茹妃 作者:香胡胡-第6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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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十,你说谁傻?”老九大怒。
“谁傻谁知道。”老十嘿嘿笑。
被一个从小傻到大的弟弟说傻,这事简直不能忍啊,老九一拍桌子:“好胆你再说一遍。”
老十怕过谁?
“唉,这事少见啊,还有上赶着找骂的,我说你不是真傻了吧。”老十一边说,一边还拿眼上下扫视一遍老九全身上下:“八哥,你看,没你带着,老九这日子以后还怎么过,这人都傻了。”
老九怒了,虎一下站起身:“老十,你……”
对这两个弟弟的相处方式,八爷完全没打算插手:“说正事,以后,咱们四人便以十四弟为主吧。”
十四眼睛一亮,而后又赶紧摇头:“八哥,这怎么说的,好好的怎么说出这话来?你让弟弟如何安坐?”
八爷垂眸:“我是没机会了,九弟没那个心思,十弟不说了,他的性情本身就不适合那个位置,如此,若不想落得竹篮打水,自然还是要十四弟你顶上去。”
八爷说到这里笑了笑:“就为着你在皇上那里为八哥我出头,几乎被他拔刀杀了这事,八哥也打心底里愿意帮扶你。”八爷抬起头,看着眼睛晶亮的十四:“蛇无头不行,听八哥的,这事儿,就这么定了。”
十四伸手抓了抓脸,心底狂喜,目光却不着痕迹自九哥与十哥的脸上扫过,看清了他们的不甘与呆愣,便知道这事儿三人事前没有通气,于是,十四脸上露出了不好意思的神情,“八哥,这事儿……”
八爷对着皱眉的九爷使了个眼色,九爷咬了咬牙, “只要是八哥说的,我都听。”
十爷好容易自呆愣中回神,却见屋中三兄弟都看着自己,无奈,只能嗡声道:“我听八哥的。”
于是,在十四连声的推脱中,最后还是依了八爷的意思,八爷党以后便变成了十四爷党。
四兄弟坐在一起商谈了一通以后的行事章程,十四便当先告辞离开了——他得给八哥留出劝解九哥与十哥的时间不是。
“八哥。”九爷一脸愤郁:“那两只垂死老鹰的事还没查清是不是老十四干的呢,你怎么就这么定下来了?”
老十亦一脚踢翻了坐椅:“他老十四一个毛头小子,何德何能让八哥出手扶持?我不服。”
“这些日子在病床上,我想了许多。”八爷靠在椅背上,脸上神情莫测:“为什么皇上独独对我这么狠?然后,我发现,我并不是最惨的。”
八爷站起身,慢慢走到书房门口,仰头看着头上的阴沉的天空,声音沉寂,却再无一丝困惑:“相较于老大被圈,老二锢于咸安宫,我至少还有自由。”
他还有自由,只是他的母亲为了他,却拒医病亡,他那活得小心翼翼的母亲,连一分母爱都只敢谨慎了又谨慎地传达给他,那样慈爱、那样荏弱的女人,为了保护他这个无能的儿子,就那么没了。
他恨!
他怨!
恨苍天不公,怨皇父无情。
最后,他最恨的却变成了自己。
悔恨太痛,太苦,以至他恨不能追随母亲与地下,告诉她他从不曾以她为耻,告诉她,一切都不是她的错,她不应该受到惩罚,可是,最后,他还是不甘。
不甘胜利就在眼前,却一败涂地,不甘自己的骄傲就那样被皇位上的那个男人踩在脚下践踏,不甘自己多年努力,却一朝耗尽,最不甘,他还没改写“辛者库贱妇所生”几字就逝亡。
于是,他又活了过来——带着彻骨的痛与恨,带着玉石俱焚、不成功便成仁的怨愤。
八爷颤抖着深深吸了口气,压下胸口灼热的毒火,缓声开言:“老大被圈是他自找的,老二呢?他可是皇上打小疼到大的,就这术,还不是说废就废。
为什么?
不是因为老二狂悖,更不是因为老二行事不端,一切,只因为老二这个年轻力壮的太子威胁到了皇权。
咱们这位八岁登基,掌了一辈子权的生父不愿意交权,他像对待以前所有威胁到他皇位的对手一样,出手狠辣丝毫没留下一丝余地,就那样将最有实力的两个儿子全都关了起来,让他们再也没机会抢。
然后呢……”
八爷轻哂:“然后,我们便被胜利冲昏了头脑,以为太子是我们搬倒的,其实呢?”八爷苦笑:“我们一直都只是皇上手上的刀。”
深深吸了一口气,没管身后两个兄弟是否能承受住冲击,八爷继续自己剥骨般的剖析:“手上的刀不老实,不仅想要脱离掌控,还欲反噬其主……朝中八成大臣的支持,不仅没不会让皇上心生退让,反而激起了他刚刚平息下去的危急感,他老了,而儿子们却很年青,不仅年青,还一个比一个有野心,一个比一个有能力,一个不小心,坐了五十多年的帝位便要不保,试想,如此情况下,皇上会怎么办?”
