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曲待谁欤-第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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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双桃花眼眸再不复昔日的佻达游逸,黯淡无光地直视向前,温羽徵费力动了动唇道:“容我再等一等……”
☆、61、人成各来今非昨(中)
少年天子全身上下多处折伤行动不便,索性将众臣朝觐的玄武殿搬来了天子寝宫,每日唤来司职的朝臣与之商议国政,常常是废寝忘食旦暮不休。温商尧拾级于清心殿外的白玉石阶,听候于宫外的小太监前来禀报,说皇上正在召见副相大人。
那宫人本欲掉头去通传,却见男子抬袖一止微微摇头,径自驻步于门外。
“够了!”少年天子的怒叱出声,数丈之外仍旧清晰可闻,“朕不希望你再嘱意党羽弹劾温商尧,你二人皆是大周的股肱之臣,无可或缺。”默然少顷,又将口气转得缓和道,“朕听说你嫁女儿了?自先帝以来,爱卿为大周竭力尽节二十载,时时自省,处处周全,实乃群臣表率。爱卿嫁女实比朕自己娶妻还值当高兴,兰珠与李谦确也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你想替她向朕要何赏赐,但说无妨。”
“老臣从来不懂谗言谀圣,只知忠谠事主鞠躬尽瘁。陛下久不批复老臣与诸位同僚的奏本,故而老臣今夜冒死前来——大将军素行狂悖,率意慢毁陛下,屠戮朝臣。此番擅自驻军漠北,狼子之心已昭然若揭。川蜀异动当前,臣担忧他正勾结浚王,伺机兵发长安。谋逆之罪,株连九族!晋国公与大将军一母同胞,却久瞒其祸心不报,理应捉拿问审——”韦松为官多年,本也玲珑八面深谙官场之道。而今不给天子薄面不领天子之情,多少也因女儿的姻亲难以遂愿,与温氏兄弟结下了仇怨。
“韦松,你倚老卖老太放肆了!朕如何处置臣下,何须你来过问!”杞昭复又怒声叱出,“你若再如疯狗一般胡吠乱吣,莫怪朕治你‘结党营私,兴云作雨’之罪!”
“老臣委实难解,何以陛下不顾大厦将倾之危,一味偏袒晋国公?莫非真如外头所言……”韦松适时住口不言,却连连摇头道,“老臣每忆起先帝临终托孤、佋王无辜致祸,未尝不自疚潸然。还望陛下莫忘这帝冕皇祚来之不易,莫忘这黎民苍生重抵泰岳!”
言辞之中显然影射了帝位乃自杞晗处窃据得来,一张冰铸玉雕似的面孔霎时显出可怖暗色。少年天子十指攒紧一晌,又猝然眼眉一扬,硬生生笑起,“‘箕子为之奴,比干谏而死。’既然爱卿一心求一个流芳后世的英名,朕自当成全。来人!将副相拖出去——”
“陛下。”
循声望去,便见一个裘氅曳地的男子挥退闻声赶来的一众皇廷侍卫,自己则跨入殿门而来。
韦松一见温商尧即叩首告讫,杞昭心道眼不见心不烦,当即冷着面孔令其退下。
“你何时来的,来了多久,朕竟不知?”
“一会儿工夫罢了。”
将寰内塞外的国务戎事一一翻搅畅言,二人对谈少顷,常有“你还未言我即已神会”的默契,引来两厢大笑。温商尧忽侧开眼眸,不住往一道掩着内室的楠木雕门望去。自他所处的位置,隐约可见画屏之后的天子龙榻——床棱榻架皆精镂细画鎏金髹漆,四角各置了一只金猊熏炉,自口中喷吐白檀香烟。琥珀枕,凤凰被,加之雾霭缭绕间款款拂动的黄绫红锦,清心殿的珪璧辉煌、彤庭肃穆之上又多添了些别样的浮艳之感。
寝室布置大新,敷彩秾丽,原是少年天子昨儿于此召幸了新选入宫的一位王才人。
一旦看清来人样貌,心头怒气已去了大半,杞昭再见他目不转睛望着那木门之后,不免暗自得意,只道对朕的床笫之欢他原来也颇感介怀。这壁想来,面上的喜色愈加分明难掩。上前将木门往旁侧推开,径自迈步进去,又回头故意敛容道:“朕的寝榻国公又非不曾见过,如何还瞧个不够?”
