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女念玉-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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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人暂且不提,小爷应该听过悠然公子和姜大人吧?”
我点头,敛起笑意,怎么走到哪里都是他们?
“悠然公子带着御用舞队前来晋州,听闻风头正劲的别具一格,便想在此宴请晋州朋友。这是何等的荣誉呀,但谁知却被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格主给拒绝了。”
“呵呵,可有理由?”
他停顿片刻,尴尬道:“那年轻人竟说,轻浮公子,娼妇之客,登门辱吾。”
“哈哈……”我大笑,想起姜离提到别具一格时欲言又止的表情,轻松许多。
“所以我劝公子不要住那儿,否则花了钱,还生一肚子气。”
“谢谢了,走你的吧。”他见我执意要去,一个劲地摇头,呢喃道:“如今的年轻人呀,都爱附庸风雅,也难怪那里总是门庭若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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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海
片刻工夫,便到了一格居楼下。伶俐的小二若有所思地看了我几眼,转身就跑了回去。马车夫无奈道:“看到没,小二都这么张狂。”我笑了笑,楼内人声鼎沸,几十个人坐在楼中央的大厅里或是饮茶或是进食,议论纷纷,角落还有作画的。一个年轻的锦衣公子飞跑了出来,如果不是那张玉般的面容,还真无法想象沉稳的灵夏也会如此慌张。
马车夫瞪大了眼睛看着他,冲我轻说道:“那个……那个老板居然出来了……”
我平静地笑着,却见灵夏一步步走近,憋红了脸,重重的给了我肩膀一拳,粗声道:“你还知道来呀……”
马车夫的嘴巴张得老大,惊讶地看着我们。我轻拍了下他的身子,爽朗道:“师傅,想吃什么,我请客。哈哈……”
他脸色紫红,尴尬道:“咳……小的不知道公子与一格居的老板是朋友……小的……”
“好了。”我打断道,“你也算与我唠了不少嗑,进来吧。”
“哦……”小伙子满脸期待,不好意思地跟着我们。灵夏牵着我的手,紧紧地攥住。我的心底涌上一股暖流,湿了眼眶,轻声道:“灵夏,辛苦了。”
她身子一颤,强忍着初见的泪水,埋怨道:“冥念玉,我真是越来越讨厌你了。”
“好了,好了,千万别哭,大男人家的不怕丢人。”
她眉眼一瞪,声音从牙缝中发出:“信不信我把你轰出去……”
我急忙敛起随意,没给她心理建设的时间便把她扔来晋州确实是我的错,可怜巴巴道:“我刚从范悠然那里受气回来,你可舍得轰我。”
她见我说得认真,不平道:“那种男人,不要也罢。我来晋州后竟是听他的风流韵事了……”
“哎……”
“主子你还好吧……”她一脸紧张,怕我因此难过。
“我心倒不痛,只是……你攥得我好痛。”
她面色一怔,又给了我肩膀一巴掌……
步入后院,别致的阁楼,翠绿的小道,我们站在桂花树下相视而笑。一阵秋风袭来,吹起了她的发丝,我轻轻捏了下她的脸庞,笑着说:“真是出落得愈发俊俏了。”
她面带不快,粗鲁地揉蹭我的脸颊,白一快,黑一块,大笑道:“那个曹阡陌给你的面膜?质量未免粗糙。”“还好。至少把胎迹挡住了。”
“其实主子很美,即使露出瑕疵也是一股说不出味道的美。”
“呵呵,我带面膜不是为了遮丑,而是怕被认出。不过即使你的奉承我很受用,也还是要把你留在这里。”
“哎……”她肩膀一塌,无奈道,“罢了,身在南朝确实安全些……”
我欣慰地笑了,说:“你总算想明白了。”
“好了,我们喝酒,花雕还是绍兴?”
我摇摇头,道:“刚刚上了范悠然的‘凤凰’,多少应酬了些,现在可不想喝了。”
“凤凰?”她眼神眯起,冷声道,“八月品菜会,我就要弄个火烧凤凰宴……”
“哈哈……”我拉起她的柔荑,轻声道,“初来乍到的,没必要故意惹他。郊区的宅子可是布置好了?”
“自然是好了。不过买下千岛湖后,倒成了姜家邻居。”
“无妨。湖中有岛,他们总不能划船上岛吧。我已经与秦丰城主说了合作的意思,我曾经看过他的画,多少了解那人心思。想必是不会拒绝。”
“那太好了。”灵夏双手一拍,高兴地站了起来,“如今能用之人实在是少,晋州招的我都信不过。我倒不怕叔父来寻,而是主子身份特殊,稍有不慎就是大灾。”
“哼,明知道没人还打算开二格?我可不想还没到这儿呢你就累倒了。”
灵夏面色一红,腼腆道:“如今势头正好,何不趁机扩大规模,连宣传都省掉了……”
“有你这么‘客气’的格主,想必是不用宣传的……”
“哈哈。”窗外传来一阵爆笑,灵秋和绿娥步入大堂。我们把毯子铺在树下,几个衣衫不整的假男人歪歪斜斜打闹着,自从母亲病后,许久没有如此轻松了。突然想起悠然,渐渐释怀。我何尝不是被母亲压迫来了南朝,想必他曾经受到的阻碍,不会比我的小。唯今之计,只能找出解决问题的办法。他如此厌我,我又何尝想嫁他?在我心底,已经认定大哥,便会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主子……”张恩华的步伐在看到我们凌乱的发束后急忙停住,低头恭敬道:“主子,有人来访。”
一怔“谁?”
