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青-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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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英俯身捡起,打开看完后也变了脸色,“你不会去吧?”
“当然不会。这种逗弄孩子的手段也敢使在小爷面前?”我转身对着亲兵吩咐,“让他们下去准备,把晚上的偷袭提前,午夜之前,我要让英雄岛消失不见。”
“是!”亲兵挺胸中气十足地应了,然后小跑退下,把命令给传了出去。
“可是,你不担心陈子青?”阿英突然问了一句,很不符合他一贯的风格。
“担心有什么用?直接打了寨子,让他们知道威胁我是没有用的。”我端起茶杯,却发现茶水已经凉了,一片涩然让舌头都有些发麻。
“好。”阿英点头,却又突然把举起双手,用一种奇怪的节奏开始拍击。
“你做什么?”我抓住了他的手。
“解开催眠。”阿英冷冷地回答,抽出了手,“此次他生死不明,可不能让你有丝毫心软。”
“住手!”我伸手过去想要阻止他,他后退了半个身位躲开我,手中不停。
感觉到来自脑海深处的刺痛,我连忙捂住了耳朵,却发现那声音仍然不停息地灌进了耳朵里……
于是,当我回过神来的时候,阿英已经躺在地上不省人事了,额上的红印有些刺目,我心虚地把他背回房里,给他盖好了被子。
“禀告大人,我们已经拿下大门,正在强攻。”
我点点头,拔出腰间长剑,高高举起,“儿郎们,随我去灭了那帮贼寇!”
说罢,我振臂一挥,一马当先地冲了出去。
亲兵也迅速围拢到我四周,而身后是热血澎湃的兵将。
这一战后,东南再无大患,海线宁靖。
此时,我已冲入寨中,银甲浴血,宛若修罗。
岛主熊荣在厅内犹自苦苦支撑,见我出现,目眦欲裂。
他挥舞巨斧,逼退了几名官兵,暴喝道,“没想到你这兔儿爷如此狠心绝情,竟是半分不顾你的姘头。”
“把他交出来就给你个痛快。”我冷笑道,一边疾速出剑,他猝不及防,被我砍中手臂。
只见他后退半步,捂住左臂伤口,目光阴鸷,忽而又桀桀笑道,“我把他关在东边雀儿岛的岩洞里,只等海潮上涨,将他活活淹死。钥匙在我这儿,看你有没有本事拿!”
说罢,他把钥匙吞进腹中,巨斧当头劈来。
我侧身闪过,旁边的亲兵趁势在背后偷袭,长枪戳入他背心。
他正要转头,我长剑一挑,弧形的血迹划过半空,一只尚还握着斧子的手臂砰然落地。
他哀嚎一声,却没反应过来,我又迅速卸去了他另一只胳膊。
然后有亲兵上前,用索套拌了他的腰腿。
“钥匙呢?”我沉下脸,剑指他的眉心。
他忍着疼痛,疯狂地笑道,“没有,就这一把,你就赶紧去看看那缺手少脚的残废活活淹死吧!”
我摇了摇头,突然绽出一个温柔的笑容,“你真有趣,既然只有一把,我只好把它拿出来了。”
接着,我长剑用力一劈,将他从头到脚一分为二,内脏肠子流了满地,厅内众人皆是骇然。
我却面无表情地蹲下,忍着恶臭剖开他的胃,从中取出了一把黄铜的钥匙。
将剩余的收尾吩咐给副将后,我驾驶小船来到雀儿岛。
月上中天,也不知潮水是否已经淹没了洞穴,我找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发现一处隐蔽的洞口。
水已经漫到了我的膝盖,冰冰凉凉地灌进了靴子。
我满脑子只想着这般受寒,陈子青那痨病鬼回去又得发上几天高烧。
“子青!”看到靠在斜壁上的陈子青,我终于还是松了一口气。
他似乎正闭眼假寐,听到我的声音后才霍然睁开双眼,“你来了?”