“察可古谙诗文,通汉礼,能骑善射,智勇过人。不单有一统漠北的勇力与魄力,更有兴兵入关的眼界与野心。”温商尧也起身随他迈入隔门之内,轻咳了数声道,“他虽继承汗位又自立为帝,然族中不服者纷纭,想来此番与我汉家争锋,也是许胜不许败。而今眼看川蜀异动在即,陛下不若捐弃宿仇遣使和亲,暂缓了边疆的风雷盖顶、局势急骤。”
“朕也听闻察可古极好女色,可朕前后已送去三位公主,皆被他恶言羞辱了归来。可见这人纵然好色,却也极为挑剔。”杞昭踱出几步坐于榻上,沉吟少顷,忽而扬眉作出大悟状道,“朕这会儿忽来想起,倒有个极好的人选——”抬手一指对方鼻尖,勾唇一笑,“就在朕的眼前。”
温商尧微笑问道:“韦云珠?”杞昭颌首道:“正是韦云珠。”温商尧轻咳一声,近前几步,俯身靠向少年天子,几乎鼻尖相擦地揶揄笑出:“臣看陛下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在醋。”
只消这双眼睛凝神相视,便似日初出而天渐明,便似春风一瞥婉曲柔情,转瞬望出了两岸层绿,生机一派。杞昭为这目光望得颊旁生火面色酡红,一抬手就勾着他的颈子,将他与自己一同推倒在榻。反身跨坐于他的身上,坦承道:“朕确不喜见她终日在你身旁粘前粘后,早想寻个因由将她嫁出你的温府。”
“韦相对这双女儿钟爱有加,兰珠的婚事已教他大不痛快,若再将云珠嫁往塞外,只怕他能豁出老命相搏。”温商尧视线向上望着少年的脸,忽又翻身将他摁回了身下,俯眸笑道,“待陛下成了父亲,自会明白一个父亲的心情。”
“浚王上奏说天降神鸟示警,去年的蝗灾不过是疾风骤雨前的雷鸣电闪,此后必有更大的饥荒与瘟疫接踵而至。朕的百姓质朴纯良,笃信巫禳之术,此刻定皆遂他所愿责怪朕未修仁政而遭天谴。不少朝臣望朕下诏严惩浚王妖言惑众、幸灾谤国。可朕想了想,倒觉得此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若非这天子寝塌宽及丈余,只怕二人早于“你上我下”间跌下床去。少年天子迎身上去,以自己的嘴唇覆上男子的一双薄唇,边轻轻揉碾边含混不清道,“朕不单要赏浚王忧朕所忧……更要斋戒沐浴祭天告神……让举国百姓知道朕为此大灾忧心如焚,至诚祈祷大周来年风调雨顺……待朕令兵部重拟了征兵令,便要他尝一尝这‘为人作嫁’的滋味……”
“原来这‘孺子’并未被那夜的风雪冻傻,也还‘可教’……”一丝慵倦的笑含于唇角,温商尧虽未回应那似鱼儿啄饵一般的反复舐吻,倒也未将齿扉紧阖拒绝对方的舌叶探入。
唇舌的吐送偎缠业已令他神思昏热言词不清,对方却始终眼眸不阖而视线不避。虽说一双薄薄抿着的唇极是温柔好看,可唇旁的笑未减一分不为所动的谑意,竟连气息也平稳得很,全不似自己这般热烈、迫切乃至奋不顾身。少年天子稍稍有些恼火,索性心下一横半跪起身,将他的面庞掬捧于自己掌心,以舌头抵开他的牙关狠狠吻过。
“这些日子养伤,用了不少御医院的燕窝参茸,时感身子热的慌……”未着明黄皇袍,自己扯开了明蓝缎子的常服上襟,露于外头的白皙身体比之昔日更显骨骼匀称而肌肉丰富。手指来回摩挲着他的瘦削面颊,细致地划过他挺直的鼻峰与刃般的唇棱,杞昭笑道,“你替朕好好检视一番,看是不是胖了些……”
微眯眼眸望向眼前这具光裸大半的身子,温商尧略一颌首:“是壮了些。”
见对方由始至终眸光淡然故作正色,少年天子气急道:“你这人实是不解风情!”
