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曲待谁欤-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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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字似针扎火炙侵入肺腑,龙袍少年也湿濡了眼眶,想要走下台阶去将这位忠君体国的好皇叔扶身而起,岂知竟被温羽徵呵斥了住:“瞧浚王这般满嘴胡话涕泪不收的模样,定是醉得不轻,”俊美郎君修眉斜飞,嘴角噙着个冷笑道,“皇上万乘之躯,如何也不知体统地一并胡闹!”
“浚王还是起身罢,”为人指桑骂槐,温商尧倒也不恼,动亦不动地淡淡笑道,“醉酒失仪,确凿不太好看。”
直至一干人等皆以酒足脍饱,筵席将散之际,温商尧忽而以眼神示意内侍总管马奴靠近,于他耳旁轻轻嘱咐了些什么。待马公公点着头退出殿外后,他自席间站起,走至朝堂中央杞昭身前,目视右边那些花梨木案的最尾端,面不作色地扬声道:“烦请佋王近前一步说话。”
杞昭心忖太皇太后在场尚存几分臣子模样,太皇太后一旦离去便这般原形毕露了。可他全然揣测不出这人要干什么,懵然看了看秦开,复又睁大了眼眸向他看去。
而温羽徵暗暗一惊,看了看自家兄长,又掉过头去看怯怯走近的杞晗,手心不由攥得紧了。
直至白衣公子来于身前,温商尧俯下眼眸打量了他一眼,颇为关切地问道:“王爷方才咯血不止,现在可觉好些了?”
杞晗点了点头,为了避免与其对视刻意低下眼眸,只说:“劳烦国公挂心……好些了……”
“人贵乎藏拙,可不能藏病啊。”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睛浑似两潭永远波澜不兴的深水,直看得人发憷。温商尧作了极浅一笑,“人说久病成医,饶是不假。温某是惜命之人,只因早年受伤不得不四处寻求保命的法子,恰巧最近得了一笺奇方,便打算与王爷共享。”
马奴正于此时进得殿来,两手托着一只紫檀木盘,上置了一碗汤药。也不知是何物研磨熬煮而成,散发出阵阵血腥怪异的气味。
这场景全似当年宫中内侍手托白绫鸩酒去后宫逼先帝的妃子们殉葬!杞晗一脸不可置信地瞠大了眼睛,极不自然地往后退去一步,近乎本能地朝温羽徵投去一眼,仿似唤他相救。
温羽徵掌心攥得更紧三分,极似要将拳头捏碎。方要开口唤一声“大哥!”突地又强起齿冠,生生住了口。杞晗目中露出哀婉惊慌的神色,“罪臣不敢劳国公费心……罪臣好得多了,便不用服药了……”一面说着,一面又朝温羽徵看去。
殿内众臣不明就里,不少人当真以为就是国公体恤久病不愈的佋王,特地为其送药。而不知其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杞昭也惊得说不出话来。
可温商尧竟全然不为所动,仍旧若有若无噙着一丝笑,“这药原也稀贵,既已熬成却弃之不服,岂非可惜。”瞥视了一眼马奴,又道,“这笺药方奇就奇在须以一对芙蓉鸟作为药引。想起合卺宫里鸟雀盈枝,温某便自作主张,让马公公取出一对来为王爷佐药。”
已置于佋王眼底的那碗汤药赤红之中透着腥黑,果是鲜血。
一股令人闻之欲吐的浓重腥味扑入鼻端,强忍住五脏六腑翻江倒海般的不适之感,战战兢兢伸手去接那盛满芙蓉鸟血的药碗,哆哆嗦嗦捧于唇边,仰头一口就喝了个干净。
唇角尤缀着一丝殷红,杞晗微微仰首阖起双眸,竭力掩去眼底浮起的点点泪光,哀然一笑道:“多谢……多谢国公赐药……”
终是朝自己的弟弟投去一眼。温羽徵自知荒唐,如出一辙般侧过眼眸,避开了他的眼睛,浑如稚子犯错后怵于为长辈发觉,倾尽全力再三掩饰结果却不打自招。
“哪有以芙蓉鸟血入药的偏方。”温商尧咳了几声,继而淡淡笑说,“王爷喝的,不过是鹿血酒。确有补虚益血之效,也不必过于担忧了。”
“恳请……恳请国公容罪臣告退……”
微一颌首。还未等杞晗离开,温商尧又唤住了他。解下了自己的披风,自身后绕臂于他肩膀,轻柔披于那颤栗不止的单薄身体之上。轻薄嘴唇含着一个极是温和好看的笑容,道,“夜深了,外头太凉。”
这个亲昵无比的动作,这个温柔无比的笑容,莫名教龙椅上的少年天子有些失落:他原来也对别人这样。
再未添得一分惺惺作态,杞晗真真半咳半喘道:“国公之物……小王如何敢收……”
“这话……莫不显得生分?”十指轻动,将披风系了好。瘦削面孔仍是无波无澜中略带三分浅笑,而那灰蓝瞳子轻轻侧过,似瞥非瞥于几步之外的温羽徵,“王爷的书案之上难道不曾置有一方古砚名唤‘笙磬同音’?”