“咱们的康熙皇帝,不是前朝那位自挂煤山的统冶者,他在位多年,经验丰富手段良多,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翻覆之间,便让满朝大臣再不敢言,而后,一对老鹰,更彻底坐实了我藐视君王、不孝亲父的罪名,彻底断了我上进的路……”
“在这样的情状下,那两只垂死老鹰的事,不论背后是皇帝还是十四,于我们都已没有任何意义。”
老八转身,看向身后两个惊愣的弟弟,苦笑:“怎么,不信八哥?”
老八与老九同时摇头。
老十狠狠捶了几下自己脑门儿:“皇阿玛,他怎么能这样?”
老九则低头想了半晌,而后抬头冷笑:“怎么不能?他不过是在皇权与儿子之间选择了皇权罢了,有何不对?”
老十看着一脸恨色的老九,张口结舌。
狠狠瞪了几眼老十,老九转头,一脸毅然:“八哥,你说吧,咱们以后怎么办,老九我说过,只听你的。”
第94章
老九目光坚毅决绝,老十愣怔却也飞快点头,两个弟弟全然的信任,让八爷脸上露出欣慰之色,他上前伸手环住两个弟弟的肩:“不论成与败,胤禩能得你们倾心相待,这一生就不算失败。”
再次坐下的三兄弟,重新开始议事。
“老十四要争,就让他去争,想必皇上很乐意再有一柄锋利又听话的刀,咱们暂且蛰伏站在十四身后,可以给他出主意,却轻易别再出手,最后皇上的宠爱会给他带来什么,都让他自己去品尝。有些十四知道的人手,咱们且都给他……”
抬手制止了老九欲出口的不乐意,八爷道:“老十四知道的,皇上必然也知道,咱们要想不再成为皇上重点打击的目标,这些明面上的势力必须脱手,都别急,咱们都还年轻,等得起。”
老九的目光闪了闪,没错,他们年轻,他们耗得起,皇帝已经六十二了,从古至今,活到这么大年纪的皇帝,可没几个,他们需要等待的时间不会太长的。
看着两个哥哥脸上的冷笑,听着八哥那句丝毫不隐晦的“等得起”,从小无论做什么都愿意跟着老九行事的老十只觉全身发冷,如浸冰窖,他低下头,第一次扪心自问:八哥九哥这样真的对吗?
把皇阿玛当做敌人,当做对手?仅仅是想想,他就觉得惊悚恐慌,不是为皇父的强大,而是……那是皇阿玛呀,予他们生命与尊荣的君父;护佑他们长大,找师傅教他们文学武功,出门会想着带他们一起的亲父。
可现在,他们要将生父当作敌人——他无法像八哥九哥这样决绝,也实在不能像他们一样云淡风轻。
老十双拳紧握:与皇父为敌,他做不到。
“老十,你怎么了?”
老九疑惑看向垂头而坐的老十,这小子平日可是安静不到三分钟,这会儿却一直不说话,莫非是怕了?
八爷眼瞳一缩,亦转头看向三人中素来最没主意的老十,含笑温然问他:“可是心里转不过来?”
老十抬起头,看着两位兄长,一脸懵然:“皇阿玛有养生丸,刘声芳、张睿说长服养生丸,可延年益寿。”
老八与老九的目光一碰,二人目光同时闪了闪。
看着两个兄长的表情,老十恨不得给自己几巴掌。
情急之下,灵光乍闪:“那时,老十四就完全长成了。”
老八与老九同时转头,看向一脸完全没意思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的老十,齐齐笑出了声。
“果然是傻人有傻福,一语中的。”
“十弟才是咱们三人中最有福之人啊。”
看着两个笑得别有深意的哥哥,十爷这一下是真懵了:“你们到底在说什么?”
“就你那脑子,还是安安稳稳做你的傻王爷吧。”老九的奚落,仍如以往任何一次一样,嫌弃,却满含亲昵袒护。
“没错。”八爷含笑点头:“十弟只管过你的舒心日子,万事自有我与你九哥担着。”
八爷眼含释然,十弟憨厚重情,有些事知道了只会难过,以后,关于皇阿玛的事还是别让他再参予进来了。
随着时间推移,朝堂上,八皇子、九皇子、十皇子慢慢沉寂了下来,十四皇子则异军突起,在朝上表现得很是活跃,朝下,亦是四处奔走,今儿跟大臣赏画,明儿与将军吃酒,后儿与勋贵玩乐,看起来比朝中所有的皇子都忙。
高居帝位的皇帝也仿佛突然间发现,这个儿子长大了,虽然年轻却有冲劲儿,并且,似乎还拥有着完全不下于他兄长们的能力,于是,皇帝的宠爱也越来越多的落在了十四皇子的身上。
看着皇帝的举措动作,朝中大臣们的心思又开始活了起来,或者,皇上中意的继位人选是十四皇子?
