龟孙,连你爷爷都不认得,瞎了你的狗眼!”
一帮人被他吼得耳中嗡鸣,心中同时出现一个想法:他们遇到真正的高手了!
那首领穿过众铁卫走到和尚面前,眼里表露出毫不掩饰的忌惮,他一改方才的瞒霸,抱拳道:“不知高僧拦我去路,有何指教。”
和尚抬手一指薛荣:“你个龟孙,把我兄弟打成这样,你说洒家有何指教?”
首领扭头看了眼犹自被体内的毒折磨得人事不知的薛荣,和自己手下交换了一个眼神后对和尚说:“高僧误会了,此人乃是江湖杀手夜枭,此番拦截欲伤我庄主性命,所以要将他带回去听从庄主发落。”
和尚玩味地沉吟片刻,“是了,我与夜枭兄弟商量好一同来取你家庄主的人头,不想我这兄弟戏耍了我,竟然自己先来。龟孙若是识相的,乖乖把我兄弟放了,再磕三个响头求爷爷我饶你一命,咱们才好另作商量!”
首领心中大怒,他何时受过这等侮辱,其他铁卫也都怒目而视。首领强自忍耐着说:“明人不说暗话,高僧若是肯放我们继续赶路,日后江湖上大家便是朋友。若非要存心刁难,需知我们铁卫也并非是胆小懦弱之人!”
他这番威胁在和尚耳中像笑话一般,惹得他哈哈大笑不止:“讲这些废话作甚!要来送死便一起来!”话音未落,脚踢起禅杖,人便如猛兽般冲将过来。
铁卫首领首当其冲,和尚还没近到身前,他就被排山倒海的庞大内力当胸痛击,铁鞭根本没有挥出去的时间。那柄几十斤重的禅杖重重落在他胸口上,铁盔和身体里的骨头寸寸碎裂!直把他打出去几丈远吐血倒地。其余人无不骇然,然而没人能退缩,只能抱着拼命的想法往上冲。
和尚一根禅杖挥舞得虎虎生风,他没有任何繁杂的招式,全仗着淳厚无敌的内力大开大合拼杀。化繁为简,横扫千军。
这是一场注定了结局的杀戮,禅杖重新落在地上时,和尚身后只剩残兵败将苟延残喘,鲜红的血被雨水冲刷,只剩下最后一名抱着王珏的铁卫,瞪大恐惧的双眼看着犹如恶鬼重生般的和尚,连连后退。
和尚呸了口唾沫,弯腰把地上的薛荣扛在肩上。轻吁一口气,和尚的眼珠盯在王珏脸上,“你就是聚贤庄庄主?”
王珏被和尚方才砍瓜切菜般收拾掉自己铁卫的场景给吓坏了,也没什么心思让铁卫给自己撑伞,任由大雨打湿他一身华服,湿透的衣衫紧贴着身体,隐隐能看出他下身两条畸形细弱的腿。和尚一出声,王珏吓得立即紧紧箍住抱着他的铁卫的脖子,“是,正是在下。”
和尚脸上凶悍的嗜血之色还未消退,他咧嘴一笑,露出一口森白的牙齿:“洒家听说你个畜生为了让自己能重新走路,日夜剜除少女活心是也不是?”
王珏明显心虚起来:“自然,自然没有。。。。。。”
“放屁!”和尚大骂一声,“敢做不敢当,当真连畜生都不如!你是要自己了断,还是等洒家动手?!”
王珏脸色一变,“高僧息怒,王某愿将全部家财献与高僧,只求留我一条性命——”
他话尚未说完,和尚的拳头就已近在眼前。抱着王珏的铁卫毫无还手之力直接被打出去撞到树上,王珏自然不行幸免,狼狈地落在泥里。他费力地翻身过来,仰着头看着这凶神恶煞的癞头和尚,脸上布满惊惧。
薛荣时而模糊时而清醒,冷热交替痛苦难当。眼前一阵明亮一阵晦暗,好像换了无数个场景。
“给我解药。。。。。。”薛荣稍有力气就不停喃喃,“历完渊。。。。。。解药。。。。。。”
耳边似是有人跟他讲话,但那声音粗噶犹如砂砾,很陌生。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薛荣的神智终于被一只无形的手拉回原位,眼前模糊的画面缓慢的清晰起来。耳边滴答滴答断断续续的水滴声也跟着越来越响,他转动眼珠,看出自己是在一个破败不堪的土地庙里。身下的枯草被水汽浸透潮湿冰冷,薛荣刚想伸手去摸自己的剑,不想全身骤然一阵剧痛,简直要让他再晕一次。他咬牙待痛苦缓和下来后,才敢慢慢吐出一口冰冷的气。
“你可醒了。”
角落里忽然响起一个声音吓了薛荣一跳,他竟然没有察觉到这庙里还有其他人。费力地转头看去,高高大大的和尚把那逼仄的角落全部占据,一双又圆又大的眼睛在昏暗中泛着奇异的淡金色的碎光。
薛荣咳了几声,声音空洞,仿佛身体里什么都没了。他挣扎着出声,“。。。。。。是你救了我?”
“除了我还能有谁?”和尚反问,转而叹了口气,苦恼地看着他,“我说兄弟,你中了什么毒这么厉害,我本想将自己体内真气渡给你,可你就像个无底洞似的怎么也填不满,可把我折腾够呛!”
薛荣黯然不语,他此时跟个废人无甚区别。
一阵窸窸窣窣声响起,和尚蹭过来,低头打量他,“你可好些了,还那么难受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