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禁心经-第5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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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胡说什么呢?”恪宁忙宽慰她,“既然一直都好生过着,怎么说起这些没边际的话来了呢?你年轻,好生养养,没几日就好了,可不能自己生了不好的心。”
她似乎没有听到这句话,继续两眼直勾勾的盯着,等到气息喘匀了。才又说道:“我,我知道他来了。”
“他,谁啊?谁来了?”恪宁听这话却又不明白了。以为韶华糊涂了。
韶华却又来了句:“孩子啊。我是说,我想孩子了。”她的眼睛仍然还是那样瞪着,忽而就流下泪来。“我以为心都死了,也就不会再疼了。可是疼起来,似乎,比原来更深了。”
孩子,是孩子啊。恪宁拉着她的手,静静地听她的呢喃。
“可是我如今,不想死啊。我不甘心,就这么死了。”韶华轻轻道。一边说一边将身体靠近恪宁,好像这样能从她身上得到一点点温暖。月落乌啼,灯火缠绵。韶华在她的怀里渐渐睡去。睡梦中她露出一个模糊的笑容,或许,她又回到了她的过去。
年氏
转眼吉日已到。年家在京城颇有些人脉。又因是与四皇子结亲。一时间倒有不少朝中亲贵登门道贺。内堂女眷中,恪宁倒是新结识了年家的一位新妇。年羹尧的夫人丹朱。是辅国公苏燕的女儿,颇有大家风范,行事待人很有分寸。两人甚谈得来。众人因这次四阿哥将事情办得颇为郑重。都想看恪宁又是怎样的态度,恪宁懒得理会,也不装模作样。却因为借这个机会见到惟雅,二人久别重逢自然欢喜异常,又有十三阿哥的福晋在。内堂很是热闹。对于自家的新人,无论是胤禛,还是年氏,恪宁是一概都没见,她也不想见。这个世界中有一小部分是属于她的,他们的世界则与她无关。
她开始觉得自己府上厨子做的饭菜非常的合她口味。她也觉得新做的衣裳都很漂亮。一切似乎都很满意。筵席结束后回到小书房,里面熟悉的苏合香令人觉得现世安稳。她一个人静静坐下,不由自主的长出了一口气。书案上摆放着那把叫做“凤尾”的琴,远处还有她绣过的牡丹屏。都是按照她的喜好,安排的天衣无缝。她极有耐心的盯着那把琴,她母亲曾经喜欢在午后弹奏的那首曲子,《红墙柳絮》。她在心中默默想那旋律,才发现原来是这样一首寂寞的曲子。她要了解自己的母亲,居然还需要这么长的时间。有些事情,只有生命的流逝,才会给你答案。年轻的时候,寻寻觅觅,难以得到,最终会发现,原来它就在那里。只不过,她没有学会,蓦然回首……
夜静更深,唯有西洋钟表的滴答声。她长时间的枯坐着,没有人会打扰她。侍奉她的人也都习惯了。月色如约停留在她的窗下,清冷的银辉波及到她心中每一个角落。她通晓自我,并且承认孤独。可是,脚步声打乱了宁静。她的头脑懒洋洋的,觉得那不过是幻觉。然而,阿奇终于在外面轻唤道:“福晋。”
她吸口气随后又吐出来。勉强站起来回身问:“什么事。”回转身体的时候,她下意识的感觉到好像一个谜语已经知道了答案。转过身来,她的丈夫站在门口。
烛火摇曳着,使他的面目明暗不清。他蓄了须,脸庞刚毅有力。身上着了吉服,表情镇定,眼睛一动不动盯着她。她回视着他,并不躲藏。她从来没有害怕过他。
“你怎么还没有歇息?”他的问话硬邦邦的毫无生气,和过去有很大的不同。
“我一贯如此。”她则十分简洁的回答。
接着又是沉默。恪宁开始希望他赶快出去,这种尴尬已经让人疲倦了。
但是他不开口。她就只好又道:“时辰不早了,你该回到新娘那去了。”
“不。”他向前挪动了两步,表情有所缓和。回头对阿奇说:“你们出去吧。告诉同恩我在这歇了。”阿奇一惊,旋即跑了出去。其他人也都退了出去。屋子里只剩他俩人。他很自然,脱掉外衣坐了下来。随手拿起一块点心咬了一小口。恪宁定定看了他一会,自己走到床边收拾被褥。
“我这里有点凉。你会不习惯。”她说。
