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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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去哪儿?!”
“夜袭。”
出得帐来,数千名将士已整装待发。黄月晦暗风沙走,黑甲肃纪兵冷煞。
“我也同去。”朱厚照翻身跨马而上。
朱宸濠凤眸微眯,目光撞上那人直视过来不容拒绝的强硬,握了缰绳的手攥紧,一勒马,“众将士听令,千名前锋随我先行,高将军李将军带领余下将士左右斜插入城,今夜突袭要一举拿下花马池!”
朱厚照打马跟上,风刀夹了沙砾刮在脸上生疼,侧目而望,他的小皇叔上身微向前倾伏,银甲耀暗夜,迅疾如猎豹。
银色的亮甲…… 朱厚照眉头皱了皱,暗夜之下,那岂不是众矢之的?
“我们把盔甲换一换。”
朱宸濠闻言只是微微勾起唇角,并不答话。
千名前锋甫一袭城,连日来被明军折腾得早已疲惫睡去的蒙古军便乍然惊醒,慌乱迎战。循了草原上应急的本能,军队集结却也齐整迅速。
“不好了,明军潜入城啦!”
瞬时军中开始混乱。主帅看眼下形势混乱不堪,大吼:“不要慌!城池坚固,明军如何轻易就能入城!定是有奸细,点火把!”
“看对面,看!是宁王,宁王夜袭!宁王亲来夜袭!”
主帅登楼眺望,银甲耀天光,正是明军宁王,立时便有人拉弓猛射。
朱宸濠站在数百步开外的高地上,见城中灯火通明,唇角微微勾起。飞矢如雨,却是都落在了不远处的前方。
朱厚照执了剑全神贯注,一一击落偶尔到达二人近身处的箭羽。
怒斥身旁的人:“给人当箭靶很有趣么?!”
朱宸濠浅笑勾唇,“如果你不在,我不会站这么近的。”
搭箭满弓,凝神,放弦。
城头火把下那座肉塔在弓弦的回震中摇摇晃晃,瞬时墙头上火光更甚,夹杂了惊恐的呼喊:“主帅遇袭,主帅遇袭!”
朱厚照怔了一下,目中有泪不自抑,胸中澎湃,反复着他那句“轻描淡写”的话——“如果你不在,我不会站这么近的”……
小皇叔,这样算是,你信任我是可以托付性命之重的人么?
“不好了,东面城门遇袭,速援,速援!”
“西面城门被攻破了!回守,快快回守!”
城池中的嘈杂恍若隔了屏障,朱厚照只是呆呆地凝视眼前的人,看他凤眸傲然,唇勾浅笑,意气风发。
第16章 章十五
城中军防事务一一恢复,不日大军便即班师回朝。
朱宸濠出得城来,一驾四驹车辇横在眼前。四匹塞北黑马皮毛水亮、神俊高大,车身檀木为基,暗*蓝*丝*绒*罩*华而不艳。
朱厚照站在车辇旁,对他一拜:“此乃皇帝陛下特意为宁王殿下准备的,希望殿下能在途中安心静养,早日痊愈。”
朱宸濠叩拜谢恩,随即登入车辇。
“小皇叔,我擅做主张,还望千万莫生气才好。”
朱宸濠抬眼望见那人笑嘻嘻地近身而坐,冷面轻哼:“陛下亲赐不敢有违。本王带兵多年,班师回朝坐马车倒是头一遭!”
朱厚照心知他是不想示弱于人前,从身后阁中抽出一叠奏疏置于桌上,道:“小皇叔,现如今我的身份不能暴露,若不借口入车随侍,我怎么能有时间处理朝中事务?安化王早已蠢蠢欲动……”
朱宸濠凝视那熠熠的黑眸稍许,心念一动,随即转开了眼。
朱厚照,我岂能不知你的心意,然而,我们终将敌对。难道无论我如何对待于你,你都要如此坚持么?