“‘去年学官人,竹马绕四廊。今年始读书,下口三五行。’”温商尧仍旧面含微笑,反问道,“这稚儿身量未足懵懂未脱,又何来风情可解?”
这可是你自找!乌黑似漆的眸子碌碌转了转,杞昭不以之为恼,反倒眉目一弯笑将起来,“朕自国公处学来的,并不止治国之术、安邦之道……‘远而亲,近而疏;就之不用,去之反求;日进前而不御,遥闻声而相思。’此乃‘君臣上下之事’也……”故意将“上下”二字念得声响而语调暧昧,手指一寸寸滑下对方的身体,于骤然收紧的腰间摸拧了一把,又笑,“‘隔户杨柳弱袅袅,恰似十五女儿腰。’好在朕不嫌你病瘦伶仃,仍愿与你君臣同心,夫妻投老……”
一只手又往腹前游出,还未触及束带即被握了住,“此是宫中。”
“你身子凉,朕替你暖一暖。”杞昭摇头狡黠一笑,挣开温商尧的手,转而以指尖勾起束带绕了两匝,往外一扯便将他的衣袍全然解开。散下的白发滑落于肩头白肌,胸前的可怖伤疤赫然露出——无论何时见得,都教其负疚心疼得几欲落下泪来。他滑身向下,一下下吻啜那处骇人眼目的伤口,柔声问着,“还冷不冷?疼不疼?”
“……今夕何夕?”吐纳渐沉了些,一贯柔软的声音也浑了不少。
“再过些许时日,便是立春。”绸袢半开半掩,裸''露在外的肌肤相偎相蹭。杞昭又将他胸前突起轻柔衔起,以舌尖反复凿挖钻舔。口中馋沫顷刻即溢得满了,欲咽未及之下,便在这白皙的胸膛上淌出一道湿濡温暖的水线。
“竟不是……大暑?”
室内缭绕不绝的香雾令人醺醉,少年的体温如此炽热滚烫,恤慰了他每一朝旧创常发不愈的苦楚艰虞,每一夜至亲渐成陌路的凭枕难寐。
“那夜于后山,你怎敢对朕如此无礼……”沿着胸膛、颈窝和那轮廓俊美的下颌,杞昭又将自己的唇往温商尧的唇边一路吮吻移去,“朕思来想去,这最好的惩戒法子……不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终在四唇胶合之际,听见最后一丝萦耳徘徊的弦音猝然绷断。温商尧阖起眼眸,任由对方抬手轻推,与自己耻骨相叠着倒向了床榻。
作者有话要说:咳咳,后事如何,GN们请勿慌张。。。XDDDDD
☆、62、人成各来今非昨(下)
若无梆漏声响,宫里的子时三更该是极无动静的。施淳顾不得望一眼月色缭绕、树影磐辟的阖静夜景,一路衣袂飘飘、大步流星地赶来,一见守于清心殿外的一双宫人,还未待对方张口询问即道:“我有要事须即刻禀见陛下与国公!还望晋公公通传!”