“不对啊,我是怕热的,你不记得了?”他站起来,走到她身边,帮她摊开被子。锦缎被面上是大朵大朵的牡丹,蜂蝶萦绕其间。摸上去光滑柔软。他转过身来,忽然伸手拿掉她头上唯一的一根银簪子。她刚才随意绾着头发,现在都披散了下来,他的手指滑过她依然细腻光洁的肌肤。可她始终沉默着,眼睛看着书案上的琴。
他的手停在她肩头。过了一会儿,终于放了下来。
“我做了一件事,对我,可能是一件好事。但对我们……”他忽然噎住了,说不下去。恪宁惊愕的看着他,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失态了。
“你做了什么?什么事?”她看他的神情,突然也开始不安起来。可是他怎么也不说话。只是把她搂进怀里。她只能感觉到他浑身在颤抖,他的拥抱是如此无力。
翌日清早,重秀,韶华并其他几个侍妾都到正堂这里给恪宁请安,这是该新妇向福晋敬茶的时候。所以她们也都来的齐全。然而其实昨晚胤禛宿在小书房的事情也早就不胫而走。今天众人似乎都格外殷勤备至。恪宁明白自己府中这些人,也个个都是见风使舵的。没有了自己过去那批旧人,现在的怎么看着都不入眼。
“这位新娘子迟迟也不到,难不成这还是南边的规矩了。”李重秀在旁边小声嘀咕了一句,借着端茶杯的机会抬头瞧了恪宁一眼。恪宁见韶华没来由的绷着个脸,到特意和她说说话,怕她心绪不好。
众人等了一会,仍不见年氏的影子。气氛多少开始尴尬起来。重秀似有些笑意在脸上。恪宁早觉出她今日特意来看戏的。也知道如今上下人都瞧着她的脸色。自己坐在这里,更像是庙里的泥塑菩萨,只是样子罢了。她不想等到最后惹人笑柄。便起身淡淡笑道:“时辰不早了,重秀还等着算分例吧?不如我们现都散了吧。我精神也不好。”韶华在旁听恪宁自己给自己找台阶下,心里一酸。也站起身微微扶着她道:“福晋不舒服,妹妹送您回去。”众人见如此,也都起身准备散了。外面小丫头却进来传:“四爷回来了。”一屋子女人又都刹住脚。今日朝会散的早。胤禛便急着赶回来。一进屋,先扫了众人一眼。果然不见年氏。他倒先出了一口气。众人见他回来,年氏仍然不到。自然心里各打起了小算盘。
“都在。今儿齐全。也没人告病?”胤禛似乎有些火气。眼风在每个人脸上都刮了一圈。这才走到恪宁身边,轻声道:“昨儿都歇的那么晚,你赶早起来做什么?”重秀见他如此,脸色都变了。众人又落座。正这时候,外面人来报,说是年氏来请安,在外面侯着。胤禛听了不说话,拿着茶杯,兀自喝茶。恪宁自然吩咐有请。
但听脚步声,一时外面娉娉婷婷进来一个女子。微低着头,身形娇小,脚步颇轻盈。向前走了几步,翩然一拜,行了个双安。口中道:“给贝勒爷,福晋请安了。”声音很轻,似乎有点缺乏底气,但字字清楚。恪宁微一笑,道:“妹妹多礼了。快起来坐吧。”说这话时,胤禛在旁边忽然略略侧了一下头。恪宁觉察,也偏过头来看他。年氏正巧起身,恪宁再回头看去,正和年氏四目相对。两人都是一顿。
眼前人竟是如此艳丽脱俗,眉目清秀,皓齿唇红,更妙的是俏丽的鼻尖,以及额头优美的弧度。当面看着,只觉得是画中仙子,美,但绝不咄咄逼人。柔和的象春日的湖水,水波荡漾,带来满目清澈。又好像有淡淡雾霭萦绕其间,令人迷惑。一身绯红新装,只簪了一只白玉簪子,并两朵鹅黄宫花。清丽丽衬得她更像初春含苞待放的蕾。这样的面容,用举世无双或可以形容一二。这年轻的女孩子用一双明净清透的眼睛看着恪宁。那眼神也是不次于恪宁的惊讶。
然而,恪宁见过美艳的女子又何止如此,令她惊讶的是那熟悉的眉目,似曾相识的脸庞的轮廓,甚而还有她眼中那隐隐的深情。若不是她那样的盯着她,她不会觉得有这么相似。可她却偏偏用一种含而不露,极惊异又温柔的眼神看着她。豆蔻年华的她,恪宁忽而回忆起当初,也是如此年纪啊。
胤禛放下茶杯,顺势牵住了她的衣袖道:“今日没什么事情,多歇着才好。”恪宁懵懂着回转头看着他。“什么?”
胤禛不答言,回视她。恪宁觉得他似乎有一万句话要说。可是她却不想听。她固执的回头继续看着这个女孩子。声音略微有些慌张:“你叫什么?”
“羽裳,年羽裳。”
“羽裳。”恪宁念了念这个名字。“多大了?”她又问。
“十四岁了。”
“十四岁啊,刚好是这么大。”恪宁自言自语道。其他人似乎都没明白,重秀在一边冷眼看了一会,忽然笑着说:“年妹妹。还不給福晋奉茶?”