“是,那帮家伙已经被我尽数歼灭。”我言语里带了些骄傲,也藏起了心里深深的后怕。
我无法想象,如果找到陈子青时,他已经死了,我会怎样。
但我也不可能为他一人便受了威胁,只能发动奇袭以搏半分生机。
我在想,倘若刚才对方把刀架在陈子青脖子上,我恐怕也会冒险进攻,而不是乖乖就范。
如我这般冷血绝情的,倒是少有了。
我不禁在心中哀叹一声,与我混在一处,倒真是他的不幸。
当我掏出钥匙插入锁孔后,却发现无论如何拧动,都没有丝毫效果。
直到最后钥匙不堪重负,终于啪的一声折断,我与陈子青皆是呆愣当场。
难道那家伙吞了两把,我拿错了?
这般可笑的想法只是在脑海里一闪而逝,看来对方是故意骗我,让我着了道。
此时再去求援,恐怕来回时间都不够了。
潮水上涨,已经浸湿了他的下摆,空荡的衣衫漂浮在水面,随着波浪缓缓舒展……
阴冷的海风在洞穴里呼啸而过,我对着锁孔又是一番发泄,奈何精铁铸造的大锁牢牢地嵌入了铁栅,无论我怎么折腾,都没有半分破损的痕迹。
我气愤地踢了一脚,嘴里咒骂不停。
却不想,耳边传来了陈子青的叹息之声,在海浪击石与我的叠声喝骂之间轻不可闻,却一直透过了耳朵,传进了我的心底。
“若是不成,你且先走吧!”他见我徒劳半晌,终于还是说出了这般丧气之言。
“笑话!子青你可是看我不起?”我挤出一个带了三分调侃的笑容,但我知道,神色里的焦躁已经被他尽收眼底。
“善款的账目我放在书房,你回去之后自然会有人交给你,陈家的几个帐房也可以替你证明……”他话还没说完,我就一剑斩向栏杆,金石交接之声让他也不自觉地顿住。
“住嘴!少说这般求死之语。”我厉声呵斥,声音里却带了一丝微不可察的颤抖。
“你之前弃我而强攻,已然做好了接受这般结局的准备才是。我不过是不希望你看到我临死前的丑态,却不想你连最后的一分颜面也不舍得给我?”他果然还是心里有怨,却又说得那么谅解和无奈的样子,倒让我心里愧疚了
“你此时如此轻言放弃,平日里却那般倔强,可是当我懦弱好欺?”我忍不住冷冷喝问,却是为了掩藏心里的害怕和愤怒。
他淡淡一笑,眉宇间只留恬然宁静,“我只是觉得足够了而已。我一条贱命留着,只是不忍看家族基业败坏,而玉儿年幼恐被人欺凌。与你重遇,又过了那么些荒唐日子,当真让我觉得像是从上天那里赊来一般,实在心中难安。”
“你……你只当我们是荒唐行事?”我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激我,但怒火和悲哀之意仍冲上了大脑。
“你不也从未考虑过之后的打算么?”他的笑容里充满了洞察与了悟,“我与你厮缠却并不想阻碍你成家立业,你之于我如天边圆月,妄图长久根本是痴人说梦……我所求不过是,在你厌倦我前能够多贪一时欢愉……”
“不要说了!”我丢下长剑,抓住了铁栏猛力摇晃,“你便是死也不让我清净是么?”
他灿然一笑,不置可否。
我捡起佩剑,运足力气劈砍铁柱,火星四溅后,一道深痕斜斜划下,可栏杆却没有断开。
水已经漫至大腿,冰凉地让我也不禁打了寒颤。
而陈子青的小半身体似乎已经被泡在了水中,他脸色青白,紧抿着唇,黑发散乱开,在水中摇荡纠缠。
我徒劳地用尽了力气,直到爱剑崩断,我盯着半截剑刃,脸上满是苦笑。
海水逐渐淹至腰腹,陈子青短小的身体一半浸在水里,剩下头颅和胸口露在外面,似乎已经不省人事,无论我如何呼唤,他却是没有回答。
我此刻终于有了放弃之意,只希望回家睡上一觉,发现醒来的时候一切都只是梦。
可底要从什么时候开始梦呢?
