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鱼翻身变沉鱼-第6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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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到丰富的酬劳。
可是这终究只是妄想,在战乱连绵、朝不保夕的年代,楚王没有心思理会这些。
宋玉后来开始闷闷不乐。
宋铭开始见识到宋玉的闷闷不乐时,他已经接受到了最好的启蒙教育。譬如三闾大夫屈原,就赞美他是个举一反三堪比颜回的好孩子。
那些旧时光,总是镌刻着一段发黄的历史。
时至如今的姬薄铭甚至都能想起屈原那善意诚恳的目光,充满了循循善诱,充满了对他的谆谆教导,鼓励着他,一点一点去读更多的书,去丰富和完善自己。
可是,那时候所有人都知道有个俊美无双、能言善辩的美男子宋玉,而不知有他。
宋玉写过《九辩》、《神女赋》和《高唐赋》,他的文章,甚至还被选在后世供瞻的《楚辞》里。所以从小宋玉得到的目光就比他多,得到的尖叫与倾慕就比他多。
可惜宋玉永远不知道,那个趴着墙偷看了他三年的女子,那个被他写入《登徒子好色赋》名扬天下的美貌女子,也正是他宋铭倾慕了三年而不得的女子。那个女子偷看了宋玉多久,他就偷看了她多久。
那些日复一日的蹉跎与等待,磨成了绝望与灰烬。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他便开始痛恨着宋玉,痛恨着这个处处压他一头的二哥。
那一年,他竭尽脑汁,用了自己平生所学的所有华美的辞藻,写了无数遍稿,他最终完成了自己一生最美的答卷,他捧着这卷书恭敬地拜呈了屈平。
整整三天,屈原没有一丝音信,宋铭有点丧气,可是他又想,自己的文墨多年以前就得到了屈原的认可的,说他辞藻丰汇,天赋高超,若得好的引导与利用,他日的成就,决不在宋玉之下。
这么一想,宋铭瞬间便得到了安慰。
他决意去屈原的家里打探一下他的态度,他爬上了屈原院墙外最高的一棵杨树,这个位置正好能看到院子里的柳树和一排溪水,飘然而风骨自高的屈原正见接客,两人谈起宋玉来,客人是赞不绝口。宋铭听得生气,明明他更有才学,为何那群人竟如此偏颇?难道屈先生也会这样偏颇吗?
宋铭放有些沮丧失望,那客人话头一转,突然询问道:“不过我听说宋玉有一兄弟,也是才华出众,小小年纪便当你屈平一赞?何神童也!”
那时候,趴在树上的宋铭屏住了呼吸。
哪知屈原却似苦笑般地摇头叹息道:“这孩子,少时言辞华丽,只事雕琢,我以为他心性未成,他年多多见识总也为好,可惜这些年依旧如此,文句之中,既无恳切之情,又无论理之意,满篇锦绣,却是一无可取。真真……叫人无奈。”
一无可取!
屈原说了,他的文章一无可取!
凭什么宋玉就能才思敏辩,就能得到那么多人的赞誉,而他在屈原这里却是一无可取?!
可惜屈原那时候不知道宋铭在偷听,也不知道这四个字对他一生的打击有多大,倘使他知道,他一定不会说出来。
宋铭浑浑噩噩地滑下树,又浑浑噩噩地回到家里。
进门的时候,正赶上衣冠楚楚将要出门的宋玉,宋玉拉了他一把,桃花眼里尽是灼灼笑意,端的刺眼!宋铭掐着自己虎口,掐得片紫片青,却喊不出疼。
宋玉笑道:“才回来,又去哪疯玩了?瞧你这一身泥!”
这话也刺耳,宋铭听起来就觉得,宋玉实在嘲讽他脏,看不起他!
宋铭一句话也没说,就直接奔回了自己的寝房。宋玉不知他发生何事,但觉得他年纪小小,正是不知愁苦的时节,宋玉约客相见,身有要事,便没有多想地出门去了。
那一天傍晚,宋玉踏着一天晚霞回到院落,忽觉得空空如也,他侧身一望,那棵桃花树,每逢春天便会绽出花蕊的桃花树,他曾捧卷而读落英成阵的桃花树,宋铭也曾对望的花树,就这么,被人伐了!
第117章 风平浪静
宋玉对这棵花树的感情很复杂,但他心里是觉得惋惜的,叫来园中的仆妇询问,才知命人伐树的正是四弟宋铭!
宋玉不解,仆妇不好多说,他把手一招:“我知了,你下去吧。”
满地落英在残阳里染着血色枯萎,他蹲在地上,指尖捻起一片花瓣,直到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可这脚步声已经太过熟悉,熟悉到令人陌生了。
宋玉淡淡道:“我想你该给个解释。”
“二哥,不过一棵树而已,我伐了便伐了,难不成还要向一棵树道歉?”宋铭抱着胳膊,笑容有点嘲弄的意味。
无言地起身,宋玉这才发现,原来一直活在他羽翼之下的少年已经长大了,身材高挑如画,眼角眉梢自有一段楚人独特的浪漫风情,只是,那澄澈的双目呢?就算保护得再好,他一入尘世,就不能不被污浊的现实浸染,可是宋玉不知道的是,宋铭何时竟会对他有了恨?
