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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部分

花落燕云梦-第26部分

小说: 花落燕云梦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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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翠娘当然不会介意越姬的行为,越姬借用她的场子,这块免费的金字招牌给翡翠楼带来了大量的人气,况且她自己偶尔赚的钱早已远远超过她所需要的日常费用。我对袅娥和雪奴没有太大的兴趣,如果要包装,一定要选择一个*来包装,越姬正是一个绝好的包装对象。
  
漠北扬尘(5)
明初时朱元璋曾设立过官办妓院,“国初于京师尝建馆十六楼于聚宝门外,时虽法度严密,然有官妓,诸司每朝退,相率饮于妓楼,咏歌侑酒,以谋斯须之欢。”鉴于朝中官吏沉溺于此,朱元璋后下令严禁官吏宿娼,违者重罚,“禁文武官吏及舍人,不许入院,只容商贾出入其内。……官吏宿娼,罪亚杀人一等。虽遇赦,终身弗叙。”当时曾有一个名叫马合谋的官员去富乐院宿娼,事情败露后,朱元璋对他进行了严厉惩处,同时又推而广之,惩办了相当数量的官员。封建社会是等级森严的社会,淳风俗、美教化、正人伦是统治阶级一贯宣传的口号,官吏可以娶三妻四妾,但是不得与等同贱民的*私通,而那些商贾市民、下里巴人,反倒不受限制,可以纵情寻欢。法度归法度,官吏们常去的那些表面上只以歌舞承应的风月场所,暗地里当然也做着不光彩的买卖。燕王去过翡翠楼,算不上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但是他向来是个十分注重自己名声的皇子,就算他喜欢越姬,也没有必要招摇得让全北平的人都知道。在秦楼楚馆出现对燕王自己没有半点好处,他去翡翠楼明显是为了保护越姬。能让燕王牺牲名声去保护她的越姬,一定是个很特别的女子。
  我对徐妙锦说:“你只要帮我找前两类人就好,我去翡翠楼见越姬。”
  徐妙锦点点头,望着我说:“我的事情倒容易办。这个红牌越姬怎么会见你?要见人家一面可不太容易呢!”她话语中隐约带着几份醋意和不屑,大概是因为燕王之故,她明显不喜欢越姬,而且像她这种公侯小姐一定看不起青楼女子。那些丫环们也都迷茫不解。我冲她们神秘地笑一笑,说道:“你们放心好了,我担保在一日之内可见到她。”
  夜色掩映,一轮圆圆的满月高悬在空中,唐门的轻功身法对付不了燕王,飞檐走壁却是如履平地。我易容换了一身男子夜行衣假扮作男子模样来到翡翠楼,越姬就住在后院修竹掩映的小楼中。
  风骤起,竹叶摇动,沙沙作响。我悄悄潜伏于小楼窗外,闻听有女子转轴拨弦,浅吟低唱一阕词,颇似北宋才子秦观所作《满庭芳》:
  “山抹微云,天连衰草,画角声断斜阳。
