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情错-第7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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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怕我现在杀了你吗?」桑拉把方才俞暄儿给她的丝帕还回去,俯首看着比她娇小许多的俞暄儿。
「要杀的话,本宫如今已是一具尸体。」俞暄儿耸肩一笑,把丝帕收到袖中,续说:「桑拉姑娘,你拥有自由,可以如苍鹰般在那片茫茫沙海上翱翔,但本宫只是一个深宫之中的女人,一生只许是陛下的人。你既然可以自行选择厮守终生之人,又何必折了双翼等待一个不会回心转意之人?」俞暄儿朝大开的牢门轻摆广袖,往后退了一步让桑拉出门,「快走罢。」
桑拉皱眉咬牙,低头快步夺门而出,当她运气一掌击开厚重的铁门,便瞥见地上躺着两个手上还拿着糕点的狱卒。她回首瞟了俞暄儿一眼,吸了一口气高声喊:「这份恩情桑拉记住了,来日再报!」
话毕,她迅时轻巧跃身而去,不留半点尘埃,正如俞暄儿所说般如鹰飞翔天际。
第十章
「唔呕……平福,平福……」
清晨鸟鸣初起,宋玄禛被檐上雏鸟的低叫吵醒。双眸方刚刚张开,人还未吃下半点粥水便已吐意翻腾。他抓紧床沿侧身捂着嘴巴,强行忍住快要冲口而出的苦水,勉强唤了平福。
平福闻声进去已见他脸色发青,干呕不止。他小跑上前扶起宋玄禛,把早备在高几上的盘子递到主子面前。宋玄禛一放开手,苦涩的胆水立时淅沥落于盘中。
平福心疼地轻拍宋玄禛的背,看见他抓住盘沿发白的手,平福恨不得自己可以为主子抵受这份痛苦。
少顷,宋玄禛觉得胆水吐净了,遂轻轻摆手并示意要茶。平福急急让人把盘子撤了下去,亲自为他斟了杯一直用微火温着的热茶让主子润喉。
「陛下,这怕是……不如叫匡太医进殿给您看看。」平福战兢地劝说,他虽明知宋玄禛这是孕吐,但始终不敢说出口,生怕惹主子不快。
宋玄禛疲惫地闭目倚坐床柱,自说自话:「让人到谦德殿把奏摺拿来,朕不能再怠慢正事。」他按住胃与肚腹之间的位置,张眸看向平福,强颜欢笑续说:「你应知朕如今爱吃之食,让人吩咐下去改改膳谱……」
平福谨慎地扶主子躺下,见主子这五年来难得首次要求改膳谱,便胆大一问:「不知陛下是否免去全素宴,换上荤食?」
宋玄禛低首看向肚腹,缓缓挪开腹上的手,淡说:「照样全素,朕不吃荤。」
「可是如此对、对陛下和孩子都不好……」平福忧心忡忡地看着主子。
「没关系,朕不想瑞儿不高兴。」
「……是。」平福沉吟片晌自知再劝亦无济于事,主子为小殿下守斋已有五年,就是春宴如此喜庆之日也特别安排御膳房为他煮一份斋菜。如今腹中这个不被寄望的孩子又岂能让主子破戒?
平福忡忡摇了摇头,遂迳自退了出去吩咐侍者办事。
宋玄禛见平福杂开寝殿后,自己起身下床迈着虚软的脚步走到前殿的案前坐下,伸手取过小炉上的茶壶为自己添了一杯香茗,轻嗑一口,闷嗽一声执起朱笔把前些日子因病耽误的奏摺一一细阅。
馀毒未清的身子和风寒令他不时胸闷头疼,他一手捂胸,一手执笔细写,轻轻一咳,笔下的字便缺了工整,字也歪斜起来。
在门外负责通传的小太监蓦然推门入殿,他弓身走到宋玄禛面前,欠身说:「陛下,匡将军在外求见。」
宋玄禛抬袂掩唇咳了几声,正想说不见,就听见小太监可怜地颤声道:「陛下,匡将军天天在门外求见,可能有军机要事要禀报陛下……」
宋玄禛向来不喜侍者多言涉政,如今小太监竟为匡顗说话,正好触到宋玄禛的逆鳞。宋玄禛瞪了小太监一眼,然后放下朱笔,走至床前把丢在床头的罗缨拿出来,把它放在手心看了看,才回到案前坐下,「传。」
