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乔流水人家-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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粮米铺子的掌柜和伙计们都还以为乔四爷是误踩进了水沟里,因为下了暴雨,水沟里被水填满了,以至于才溺死在了里面。
但是乔家的人都知道,不应该是这样的。
三太太从四太太对她说的话里知道,乔四爷家里应该是遇到了什么事情,乔四爷是要出门避祸的,而且还让三太太先到了她家避祸,但是,乔四爷却没有避开这个祸,就这么死了。
两个死人实在不好一直在粮米铺子里,所以之后就有伙计去找了马车来,将四爷和四太太都给拉回了乔四爷家里去。
乔三爷家里所有人,在这个因为下了雨凉爽下来的夜里,本以为可以好好睡一觉的,却谁也没有睡了。
他们到乔四爷家里时,乔四爷家里的大门并没有关严实,只是拉上的,粮米铺子里的小伙计说他来四爷家里叫人时,门就是这么掩着的,没有关严实,但是叫了人却又没有人应,里面毫无灯火,那小伙计受了惊害怕,才又跑到三爷家里去找人的。
乔璟在乔四爷家里四处地查看了,没有看出什么情况来,他觉得乔四爷是在家里被人拉出去的,那时候下着大雨,黑灯瞎火,没有人在路上,所以不会有见证人,而且,那么大的雨,雨声能够掩盖其他声音,也许乔四爷有求救过,但是没有人听到他的求救声,所以也没有人救他。
☆、第六十七章(下)悲痛
乔璟只恨自己没有力量,他像只鬼,又徘徊进乔四爷的书房里去,里面还是白天见过的模样,没有任何改变,只是里面的主人,再也不会来了。
第二日,周围邻里都知道乔四爷昨夜雨后走夜路误踩进水沟里溺死了,而且四太太因为伤心过度,当场就一口气没有喘上来,也死了。
这真是个大噩耗,大家听后都十分唏嘘,又来适度地表达了悲伤和关怀。
乔四爷和四太太的丧事在周围邻里的帮助下开始办起来,而乔四爷家里的一个下人,也在当日下午,在河下游被发现了尸体,也是被溺死的。
这下,就有了些另外的猜测和狐疑,只是谁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老太太听闻乔四爷家里出的噩耗,本来就病了的她病情就更严重了,她没好让三太太安氏再去伺候,反而让了牛妈妈来探问情况和帮忙。
牛妈妈在乔四爷家里也抹了抹眼泪,说,“四爷和四太太,人一向是不错的啊,这怎么就早早没了。”
乔婉当时正在旁边,也没有理她,只让丫鬟红菱去招待她。
顾骁是来乔家游玩的,却遇到了这种事情,乔家要办丧事,乔璟自然不好再留他下来玩,就想找船送他回扬州去,高邮到扬州不远不近,一个白天足够到了,要是走得快,还用不着一个白天,快马要不到两个时辰。
乔璟带着顾骁从四爷家里回了自己家,此时人都在乔四爷家里忙碌,三爷家里就是空荡荡的没有人,只有季婶子带着柳月回来在照看房子。
柳月挺着肚子,给在书房里的乔璟和顾骁上了茶,柳月出去了,乔璟才对顾骁说,“西卿,我家里出了这样的事情,实在不好再留你继续在这里了,留你下来,反而让你帮忙做这做那,不得闲不说,而且是没有轻松的时候。我这样招待同窗,实在是十分地不妥当,以后,再邀请你来,带你游一游高邮。”
顾骁叹息一声,说,“子徽,你这是什么话。我也是没有了父母的人,我能够不知道亲人离开的痛苦吗。我们是同窗好友,你也知道,邀请我去做客的同窗有不少,我答应下来还真只有你一个。你觉得我是图着来你家好好地玩一场吗。那只是因为我认可你,和你相交。现在你的叔叔婶婶过世了,你难过,我也是能够感同身受的。在你家里帮忙,我作为你的好友,那是理所应当,要是在这时候,我还只是图着来玩一场,那么,我也不值得做你的好友了。你也不用让人送我回扬州,我在你家里,能够起点作用,我就在这里,我要是在这里是碍着你们了,那我也就自己自觉离开。”
顾骁一向是个话少的人,此时说了这么多,乔璟自是十分感动。
他坐在书桌边的凳子上,这时就突然将脸趴在了书桌上,顾骁听到他发出像是受困的野兽一般的低吟声,以为他是要哭,所以他也不好说话,没想到乔璟只是伸出手在桌子上狠狠地锤了好几下,那样砰砰砰的声音,顾骁哪里会不明白乔璟的痛苦。
顾骁沉默了一阵子后,才突然问道,“你四叔的死,是和陈国舅有关吗?”