这恨,太明晰太纯粹也太深刻。
这个发现竟令他惊恐地后退了半步,宋玉握着半掌花瓣的手捏得又紧又疼,他皱着眉道:“四弟,你太妄进了。”无言叹息一声,他捧着残花而去。
怆然之间,宋铭一个人对着一地残红,冷笑地撇着唇角。
宋玉和宋铭生了裂隙。
所有外行人都以为他们兄弟俩翻脸是因为一棵树,只有他们自己知道,这裂隙是矛盾源头引发的,桃花树,不过是个牺牲品。
屈原有一次碰上了宋玉,他知道宋家两兄弟的事,规劝了一句:“我一直以为你总归对他太过溺爱,却不知时至如今,你身为兄长,竟然也同弟弟一般置气,这又是何苦来?血脉骨肉之情,教养陪伴之义,难道你要一一扔却?”
对于宋玉来说,屈平亦是如兄亦如父的人,他心中虽然滞闷难消,却还是考虑仔细了恭谨答道:“老师,宋铭他,早已与我不在一条道上了,他对我种了太深的恨,我也无法效仿圣人,我忽视不了这种恨。先生高洁,必不能体谅宋玉的心情。”
他皱着眉,懊悔愧疚,但哽咽着再也说不出话来。
屈原不忍为难,只叹道:“我一向觉得你有你的想法,所以从来不加干预,但这次,我还是要规劝你一句,有些事,若不能仁慈,便当心狠,你如今对他既无勒马劝诫之意,便该早早放逐他自立府门,若生活眼下,只怕不结善果。”
宋玉一怔,双目失神。
不得不说,屈原的话像一颗投掷入了心湖的石子,激得涟漪震荡。他也曾犹豫过,考虑过,可是最终没能忍心,宋铭太小,而且从小就生活在他的保护之下,就算他变成什么样,自己也有莫大的过错,而且他被他宠得身无一技之长,一旦放逐,他该要去哪谋生?
那一刻,一念之仁,他没有听老师的话。
可是,宋玉没有放宋铭出府的意思,宋铭自己却早已在院里住不下去了,想着既然不住,那么……一个恶毒的念头在他脑海之中形成。
在宋铭偷偷里打包了好了行李决意出府的那日,他在院子中放了一把火,早就打听好了,那天宋玉在阁楼小憩,宋铭的火源靠近阁楼,那一刻,他是真的想这么了解了宋玉的。此后,哪怕终身逃难,都无所谓,这一生再如何,也不会比这个更糟糕了。
放了火之后,他逃离现场……
姬薄铭的回忆在此刻终止,宋玉叹息,这声音里尽是悲惋和对命运的无可奈何。
他在大火中幸存下来,后来宋铭便不知所踪。宋玉一直以为那场火过了以后,宋铭也许能放下心中的仇恨,安安分分地当一个普通人。
可是世事弄人,造化无常,宋玉没有一点一毫的毁伤,而那个纵火行凶的姬薄铭,也是到今天,宋玉才知道,原来姬薄铭的脸被火伤成了这般模样。怪不得千年来,他的怨气如此深重。
姬薄铭冷笑道:“宋玉,我能有今日,你一手所赐!苍天为何从来不优待我?为何总是偏向你!”
宋玉皱眉道:“苍天没有对不起你,是你自己钻了牛角……你的脸,究竟是怎么回事?”
“猫哭耗子假慈悲!”姬薄铭暴怒地吼,“我这一生,如果还有什么值得骄傲的事,那就是看穿了你,你们!你们这群虚伪的人!”
宋玉不忍地要走上前,被一只伸出来的臂膀拦住,正是面不改色的姬君漓,他扬着唇角道:“他自作自受,我先祖族长,因为看不惯这人谋杀亲兄,又兼之他洞明后世,晓得史书不可废,所以不但救你一命,更是在宋铭逃亡以后的第二个月,引来天雷,将大火烧到了他的草棚里。”
“这……”宋玉愕然。
姬君漓歪着唇含笑,眼眸如锋,“就算不如此,你葬身火海之中,楚王必定不会放了他,只怕那时候便不只是毁容这么容易的事了。”
这话言得有理,宋玉按捺住要说的话,终是没有再出声。
姬君漓由是道:“玉怀瑾,还等什么,纵水!”
玉怀瑾操控着龙宫鼎,八角飞檐旋转,不知开了哪里的阀门口,水倾泻而出!出口不过零星一点,但水箭飞出之后,水柱不断加粗,直击姬薄铭!
上头的火鸦纷纷逃窜嘶鸣,一时间黑色的影子弥漫上空。
姬君漓沉声喝道:“三位勇士,助我护住族人!”