左腰的伤隐隐作痛,那处稍上的位置,却是更加酸涩麻痹。
心下嘲笑自己,宁王冷心无情,唯置天下于胸中,如何能对着这敌手一再心念动摇?!
夜.宁王中军某营帐
“主上,收服的各地‘义军’已由王大人重整编制好,接下来的行动还请主上示下。”
“江西部分的人马让他们暂停行动,其余新收编的‘义军’也暂且约束,本王近些时日恐怕还回不得江西……”
叶子看着他眸中光影明暗跳跃,那是一种可称之为——“犹疑”的神色吧?主上竟然也有什么犹疑之事?
“主上……”
“你且去吧,告诉军师,其余一切皆按计划行事。安化王,该会开始有所行动了……”
微微勾唇,凤眸流转,叶子从刚才那错觉中回神,眼前的还是那睨傲天下、事事果决的主上。
安化王府
一众谋士将领列坐厅中,主位上朱寘鐇面青如铁,瓷器碎裂一地。
“朱宸濠,你欺人太甚!”
“主上,现今宁王有皇帝的支持,气焰嚣张。直接在花马池驻扎他麾下人马恐怕只是个开端,日后定然会逐步蚕食我们的势力!”
“此次他出兵花马池本就不合于理,而且怎么那么巧,才寬刚一战死他就来了,如此迅速!”
“可惜才尚书战死,咱们又损失一名猛将……”
“主上,如今小皇帝和宁王一伙儿,对咱们处处压制,处处相逼,那件事儿,兄弟们都等了很久了!”
“主上,如今天降灾劫,流寇四起,民心不稳,正是出兵的好时机啊,主上!”
朱寘鐇一扫厅下诸人,拍桌而起,“好!那就请诸位随本王一同得天下!”
紫禁城
一番庆功宴,这满朝文武逐一敬来,饶是朱宸濠海量,却也已步履不稳。
重影中,朱宸濠看见那人的唇动了动,似是在说让自己留宿宫内的话。
“陛下,天色已晚,外臣宿于宫中只怕不妥,臣还是回别苑驿馆的好。”
起身拜别却是几欲跌倒,朱宸濠伸手杵扶一旁桌椅。
朱厚照挥退左右上来欲扶的侍从,亲自把人扶上銮驾,让他的头舒适地枕在自己肩窝处,“好,那我们就去别苑。”
第17章 章十六
豹房.澹兮阁
朱宸濠只觉一直倚靠着的那个温暖物事突然撤离,凭空虚抓两下,缓缓张开眼睫。
五色琉璃波幻迷眩,氤氲水雾漫虚境。
“小皇叔,今日还是厚照服侍你沐浴可好?”
那炙热的深黝的曜眸穿透漫漫白雾,澈若寒冰。炽寒两极,清明、混沌。
身体已然习惯他的触碰,甚至,有那么些许安心。半眯了凤目,看他一如这些时日来的细致小心,还有那强压下的欲念烁然眼底。
自己竟然会对敌手感到安心……
朱厚照,你到底是愚痴,还是……
温热的唇吞噬了清明的思绪……
朱厚照看着那人微勾唇角,里衣微散,披下的发被雾气打湿,羽睫缀露,微狭的凤眸点点碎焰,竟是比这满室的琉璃还眩惑。
多时的忍耐一触即溃,唇就这么地覆上去了……
有微甜的醇香。
舌尖刷过那齐整的齿,轻舔他微启的唇。
酥痒的柔韧,奇异的违和,朱宸濠蹙眉,本能地推却,却被那软滑的舌尖纠缠更深。
朱厚照,我们的纠缠,就到这里,只能到这里……
臂上使劲一推,巨大的水声,却是看到自己也在这池水中狼狈平衡。
“小皇叔……”曜眸泛雾,晦暗昏杳。
厚照,无论此时如何相许无间,彼时终成雠隙无解,何必……
朱厚照看他面上显出些许痛楚的神色,顾不得自己又一次被推开的失望,慌然检视他腰伤,“小皇叔,我……我弄疼你了么?”
