璧求瑕-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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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中?”东陵陌眼波一动,低声问。
“算算日子,知玄明日应当可以赶回。”沉了脸色,冷心岩微微蹙起眉,严肃地看着东陵陌,“只是飞絮,有件事,我不当插手,但毕竟相关。”
东陵陌闻言,有些烦躁地转开视线:“欧阳千韵?我不想提这个,若是心岩以瑜王的身份阻止,她也不得插手此事。”
“血玉一事,毕竟是她提出,还有秦姑娘和许姑娘,总要知会一声。”
“这些事交我处理,心岩不必忧心。”东陵陌转身,似乎不愿意在这个问题上与冷心岩多做纠缠,冷冷回应了一句,“明日要去军中,可要我陪同?”
冷心岩诧然:“那是自然。”
东陵陌叹了口气,欲言又止,最后,仍是缓缓转过身,微薄的笑意浅浅流转于他的俊颜,阴霾尽散,依旧是冷心岩倾心相交的那人,“时候不早,心岩快去用膳吧,我去照水居探望雪落,恕不相陪了。”
本想请求一同前往,可转瞬又想起那个刺目的同心结,冷心岩悻悻地住了口,心头百转郁结,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向东陵陌点了点头,而他满脸的落寞,早已出卖了他的心意。
“烦请转问雪落安好。”
一步一步走出翠微院,冷心岩百种滋味,在胸中反复冲突,他有些艰难地挪向西苑,满园牡丹失了风采,而眼前似乎只有娴静幽雅的淡色。
“王爷?”一阵铃声,似乎天籁冲破迷障,冷心岩只觉眼前一清,胸中积郁的气也一扫而空。
“殊玉先生?”
绝色倾城,连天际最后一缕云霞消失,也不能褫夺他的荣光:“王爷,你的脸色不好,不舒服么?”
“本王无事。”勉强一笑,冷心岩忽然想起殊玉诊治东陵晚之事,忍不住问道,“先生怎会在此,雪落他……他没事吧?”
殊玉摇了摇头,铃铛在他腕上铃铃作响:“今日有些劳累,还是要多休养几日才好。”
“啊,那本王……”
“王爷无须担心。”殊玉嫣然一笑,初生月华片刻失色,美得惊心动魄,“若是无事,殊玉也告退了。”
“殊玉先生!”冷心岩急唤道,犹疑片刻,低声问,“殊玉先生也曾与飞絮一同调查案子,不知道可有什么……不同的想法?”
殊玉讶异,良久,掩口轻笑:“王爷想问的,不是这个吧?”他忽而敛容,目光变得有些哀伤,“王爷,天地垂怜之瑰宝,极少能久留人间,王爷聪慧过人,当知物极必反,盛极必衰。”
“你的意思是?”瞬间明了对方的意思,可冷心岩依旧追问。
“得之,我幸;不得,我命,如此而已。”殊玉直视着冷心岩幽深的眼眸,他们都是痴情长情之人,一语成谶,不过是对彼此的提醒,“二公子,大概也希望王爷三思吧。”
一日之内被连续戳穿的心事,冷心岩却并不感到羞赧,反而觉得天朗气清,一片清明。大笑着往西苑而去,他仰天望月的眼眸,满是那曾经属于少年贵胄的灵气。
得之我幸,不得我命,情之一字,最苦于人心,最痴于一瞬。而月白风清,天地朗朗,又有什么能牵绊住一缕情愫滋长如蔓草?
那日初见,不过是抬眸一眼,从此情根深种,思卿辗转反侧。可是即便美玉从不染俗世尘埃,明珠难求红尘半点瑕疵,又有何干?
求之,无悔。无缘,亦无悔。执念于心,人生八苦,莫能超脱。
……………………
“人间自是有情痴,明知镜花水月,也心向往之。即便是天潢贵胄,也不能免俗,痴人。”
东陵陌立在翠微院中,举目望月,月色清寒。
“你又何尝不是痴人?”铃声清脆,撩拨妩媚的风影。
东陵陌摇头,眸中满是叹息:“痴妄执念,明知苦海无涯,回头却是无路。”
“你痴,我亦痴,”殊玉亦叹,望着东陵陌清俊的背影,却遥远不可相即,“即便是玉无瑕尘不染的东陵晚,也不过情海一痴人而已。”
“晚儿身子如何?”
殊玉摇头:“很不好。”
“呵……”东陵陌仰起脸,陌生的表情出现在他的脸上,似笑非笑,似怨非怨,悲哀嗔怒,转瞬即逝,“我知道了。”
☆、十三
两日后,知玄带回了御赐令牌,着瑜王冷心岩全权节制,处理洛阳血案。
拿到令牌以后,冷心岩迅速带着东陵陌前往军中调取卷宗,勘察去年发生的十二件案子。
洛阳因是陪都,加上贵族大户较多,驻军自成体系,直隶于大冕中枢节制。原本三代以前,尚有洛阳侯持有半片虎符,有调遣洛阳驻军之权。后先皇为护皇权,下旨进洛阳侯为太傅,以此虚衔,收回兵权。此后设洛阳将军,三年一轮换,驻军也由长安御林军抽调,五年一轮换。
这年正赶上将军之职与驻军同时轮换,新调任的洛阳将军宋之衡一直驻扎南方边境,才到任不过三个月,而他手下的军士也是年前调来,对于去年的案子,无人知情。
“哼,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冷心岩不快地对东陵陌抱怨,“不知是巧合,还是故意为之呢。”
东陵陌叹道:“有价值的线索,都要从他们口中知晓,呵,天意,心岩,可有办法找到前任洛阳将军余天?”