  暂停征辔,聊共饮离觞。
  多少蓬莱旧侣,频回首、烟霭茫茫。
  孤村里,寒鸦万点,流水绕低墙。
  魂伤,当此际,轻分罗带,暗解香囊,漫赢得青楼,薄幸名狂。
  此去何时见也?襟袖上、空有余香。
  伤心处,高城望断,灯火已昏黄。”
  一曲终了,楼中屏息无声。我听得分明,似是秦观之词,却并非全系秦观原创,那秦词原作是:
  “山抹微云,天连衰草,画角声断谯门。
  暂停征棹,聊共引离尊。
  多少蓬莱旧事,空回首、烟霭纷纷。
  斜阳外,寒鸦万点,流水绕孤村。
  消魂,当此际,香囊暗解,罗带轻分。
  谩赢得青楼,薄幸名存。
  此去何时见也?襟袖上、空惹啼痕。
  伤情处,高城望断,灯火已黄昏。”
  她却是改动得贴切,不仅把秦词中的离情别恨唱出,而且蕴含着自己强作欢颜的凄凉心境。歌声字字清脆,如新莺出谷,乳燕归巢,一唱三叹,歌声中万种离情,令人心动神驰、潸然泪下。这唱歌的女子,定是越姬无疑。她是在为谁抒发离愁别恨?谁又是她惺惺相惜的知音?她那薄幸的情郎此刻又在何方,让她如此芳心凄楚,黯然消魂?我心中暗暗衷叹她之慧质兰心,却忽然发觉一枚黑色棋子穿过窗纸,向我藏身之处打来。我侧身避过,知道自己行藏被楼中之人发觉,便不再隐藏,遁入楼中。
  只见一名身着绛紫色衣衫、面蒙轻纱的女子端坐在瑶琴之畔,旁边几案上焚着一炉幽淡的百合香。楼中唯有她一人。她保持原来的姿势未动,手依然搁置在琴弦之上,说道:“阁下终于肯现身了。”看来越姬早已发觉我在窗外偷听。我说道:“刚才听姑娘唱歌,声情并茂,柔肠百转,真是才气横溢,身手不凡。对秦学士词的理解,可谓透入骨髓。可惜秦学士不在,否则定要拜谢知音了。”她抬头看了我一眼,淡淡说道:“想我越姬何等人,怎受得公子如此夸赞?”我大笑道:“姑娘似乎过于谦让了,这纸醉金迷、秋月春风中不乏有勇有谋有才之人。在下仰慕姑娘之才艺,今日有幸聆听天籁之音,实在不虚此行。”她的美眸向我轻轻顾盼,说道:“公子并非世俗之人,可否回答我几个问题?”
  
漠北扬尘(6)
我笑道:“请姑娘相问,在下候教。”她问道:“何为湖中景?
  何为景中人?此地前景如何?”
  越姬所问的三个问题,句句语藏玄机。她是在考我。
  我略加思索,答道:“落霞与孤骛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
  裙拖六幅潇湘水,鬓带巫山一段云。门前冷落鞍马稀,老大嫁作商人妇。姑娘可觉得满意?”此语一出,她轻叹了一声说:“公子高见,如此浑浊世界,难免风尘污秽,不如山谷清寂,湖水明净,做那冰清玉洁之人。”
  越姬离弦而起,走近我身旁,问道:“知音难得,公子夜探小楼,不知意欲何为?如果有事需我相助,尽管明言便是。”我不知她是怎样看出了我的来意,见她如此诚恳,不好意思再假装,将易容取下,对她说道:“越姬姐姐,我今天来到此地,正是有事相求。”她冰冷淡漠的眼睛里漾起讶异之色,说道:“绝色美人,如此才情,你有何事需要我帮你?”我将瑞丽衣坊的计划向她和盘托出。她又凝视了我一眼,才问道:“请问你为何如此想成功?”