水下那略粉嫩的新肉隔了水波晃动,朱厚照伸指细细摩挲,幼滑温软。耳边那人喉间低咽一声,捏住自己臂膀的指一紧。
朱宸濠只觉被他指腹擦过的新肉麻痒难搔,酒醉乏力的身体在水流的晃动下几乎站立不稳。
朱厚照似是得到了鼓励,双手游走在那筋骨柔韧的身体上,唇瓣流连在他脖颈耳畔,眉眼鼻尖,和着温泉水的波荡,朱宸濠只觉气力都流失在这若即若离晃动着的亲抚中,身体逐渐脱离掌控……
“停……停下!”
一股气流推浪而起,打在胸口生疼。朱厚照抿了唇敛着眼,半摔在梯级间,缕缕碎帛从他泛了血丝的指间漾出来,荡开去。
朱宸濠隔了雾气,隐约看到他嘴角下红,微微攥了掌。
这一次,出手,太重了……
难道他真的一点防范之心也无?……
朱厚照微微支起身,抬手又胡乱擦了擦嘴角,看到缠绕指间的丝帛,低低苦笑:“小皇叔,撕坏你衣服了,对不起……”
“小皇叔,可是厚照真的很痛…… 厚照真的让你如此厌恶难以忍受么?”
水纹迫近推动,有指轻柔地揩去嘴角的暗红,微息拂面,唇覆软润,他的小皇叔凤眸微敛,泫墨迷离,满满的只印了自己惊诧的眸。
尝到他微腥甜的唇舌,朱宸濠才觉得先前那空乏闷窒的胸腔重新灌入了气息。
“厚照,你到底,还想要什么呢……”
微微叹息,厚照,终究死结,何必再纠缠下去……
“厚照只有小皇叔而已,只要小皇叔而已。”
万里的江山,翻覆掌间天下随动的皇权,你,都不要么?都能舍么?
誓言,承诺,慕爱,信任,在一人独行的御道上,真的会存在么?
“小皇叔,可以爱厚照么?”
爱,是什么?
朱宸濠凝视着眼前纯净炙热的眸,为何能容忍他如此肆意妄为,甚至,沉溺在他带来的痛楚、羞耻与快意中……
“或许,是爱吧……”
朱厚照颤抖着吻上那微弯的唇角,星华敛滟的眸,“厚照终于等到了么?”
朱宸濠收臂把那人拥得更紧了些。厚照,一直以来,我只有你而已。
一同喘息着触碰那未知的极乐,满室琉璃映照绚绮朦胧的影,水雾氤氲中,或明或暗的,双影缠绵,满室旖旎。
第18章 章十七
烛微月隐,幔帐深重。朱厚照吹灭最后一盏烛台,摸索着掀被而入。里侧的人呼吸匀长,该是已然入梦。
朱厚照循了呼吸小心翼翼地凑过去,伸臂环住那人,漆黑之中,仿佛周围都已虚化隐没,天地间只有彼此。
“小皇叔,厚照只有小皇叔……小皇叔永远不要离开厚照。”低低呢喃,是请求,是祈祝。
唇慢慢印了上去,一如盟誓契约。
朱宸濠微微叹息,脑中胀裂的痛。
终究要面对的,厚照。皇位与我,你要如何选择?
呵,不需选择,我们本就没有选择……
黑暗若渊,往那无底深处沉去的,只有相拥的彼此。
厚照,这一生,都要与你纠缠相连了吧?相许,敌对……此生终难分解。
唇上细微柔软的触感,张开眼,望入这暗杳中唯一的曜光,那炙亮的眸半敛,虔诚,热切。
“好。我不离开你。”
回应低哑,却如雷霆击鼓。
未曾期待过的回应,不敢奢求的承诺。在牟定他已熟睡之时才敢轻轻出口,不会有失望,终留希冀。
或许是太过期盼的幻觉?