“他应是调任西北靖边将军,”冷心岩摇头道,“只怕现在正在沙漠里跟擎天王朝那边兜圈子呢,怎么可能来关注此事。”
“这……”
“就是这些了,”一个很不耐烦的声音忽然响起,然后一叠子满是灰尘的书卷被很用力地砸了过来,不偏不倚地都落在冷心岩脚下。“一共二十四卷,别弄丢了!”
冷心岩眉毛微动,顺着书卷飞来的方向看去,是个二十来岁的青年,穿着银色盔甲,却长了一张书生般的面孔。他的长发高高拢束在银冠之内,微扬着头,白皙的脸上神情倨傲。“你是?”
“要查快查,军中没那么多时间陪你们耗。”青年不耐烦地说道,“不要弄得到处都是,我先去操练兵马了。”说罢,大步流星地踏出了门。
“这……”东陵陌目瞪口呆,再怎么说冷心岩也是皇上胞弟,这青年未免太不给面子了,“他……”
冷心岩含笑道:“久闻江南宋氏的宋之衡,原是江南解元,个性狂放不羁,恃才傲物,因与人作赌输了,于是投笔从戎,于西南边境屡立奇勋,是个狂人异才。”
“这……怎么听着这么像司徒今……”东陵陌蹙眉,低声道。
“呵,快看吧,等宋之衡再回来,便是我也要被他扔出去。”冷心岩笑着道,随手捡起一卷案宗,打开,却见上面都写满批注,笔迹清秀嶙峋,墨色尚新,应当是这半月内新近写上去的。
批注见解独到,笔锋犀利,但宋之衡毕竟不是亲身主理案件之人,冷心岩和东陵陌翻阅良久,仍是一无所获。
“你们看完了没?”宋之衡的声音再度响起,时间掐的刚刚好,冷心岩正把最后一本案卷合上,“那么慢,本将军还等着把这些都搬回去呢。”
冷心岩向东陵陌露出一个苦笑的表情,定了定神,沉声道:“看完了。对了宋将军,你对这一系列的案子,有何见解?”
“关我什么事?”宋之衡靠在门口,很不给面子地翻了个白眼,“我怎么想的刚才你案卷上没看见么?案子是你查,我可懒得管你们这些闲事。”
“宋将军!”
“你也知道我是宋将军?”宋之衡继续道,“一介武官,王爷你行行好别烦我这些,还有,如果你们查完了,慢走不送,下次不用再见。”
“你!”
冷心岩忍了又忍,这才压住心底的火气,仍是笑着向宋之衡做了个揖,然后拉着东陵陌离开洛阳驻军的大营。
看着冷心岩半红半白还得一副笑脸的样子,东陵陌微微攒眉,待完全离了大营,才终于开口:“心岩,既然生气,你又何必忍他?”
“即使有了皇兄的特谕,我仍是越权行事,本来就理亏些,”冷心岩无奈,二十岁成人礼之前,他便是身份再贵重,也不可僭越,“何况宋之衡那种人,我能如何?无权处置,口头上更是讨不到便宜,飞絮觉得他那张嘴,你我二人能说得过?”
东陵陌嘴角微扬,忍笑道:“这等口舌,可去找司徒今大战一番。”
提到司徒今,两人又想起案子的事情,一时又陷入沉默。军中虽有卷宗,但大抵和府衙中今年案子的记载没多大区别,根本找不出什么有价值的线索。现在能够作为线索的,仍是只有数日前郭家少年一案。但,疑点众多。
“还是只能从司徒家入手?”
“但……”
“哎?王爷!”
熟悉的声音打断了东陵陌,而东陵陌在听到那个声音的一瞬间,旋即变了脸色。“哼!”冷笑出声,东陵陌拂袖,别过脸不愿看来人。
许笑容偷瞟了东陵陌一眼,随即换上笑容,奔向冷心岩:“王爷,这么巧?”
“许姑娘?还有……”冷心岩抬目望去,果然,欧阳千韵和秦翩然也在,只是她们一个持剑,一个握着弯刀,“欧阳姑娘和秦姑娘也在,你们这是?”
东陵陌冷然望了一眼走近的欧阳千韵,沉声道:“每次都会出现,三位姑娘还真是跟我等有缘。”他将欧阳千韵也称作姑娘,后者微微一怔,哀然垂眸。
许笑容道:“你以为我愿意跟你们次次遇到啊,要不是为了……啊,王爷王爷,你们可有看到司徒铭?”
