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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部分

少爷有赏-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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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说的可一点儿都没错吧?”毕启成伸了个懒腰:“嘿嘿。我诗经背得还挺溜嘛!我困了,先睡了。”
    走开两步,毕启成又转过身:“小舒子,你也早点睡。”
    看着少爷高大的背影一点一点地离开,看着那一袭白衣无形之中流露出来的孤寂无援,舒伍眼睛发酸发涩。
    二月初九春闱开考。京师会试,有人欢喜有人愁。
    三月十五殿试,皇帝亲临殿廷定甲第。
    三月十七放皇榜,新科进士骑马游街,当晚入宫乐赴琼林宴。
    待消息传回千里之外的毕府,一时上下欢腾。小少爷金榜题名,中了二甲,进士出身。至于那位和少爷一同赶考的陪读书童,更是了不得,乃是皇上钦定的探花郎,即授翰林院编修。
    舒伍随着少爷荣耀回乡,拜谢毕府之恩。
    回乡几日,舒伍见到了许多不曾见过的笑脸。
    在一个昏聩的黄昏,舒伍见到了一张似曾相识的脸庞,那张脸庞满面沧桑,充满着胆怯与愧疚。
    这是什么时候见过的呢?舒伍疑虑。
    那位佝偻的老妇人用瘦的皮包骨的手,紧紧抓住了身边一个驼着背的中年男子,那男子犹豫着叫出一声:“伍弟。”
    舒伍呆住,身子不由自主地晃了一晃。
    那位老妇人费力地发出嘶哑的声音“伍,伍儿——”
    舒伍脑子一片空白。
    “伍儿啊!我的伍儿啊!我,我,是你,你娘啊!”老夫人哭起来,声音像风箱一般,“你不,不认识娘了吗?”
    怎么会不认得,那一声“伍弟”喊出来的时候,舒伍就认出来了,那是生他养他又抛弃他的娘,那是他思念过怨恨过又遗忘过的娘。
    毕启成听到小舒子的娘亲找来的消息,立刻跑去看望。
    那个低着头只知道呼噜吃饭的是小舒子的哥哥?看起来真老。
    那个衣衫褴褛的面容悲戚的老人是小舒子的娘?看起来像个老婆婆。
    看到少爷在门外徘徊,舒伍脚步沉重地走出来。
    “是你娘吗?”毕启成小心翼翼地问道。
    “嗯。”
    “家里就两个人?”
    “我爹六年前得病,没钱治,身子原先也不利落,就这样没了。我还有一个姐姐,我来这里两年后,她就嫁了人,后来难产,连着孩子一块没了。”舒伍往天上看去,夜黑的可怕。
    “别难过。”毕启成拉起小舒子的手,轻声安慰,“你娘跟着你,以后一定能顺顺利利的。”
    “我还有一个弟弟,我离家的时候,他还活蹦乱跳的。逃荒的时候,饿死了。”
    “小舒子,别说了。”毕启成心疼极了。
    “屋里还有我大哥,我快认不出他了。”舒伍依旧看着天,隐去眼泪。“我娘和我大哥这几年吃了不少苦,一直是乞讨为生。”
    “小舒子,你别难过了。”毕启成抱住舒伍。
    “没什么好难过的。个人有个人的活法。死了能解脱,好过活在世上遭罪。”
    “小舒……”
    “少爷,遇见你,是我的福气。我一辈子都感激你,都记着你。”
    “小舒子,你也是我的福气,我……”毕启成真想把一颗心都掏出来,“我不用你感激我,我想……”
    “回去吧。”舒伍退出一步,“夜深了,少爷,不用管我的,你回去休息吧。”
    毕启成那句没有说完的话被堵在嗓子口,小舒子,我不用你感激我,我想一辈子都和你在一起。
    几日后,舒伍带着娘和大哥先一步去京城赴任。
    毕老爹带着儿子去宗庙祭拜,又大请宾客。毕启成也要去京城,作为翰林院的庶吉士,考察三年就可以为官了。
    离行之前,毕老爹嘱咐道:“‘非进士不入翰林,非翰林不入内阁’,季瑾,好好干。爹等着你大展鸿图。”
    夏日到来之前,毕启成赶到了翰林院,却没有找到舒伍。
    “小舒子,不是,今年的探花郎呢?”
    “你是说舒少瑜啊?年轻人哦,放着大好的前程不要,去穷乡僻壤之地出任知县去了。”
    “什么?”毕启成难以相信。
    “代县缺个知县,他主动请缨去了。”
    