相连的唇确实动了动。
“小……小皇叔,宸濠,你说什么?”
“直呼本王名讳没大没小!睡觉。”
“宸濠永远不离开厚照!”轻环住那人的臂收紧,皮肤肌肉乃至筋骨的挤压相贴,都不足以完全确定这个承诺的真实。下一瞬,会不会发现这只是一个梦?
朱宸濠回拥住他,唇滑过他的眉眼鬓角。
窗外风推树倾,有器皿摔地的声响,还有侍从们悉悉索索低语收拾的惶恐。
冰雪骤降。
“明天元宵,看来见不到满月了……”朱宸濠怅然,久违的皇城元宵,终于因为天气不好要错过么?
“正好取消宫宴。”朱厚照抑制不住的欢心雀跃。 “小皇叔,明天我一定给你一个漂亮的满月!”
正德五年.元宵
天未明,朱宸濠就听得身边那人蹑手蹑脚地起身,心下疑惑,却是不动声色一如沉睡。
朱厚照仔细为他掖好被角,凝视那睡颜许久,晨曦未透,昏冥若虚。慢慢凑近,羽睫拂动,呼吸匀细,唇上温暖柔软。
原来,这一切确非虚幻!
朱厚照扬起唇角,轻轻合上门。天际云厚低沉,金边墨底,风雪欲起。踩在昨夜的积雪上,吱嘎作响。
“今天的天气不错啊。”
刘瑾跟在身后诺诺答应,瞥着年轻帝皇神采飞扬的俊脸,心下冷嘲。
朱宸濠不急不徐地喝下最后一口粥,听得刘瑾的奏报,眉头蹙了蹙。在木工房里请教手工艺人…… 这就是天不亮就起身出去的原因?
“您要亲自去看看?”
“不忙,如果他一时半会儿还不出来,不如我们先在豹房四周走走。听说,这豹房是刘大人主持修建的,那可得劳烦给本王作导了。”
“不敢,不敢,请。”
第19章 章十八
一路行来,朱宸濠心中暗自把眼前殿宇亭阁与先前朱厚照的密图一一对照,朴实清幽、野趣黯然之下地道暗连;斗角勾檐、琉璃金碧之中机关重重。除了自己昨夜住的澹兮阁外,还有几处殿阁亦是繁华绚丽,更有銮殿朝堂,行宫架势俨然。
行至一处开阔的院落,凭记忆此处该是一个地道的岔口,有明黄衣袍隐约掩没在一堆白锦竹篾间。
“陛下?”
那人专注的并未听见呼喊,朱宸濠缓步上前,见他鼻尖微红,眼睛一瞬不瞬地仔细在绘着什么,手上有细小伤口。
远岱淡染,近影描双。乍一看,似是月中桂,树下仙;凑近细观,却是那日花马池夜袭之情景。执弓的自己眉目傲扬,唇盈浅笑;一旁那人曜眸专注,幸福喜乐。
朱厚照感到熟悉略温的气息靠近,抬头望去,只见那人眉目盈动,薄唇微抿。
“小皇叔……”
刘瑾躬身拜退:“奴家去传膳。”
“小皇叔,你看我做得好不好?你喜不喜欢?”起身挽手拉那人欲坐,这才发觉庭中风大冰冻,地上桌上一片狼藉却是无法落座。“这里好像不太方便,我们进去坐吧……”
朱宸濠挽过他冰冷的指缓缓揉搓,指腹轻轻抚过那些细小干涸的伤口。绕过狼藉,俯身细细摩挲那巨大的竹架和精致的白描灯绘,展颜一笑,“我们一起来完成。”
簌玉漫天际,黑绒覆高穹。皓月挂西阁,琉璃透双影。
“小皇叔,以后的每一个元宵,你都会陪我一起过么?”
朱宸濠任由身后那个暖融的身体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