是今夜攻寨之前?
是前几日在他书房?
还是初到泉州,抑或军帐内的初会?
陡然间,我却恍惚回到了十三年前,他鲜衣怒马,我青衫小帽。
一众纨绔纵马狂奔,可怜我们这些小厮在后面跟断了气。
我年纪最小,且体质虚弱,渐渐被其他人甩下,空旷的大路上只剩我一个人背着行李默默地跑着。
当我觉得从喉咙到胃里都火烧一般疼痛,双腿酸软再也使不出一分力气的时候,这人等在半途,骑在马上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狼狈的样子,笑得好生得意,“阿游你也忒慢了些,少爷我都饿了。”
然后,他又嫌弃地看了我一眼,把食盒包袱抢了拴在鞍边,“你就在后面慢慢磨蹭吧!等你伺候不得太阳下山,看看别家的下人们,我怎么养了你这么个娇气哥儿?”
说罢,他打马离开,马蹄卷起的沙土迷了我的眼睛,瞪眼看着他越来越小的背影,我鼻子酸了酸,泪水滑下流进了嘴巴,倒与那些溅在颊边的海水一样咸涩。
我重新握紧了断剑,一下一下地砸着栏杆,直到剑刃翻卷,我的虎口迸裂,那铁栅终于是断了一根。
一瞬间,仿佛那消失在道路尽头的背影清晰了些,他似乎又策马回来了,向我遥遥挥手,“阿游你这么慢,就等在这儿吧……”
“不!”我惨呼一声,从掰弯铁杆的洞钻了进去,然后游了几步,伸长手臂,把陈子青勾到了怀里。
他微弱的呼吸仿佛都失去了温度,全身冰冷似铁,短小的躯干僵硬不动,仿佛尚未完成拼接的雕塑。
我回去也躺了几日,主要是筋疲力尽,寒邪入体,比起陈子青几乎丢了半条命,算是幸运很多。
阿英在我床前,欺我浑身无力,解除了催眠。
“你就算要放弃报复,也该先把这部分情感找回来再做决断。”他的语气带了些不容置疑的味道,似乎还在恼怒我偷袭他的事。
我躺在床上,镇定依旧,“阿英,我真傻,当时不该打你的。”
他神色微变,声音却没什么感情起伏,“此时后悔了?”
“恩,原来解除了催眠也没什么大碍。”我哈哈大笑,却没有注意到他复杂的表情。
“为什么?”他突然抓住了床沿,眼里闪过一丝苦涩。
“我也不知道,当那些情绪出现的时候,迅速就又消失掉了。”我回味着奇妙的心境,这催眠真是诡异有趣。
“你的理智没有消失,你不该动情的。”他冷冷斥责,我倒是觉得好笑,先前他让我不要伤了和气,现在又来训我,真是平时练兵练得习惯了。
“人生如戏,戏如人生,我真真假假地演着对他的爱,到最后却是自然地生出了感情。人果然是善于妥协和习惯的。”我又大笑出来,结果牵动伤口,疼得龇牙咧嘴。
“……是我错了。”他垂下头,意味不明。
“我该谢谢你,我不后悔现在的情况。只是过去耽误了许多,还平白折腾了他许久……”我感慨了一声,正要继续,却被他打断。
“够了!”他板着脸,却又微微颤抖。
“英哥儿,你该祝贺我才是。”我感觉到了异样,有些尴尬。
“祝你龙阳之癖,断子绝孙?”他双手握拳,难得情绪外露的这么厉害。
“呃……我祖上一直是奴籍,就算我幸运,也没什么香火不香火的。”我讪讪道。
“哼!”他拂袖而去,不再理我。我也无可奈何,刚刚有一丝诡异的猜测浮上心头,我却迅速压下,不敢再想。