小太监方才被宋玄禛狠狠一瞪,吓得满头大汗。他擦了擦额上的汗,向宋玄禛施礼便急急退了出去通传。
匡顗听闻宋玄禛肯接见自己,登时喜上眉梢,面露喜色地随小太监入殿。
宋玄禛又替自己倒了一杯茶,悠闲地把嗑了一口,却没有把茶壶放回小炉上,目不转睛地看着小炉里的火堆随风打转。
「将军此行所为何事?」
匡顗听见宋玄禛见外又冷淡的询问,脸上的笑容顿时敛了下来,换上一层淡淡哀伤,苦笑说:「臣只是……想来看看陛下是否安好,身子有否不适。臣记得陛下容易头疼,所以特地前来看看有否需要臣的地方。」
「哼,朕很好。」宋玄禛对匡顗的关心无动于恸。他慢条斯理放下茶盏,转而拿起案上的罗缨悬在面前细看,淡问:「不知此物是否匡将军所有?」
「玄禛,你认得的……这、这罗缨我一直放在身边,就算它断了、毁了,我也会亲手将它修补,希望有朝一日可交还到你手上。」匡顗难掩心中激动,走到案前抓紧宋玄禛另一只手。
「喔?如此说来,此罗缨乃是将军欲再赠予朕之物……」
「没错。」匡顗满脸诚恳地深深点头,希望藉此打动宋玄禛的心,让他不再责怪自己,可以好好照顾他们父子。
宋玄禛瞄了一眼被匡顗攥得死紧的手,他也没有放开的意思,任由他紧紧攥着。他仅用两指吊起罗缨,慢慢移到小炉上方,猛地木然放开两指,罗缨便如飘零的柳絮落入小炉。
「你!」匡顗欲伸手去构,却被宋玄禛抓紧一手,只能用不及右手灵活的左手插进小炉中夺回燃起火种的罗缨。他俘遐理会左手有否烧伤,迅时把罗缨丢在案上徒手摁灭上面的火星。
细碎的灰烬随匡顗的动作散落书案,他放手一看,瞥见罗缨只燃了数根长穗,反而被醺黑的地方比烧断的地方还要多。
虽罗缨未被完全燃毁,但匡顗一颗真心却彷佛被业火燃起,烧得他心里辣辣的痛。
「为何要把它毁掉……你以前不是很喜欢它么?」
「呵呵……」宋玄禛放开匡顗的手弯身低笑,直至笑够了才直起身来靠着椅背,缓了口气说:「以前喜欢,如今就不可讨厌么?朕告诉你,只要是你给朕的东西,朕通通都要毁掉,罗缨如是,瑞儿如是……方今的孩子亦是!」
「玄禛……」匡顗听到宋玄禛如此决绝之言,本已所剩无几的气焰一下子熄灭,双腿乏力跪下,手却依然挂在书案,攥紧罗缨。
「你究竟如何才肯原谅我?你告诉我好不?无论要我成为死士还是要我出兵攻打逖国,我也会照办……玄禛,我对你是真心的,求你相信我,再信我一遍!」
宋玄禛倏然站起身来,缓步走到匡顗身侧,抬手勾起他那悲伤的脸庞俯身笑说:「你想为朕出征逖国?」
「若是你所期望,我愿意披甲上阵。」
「好啊……」宋玄禛拉起匡顗的手,让他站起来与之对视,字字清晰道:「既然你昔日能为报弟仇而爬上朕的龙床,不知今日又能否以此换取将帅之职?」
匡顗如被紫雷击中,满目惊愕地看着宋玄禛。任他再不择手段,当初亦非全为报复而与宋玄禛同床,更别说如今要为此而换帅职。这根本强人所难,正在出言侮辱他!
「原来我在你眼中竟是如此不堪?!」
宋玄禛冷笑一声,歪首说:「难道不是么?你敢说当年对朕并无半点虚情假意?」
匡顗闻言顿时无言以对,宋玄禛柔柔一笑,口中却吐露恶毒无比的话语,毫不留情地伤害匡顗的心,「承认吧?你根本比娈童还贱!为达目的不惜与朕苟且,若非朕被情蒙闭,又岂会立你如斯歹人为将?哈哈……谈笑封侯!朕是昏君!为一个娈童做了昏君!还让他留种!怀着他留下的孽种——」
「够了!」匡顗粗声打断了宋玄禛的话,才令他顿下一切污蔑的言语。
他可以忍受宋玄禛侮辱他,但不可容忍他骂他们的孩子!瑞儿曾经备受疼爱,是他们以爱生成的孩子,虽然当时的他不敢认清对宋玄禛的感情,但他清楚知道自己对他的心意!如今这孩子同样带着他对宋玄禛的情意,但为何他要被自己的父皇如此厌恶,甚至骂他是孽种?!
