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小蝶外传-第15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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允禩的话还没说完,就惹得老十发出一阵震耳欲聋的笑声,接着小风又听到清脆的拍击声,想来是老十大笑之余,用手拍打在允禩肩膀上发出的动静。
“哈哈哈……”老十又持续了好一会儿,才收起了笑声,用依旧带着好心情的浓浓鼻音道,“八哥这药丸改天也给我配来一些,好叫我收藏在府中,免得将来碰上……也好……哈哈……有备……无患嘛……哈哈哈……”说到末尾,他竟是又忍不住拍着手笑了起来。
允禩等他笑得差不多,假咳嗽数声,喝了口茶,放下杯子,手指叩击着桌面,斜眼看了看也回头朝门看的老十,闪烁起同样疑惑的眼睛,问老十老九为什么还没来。老十抓耳挠腮,想了会儿,说是恐怕老九还在为春香的事没解开心结,躲在家中闭门思过。允禩听到“思过”两字冷笑出声,一手猛拍早已失去知觉的大腿,叹息道,“唉,我本以为老九是咱们兄弟几个当中能看得开的,没想到……没想到……竟也是个实心眼……”老十听了不做声,好半天才抬起头兜着看床上谢小风的眼光看了允禩一眼,暗道,还说别人,你自己不还是一样?闭上眼一手托着前额这么想着,忽然,敏贞如鲜藕般白皙的容颜在心中一闪,咯噔一声,老十睁开眼,后背全是冷汗。
这时,屋外又响起敲门声。隆科多猎犬般的声音传来。允禩吩咐着让他跟着下人先到前厅喝茶等候,等脚步声消失,允禩才开始了自己的正题。
“十弟问得好,你既能问我为何会在今日邀请五公主心采来府里做客,就表示你现在凡事已学会用脑子了。孺子可教也!嗯,好,你且说说,依你看,我为什么要请这个瘟神?”
允誐迟疑了会儿,开口道,“怕是……怕是……八哥想借助这‘烂菜心’如今的身份与地位吧……”见允禩朝自己微笑,顿时高兴得又往下说,“人人都知道‘烂菜心’是同老四要好的……所以……我想……八哥……可能是要有什么事情央请她代为周旋?!”
停留在允禩嘴边的笑容很快消失,平日里让人觉得亲切随和的五官被阴森森的气息覆盖,在允誐的面前变得狰狞起来。几乎是向发泄似的,允禩的眉毛僵直,惨白着脸,低着声音说道,“十弟为何不说得更直接些?看来,身为残废的我如今已沦落到需要巴结老四身边之人的地步了!”
允誐见他发怒,不由惊慌万分地跑到男人轮椅身旁手舞足蹈地解释起来,他食指指着头顶,向轮椅上的男人赌誓,说要是他老十有轻蔑八哥的这份心,就叫他不得善终。允禩冷着脸依旧不说话,允誐急了,抬起手腕,张开手指,猛地朝自己脸上扇了过去。接着,又是马不停蹄地几下,直到允禩气急败坏地对他喊停,憨直的老十这才停下自抽耳刮子的动作。
看着允禩向自己招手,老十依言在轮椅旁蹲下。
抚摸上对方脸上青紫交加的手指印,捧着满是胡须渣子戳手的下巴,允禩握紧另一只拳头重重砸在腿上,自怨自艾道,“不,不是你的错。是八哥,是八哥的性情变了!是八哥不好!是八哥的错!”