作者有话要说:“玉轸长抛” 取自刘禹锡的诗句“金盆已覆难收水,玉轸长抛不续弦。 ”温商尧的弦外之音便是后面三个字——不续弦……
☆、20、尊前忽听当时曲(上)
太皇太后寿筵上亲口允了温羽徵与韦兰珠的亲事,半会儿功夫已传得人尽皆知。时有纨绔出没的红帩阁自然也收到了风声。面对一众姐妹的冷言热语,邬小翎佯作全不挂心,只说“太皇太后指婚,将军纵有千般不愿,又岂能抗旨不尊?”便携着几位姐妹出门去了。
正是晡时,一行妖娆女子一面嬉闹一面往那长安街最出名的永好绸缎庄行去,这裙裾飘曳媚眼轻抛的一路也不知惹了多少人驻足回眸。独是那原来最爱自恃貌美而儇佻卖弄的邬小翎一脸怏色,跟在姐妹身后慢吞吞地挪着步子。嘴上再如何不肯认输,心头到底无甚底气:大半个月不见他人影,甚至也未见人来捎个话儿,莫非真随了那一声“但见新人笑,那闻旧人哭”?
永好绸缎庄的掌柜祁大富模样生得骇人,黝黑粗糙半脸面疱,说其“人憎鬼厌”亦不为过。幸而铺里的缎子皆是好货,平日里也没少与姑娘们往来。长安百姓大多认得这位高张艳帜名动京师的绝色美人,更知道她是让温大将军留恋凤枕鸳帏的红粉知己,是故祁大富一见邬小翎跨入门内,立马堆出殷勤笑意迎将上去。
那花绸作衣珠钗插髻的女子愁眉不展了一路,终在一匹绝好的蚕丝白缎前收起了风雨晦冥,露出一个光艳逼人的笑脸来。
乍看素淡无奇,实则织纹稠密极尽巧思,确是珍品。纤纤玉指轻抚缎面,又不禁微微蹙起眉眼,心中哀然叹道:我若把这脸的浓脂厚粉卸了去,再穿上这缎子做的衣裳,怕也不输那相府千金。
邬小翎正是百感交集,却见那个长了半脸面疱的掌柜忽而瞪圆了眼睛,两手往那裤子上擦了又擦,冲着门口毕恭毕敬地唤了声,“韦二小姐。”
甫一回头,便看见一个裙裳昳丽、面目更昳丽的年轻女子走了进门,身后还随着一个杏眼圆脸也有几分伶俐颜色的小丫鬟。
同行的姐妹悄悄搡了一把僵立不动的邬小翎,悄声道,“小翎,走罢。”可此刻的她哪里还听得见别的,直愣愣地望着那动若舞、静若画的蓝裳美人,怎生也挪不开眼眸。
只听那丫鬟说:“大小姐这些日子米水不进,终日里枯坐出神不说,手里还无时无刻不攒着颗梅子,那梅子都干巴了!颦儿真是担心得了不得,实不知大小姐在想些什么。”蓝裳美人垂首细细拣看着摆陈在外的布匹绸缎,一双俏丽眉峰压得眸子不抬,顺口道:“还能想什么,自是在想那温商尧了。”
“可惜了大小姐这般温柔,又这般漂亮。”那名唤颦儿的丫头又说,“国公的年纪都快赶得上老爷了,怎生还不要大小姐了?”