宋玄禛垂首冷嗤而笑,抬首之时已满脸厉色,眉目间更透出浓浓的憎恶与悲愤,掩去眼眸深处与心相连的哀伤与错愕。
「你喝我……你胆敢对朕不敬!」宋玄禛二话不说抬手欲打过去,却被匡顗一手擒住手腕。
「我负你是我错,但你不可辱骂我们的孩儿!玄禛,你变了!你以前不会如此妄言!也不会伤害自己的孩子!」
宋玄禛感到腕上的疼痛慢慢攀升,他的怒火亦渐渐化成更深的怨恨,最终令他诡激地朝匡顗一笑,道:「我没变!朕是大尧的皇帝!是当今天子!朕不是妇人之仁的宋玄禛,哈哈……宋玄禛早给瑞儿陪葬!被你烧死了!」
「玄禛,你醒醒吧!那只是一个锦盒!一个放着孩童衣物的锦盒啊!」
「你住口!那是瑞儿!是我的孩儿!」
匡顗忿然抱住宋玄禛,逼他直视自己,「瑞儿是你的孩儿,难道就不是我的孩儿么?!难道你觉得我不会伤心么?!我每次给攸儿授课都想起我们的瑞儿!她跟他只差半岁而已!我多想有个孩子喊我一声爹!多想我们可以成为家人!如今天赐这个孩儿给我们,为何你却要他死,要他重蹈瑞儿的旧路!」
宋玄禛的思绪再次陷入一片混乱之中,眼前看见许多孩子的身影,还有身穿白衣垂泪低泣的自己。他疯狂地仰首高笑,不理匡顗把他抱得多紧,他还是止不住耻笑那个懦弱的身影。
匡顗痛怒交加,一气之下弯身抱起犹自大笑的宋玄禛,大步走到内殿把他丢到床上。宋玄禛见匡顗欺身上来,立时感到丝缕惊惧,止了笑声歇斯底里地挣扎起来。
匡顗粗暴地按住宋玄禛肩膀,双腿压着他的双脚,朗声大喊:「瑞儿死了!你是否想这孩儿一同跟瑞儿去了?!还是你想跟这孩儿一起死?!」
「……死?」宋玄禛一下子静了下来,彷佛对这个字异常陌生,遂茫然地摇摇头,轻声说:「朕不能死,朕要保住宋氏江山便不能死!」
言到尽处,宋玄禛蓦然双眼泛泪,拧眉抿唇,忧伤的神色占据了整张清秀的脸庞,我见犹怜。适才的疯狂犹如一件厚重的盔甲,为了保护内里的脆弱之人而不惜向眼前人挥刃,但当被人戳中要害,那身盔甲便旋即崩解,露出当中最脆弱的地方,再也无力对抗敌人的攻击。
「朕是皇帝,要保住宋氏江山!」
匡顗同样满脸悲愤,凑近宋玄禛的脸说:「要保江山便不可留自己的孩儿么?如今你腹中的孩儿并非计谋,而是以我俩的情意所生,如此又岂会误了江山社稷?」
「不,我对你……并无情意。」宋玄禛被道中藏于心深处的事儿惊得连连摆首,但匡顗的拥抱与气息却令他不能抗拒。犹如青竹的淡香缭绕不息,匡顗带着令人沉醉的暖意将他护在怀里。
「那为何那夜让我为所欲为?酒醉尚有三分醒,你既知身上之人是我,就不可能不知我在作怎。若你当真要把我推开,我又怎会勉强你继续下去?」
宋玄禛两眼圆睁,抿紧双唇,双眸一眨,满目泪水终汨汨落下,缓缓滑过眼角,流入鬓发,随之望去,宛如滴泪染红耳廓。
他对匡顗所说之言不置可否,但他清楚记得当日自己根本并非醉得厉害,只是藉着那些些醉意肆意对匡顗报复,且放纵自己一回,把所有心烦之事通通归咎匡顗。
一切都是故意的,却不料心中那份尘封的情意与心软被匡顗一点一点地牵引出来,更不料上天竟在五年后再藉此赐他一个孩儿。
「你对我并非毫无情意,对不?」匡顗小心翼翼地轻吻宋玄禛淡色的唇瓣一下,像是对待粉砌的人儿一样,轻柔地点过他的双唇,微微施力一压,犹如印上自己的痕迹一样。
「你心里有我,玄禛……」匡顗直视宋玄禛的迷茫的双眼如歌低喃,宋玄禛顿感耳根一麻,心中一隅彷佛慢慢被匡顗一言瓦解,成为无数的碎片刺进仍然完好的心。
他惊、他怕!
匡顗感到宋玄禛的身子不断颤抖,瞥见他不住缩起身子,终心软下来,低身抱紧一脸惶恐之人,「全都是我的错,我不会再把你推到浪尖上去,往后一切灾劫由我来挡。我会真真正正地成为你的依靠,让你安心休憩,放下为君的重担。」
「不是的……」宋玄禛埋首匡顗胸前,两手掩着耳朵,回想以往他曾经轻言软语说过的情话,心里的惊惧越发加快蔓延,占据他的头脑。「不是,你骗我……你一定有所企图!以前是,如今亦是!」
匡顗闻言,看着宋玄禛宛如受惊的兔子那样缩起身子躲进自己怀里,心中那份酸楚瞬时窜遍全身,教他鼻酸欲泣。
「没错,我的确有所企图。」他按下宋玄禛掩耳盗铃的手,抬起他的下颏,轻抚泛着微红的脸颊,眼里尽是真诚的歉意,「我想让你成为我的家人,想把你据为己有,想你抛开身为国君的烦忧,让我全心全意成为你的依靠,为你分忧。」
「不要……我不听,你骗我……」宋玄禛猛在匡顗胸前摆首拒绝,同时也在否认心中那份突如其来的悸动,他不要承认自己心软,也不要当年为情所困的宋玄禛再次侵入他的思绪。
匡顗的怀抱与情意就如洪水一样难以阻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