那被唤作“晋公公”的宫人晋汝不过是个弱冠未及的小太监,卑躬于殿门外通报了一声,见无回应则回头道:“皇上该是就寝了,奴才不敢叨扰。”施淳赶忙掏出银两递了上去,又神色迫切道:“我方才自国公府邸而来,国公尚未回府,想来此刻定在与陛下商议国政,劳烦公公再通传一次。”
晋汝含笑将银两收入袖口,掷了声“施大人且在外头等着”即踩上九级玉阶,迈入了殿门——珪璧琉璃与庭燎宫灯两相辉映,耀得正殿宛若白昼。他四下一番寻觅打量,也没瞧见一个身影。
夜已半阑,举步之声响若鼓槌。清心殿内空旷邃静,唯有几声喘息和低吟交杂自内室传来,听来是两个不同人声,一个几若不可耳闻,想必是有心抑着的;另一个则大胆热切得不知收敛、不知羞赧,不消细听便知是小皇帝的声音。
他忍不住凑头过去,将耳朵贴于门上。虽说身为太监便没了胯间那''话儿,这云翻雨覆的衾榻缠绵当然也是懂的。明知若为天子发现定难逃死罪,可那又舔又吻的情爱声音委实太过煽惑人心,浑似一道长流不涸的热泉,将他的耳朵慢慢濡了个滚烫透湿,简直顷刻就能淌下水来。晋汝偷偷听了一会儿即大起胆子朝楠木门后望去一眼,黄绫红锦的层层床幔上隐约映出一个俩俩相叠的剪影。
他仍目不转睛地看、全神贯注地听,不住咽着转瞬即泌了满口的馋沫。天子的龙榻猛然一颤,一双本就溜圆的眼睛猝尔瞪得更甚铜铃一般——
黄帐内探出一只手来,似扯似滑过床幔,又扶在了床棱上。
手上肌肤白得竟是病态的惨烈,无一丝血色不说,更衬得泻进殿内的月光也浊了好些。指形修狭得可比拟女子,却又分明骨节带力得教女子不及。似是这只手的主人正遭受着何等难忍的痛楚,五指紧紧嵌入床棱而筋骨骤现。晋汝正是一惊,很快又见另一只手自帐中伸出,虽未及先里那只修长漂亮,倒也长指细肤其色若纨,甚为打眼。
自扶于床棱的手上缓缓滑过,掌心贴于它的手背,五根手指插入它的指缝。两只手方才慢慢摩挲着十指相扣,这黄帐床幔竟一波一波地颤动起来,好似那妙龄美人翩跹起舞时荡开的裙花,层层波纹冶媚又撩人。
晋汝正心忖是皇帝年少贪欢,一时兴起就将哪个宫婢拉上了龙榻,可低头一看,即望见抛落在地的那件绣着金丝蟒纹的紫貂大氅与少年天子今日穿着的明蓝色锦缎常服。两件衣裳似抱似搂着叠在一起,倒似一刹将这幕叠身交''欢的剪影清晰还原,了然呈现于目前。
自知窥破了天大的隐情,那宫人顿时骇得返身就跑,结果却为一只置地的钧窑瓷瓶“咣当”一声绊跌在地。
帐内的响动戛然而止。
“谁在外头!”
听出皇帝的语气已颇带怒意,晋汝结结巴巴回话道:“皇、皇上……刑部尚书施淳有要、要事面圣……”
少顷,即听见帐内传来一声怒极了的吼声:“滚!”
少年天子的话音甫落,里面又传来一个男子的柔软声音:“让他进来。”
施淳接了宫人的传召,赶忙“笃笃”叩响铺地的黄砖迈入殿门,却迎面望见温商尧披着外衣坐于朝向正南的金漆主位,而少年天子则背手立于一旁。眼见竟是“臣在坐,君在站”,早在济南即知这君臣二人间的情愫非比寻常,方才又见通传的宫人面色赤绯神色慌张,施淳当即琢磨出了个中玄机。
外头冻得人呵气搓手仍止不住刺骨恶寒,可殿内莫名就有种令人身置阳春的温度。
头发怕是来不及束,散落肩下的长发犹自乌黑,而垂落颊旁的却已尽成雪白。温商尧闭目而坐,因气息未匀而胸膛缓缓起伏。薄薄的汗珠浮于额角,瘦削脸庞微微朝下倾着,一贯恹恹苍白的面色此刻不知因何而浮着一层恍若晨曦的暖色,几丝阴柔蕴藉直鼻薄唇之中,却分明未减一分威严。施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