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禁心经-第107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恪宁一晒:“你还瞒着我么?是不是说咱们宫里有什么不妥的了?”
茉儿见也掩不住,自己心里也有气,便略忿然道:“也不是什么事,才刚听说万岁爷问及为什么前儿筵席上主子您所用的膳食和万岁爷的一样……”
恪宁点点头,见茉儿不肯再说,便笑道:“是不是还说了什么于体统不合之类的话?”
茉儿不吭声,有点不安的看看恪宁,恪宁像是不太在意,掰了一小块茉莉糕放到嘴里。
刚一过晌午,养心殿又下了谕旨斥几个太监所奏的为皇后在钦安殿建道场的事情是有违典制,不合礼法。
宫中一时又是谣言四起,说什么皇后娘娘得罪了皇帝,又说什么皇后失宠于皇帝等等流言。
恪宁干脆闭门好生养病,两耳不闻窗外事。倒是茉儿私下问了个清楚,那几个太监中领头的是前几年熹妃推荐到永寿宫的。茉儿寻了机会在恪宁耳边小心提及。
恪宁想了想,淡然笑之:“若不是如此,我还真担心以后,熹妃娘娘当不得后宫的主呢!有了这份心,可算当初我也没有白白栽培她……”
茉儿满脸不屑,愤愤说:“这算演的哪一出?万岁爷难道看不出来么?”
“茉儿,你想想,当初万岁爷为什么把你带进宫里来?”恪宁见小丫头打抱不平,笑着问。
茉儿若有所思,半天说:“大概是奴婢上辈子修了福气,还得几分万岁爷的眼缘,所以才能伺候万岁爷和主子娘娘。”
恪宁“呵呵”笑了半天,从妆奁里摸出个小珐琅胎的镜子递给茉儿,说:“你留着这个,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皇上做任何事,都是有个根源的。我想这回,他也是想让我明白些什么。”
茉儿拿着镜子翻来覆去的看看,除了这镜子精致漂亮,她什么也没看出来。
夜深人静,众人睡去了,恪宁却从梦里醒来。在梦里,她见到刚入宫的时候,有一次给从未见过面的四阿哥送东西,在承乾宫第一次遇上胤禛的情形。
那样清秀白皙的一个人儿,站在春风里,仿佛一吹就会飘走了。梦里这个小小的胤禛真让人想扑上去,紧紧的抱在怀里。
黑暗里,她静静的流泪静静的笑了。
交晖余韵
腊月中,素雪千里,圆明园的寒梅一夜吐蕊,被视为吉兆。大冬天的皇帝特地邀了怡亲王一家去园子里赏雪。难得皇帝有这么好的兴致,少不得连恪宁和熹妃,裕嫔也都跟来陪着。澹泊宁静中十分敞亮,四周又遍植梅花树,景致分外妖娆,屋子里也暖和,一大家子人都围坐赏梅吃酒。
闲暇里,恪宁试探着问胤祥近来如何。自打靓儿不告而别,恪宁连他也不常见。
“每日都是繁杂琐事,好像就不曾怎样清闲过。可说忙,却又不知道自己整天忙些什么。”胤祥笑笑,盘腿坐在恪宁身边,两个人共守着一个炭火盆,胤祥还不时揉揉自己的膝盖。
“怎么,腿上还是不舒服么?”恪宁问。
“都不过是老毛病了。”胤祥回答的语气云淡风轻。
恪宁忽然就想起那一年他还曾带着弘晖去郊外跑马,两个人猎了不少野物回来欢天喜地的样子。那时候他这个年轻英俊潇洒无匹的小叔叔,最受孩子们的欢迎。
想到这里,恪宁接下自己的荷包给胤祥系上暗暗说:“这是靓儿留下的,她还说要你别太不把自己当回事了,身子骨比什么都重要。”
胤祥望望那针脚细密的荷包,语气惨淡:“四嫂这是借她来宽慰我。她即决定走,是再不愿意我还惦记她,她定是要走的干干脆脆才是。我其实也不介意了,既然什么都不能给她,就不该牵扯她为我伤心。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恪宁点点头,默默笑了一下说:“就算是我劝你,你也要保重自己才好。”
胤祥回应了一个灿烂的笑容,偏过头望望另一边说:“四嫂总为旁人着想,不为自己担忧。再这样下去,有些人只怕熬不住了!”