两个月后,我上京自首,圣上震怒,说要将我这等大胆妄为的欺君罪人五马分尸。
与此同时,远在泉州的陈子青却让人签了万民状,还鼓动了一帮安顿于城外的流民,赞助他们上京替我求情。
由于闹得挺大,上达天听,圣上竟然召见了徐刘二商,又把闭门思过的驸马请到宣室一番详谈。
最后,他召见了陈子青,又过了不久,我的死刑就免了,却被免了官职,刺配流放千里,终生不得重返中原。
但这结局却比我原先预想好了太多。
一路押解的官差到还客气,据说听了我的作为,当我是个为民请命的好官,也就没像对待一般犯人一样故意刁难我。
行到半途,说是海禁将开,驸马主持海事衙门,大开南洋贸易。
这却与我无关了,只希望他念着我出力,替小王爷多美言几句。
边城消息不通,但我也终于得知皇帝寿辰,宣小王爷进京见驾并于宫内彻夜长谈的新闻。
小王爷之后趁着军制改革,就上交了兵权,在京中做了个闲散王侯,其余兄弟也各有出路,阿英在京中做了禁军教头,似乎顺风顺水。
这乃是工部刊发的“报纸”所载,随着海禁开启,这报纸也逐渐流行,比榜文公告倒是方便了许多,偶尔也能看到一些商家的货品推介,陈子青的锦绣阁也上过两次。
我将那两张报纸裁剪下来仔细收好了,两地相隔千里,他身子虚弱不宜长途旅行,泉州家业和陈绮玉没有安顿,我又永生不能返还中原,恐怕我们也难有再见之日。
因为我额有刺配,所以有段时间很难找到差事,这个月好不容易在这个酒楼找到护院的活儿,但看老板的意思,由于又找到了合适人选,试用期一过,也不大愿意留我的。
行至城中,见有府邸招买下人,我犹豫了一下,决定碰碰运气。
管事见到我额上的刺青,扬了扬眉,我正要自贬身价求他试用,他却让我从后门进去,说是主人有请。
这新造的府邸都还没有挂牌匾,虽不知属于何人,我的心却怦怦直跳。
不得不承认,我是有那么一丝丝的期待的,也许这里是陈府,陈子青来了。
然而,当一个赭色衣袍的男子从里间出来时,我还是不可避免地微微失望。
却不想他朝我拱拱手,神色很是谦恭。
“游公子,我家老爷身体不适,不知你可否屈尊入里间再行详谈。”
他知我姓游?我明明在那管事处报的名字是“陈游”
到了此时,我若还不知道,那就是装了。
压下心头激动,我掀了帘子走进去,只见床头停了一架古里古怪却熟悉莫名的轮椅,陈子青靠在床上,披了件常服,背后塞着几只软枕,看起来有些疲惫。
“玉儿的婚礼很是耽误了些时候,让你久等了……”
我摇摇头,大步上前,默然地抱住了他,却不敢放开,怕他看见我脸上脆弱的表情。
数年后,某官道驿站内。
一名小厮打扮的年轻人正在房里忙活。
他接过外面仆人端来的热水与青盐,然后才扶了床上的主子起身。
直到掀开被子,才发现这主人竟然四肢俱无,只剩一截光秃秃的躯干,穿着一件短褂儿,下身还垫了一层棉垫,此时已经沾上了淡黄的污渍。
小厮让主人靠进自己的臂弯,伺候他梳洗。
接着又打水替他清理了下身,寻来干净的棉垫包好。
那主人的里衣是贴身裁剪,两肩封住,下身并未穿裤子,而是用布兜一样的袋子包了然后在腰间扎口系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