他心里已经有了猜测,但是因为这是乔家的事,所以之前一直没有问,也不好问,此时问出口,他也是依然觉得唐突,但是不问,他又良心不安。
乔璟这时候抬起了头来,他的下嘴唇被他咬得在隐隐带着血迹,眼眶通红,声音也是哑的,对顾骁说道,“的确是与陈国舅有关,不过,这是我家里的事情,我会一直记着的,不能让外人来插手。”
顾骁在心里叹了口气,面上神色是一脸沉肃,他起了身来,走到乔璟身边,伸手拍了他的肩膀一下,不知道说什么好,于是只好什么也不说。
但乔璟已经明白他的意思,低声道,“西卿,真是谢谢你。”
顾骁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们家,现在没法和陈国舅对上,但是将来的事,谁都说不准。”
乔璟没答,他自然是明白这个道理,所以才将什么都忍了,甚至都没有去找那些可能是害乔四爷的凶手的人。
那些本来住在城东的人,派人去打听了,据说是在那个雨夜就不知所踪了,由此可见,定然是他们出的手。
乔婉从外面回来,从东屋檐下走过去,看到乔璟和顾骁在书房里,她愣了一下,张了张嘴想打个招呼,但是最后也没说出来,就直接走了过去,进了正屋里去,去拿茶叶去乔四爷家里。
顾骁看着乔婉的背影,乔婉穿着一身素衣,头上是白色的孝巾,从背后看,只见一个寥落悲伤而纤细的背影。
这几天,乔婉忙忙碌碌,安抚弟弟妹妹,招待来吊念的客人,这里也忙,那里也忙,她就像个人偶一样,按照一定的规律在转动着。
看到她这样,顾骁十分心痛,他知道她也是难过的,她只是什么也不说罢了。
乔婉从正房里将茶叶罐子抱了出来,放进了一个篮子里提着,在正房堂屋门口和柳月小声地说了几句话,就又从东屋这边过,走到这边厅堂门前时,她脚步顿了顿,还是走了进来,对乔璟顾骁问了一声,就看向了乔璟,说,“哥哥,四叔的事情,你难道不应该让我也知道吗。我看顾哥哥都知道些什么,为什么你要瞒着我和母亲。”
乔璟站起身来,几日没有好好休息的他一脸憔悴,身上的孝衣更是显得他瘦高的身姿单薄,他说道,“这事你没必要知道。”
乔婉紧紧咬着牙,气得脸色发青,道,“因为我是女孩子?还是觉得我终究将出嫁,不算是乔家的一份子,不值得知道叔叔婶婶们为什么而死。”
乔璟却不回答,从她身边擦身而过地走了出去。
乔婉回身看向他的背影,乔璟似乎是感受到了她那如芒刺的目光,就飞一般地完全是逃了。
房里只剩下了乔婉和顾骁,乔婉看向了顾骁,嘴唇动了动,终究是没有问出话来,只是喃喃低语了一句,“女孩子终究是不行是不是?”
她的声音里已经带有了泣音,这么多天一直忍着,现在却要忍不住了吗。
顾骁不知道该怎么办,他不由自主地走到了乔婉的身边去,乔婉手里还提着一个编织精美的竹篮子,他的手抬了放,放了抬,最后总算是鼓起勇气伸手碰了碰她的胳膊,轻声说,“没有,你很好。女人不比男人差,我也是被母亲一人养到十来岁。只是子徽不告诉你那些,是不希望你也和他一样背负重担。他是不想让你担心难受。”
乔婉抬起头来看向了他,眼眶中已经不自觉积聚了两汪盈盈的泪水,“但是不明真相,看着亲人被害死,看着弟弟妹妹们痛苦,看着哥哥一个人背负真相和仇恨,我心里难道不是更担心吗。顾哥哥,你能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吗,为什么他们要那么对四叔,四叔真不是坏人,他一直很好,为什么别人要这么害他,为什么不留点良心呢。”
她再也没有忍住,眼泪已经一滴滴往外冒了。
乔婉上一辈子只活了二十一二岁,从小被父母宠爱着,她没有恋爱过,亲人之爱让她感受到了生命的快乐。上一辈子她就觉得是自己辜负了父母亲人,为什么这一辈子又要这样,她宁愿自己受苦,也不想看到所爱的人受苦。
她的上一辈子,是实在不想看到父母因为自己的病而不断筹钱,看着自己受病痛的折磨却束手无策,她选择从高高的楼上,自己飞身而下,从此了断了一切。以为从此就让父母解脱了。
顾骁对着乔婉盈盈的泪目,完全不知所措,他想说些什么,但是喉咙哽住了,说不出来,他在那一瞬间伸出了手,将乔婉搂到了怀里,乔婉比他矮很多,眼泪就那么糊在了他的肩膀下面的衣裳上,顾骁低声说,“不是你哥哥一个人,我会和他一起的,你别问了,让我代替你,知道这件事,好吗。”
乔婉这才第一次哭出了声,一抽一抽地在顾骁的怀里颤抖。
柳月从西边厅里出来,远远地看到了这边屋子里顾骁搂着乔婉,惊讶地睁大了眼。
但是再一看,顾骁已经放开了乔婉,他拿出自己的手巾来,给乔婉擦眼泪,又说,“你相信我。”