“铭?”冷心岩与东陵陌面面相觑,“没有啊,三位怎么会到这里来找他?”此处是通向洛阳驻军营地的外城,偏僻破落,都是些穷苦人家聚居的小巷暗街。
欧阳千韵上前道:“王爷有所不知,我派人,呃,派人查探司徒铭的行踪,却知他今日从司徒府后院溜出,且神色有异,又往这偏僻处来,我们三人觉得事有蹊跷,这才一路跟随,只是到了这附近,却又不见了他踪影。”
“你们盯梢他?”冷心岩不可思议地望着欧阳千韵,若是许笑容这么做,他绝对不会惊讶,可是大家闺秀的欧阳千韵和沉静的秦翩然,他却无论如何都无法想象。“司徒铭一事,不是早已交予本王和飞絮处理了?”
东陵陌冷漠地望着欧阳千韵,语音成冰:“千韵,我说过,不要插手此事。”
“凭什么!”许笑容不满,而欧阳千韵只是略退一步,忽然郑重得望着冷心岩,目光咄咄逼人,再不复早前的温婉可人,“王爷,欧阳家只是想为洛阳尽一份力,司徒铭嫌疑重大,千韵既然得了证据,自然应追查到底,违逆王爷,万望恕罪。”
冷心岩被她一逼,竟也一时无言。
“你们一再认定司徒铭是凶手,就仅凭那一块血玉?”东陵陌蓦然道,“千韵,正好,血玉之事,我也正要问你。”
“陌哥哥?”
东陵陌正要开口,忽然一道蓝影从远处一闪而逝。
“在那里!”许笑容大叫一声,急掠而去。欧阳千韵和秦翩然怕她又鲁莽行事,也急忙向冷心岩点了点头,追了过去。
“怎么回事?”冷心岩茫然,望向东陵陌,“飞絮可看清了?”
“哼,我们也去看看。”东陵陌的目光微凝,在冷心岩看不到的时候,闪过强烈的杀意。
两人顺着蓝影消失的方向寻去,转入偏僻破落的暗巷之中,几度曲折辗转,一直追到一处破屋附近,听到许笑容的惊呼声:“果然是你!”
冷心岩与东陵陌对视一眼,双双掠入破屋之中,然后,齐齐惊住。
破屋四壁满是血迹,屋内凌乱不堪。炕上斜斜歪躺着一人,胸口被鲜血浸透。血迹尚未干涸,但此人早已气绝身亡。
而破屋正中,一袭蓝衣血迹斑斑,手握一柄细而薄的长剑,呆立无语。
“司徒铭,你还有什么话可说?”欧阳千韵,秦翩然和许笑容分别把守住门窗,不留丝毫空隙。
司徒铭怔怔地望着三女,直到看到冷心岩和东陵陌才回过神,长剑铮然落地,他一脸惊惶:“不,我不是……”
“哼,你果然就是凶手,人赃俱获,你如何再狡辩!”不容司徒铭分辩,许笑容抢先开口,咄咄质问。
“我……”司徒铭缓缓后退,无措地望向冷心岩,眼神如同受惊的鹿儿,“我没有……”
冷心岩也被眼前的景象惊住,勉强定了定神,他尽量使自己的语气平静:“铭,你为何会在此处?”
“还用说,他定然……”
“本王没有问你。”冷心岩冷冷打断了许笑容,平静地望着司徒铭,沉若幽泉的眼眸,带着令人心安的力量,“铭,我想听你解释。”
“我没有杀人!”司徒铭忽然暴喝,目光微变,散去七分惊惶,“是有人送信让我前来此处。”
东陵陌眸光一瞬,问:“谁?”
“呃,一个乞丐,我没见过。”司徒铭忽然有些支吾,“是传的口信,我真的是被冤枉的。”
欧阳千韵上前道:“司徒公子,若你真是被冤枉,何以一个乞丐的口信,便能让你屈尊来到此处?”
“这……这是因为……”司徒铭言辞闪烁,连冷心岩也不由疑惑,忽然,他拂袖强辩道,“呵,照这么说,为何,为何你们也会在此荒僻之处?”
冷心岩一瞬不瞬地望着司徒铭,眼底慢慢凝结冰霜:“我与飞絮往军中调查此事,路过此处,正巧和三位姑娘相遇,而她们,是追踪你而来。”
“你们早就怀疑我?”司徒铭不禁打了个寒战,又退了一步,寒声道,“就因为上回郭家一案?”
“本王……”冷心岩不知如何解释,又望向东陵陌。
东陵陌冷冷地盯着欧阳千韵,嘴角微微沉下,再也掩饰不住眼底流转的怒意和杀气。
“哈,哈哈哈哈!”司徒铭忽然大笑,如同癫狂一般,长发蓬然而起,曾经美丽婉转的笑眼,满满皆是失望与愤怒。
蓝影如魅,而后,破屋之中再也不见司徒铭的踪影。
☆、十四
雨,不知何时瓢泼而下。
年久失修的破屋经受不住暴雨的冲刷,发出暗哑的呻吟,仿佛即将塌陷一般。
许笑容原本要追出去,却被秦翩然拉住,沉着脸向她摇了摇头。
屋里无人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