  我怔了一下,随即说道:“姐姐既然如此相问,我也不再隐瞒。
  有一个人,我和他本来没有任何关系,却被迫跟在他身边。
  他已经答应我,如果我在两月内经营好衣坊,他就会放我自由。”
  越姬沉吟片刻道:“好,你将计划告诉我,我帮你。”
  我欣喜若狂,对越姬感激不尽,有了她这句话,剩下的事情就好办了。
  越姬以前从来没有注重过衣饰打扮,总是穿着一套绛紫色的衣服,此后,只要她在人前出现,穿的都是瑞丽衣坊为她量身订做的服装。越姬的气质冷艳逼人,为她所设计的衣服都是冬季色系的搭配,穿在她身上,效果比我想像中还要好上十倍。瑞丽衣坊的名声很快就在北平城内传播开来。徐妙锦的公关能力也不弱,一些名门闺秀接连前来捧场,衣坊的名气越来越响亮。时间才刚刚过去一个多月,我的营销计划已经获得全面成功。瑞丽衣坊一个月下来的净利润已经达到一千两。除去还王忠的银两,我手中的周转资金绰绰有余。香云的医馆生意也渐有起色,我们已经在北平城内站稳了脚跟。
  这些都要感谢越姬。
  天气逐渐转暖,我带着几件最新的夏装送去给她,翡翠楼的翠娘已经知道我和越姬的关系,每次见我总是眉开眼笑,殷勤备至,“唐老板,有什么新款的衣服可要先关照我家女儿们啊!”我冲她那笑得像一朵花的脸微笑了下:“翠老板放心,越姬姐姐的衣服一定是最新款的。”翠娘笑得更开心了,越姬肯打扮自己,收益最大的还是她。越姬只是略瞟了一眼我带来的衣服,就收了起来。
  我知道她本来对这些不感兴趣,接过她递给我的一杯雀舌香茗,诚恳说道:“如果没有姐姐的帮助,我不可能有今天的局面。”
  越姬并不谦辞,却另起话头说道:“你来帮我看看,这阕词翻得如何?”我跟着她走到书案之前,一张泛着沉香气的薛涛笺上,整齐的簪花小楷书写着一阕词,依然是秦观之作:
  “倚危亭、恨如芳草,萋萋铲尽还生。
  念塞外青骢别后,水边红袂分时,怆然暗惊。
  无端天与娉婷,夜月一帘幽梦,春风十里柔情。
  怎奈何、欢娱渐随流水,素弦声断,翠绡香减。
  那堪片片飞花弄晚,蒙蒙残雨笼晴。
  正销凝,黄鹂又啼数声。”
  越姬似乎很钟情秦观的词作,这阕《八六子》中一帘幽梦、十里柔情,芳草连天、无边离恨,被推为写离情的典范。我脱口赞道:“果然翻得好!写尽离愁别绪,莫过于此。”一来二往,越姬和我渐成知交。我时刻都感觉到越姬心中在思念一个人,那个人似乎离开她已有一段时间了。谁会是这个冷若冰霜的美人心中的情郎呢?
  茜纱窗下,竹影婆娑,红炉上才烹的新茶香味清醇、芬芳可口,我品完一杯,赞道:“如此好茶,姐姐何处得来?”越姬说道:“是春寒阁的雪奴赠与我的。你若喜欢,我再给你去倒一杯。”
  
漠北扬尘(7)
她接过我手中青瓷官窑盖钟,径自往外间而去。我原本以为这些花魁之间都是竞争对手,相互间不会有太多往来,却不料雪奴与越姬如此亲厚惺惺相惜。看那雪奴应该不是凡俗之流,如果有机会,我也很想见一见她。我低头翻看案上诗词,多为新作薛涛笺,唯有一张雪浪纸笺露出一角,已经略有磨损的痕迹,却被压在最底下。我顺手抽出,正是秦观那首脍炙人口的《鹊桥仙》:
  “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笺上之字并非越姬笔迹,豪迈遒劲如行云流水,纸笺左侧,另有一行小字:“洪武二十二年七月初七滨州广孝书赠越姬。”滨州地处黄河三角洲腹地,以滨临渤海而得名,是山东的北大门。
  “广孝”这个名字,似乎耳熟。我在唐家堡听见唐茹呼唤过那黑衣僧人道衍,他的俗家姓名正是姚广孝。难道越姬来自山东滨州?
  她又是为谁而来北平呢?是巧合重名,还是越姬与道衍真有关联?