年羽裳盯着恪宁半天,这才回过神来。转身端过茶杯先向胤禛。胤禛接过茶一摆手道:“好了,昨天折腾了一天,都乏了,今天就这样吧。”说着起身一挽恪宁的胳膊。恪宁似乎已失了魂魄一样,被他一带就站了起来。也不出声,跟着他向外面走。
众人退去,胤禛随着恪宁慢慢走回小书房。院中花荫下,正恰好无人。恪宁忽然收住脚步,抬头看满枝繁花,被风一吹,簌簌落落,凌乱了一地。原来,该来的,还是这样急匆匆的闯到面前来。
“为什么非得是她呢?那么多高门贵戚,那么多于你有利的女人……”她转回头了,惊恐的双眼望着他,那里只剩下黑暗咆哮的绝望。
他面带仓皇的看着她。有时候命运开了一个大大的玩笑。人是无力去改变的。
“我不知道,我没见过她,我不知道,真话。我不知道会是这样的……”他摩挲着双手。试图走近她。可是她一步步倒退,像个要缩回自己壳里去的动物一样。
“所以昨天来找我?不用……你不用歉疚的。亏欠的是我。没有我的话,你不会过得这么辛苦。”她捂住自己的嘴。眼中流下滚烫的液体,灼烧着她,灼烧着她的记忆。她不断回想起童年生活的片段。那个十四岁女孩彻底把一切都重新翻过来,□裸的给她看。那不是如宣吗?年幼时,如宣纯白如春花般的笑颜。她们离别时惨烈的疼痛和哭泣。她一直依赖着,寻觅着,试着忘记过的,那种暖和的笑容。现在她来找她了,终于来了。她觉得那个女孩子是来看她犯下的罪孽的。看她终于失败的如此彻底。她似乎代表那个死了多年的人对她说,“看,你抢走了我的一切,你抛弃了我,将我置于熊熊燃烧的大火之中。你背叛了我们的盟誓,我们的友情,和爱。你看啊!你如今多么的不幸,皆是因为你当初的错!”她觉得如宣在另一个世界里,用她的方式在惩戒着自己。那是多么深的恨意。
那样相似的面容,她在那个叫羽裳的女孩身上彻底复活了。
夏花灿烂,埋葬着曾经鲜活的青春。她无力支撑这样的恐惧。终于软弱的倒下。
有时候恪宁会在拂晓前静静坐起来。想起那些曾经发生过的和似曾发生过的事情。她努力从中辨别着,但是那些往事的界限都已经模糊。她时常觉得自己又看到了那些火焰,或者白雪中艳丽的血色,还有孩子冰凉的躯体。每当阳光又逐渐侵蚀这间房屋的时候,那令人无法面对的新的一天又来到了。她如此的面对每一天。
承德
承德,是皇帝新的宠眷之地。这是大清国力与天子的政治才能与杰出品味的结合。它的诞生开始向世人展现这个王朝新的辉煌,当然,背后的巨大阴影也如月亮的另一面一样被始终遮掩的完好无暇。今年,整个皇室,都在向那里进发。
恪宁在马车里忍受着颠簸。不过旅途并不十分无聊。相比于成婚后显得稳重沉静的十三阿哥,十四阿哥最近颇为引人瞩目。他的活跃并不让人感到气势逼人,反而有年轻人扑面而来的清新之感。恪宁偶尔觉得他是故意如此。因为那种年轻无城府的喜悦,有一点意味不明的虚伪。但是他对她的热情和关心倒是显得十分真诚。
一路上,惟雅与恪宁同车相伴。几位皇子们轮番在前面护驾。有时十四阿哥会追上她们的马车,特意告诉她车队行进到何地。或者有哪些景致。惟雅狐疑的看看恪宁含笑说:“我看他于四哥倒不十分亲厚。反而和你这样亲近。这又是什么道理了呢?”
恪宁少见惟雅愿意开口说说话了。便也勉强笑道:“不过是他小时候,我与他很亲近罢了。我只是奇怪,他过去性子还算老实,最近怎么倒活泛起来了?”
惟雅别过头去似乎是冷笑了一下,又好像是看窗外景致。过了一阵才说:“你躲开了宫中这些事情,也是连其中的玄机也看不出来了。”
“怎么?”恪宁一抬头,正对上惟雅清灵的眸子。最近她将身子调理的不错,眼神也恢复了往日的伶俐。
“有人退出去了,不就得有人补上来吗?这种时候,有些人就讲不得谨小慎微了。”惟雅见恪宁还是不甚明白。只好压低声音,先用手比了一下才说:“他失宠了。”
恪宁一皱眉。她果真连这件事情都没看出来。
“自打靓儿没了之后。就逐渐的……”惟雅低下头去。突然觉得失言。
“他觉得是……靓儿已经……”恪宁不想说。在这件事情,她愿意相信皇帝的仁慈。也愿意相信他曾经心中那一点点的情意。可是有时候她又不得不承认,这种想法太过幼稚。
“他们父子俩如今真的是斗上气了。据说,不见了靓儿,他还去宫里,估计真的是犯了龙颜……”惟雅又一次压低声音。
“悔不该当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