他眼带犹豫,恐慌道:“好像是范大人。”
我面色一沉,贴好面膜,换上一袭白衫,一支紫钗束起光亮的长发,转身离去。淡淡的桂花香迎面而来,我长吁口气,做好面对他的准备,我不认为范悠然能认出我,自以为聪明的人往往会以特征来辨识他人,更何况如今走官路的冥国公主又有谁怀疑过是假的?
夕阳西下,火红的余晖照耀着一格居的门楣,泛着片刻的安宁。虽然距离很远,却还是可以瞬间找到他的位置。落叶纷飞,滑过他玉般的面颊,留下了秋天的痕迹。他站在泛黄的草坪上,凝视着一汪江水,萧瑟的风吹起了他的发束,那只纤细的玉指间夹着一张带着墨迹的白纸。
“江碧鸟逾白,船青花欲燃。”
我悬着的心终于落地,那是刚刚船楼喝酒时,见众人吟诗作词我信手拈来留做备用的句子,原来他是因此才来寻我。一股说不出是放心还是失望的情绪溢满胸膛,他果然是认不出我的。
“玉公子?”
“嗯。”我颔首,直视着这双首次正眼瞧我的凤眸。他仔细端详了我片刻,直到姜离拽了下他的袖摆方缓过神。这双眼眸并不友善,锐利的视线似乎要把我穿透,刻到骨髓之中。
良久,他轻笑,拿起手中宣纸,道:“玉公子好文采,刚才范某鲁莽之处,请公子莫要怪罪。”
我眼眉一挑,这唱的是哪出戏,以他的心性对无关之人会如此上心?又或者他看出些什么……
“怎么?玉公子还在生气?”
“不。范大人过虑了,刚刚玉某也多有得罪,望见谅。”我谨慎措词,小心翼翼。
“既然如此,玉公子今晚一起出海可好?我已经命人备好酒席。”
“出海?”
“嗯。从月初开始到八月十五中秋佳节,沛江晚上夜夜笙歌,画船集会。”
“……”
我沉默不语,他的身影在暗夜中十分清淡,却明亮得让人无法忽视。天下间有一种人,沉默不语,也可以让人安心。他便是这种人,不过,我始终认为看似多情的人往往最没有心。或许是懂得深刻,或许是对他心存愧疚,即使明知道前面是虎穴,我还是任性地走了进去。
日落时分,江水清澈,余晖掩映,金波粼粼,荡漾着苗条女子的宛转歌声。浅水湾处飘着无数花灯,不知道承载着哪个妙龄女子的心愿,在破浪中缓慢前行。我踏上了木舟,远望“凤凰”,身子不禁摇晃了几下,那艘堡垒式的画船正前方便是秦丰城口岸。我心中一惊,闪过几抹思绪,环视周围灯火通明的沛江,如果此时万船齐发,秦丰城可是危矣?
“玉公子,在想什么?”一道清冷的声音传来。我掩饰住破涛汹涌的心湖,怔忡地看着他。那双宝石般黑润亮泽的眼眸中没有一丝温暖,眉目间少了记忆中的柔和,多了几分棱角分明的冷厉。“在下初来贵地,哪里都觉得新鲜。不知道当初是谁创办花船节的?”
他目光一沉,随即笑开,道:“我国太子。”
“难怪!”
“怎么?”他挑眉。
“搞得如此声势浩大。”
“浩大?”
“嗯,短短三年,竟有千只花船参赛,还不浩大?”
他嘴角一笑,反倒回身走到酒桌下,斟起花雕冷声道:“我姒国富足,明年有上万只参赛也不足为奇。”旭日般的笑容挂在脸上,一双干净的黑眸沉沉地凝视着我,在黑夜中如宝石般透明、璀璨,又泛着淡淡的疏离。客随主便,我坐在了姜欢身旁,小女孩子羞涩地垂下了头,姜离见状别有深意地看了我们几眼。
“玉公子,觉得我们的晋州可好?”
“很好。”
“比之冥国呢?”
一怔,浅笑道:“不可比拟。”
“怎讲?”
“月是故乡明,在玉某看来,这世上没有比冥国更美丽的土地。”姜离举起的酒杯在半空中停留片刻,没想到我会如此直接地回答,小心翼翼地瞥向范大人,却见后者依旧挂着招牌式的微笑。
“呵呵,玉兄想家了。”
“有点。”我诚实道,喝干了已被倒满的酒杯,“范大人中秋不在家中过?”
他神情迷茫,恍惚两下,眼底泛着一股悲凉,轻笑道:“家中定义为何?”