“是!”三个水异术行者也跟着齐声一喝。
手中操控着水,结下硕大的一片结界,透明的泛着一点蓝的水在结界上空不断地冲刷而过,火鸦在水里挣扎,一只只都被灭了火,鸦上的黑影人落入水中便腾起一股股热气,紧跟着融化入里,姬氏族人看着水中跳蚤般张皇的火鸦,宛如置身一个海洋世界。
姬薄铭至死也没有放下心中的恨,可是,在临死的时候,他却是心甘情愿地迎着水势而上,张开了双臂,闭上了双眼。
他寄生的魂体早已随着龙爪槐而毁去,即便今日姬君漓再不做任何手脚,他也是活不了了的。
……
后世的姬氏族人说起那日之景,几乎丧失了完全的记忆,只依稀有些影子,便是吞天沃日的水,涤荡荒原,一泻流出。
那日,在火鸦丧尽之后,玉怀瑾将水引出洞府,冲入了深涧。
自此,山沿绝壁之上便挂上了一条源源不绝的瀑布,姬君漓纵水一绝,将水化为一个弧线的圆,水自高出流下,在底下汇聚深潭,即刻又迅速蒸腾而上,再度于水源凝聚,又从瀑布流下。远远望之,如同一条雪白的飞练。
玉怀瑾在姬君漓面前立了大功,姬君漓问:“你有何所求?”
玉怀瑾单膝跪地,虔诚垂首:“所求,南颂。”
便知他小子会说这个话,姬君漓一笑,对宋玉道:“岳父大人,您办事看来也不是很靠谱,怎么还不把人的心上人还给人家!”
玉怀瑾一怔,南颂在宋玉那儿?
姬君漓抿着嘴忍不住笑,走过宋玉跟前的时候颔首,然后又携着乐湮的手悠然从容地往外走去。天宽地阔,虽行走深夜之中,亦无处不是名胜风景。
不一会儿,姬君漓听到身后玉怀瑾喜极而泣的声音,想必是有情人终成眷属的欢喜,姬君漓与乐湮对望一眼,乐湮也笑得安心甜蜜,她倚住他的肩膀,更死紧地抱住了他的一只臂膀。
宋玉又跟着走了过来,他淡淡地嘲讽道:“我看你小子办事也极不靠谱,我家乐湮丫头,何时与你成亲了?你一口一个‘岳父大人’,也不害臊!”
姬君漓半是僵住。
护短的乐湮登时不能忍了,她护在姬君漓的身前,该怎么嘲讽回去就怎么嘲讽回去:“反正你早就把我托付给他了,我自己也答应了的,现在人是他的,不归你做主!”
这番话把宋玉吼得一愣,乐湮吼完了,背后贴上温暖宽厚的胸膛,他的手臂搂了过来,将她温柔地圈入怀里,宋玉受不得这俩人腻歪,摇头道:“儿大不由人!这外拐的胳膊肘,看来我是拉不回来了!都说女儿是给别人养的哦!”他颓丧似的走开了。
“呸,你什么时候养过我?”乐湮还在气头上,小声地嘀咕了句。
姬君漓失笑,一根食指点在她的额头,“你这丫头!明明知道了他没有放弃你过!我对岳父大人都抱有十二分的尊敬了,你却还……真是个装蒜的傻丫头!”
“哼!”乐湮轻轻哼了一声。
不过姬君漓知道,这丫头最是嘴硬心软,她这般模样,是早就原谅了宋玉了。不原谅也没办法,他还要为他们俩主婚呢!
第118章 尾声
老族长被玉怀瑾送到了一个安全的地方,现在大事已成,年高德劭的老族长又被秘密地接了回来。
说的是秘密,因为在姬君漓没有卸下一身重担之前,老族长现在不能轻易露面。
退隐二字,说的容易,浮世纠葛牵绊太多,想要真正退隐却不那么容易。姬君漓下跪苦求,甚至立下“老族长不答应便不起身”的誓言,就连乐湮,她为了成全心上人,也对老族长下跪求了。
老族长长叹一声,抚须道:“你这孩子啊,从小就倔,我也是对你实在没办法了……你这性子,也不晓得是随了谁的,快起来吧。”
这便是答应了。
姬君漓大喜过望,也只是在语重心长的老族长面前,他才会笑得像个孩子。
乐湮和他四手相握,清澈的眼睛里如玉婉转生辉,都是满满的欢喜。
之后乐湮就一直闲下来了。
原因就是,她要成为新嫁娘了。
乐湮想自己为自己裁一件红嫁衣,可是她不会女红,所以只能答应了裁缝师傅以后,自己动手串一些珍珠串儿,编个吉祥的锦带。乐湮收集了一千多颗大小差不多的小珍珠,忙活得不可开交,她决定日以继夜,不休不眠了。
有人敲着石阁的室门,轻声询问道:“乐湮,在么?”
乐湮听声音知道是白秀隽,她起身去为他开门,果然,石阁的旋转门一推开,就看见白衣如雪的青年,笑容温暖,一只手上拿着一样物事,用秋香色的蜀锦仔细包裹着了,不知是什么。
“我能进去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