  我正在思忖,却不料越姬已经来到我身边,她将茶盏搁置在案头,轻声问道:“你觉得此词如何?”我吓了一跳,连忙向她道歉:“对不起,……”越姬见我惊慌尴尬,说道:“没有关系,你我互为知交,却从未问过我的出身来历,已属难得。今日有缘见到此笺,那些前尘往事,我纵然告知你又有何妨。”我见她如此坦诚,直言答道:“秦学士以牵牛织女二星作比相恋之人,婉约蕴藉,读来荡气回肠、感人肺腑,将此词书赠知音者,一定是情意深重。”越姬点头说道:“当时确是如此。可惜自古男子多薄幸,这赠词之人如今决意相伴青灯古佛之畔,早已遗忘前情,毫不顾念世间还有牵挂他之人。”我心头又是一震,试探问道:“除非是经历了极大的磨难与痛苦,他才会有遁世之念,姐姐可知道他的苦衷吗?”她并未回答我,问我道:“你可想看看我的真面目?”话音才落,已经举手揭起面上笼罩的轻纱,一张绝美的面容霎时出现在我眼前。我经常与她并肩而立,亲近接触,却从未见过她的真容。出乎我意料之外的是她的香腮左侧有一个花形的疤痕,似乎是暗器所伤。这小小疤痕并不太影响越姬的美丽,我心中却更加迷茫,是谁忍心对她下这样的重手?越姬身怀武功,那对手是否也同样着了她的道?那朵花的形状我并不陌生,正是唐门“漫天花雨”所致伤痕,两年前懂得使用唐门“漫天花雨”
  手法的只有唐茹和唐蕙,难道是他们对越姬下手?
  越姬见我怔怔看着她,问道:“是不是很难看?可是吓到你了?”
  我急忙说道:“不是,姐姐的美丽决不会因此减少半分,只是那伤害姐姐之人与我有些渊源。”越姬并无意外之色,淡淡说道:“我看到你的第一眼就知道了。你和她同姓,长得也很相似,一定是她的姐妹。”
  事情已经很明显,越姬与道衍、唐蕙之间必定有纠葛。
  我鼓起勇气说道:“唐蕙是我的二姐。我并不知道她是如何伤害姐姐的,但是斯人已故,只有恳求姐姐原谅她。”越姬说道:“你们姐妹性格不同,她年幼无知,出手伤我本是一时意气用事,我怎么会怪她?只是那人一心偏袒于她,反来责问怪罪我,这些伤心之事,如今再提起,恍如一场大梦。”
  越姬再无意隐瞒,我终于从她口中得知了唐门讳莫如深的秘密。
  越姬的父亲本是一名京畿武官,因李善长案牵连致死,累及满门。
  越姬三年前被没入山东教坊司,以出众的美丽和歌喉艳倾滨州。
  道衍本是山东名门望族姚氏公子,年轻英俊*倜傥,自幼被奇人异士收为徒。两人在青楼偶遇后互相倾慕,越姬以身相许道衍。
  不久后,潇洒的道衍在江南碰见了独自出来行走江湖的唐蕙。年轻任性的唐蕙毫不顾忌自己唐门圣女的身份,对他一见钟情,不惜暗下迷魂药,与道衍遂成夫妻之实,却仍被道衍婉言拒绝。唐蕙因妒成恨出手伤了越姬,自己也受了内伤。道衍尾随而至救她离开,为她疗伤医治,却发觉她已经有了身孕,因此心中愧疚,也感念她对自己的痴情,在照顾唐蕙的日子里情愫渐生,居然爱上了她。他们幸福的日子并没有持续太久,唐茹强行将唐蕙带回到蜀中,她生下一个小女婴后死去,那孩子却不知所踪。一段孽缘,一场不该发生的错爱,错的人是唐蕙,一个追求理想爱情的怀春少女。月圆之夜道衍不愿接受唐茹的指责,因为此事本来不是他的错。如果他有错,那就是后来不该对唐蕙动了真情,因此负疚遗憾一生,也辜负了起初的爱人越姬。越姬虽然伤心,却已无可奈何,她才是最无辜最不应该被伤害的人。道衍来到北平的潭柘寺中落发为住持,越姬暗中跟随他到了北平,心中分明还存着一丝希望,不相信他会对自己这样无情。外表冷漠的越姬其实是个很宽容热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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