雍亲王府,四爷在外书房与幕僚们连续商谈了一个月,终于放了所有人假,回了东小院。
一把将茹蕙打横抱起来抛了几下,四爷低头看着一脸懵然的茹蕙,脸上神情意味深长:“阿蕙,咱们去圆明园种地。”
圆明园很大,四爷选择在湖区近水处开了几亩地,然后像帝国中所有的百姓一样,随农时而动,种下应季的庄稼。
他穿毛褐短褂,着草鞋布袜,冷水洗面,荷锄挑担;每日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呼妻牵牛,唤儿拾穗,亲耕亲种,施肥捉虫,忙得不可开交。
雍亲王的动作,自然没有瞒过京中人,皇帝听说了,来了兴趣,微服前往。
八月的北京,正是最热的时候,皇帝坐着肩辇直到快近地头时,方让人停了下来,带着弘曜与几个近侍,慢慢向着那一片整齐如兵卒,青翠如碧玉的玉米地走去。
四爷头戴小笠,正弯腰为一行行玉米除草;包着头巾,完全一幅农妇打扮的茹蕙与四爷隔着一行玉米,做着与他同样的工作,弘旲大呼小叫着一会儿跑到额娘身边让她看自己找着的小虫,一会儿跑到阿玛身边帮着拔草,玩儿得不亦乐乎。
“雍亲王?”一个十六七岁的内侍顶着满头大汗,好容易在一行行比他个子还高的玉米中找到地里一身农人打扮的雍亲王,“王爷,皇上来了,召您见驾呢。”
“皇上来了?”四爷直起腰,拍了拍手上的泥,又握拳捶了捶酸痛的腰身,招呼闻声钻出来的茹蕙:“阿玛来了,你带着弘旲随爷见驾。”
将拔出的杂草装满背蒌,还反复按压过的四爷与茹蕙各背了一背,领着也背了满满一小背蒌杂草的弘旲,三人排着队,向玉米地外走去。
想帮忙却被拒绝的小内待心里又惶恐又敬畏,蹑手蹑脚跟在几个主子身后,心里想着一会儿出去,自己空着手只怕要被李公公罚。
“公公若不怕脏了衣裳。”走在第三位的雍亲王侧福晋突然停了下来,转身看向小内侍,指了指脚边一推堆积的新鲜杂草:“这些我们带不走的,麻烦公公抱一下。”
小内侍看着那堆杂草,大喜,冲着茹蕙扎了个千儿:“奴才谢侧福晋救命之恩。”
救命之恩?!
看着小内侍如获至宝般抱起地上那堆草,茹蕙抿嘴而笑,而后,转身跟着老公儿子的步伐往玉米地外走去。
皇帝站在玉米地外,正伸手抚弄着一棵玉米杆上背着的玉米,四爷放下背蒌,带着妻子儿子跪倒在田埂上磕头:“儿了请阿玛安。”
“儿媳请皇上安。”
“孙儿请玛法安。”
一家三口,整齐划一的请安,没有招来皇帝的目光。
“起来。”皇帝头也没回挥手让跪在地上的儿子、儿媳与孙儿起身,眼睛一直紧盯着一棵又一棵粗壮的玉米杆:“玉米长势不错?”
四爷带着妻儿起身,抬脚走近皇帝身边,摸了摸玉米粗壮的杆子,笑眯眯道:“儿子估摸着,这长势指定比宁夏府那边的长得好。”
玉米种子是茹蕙拿灵泉水泡出来的,地也好,他施肥也施得多,这样若再长不好,也太说不过去了。
摸了摸已长至妇人小臂大小的玉米,皇帝一脸欣喜看向身旁晒黑了、身形也更加精壮的四儿子,调侃道:“看来你今年有个丰收年。”
满头大汗的四爷笑着摘下头上的斗笠,一手扇风,一手指着连绵茂密的玉米地:“儿子估摸着,这片玉米的亩产若好,当近千斤,鲜秸杆约莫也该有八千斤左右。
玉米儿子先不说,稍后儿子便掰一些鲜嫩的煮给阿玛尝鲜。
这些粗壮的鲜秸杆,不只晒干后可烧火煮饭,更美在可饲牛养羊,打碎了也可喂食鸡豕,或是粉碎后肥田;
玉米有芯,芯可制酒。
便是这最没份量的玉米须……”
四爷伸出手指,爱惜地轻抬起玉米头顶的黄须,示意他阿玛看:“茹佳氏与秦嬷嬷已确认,此须利肝胆,可止血,可止泻消肿,妇人用它,可治妊娠肿胀、乳汗不畅……”
“咳!”
皇帝轻咳了一声。
正说得热烈的四爷顿时噤声。
抬头对上皇父戏谑的目光,多年不曾在阿玛面前失态的四爷,顿时肿红了一张黑脸。
皇帝成功用目光取笑完四儿子,转身热切地看着身前的玉米:“老四啊,干得好啊,不说亩产千斤,便是有六七百斤,你亦是为我大清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