    第十一章
    
    (上)
    毕启成二十二岁。
    在京城已然住了一年,毕启成感觉这一年实在苦楚难熬。这样了无生趣,索然寡味的一年如同苦行僧独自行走三年,五年一样,漫长,看不到止境。
    去年的生辰,家人送来了一些他平日爱吃的东西,还有几件新衣裳。送东西有什么用呢,他不还得是一个人过?
    秋季时的舒伍的生辰,毕启成独自一人喝了个酩酊大醉。第一次没有和小舒子一起过,小舒子有家人陪着了,不会孤单的,也不再需要他了。
    小舒子走的真是决然,一年了,连封信都没有。
    鸟儿飞出了牢笼,是没有主动飞回来的道理。可是,小舒子,你把毕府当牢笼,那把京城也当牢笼吗?这里的天地不是更广阔,更容易让你驰骋的吗?为什么?连个解释都没有,你就这样不告而别?还是说,你知晓了,所以避我如蛇蝎?
    一个人的时候,毕启成忍不住思念,他思念舒伍,思念得心肝脾都快没了力气。小舒子,你现在过得好不好?你偶尔,会不会想起我?你走了,剩下我一个,孤零零的……
    今年的生辰,家里送来一封信,爹娘说相中了不知是姓黄的还是姓白的一户人家的小姐,让他择日回去看看。顺便送来的还有一坛莲花酒。
    夏季磅礴的大雨,夹杂着雷电呼啸而来。
    小的时候,毕启成怕打雷,其实也不是有多怕,更多的是想撒娇,想得到别人的在意。小舒子来的第二年,雷打得很厉害。雷刚打下来的时候,他就习惯性的叫着害怕,搂着小舒子的腰就不撒手。
    小舒子臭着脸说他胆小,但还是靠着他,轻轻地拍着他,说不用害怕。
    雷声轰隆隆的不知道停歇,小舒子单薄的胸膛很温暖,第二天醒过来的时候才知道他竟然睡着了。三姐一晚上都哭着不肯睡,他这个平日最怕打雷的居然很安生的睡着了。
    家人说他不怕打雷了,他也不再好意思装害怕来撒娇了。可是再打雷的时候,他就会专门去小舒子那里,那里不知情,可以让他撒娇。就这样一直到他慢慢长大,再撑不住那个厚脸皮去装模作样。
    回忆里,有很多欢乐的时光,这些时光,不会随着一场大雨就被冲刷的干干净净。
    毕启成决定去找舒伍,趁着年轻,他一定要争取,一定要向小舒子倾诉他的心意,省得只能在年老之时空嗟叹。就算结局再坏,又能坏到哪里去呢,能坏过和现在一样,不相往来?
    七月的这场大雨,下了好几天。少爷的生辰已经过了。又长了一岁,少爷该稳重多了吧,求亲的人该踩坏门槛了吧。舒伍看着天日逐渐见晴,喝了口浓茶,展开案卷。
    少爷对他那份难以启齿的感情,他察觉到了,只是装聋作哑当不知道。十六岁那年晚上的一场迷乱,他还有药物作祟为理由。可两人独处时少爷那痴痴的目光,又分明满溢着爱恋,他惶恐不安,不敢相信。老夫人时常地催促少爷成亲,他假作镇定,一颗心忽上忽下,十分矛盾。
    那样的感情,他不敢回应,也不能回应。
    那样的感情,他不确定能持续多久,等到少爷醒悟了,烦了,厌了,就只会当作一场笑话。
    毕家,也不会眼睁睁地看着少爷走上歧途的。少爷那样的骄傲,他怎么忍心让少爷受人白眼遭人唾弃。
    这么多年的感情,像枷锁,像桎梏,他也想过挣脱,想早早离开。可是那份感情也是牵绊,他也有贪恋,也舍不得。
    他曾经自私的幻想过美好的日子,在京城,只有他们两个人,一起打拼,一起糊涂下去也挺好的。直到分别十几年的娘站在了他面前,他才猛然清醒过来。
    父母依靠的只有孩子,毕大人对少爷寄予厚望,盼着少爷前程锦绣。他凭什么享有少爷的一片深情。这么多年,少爷对他一味的付出,他该知足了,他不该再耽误少爷了。
    两个人分开了,这份不容于世人的感情少爷一定会淡忘下去的。他会娶上门当户对的小姐,他那么聪明,只要肯干就一定能在朝堂上大展拳脚。
    蝉声高鸣,吵闹之声连成一片,当舒伍看到汗流浃背的少爷,他还以为阳光太强晒迷了眼,勿自站着没有回应。
    “小舒子!”毕启成箭步冲上去,一把抱住。
    真的是少爷?舒伍被撞上来的力道晃了一步,那明媚的笑容让他一阵晕眩。
    “小舒子!”毕启成又叫了一声。几个正在帮忙的杂役看了过来。
    舒伍缓了缓心神,拉少爷进了堂屋,发现少爷手抖得厉害,不肯置信地回望。
    “你怎么来了?”舒伍沏上一壶茶。
    “我……”毕启成心慌了,刚冲进来,看到的只有眼前的这个人,进屋的时候才发现院里扎眼的红色。他设想了很多的场景,唯独这一样,他没有料到。
    端起凉茶,大热天的,他发现自己手脚冰凉。
    小舒子坐在桌子的另一边,没有见面的喜悦,亦没有重逢的激动。
    毕启成晦涩艰难地吐出话语:“你,你要成亲了?”
    舒伍心里翻江倒海,面上却无甚表情的回道:“嗯。”
    少爷静静地坐在那里,一动不动,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他还那样坐着,好像再也不会有其他事能让他动弹一分。舒伍眼前朦胧,又努力地睁开。
    过了许久,毕启成扭头从窗子往外看去,红灯笼,红绸子,红贴纸,真是喜庆。他欠了欠身,低头喝了一口凉茶,真凉,一直凉到心窝里去。
    “你怎么来了?”舒伍如坐针毡。
    “来看看你。”
    “哦。”
    少爷的眼神受伤又无助,少爷对他总是有很多话讲,从来不像这样,蔫蔫地不爱开口。“你一个人来的?”
    “不是。”
    “那,你和谁来的?”
    “王晟。”
    “他不是在直隶吗?来这儿有公事?”
    “途径河间府。他送我。”
    “今天到的?”
    “嗯。”
    “找地方住了吗?”
    “嗯。客栈。”
    “哦。”
    看着少爷提不起兴趣的样子,舒伍又狠了狠心:“你什么时候回去?”
    “回去?”
    “是啊,你总得回京城的。你什么时候走?”
    “不知道。我以为……”毕启成说不下去了,他以为他可以留下来的,最起码,能留下来一直到他说他中意,他喜欢。
    “那你先在这儿玩两天,三天后是婚礼。你,可以观礼后再走。”
    “不用!”毕启成站起来。“我明天就走。我没什么事的。明天走。”
    “那我明天送你吧。”
    “好。”毕启成迈开一步。
    “你,要是你想出门逛逛,我今天可以陪你的。”
    “不用了。”毕启成蹒跚的又迈出一步,小舒子站在身后,两人的身影叠在一起。我还不如个影子,能那样肆无忌惮的在一起。毕启成合上眼,又复睁开,末了,强作欢颜: “小舒子,我有点儿饿。能不能在你这儿用过饭再走?”
    舒伍在短暂的错愕之后,恢复了平静:“好。”
    