恪宁看他竟露出早年调侃不经的模样,心里欢畅起来。顺着他的目光回头,不知何时胤禛远远立于福海岸边背着手盯着他们。
胤祥看着兄嫂暗笑,自己起身走开。
恪宁站起来整理了衣摆,忽然回过身直视着胤禛,她看不真切,她只知道那个人也是一动未动。如此遥遥相对良久,寒风凛冽,梅香彻骨,两个人竟像是不自知。
晚上胤禛踟蹰了半天,还是来清晖阁。清辉阁并不适宜冬天居住,一来近水,而来也不太保暖,本是为了夏日乘凉避暑之用的。但恪宁却坚持想住在在这里。
踏上木质楼梯,隐约有“吱吱”声响。就像这里已被丢弃了许久一样,扶手上似乎抚摸的到尘埃。
恪宁拥着被子低头瞧那炭火苗子一下一下窜上来,烧得正旺!胤禛不让人通报,自己进来,正看见她被火光映着如西山晚霞般的脸庞。因为真的衰老,她的美目反而显得柔和圆润,犹如白玉雕琢的菩萨一样。
“还生气么?”他上前几步,蹲下身子双手握住她的手。
恪宁眼光微微闪烁了一下,并未回答他,反而怅然道:“我看老十三的病,不大好。”
胤禛没等到她的答案,听她说胤祥的病,自己也烦恼起来:“他今儿说在交晖园住一阵子,让我们先回去。”
恪宁忽然坐直了身子,反手握住胤禛:“要是有那么一天,我不想让你看着我。就像现在我也不喜欢你这样看着我,看着我变老了这么难看,你会讨厌我的。我只想……你永远记得我年轻时的样子。”
“不,不会。”胤禛坐到床上来,贴住她脸颊:“我不是故意那么做,我只是,我……”
“你是想警告我么?怕有一天我会挟制弘历?”恪宁说出了思虑已久的猜想。
胤禛无话可说,他的确那么想过。如果先走的人是他,恪宁就会以太后之尊留在对她依赖心那么重的弘历身边。而弘历对她的感情,更让他忐忑。
“你不必这么想,弘历这孩子会有出息的,他用不着我,他还有亲额娘。况且,我许是活不了那么久……”恪宁靠住了他的肩,慢慢的说出了心里话。
“别!”胤禛一点她嘴巴,把她拉到怀里:“可不许胡思乱想了,我们的岁月还很长呢!我不想了,你也不准想。”
恪宁抬起头,火光跃动中,她突然觉得自己万分委屈,揪着胤禛的衣领子啜泣道:“你不让我想,可你让我天天都在猜,猜你想什么,猜你的心!你不让我想,那你让我想点什么呢?”
她一下子溃不成军,眼泪如决堤一般,揪扯着他,疯了一样捶打他。
胤禛任由她像个平民家中的妇人一样撒泼,但落到他身上的拳头却一点都不痛!
“原来我是个这么坏的男人!”他低声在她耳边说,接着像一只谄媚的小狗一样舔舐她的耳垂:“谁叫你摊上我这么个坏人,活该欺负你一辈子!”
恪宁狠命想推开他,但他倾全身的力量倚在她肩头,害得她支撑不住摔倒在床榻上。
“饶了我吧……我知道错了……”他抵住了她的下巴,赖在她身上悄悄的说。
恪宁不吭声,只是仰面流泪。他却覆上来,吻掉那些眼泪。
……
“这个老十三,最近这是和朕玩起捉迷藏了么?”胤禛一边斜着眼睛瞅那上疏,一边和恪宁唠叨说:“他半月前还来我这里说交晖园如何如何清静自在,他要多住几日。这会子他又说觉得西山好,非得去那里养两天!”
恪宁立在书案前,将昔年自己谱成的曲子一点点誊抄好集在一处,并未注意到他说什么。
“喔——”胤禛见她忙着不理自己,自嘲道:“他要去西山,你又想出这些新鲜事来作。剩我一个忒没意思!”说着撂下手头事情,来看恪宁抄谱子。他站了半晌,恪宁头都未抬一下,他微微有些被冷落的感觉,忽然抬手抽走她手中笔说:“算了算了,写这劳什子做什么?陪朕说话!”
恪宁吃了一吓,见他面带三分薄怒的样子,不由“扑哧”一笑:“哎哟,万岁爷恼了么?是要治罪还是要申斥臣妾啊?”
胤禛丢下笔,盯着她看,那墨滴在雪白宣纸上,缓缓侵透。
“你做起事来,也从来不会想起我,这时候干嘛对我兴师动众呢?”恪宁反问。
“我小气还不成么?”胤禛牵她的手,“再说,你一在这里我的心思就不在朝事上了。你妨碍朕处理朝政,这个罪名真不小……”
恪宁见他目光似醉了一般,心里也涌起小小悸动,忙改口道:“我说,我们是不是该去看看老十三啊!”
“嗯,有空我们一起去西山?”
胤禛本想赶着挤出时间好去西山探望胤祥,却不料直隶山西河南三地大旱告急。他遵从大臣上奏,准备往宫外祈雨。他虔心祈祷,似乎真得了上天垂怜眷顾,不出半月便酣畅淋漓的下了几场大雨。俗话说:春雨贵如油。这几场雨真是把百姓们心头的阴云都浇走了!