“呸,你这死丫头年纪不大胆子倒不小,竟敢乱嚼舌根子!”兰珠罢了挑拣动作,直起身子掉过眼眸轻啐了颦儿一口,“什么要不要的?!谁娶了姐姐可是天大的造化,才轮不上那个老气横秋的病秧子要是不要的!”
作了个要扯她脸皮的动作,两个人笑闹一阵,忽又见那被娇养宠纵得好似一株朝天椒的泼辣美人垂下眼眸,喃喃自语道,“不过……他的眼睛可真好看……笑起来也好看……”眸光晕了一片温情脉脉,神色竟也恍惚若痴,“不似那万人之上的权臣首辅,倒是个羁旅四海飘无定所的伤心人……”
“二小姐,虽然国公被你说得这儿好看那儿也好看,不过啊,若要你在心里排个座次,他终究不过是‘天下第二’——”看着自家二小姐一脸的迷迷瞪瞪,颦儿眨着个铃铛似的眼睛,脆生生地笑了起来,“可否给颦儿释个疑,这‘天下第一’却是谁啊?”
“天下第一……那自然是我未来的夫君,温大将军温羽徵了!”兰珠大大方方张口即来,待反应过来是遭到了自家丫头的揶揄,赶忙伸手去拧她的脸颊子。
邬小翎只觉一阵委屈,直要掩面而哭。
“未来的什么?”两个人又在玩笑,倒是丫头颦儿瞧见了这不算大的屋子里还直愣愣杵着另一个人——一身秾彩艳裳,衣领大开,锁骨清晰可见不说,半截子素白如纨的胸脯也任旁人窥看得一清二楚。虽然兰珠素来心高气傲目不容尘,只依稀觉得对方一准非是正经人家的女子,可颦儿外出采买时确凿遇过她两回,新月似的眉峰皱紧了些,拉了拉兰珠的水袖,低声道,“二小姐,那便是邬小翎。”
目光笔直得近乎无礼地打量了对方一眼,蓝裳美人心头蓦地一声冷笑:虽说是一脸狐媚贱相,倒也确实不错看。和这样的女子同一屋檐也觉失了身份,兰珠本想掉头而去。可偏生仔细一看,发觉邬小翎牢牢抱于怀里的一匹缎子倒是很合云珠的喜好,自然想着要给姐姐买回去。
使了个眼色给掌柜,一指那匹白缎,“我要了。”
邬小翎下意识地收箍两臂,将缎子往心口藏了藏。一双动人眼眸惶惶睁大,一如弓矢之前的幼鹿,她哀声地向祁大富乞求道:“明明是我先看见的……他是我的……”
就似抱于怀中的并非一匹缎子,而是一枕即将破晓惊醒的黄粱美梦。
与邬小翎同行的几位红帩阁的姐妹哪里敢惹韦兰珠,早不知何时躲去店外了。
祁大富眼见事呈僵局,左右为难下心里叫苦不迭。两方神圣如何都不敢得罪,可到底一个是相府千金,一个是断梗野萍,孰轻孰重一番掂量后自见分晓。想了明白,他当刻狠下心来去夺邬小翎手中的缎子,“小翎姑娘,麻烦你松一松手……”一个蛮横用力,便将身前的柔弱美人拽得扑跌在地。
邬小翎跌在地上,仰起脸呆呆地望着兰珠,嘴里还不断重复着:“明明……明明是我先看见的……是我先看见的……”