☆、第六十八章(上)张舅爷
第六十八章
乔婉觉得自己的心理年龄照说要比顾骁大一些,在他面前居然流了眼泪,就很是尴尬窘迫,是自己太失态了。
被顾骁擦了眼泪,她就赶紧退了开来,而且深吸了几口气,让自己镇定了下来。
顾骁看她避开,在这时候才记起来男女有别之事,不由也觉得有些尴尬,不过想到乔家有意让自己和乔婉相交,而且自己以后会娶她之事,那些尴尬也就消退了,他起了更加浓烈的保护欲,对乔婉说道,“人死不能复生,还请节哀吧。死了的人让他们好好走,活着的人,要好好活。以后的路还长着呢,你要好好保重。”
乔婉抬头看向他,窗外的阳光透过树叶照进窗子里来,是随着风不断闪耀的光点,顾骁在光点里,身姿挺拔,目光坚毅,是个沉稳而英姿勃勃的少年。
乔婉在那一瞬间和他对视,看到了顾骁眼里闪烁着的不一样的光彩,这种闪烁的光彩让乔婉在心里起了些莫名的怪异的感觉,只觉心跳加速,不受控制,她赶紧转开了脸,对着顾骁点了点头,说,“谢谢你。”
顾骁道,“不必言谢。当年我母亲过世时,我也十分难过,但是只要熬过来了,一切就好了。”
乔婉知道顾骁是个父母双亡的少年,寄住在叔叔家里,比起自己,他要更可怜些,不由就对他生出了怜惜之情,道,“一切都会好的。以后你会有自己的家室,一切都会好的。”
顾骁嘴唇动了动,他对乔婉这句话十分感激,虽然他的叔父是江南一带数得出的达官,他的父亲,当年也曾地位显赫过,他家家世煊赫,家资过人,奴仆成群,但是,没有了父母,其实,他就是没有了家了,在叔叔家里,也只是客人,若说他的梦想是什么,他想要有一个自己的家。
顾骁不是容易伤怀的人,所以起了感激之情,这些感情就被他埋在了心底,他很快收拾了情绪,不去想过去的事,对乔婉说道,“你要拿这篮子去你四叔家里吗,我替你拿吧。”
乔婉对他笑了笑,道,“不必了,这是很轻巧的事,我来做就好了。你是客人,太劳烦你,我们会心里过意不去。”
顾骁却道,“你们太客气,也会让我感觉生分,我能够做的事,你就不要太客气。”
乔婉听他这么说,只好将篮子给了他,然后两人从乔三爷家里一路走到了四爷家里。
乔四爷和四太太两人合葬,葬在了乔家的祖坟里,正好在乔三爷的旁边不远处,下葬后,三太太顺便给乔三爷又烧了香蜡纸钱,在他的坟前坐了好长一阵子,看着他的坟旁边的位置,她想,这就是她将来的位置。
她要让乔三爷等很久,等到乔璟成家立业生儿育女,等到乔婉出嫁,在夫家日子过得顺遂,然后,她才能够安心地去陪乔三爷。
乔四爷和四太太过世,乔家宗族都有来吊丧,周围邻里,加上乔四爷的那些朋友和衙门上的同僚,甚至连高知府也亲自有来,乔四爷和四太太的丧事办得十分风光,而且也收了不少的礼钱,这些钱,自然要用到几个孩子的抚养上。
乔四爷是个会做事的,四太太又很能持家,所以这些年挣下了不小的一份家资。
在乡下有几百亩田地,有好有坏,但是每年也能收很不少的租子,而且在东大街上,还有几个铺子出租了出去,每年也是一大份租金,乔四爷还放出去了一些债款,有些人看乔四爷和四太太过世了,就筹了钱来还了,有些就想赖账,乔四爷有记账的习惯,只要记在账上的,三太太就整理了,而且让了三少爷乔辛和四少爷乔彻来看了记住。
乔辛已经有十四五岁了,乔彻也有十三岁了,两人虽然说是脑子有些问题,但是也并不是很傻,是什么都明白,只是沉默寡言,有些呆头呆脑,给人傻的感觉。
乔辛学了几年收租子,又学了算账,乔四爷是想将他放进衙门里去专门做收租管账的,乔彻则是在药房里学徒,他虽然看着傻,也许是人一根筋的缘故,做事反而做得好,很能辨识药材,才在药铺里学了两三年,已经很顶用了。
两人被告知父母双亡,赶回家里来,都是十分悲痛,然后守着弟弟妹妹不知所措。
所幸一切有三房家里操持,这个丧事才好好办了。
时间已经到了七月,乔璟和顾骁必须得回书院去了。
虽然家里事情依然还没有办完,但三太太安氏却并不要儿子继续留在家里帮着做事,她把乔璟教训了一顿,说了一通他的学习才是至关重要的话,他现在已经是秀才了,而且还是廪生,每月有钱粮可拿,但是,不可骄傲,要戒骄戒躁地好好读书,家里都指望着他能够考上功名。
乔璟将这些话铭记于心,再过一年,就是秋闱之年,他虽然在明年只有十八岁,但是他还是希望能够下场去考举人了,只等到时候的结果。
对于他,现在考举人考进士,不仅是光耀门楣的事情了,还是要为乔大爷乔四爷两家讨回公道和报仇的必由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