雨过天晴之后,天气忽然一下子热起来。胤禛最怕热,恰恰又收到了胤祥准备回京的消息。他满怀欣喜的等着再和十三弟同去园子里避暑消夏。胤祥却不肯,三番四次坚持让他先去圆明园,说自己病体未愈不适宜面见君王。
胤禛见他这样固执,觉得好生纳闷。
“去十三弟那边的太医回来怎么说?”恪宁见他微微不安,不免问起。
“只说是旧疾复发,也没说不好。”胤禛蹙了蹙眉,看了看恪宁。“他该不是在瞒着朕吧?”
恪宁垂了头,她心里早觉得胤祥这一次十分奇怪,似乎有意躲着胤禛。可是,会不会……
“我想还是我们亲自去探望一下吧,他这病未免也拖得太久了,就算不是大病,拖下去也拖的不好了!皇上很该让那些太医好生诊治再回禀详情才是啊!”
胤禛点点头:“这个老十三,何时学的这么婆婆妈妈,神鬼莫测的。我明日便去见他,若他无碍顺便把他接到园子里也就罢了!”
翌日,皇帝一早就起驾往怡亲王府了。恪宁照常用了午膳想在院子里读书,却不想忽来了一阵疾风骤雨,让人避无可避,这雨势甚猛,竟将她院子里种的几株兰花打的七零八落。恪宁见满地落英,正自怜惜感怀,想春风春雨竟也如此迅疾,摧折的这春意凋零败落。
“皇后主子,主子!不好,出事了!”忽然的一个人猛地从垂花门闯进来,是一个素日伺候皇帝的太监名叫福顺的。他几乎是连滚带爬的撞了进来,唬的永寿宫众人急忙围拢过来,这人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他身后又有十几名小太监冲过来,如天塌了一般嚷嚷:“主子娘娘!万岁爷……”
这些人乱作一团,竟说不清出了什么事。到底是那福顺还机灵,喘匀了气趴在恪宁面前道:“万岁爷一早上去了怡亲王府,不想还没进得府中,怡亲王……”
“怡亲王怎么了?”恪宁见他们如此,其实心里已明白了!她一时急懵住了,竟仿佛听不到他们说话了。她摁着自己的胸口,只觉得天旋地转!她知道果然是天塌了,没了胤祥,胤禛的天,不就塌了一半了么?
她摇摇晃晃,险些站不稳。却又听到他们说,连皇帝也昏死过去了。她哆嗦着胡乱抓着身边的茉儿,嚷着快备车马!
暴雨越来越急,打的车顶上的油布“噼里啪啦”如爆竹在半空中炸裂一般,轰得人几乎要耳鸣了!
恪宁被狂奔的马车颠的自己也像是疯癫了一样!她有种预感,晚一步,她也许连胤禛也要见不到了!
怡亲王府已然吊起了白幡!府门外禁止一切过往行人。想必惊闻此消息奔赴而至的朝廷重臣们的车马都无法靠近,因为皇帝御驾正在此处。唯有恪宁一路通畅,到了府门外,也顾不得传,直直往里奔。
兆佳氏大概在里边听到了消息,只迎到二门处,见到恪宁进来,她只上前来未说的出一句话便身子瘫下去了半边。恪宁一把搂住她,她也依然昏了过去。恪宁先让众人把她扶下去,再往前,只见弘晓带着兄弟几个已经举起哀来。一见恪宁来了,许多人避之不及,纷纷匍匐在她脚下,边磕头边哀哭不止。
恪宁只觉得一片浑沌,天地之间好像只剩下一种颜色,昏惨惨的白,死寂僵硬的白!
慌乱中一个人扶住了她,搀着她的一条胳膊领着她往前去,一直往前走,一直,一直。
雨落下来,好像也没有人顾得上为她撑伞遮蔽,她只觉得满头满脸不知是汗水泪水还是雨水!终于到了,身旁的人轻轻停下脚步,在她耳边道:“娘娘千万不可乱了心神!此时没有娘娘,万岁爷定然觉醒不了!娘娘为了江山社稷,先要保重!”
恪宁看着一扇冰冷的雕花漆门,此时才略微平静。她回头,原来身旁是已经换了素服的张廷玉。
“皇上在里边,微臣不能擅入。大清江山,正在皇后娘娘您的手中。”张廷玉此时分外冷静。他知道恪宁会来,恪宁不来,谁也劝不了皇帝。
恪宁只知道自己要来,一定要来。可是,让她面对胤祥的死,让她面对此时的胤禛。她该说什么,该做什么?怎么办?从来没有人告诉过她,要怎么办?
她一把抓住张廷玉,她看到了他,好像每一个最难捱的时刻,他都会在。他永远冷静,永远清醒,永远知道要怎么办。
可是张廷玉摇了摇头,脱开她的手,帮她推开了那道门。
那不过是一间寝室,但是却如此幽深寒冷。恪宁愣怔着进去,觉得自己好像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