姜欢见此,一脸没落道:“没有悠绣姐姐的家,回了也会徒增伤悲。”姜离踢了她一脚,她才惊觉失语,尴尬地给大家斟酒。范悠然仿佛没有听见般的看着远方,沉重的目光闪过一丝冷淡、狠绝和无奈。那种目光看得我胸口疼痛,为何会变成这样?
我顺着他的视线远望过去,仿佛看到了巫山神女峰在漆黑的天空中露出苍茫的一角,心底染上一股不安,此时烟雨朦胧的花船如果褪去华丽的舞装与战船又有何区别?尤其是那艘凤凰,所谓观景的雀室可以当作瞭望台,二层花团锦簇的火红鸟之下是否隐藏着炮口?一层喝酒的茶庐完全能用于囤粮,天呀,我心中一动,是我多想,还是本就如此。范悠然,你心中到底打的什么主意?我蓦然回首,咫尺的人,却好像远隔天涯,我看不透他,又或者他本身就不曾被世人看透过……
悠扬的乐曲缓缓传来,他坐在船头,闭上眼眸,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被风吹得松散凌乱,柔和的面颊,分明的棱角,纤细的玉指拨动,是让人迷醉的筝声。仿佛回到了八年前的初见,如一束脱俗的莲花仙子又作泛着荷叶的西湖,干净、纯美、清澈、悠扬。众人醉了,我也醉了,兜兜转转回来,竟是自己低估了他的品性。远近驰名的莲花公子怎么会用堕落这种幼稚可笑的方式把主动权放在敌方手中?对于君主他或许不得不屈就,对于家族他或许无法割舍,但是当迁就无法解决问题的时候,他爆发得比谁都令人恐怖。这与大哥的一贯冷漠不同,大哥曾经没有心,所以失去不会痛苦。但是范悠然一直是有心的,还是一颗温暖的心,一双真诚的眸,一副坦荡荡的胸襟,但这些快乐却生生地被我们无法抗拒的大义所剥夺。正因为曾经拥有的太过美好,才无法承担失去的痛苦,于是,自责、无奈、隐忍、仇恨。他最在乎的人被送到了权力的顶端,一切的温暖都消失了,只余下了一把冰冷的龙椅,姒风赐!我心痛,这个名字纠结我许多年了,当明明是平行线的我们被一种偶然牵扯成必然,谁又能说是谁的错?
我望着“凤凰”,胸闷得疼痛,手不经意地狠掐手臂才能抚平心底的思绪。如果说所谓的花船宴会是精心筹划了三年的阴谋,那么范悠然却是在一年前才加入的。这艘他潜心研制的凤凰到底要开到哪里去涅槃重生,是越过巴地,还是踏平冥国,而扬帆的时间又定在何时?他们骗了天下世人,还是众人皆知却按兵不动?我早该清楚,他既然敢对我一个陌生人口出狂言,又怎么会是好惹之人?只是我从没想到过,这恨竟是如此之深,深到他甘心放弃二十多年来的清世之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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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玉
“玉公子……玉公子……”
“嗯?……噢……”
我冲唤我的姜欢抱歉地微笑,她为我斟满酒杯放在桌上,桃红色的脸颊分外清明,柔声道:“悠然大哥的筝曲让人沉迷,欲罢不能,总想听了再听。”
“嗯。”我附合点头,却见那双凤眸突然睁开,并射出冻人的寒意,看向我,有抹探究。
“范大人好手法,果然名不虚传。”
“哦……”他淡淡地应声,仰头看向天空,满脸落寞,轻声道,“玉公子见过冥国公主?”
我手中一颤,酒杯差点落地,尴尬地笑道:“一面之缘。”
“嗯?”他歪着脑袋,眯起眼睛,若有所思,说,“在玉公子眼中,她为人如何?”
我身子僵硬,突然没了话语,唯唯诺诺道:“看不出。不过,肯定不是强他人所难之人。”
“呵呵。”他轻笑,仰起头看向天空中的繁星,越笑越大声,直到肩膀开始颤抖,眼底布满凄凉的苍茫,声音如同腊月的冰霜,没有温度地说道,“一切都是因她而起,她倒想撇得干净。如果这世上有人捅你三刀,却一脸无辜地告诉你我看错人了,是否能抚平那胸口中的伤疤?我不求她还我一条命,但至少要让她遍体鳞伤。这些话……”他停顿片刻,嘴角扬起一抹冷酷的笑容,说,“你可以转告给她。”那柔和中带着残忍的笑容让我想起了六月黑莲,不同于君子,却同样傲然于世,不同浊与淤泥,却又愤世嫉俗。
“真的放不下吗?”
“太迟了。”
“我明白了。”
“明白什么?”
我凄凉一笑,幽幽道:“纤指十三弦,细将幽恨传,哀筝一弄沛江曲,声声写尽沛波绿。明明已经听出你的心声,却依旧执迷不悟地苦问,是玉某唐突。”
他表情一怔,莫测高深,冷淡道:“可惜玉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