    第十二章
    
    (中)
    晚霞从天边漫上来,有些人家已经升起袅袅炊烟,院里跑出几只芦花鸡,一个老妇人拿了米,细细的洒着,引得芦花鸡乱窜着抢食。
    “那是我娘。”舒伍说。
    “哦。看起来气色好多了。”毕启成回道。小舒子的娘看起来愉悦满足。儿子要成亲了,娘亲都是高兴的吧。这桩喜事,也只有他一个人不高兴了。“新娘子,她人好吗?”
    “挺好的,一家人都很本分。”
    “那她家里是干什么的。”
    “佃户而已。”
    “念过书吗?”
    “没有。能安安生生的过日子就好。”
    毕启成难受极了,一个村妇怎么能配得上他的小舒子,可是小舒子宁肯娶一个村妇,也不会接纳他的。小舒子的娘亲把最后一把米洒下,看到门口站了人便擦了擦手过来。
    “娘,这是我跟你提过的毕府的那位小少爷。”
    “伯母好。”毕启成规矩的行了个礼。
    “哎呀。不敢当。”舒母慌忙地摆着手,很是拘束, “伍儿说了,您是个好少爷,您的大恩大德,我们一家人都回报不了。过几天是……”
    “娘!”舒伍出言打断,“这时辰张妈正做饭呢,你让张妈今晚多烧两个荤菜。再宰只□。”
    “别。”毕启成一点儿也不喜欢这样的客气和疏离。“鸡留着下蛋吧。我随便吃点就行。”
    “这?”舒母拿不定主意,看着儿子。
    “就按照少爷说的好了。张妈拿手的点心也做点儿吧。”
    “那好。毕少爷今晚留宿吧?把你旁边那个厢房收拾出来?”舒母询问。
    “不用了,他不在这儿住。”舒伍极力忽略掉少爷期盼的目光。
    “那一起去前厅吃饭吗?”
    “不用了,端到我房里就行了。”
    看着舒母离去,毕启成只觉心中哀怨:“小舒子,我,我连和你的家人一起吃饭的资格都没有吗?”
    “少爷,你想多了。你在那儿,他们吃饭会不自在的。”
    “哦。”毕启成顿了一下,“小舒子,我现在能去你房里看看吗?”
    小舒子的房间像原先家里的那间小屋一样,简单中透着冷清。明天,也许后天,这里也会变得红彤彤的,三天后这里就会热热闹闹地迎来一位女主人,说不定一年后,就会添丁。
    “少爷,你坐。”舒伍拉出正屋的椅子。
    毕启成置若罔闻,一间一间地去推门。这间是书房,三张大桌子。小舒子还是那么爱看书,桌子上摞的书那样多。这儿也是小舒子办公的地方吧,那边那张桌子上的卷宗也不少,小舒子会是勤政爱民的好官。另一张桌子,归置着笔墨和砚台,瓷瓶里插的是画吧?桌子正中一张大大的红纸,是预备用来写喜字的吗?
    这间是卧室,桌子上摆着蜡烛和茶壶,屏风上还挂着一件官袍,一床被子一床枕头。这里还没有被装饰成洞房,可是,也快了,不是吗?床头放着一本书,还有一个眼熟的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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