膝盖磕得生疼,一阵阵奇异的刺痛感中她感觉到有人正在轻轻推搡了她的肩膀,也有人在她耳畔柔声细语,似乎是鸨母莞娘几日前对她的贴鬓肺腑之言,“小翎,你也莫作这痴心梦了。大将军固然占尽人间风流,可他是天宫的星宿,有朝一日与他相配的,也只能是韦家二小姐这般的仙女儿。纵然他日国公点头容你进温府,而大将军也怀念旧情愿意纳你为妾,以韦家二小姐的身份性情又如何容得下你?”那个声音又说,“你也不小了,怎生也该为自己的将来作个打算。我看秦允秦大人倒是极好的一个归宿,虽说并非富豪之家,到底也是官宦子弟。他的堂弟秦开公子官拜散骑常侍又是天子亲随,更不必言他而今已升任至兵部尚书,待小皇帝亲政后必然将更为前程锦绣……秦大人不过是模样难与大将军相较,可这世上的潘安、宋玉又有几人?他既待你一片真心,也不嫌弃你是烟花出身,肯出资万两替你赎身,如何你便该随了他……”
自打第一眼相见,他含笑赞她“花明雪艳,石破天惊”,她便当刻生出一想:自此为他描眉画眼,为他搽脂涂蔻,甚至为他血溅桃花,为他脱簪自刺。可独独没有想过,这个男人的海誓山盟耳鬓厮磨一概只是醉后呓语,全然当不得真的。
譬如一首曲子。愣是再行腔旖旎,藻采优美,终究逃不过一曲终了人两散。
两行珠泪簌簌落下。
跪地的美人止住了不断怯怯重复的话,恍恍惚惚作了一笑,直直望着全然没有人影的前方道,“妈妈说的也是。”
“这缎子脏了。”兰珠示意颦儿将夺到手的缎子接好,嫣然一笑道,“回去给下人们裹脚用。”
“二小姐,这么好的缎子就拿来裹脚用?”颦儿低下头检看一番,懵然相问,“哪里脏了,不脏啊。”
兰珠俯下眼眸看了看涕泪交作花了一脸妆的邬小翎,又是嫣然一笑,“还不脏吗?”
☆、21、尊前忽听当时曲(中)
温羽徵将“笙磬同音”赠予何人、这些日子又为何人奔走忙碌花尽心思,温商尧回府之后只字不提,兄弟二人间的谈笑风生一如往常。因佋王而起的朦胧情思到底不足以让他忤逆兄长。强将那合卺宫里的病秧子逐出脑海之后,温大将军虽是成亲在即照样故态复萌,一面夜夜笙歌锦瑟流连花楼,一面倒有闲情逸致相陪未来妻子游山玩水。
霏霏烟雨似轻纱笼罩,一叶画船飘于湖心。
温羽徵对船家嘱咐了声,“我想与二小姐独处些许时分。”那汉子一听,当即心领神会,一个纵身跃入湖里,溅起哗哗水花即游得远了。
韦二小姐毕竟是难得出户的大家闺秀,纵然你真我假地与温大将军互相招惹,到底不曾想还未过门就委身于他。半躺于榻上,却发觉自己每往后退去一分那人却总迫近两分,少顷二人便近若交睫,暧昧至极了。
“愈是佳肴,愈该耐着性子慢慢臻品。囫囵吞枣的味道如何及得上细嚼慢咽。”兰珠用足尖抵住他的心口想将他推得远些,岂料却反被温羽徵牢牢握住莲足,脱去鞋子收在了怀里。手指于脚心轻轻划着,轻重拿捏得极妙,一个惑人的笑容渐渐浮于一侧唇角,“既是姑祖母钦赐,你便是我的女人……早一些晚一些又有何分别……”
“我才不听你的巧言花语……你莫再靠近了……再靠近我可咬你了……”
“何不……”温羽徵伸出食指点了点嘴唇,眼神愈显轻佻,“就咬在这里?”
循着修长手指将目光落至那好看紧了的唇,一张俏丽面容更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