注视着允禩眼里的泪花,允誐伏倒在他怀里放声大哭。允禩把他的头拦在怀中,拍打着他的后背不停安慰着。“哭吧……痛快地哭出来吧……这难熬的日子……大家都憋屈得太久了……心里不痛快的人多了……”
男人哭泣的方式与女人不同。他们的伤心来得快去得也快,好比启动快,刹车灵的新下线的汽车;女人就不同,她们的哭泣是持续性的,即使中间偶尔出现暂停,但隔了一会儿,又会接着抽泣、呜咽、断断续续地让声音渐强或渐弱。这种哭泣方式若比作汽车的话,则只好比作过了报废期怎么急刹也刹不住的类型。
就在谢小风为男人的落泪感到唏嘘的时候,屋里突然变得安静。眼泪被隐藏,由眼泪引发出的力量正在起伏的胸膛中积蓄。吞了口口水,允禩的声音主导了屋内的空气。他开始解说起约见五公主的真正原因。
“‘烂菜叶’除了是老四的红人外,很快,又要多一种身份了……是的……她就要嫁给年羹尧!老四目前最结实的臂膀,最得力的肱骨之臣!别……别……急着点头……十弟,你先听我继续往下说……还记得我和你说过的关于这位西北大将军……的事么,对,对,对极了,现在,终于等到能让我们把这件事完全捅出去的时候了!”
老十突然跳起,咋呼道,“什么,八哥,你把年羹尧和他妹妹乱、伦的事告诉‘烂菜叶’了?”
“嘿嘿……你以为我这么傻?就算我肯把这事儿说给要当新娘子的人听,人家也肯信?‘烂菜叶’可不是没心机的人;我们和老四敌对的形势仍然令她十分忌惮。也是合该着这个原因,我才借着郭络罗氏的名义给她下的请帖……唉……老实告诉你,老十,八哥我该说的都说了,该点到的东西一样没落,哼哼,你就等着看好戏吧……听说……老四那位疯婆娘病愈,老四借机大摆筵席,邀请众多亲友到宫中欢聚,其中‘烂菜叶’和年羹尧都在邀请名单之列!”
摩擦着手掌心的老十两眼被允禩的一番话点燃,闪现出比身旁蜡烛还亮的光芒。夜间嗖嗖的凉风沿着窗檐门缝钻了进来,老十走到允禩背后,把他连人带轮椅推到了木炭烧得正旺的火盆跟前。两人张开手指,伸到火盆上方烤火。一时间,谁也不说话。屋里只听到风簌簌的低吟和木炭燃烧时发出的干脆断裂的声响。听不到说话声的谢小风正要在这股热烘烘的暖气中睡着,忽然,被男人低沉的叹息惊醒。
这个叹息她听得再耳熟不过了,就像年小蝶听见某人咳嗽一般,女人天生的灵敏向来不会在这方面出错。
允禩又一次开口。只不过这回,他把嗓门压得很低。
“十弟,你知道隆科多来作什么?”
允誐摇头。
“我告诉你,”看了老十一眼,允禩垂下眼皮,低头假装看了会儿跳跃在火盆里鲜艳的火苗,反复着手心手背又烤了会儿火,一个字一个字极慢地说道,“大事就要上演了!”
允誐一惊,问是什么事。
允禩朝他竖起三根手指,说道,“在宫廷的宴席上,老四当众宣布,说是三日后,将在法华寺置办一场佛事,预备为心采和年羹尧祈福。到时,老四会亲临寺庙,与法华寺的主持,咱们的老朋友觉明,一起主持佛事!”
“此话当真?”允誐如兔子般跳起老高,站好好把允禩的胳膊抓得生疼。
“哼,当然,这也是我宴请心采的目的之一。接近中枢位置的人总是能得到常人得不到的消息的嘛……”
“啊……觉明……觉明和隆科多的关系非同一般……而且……而且隆科多他……他他……他刚刚就在我们屋外!八哥!你这消息来得可靠么?我……我是说……那烂……那心采……不会对我们撒谎吧?”
“绝对不会。这个虚伪的女人我最了解,关系到她自己切身利益的事情她绝对不会弄错!这件事是她亲口得意洋洋地告诉我的,当时她那副陶醉自恋的模样,我看得分明,不会弄错。”
允誐点点头,手贴脑袋,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啊,”他低叫一声,“说道此女的虚伪,我完全赞同,但听下午府里的人来报,说什么这‘烂菜叶’学识渊博,不仅识得八哥偏厅里诸多藏品的来历,还文绉绉地能说出如武王伐纣、风水之术的些许来源……啧啧……我就奇了怪了,想当年……她不过是跟在老四后边的一条跟屁虫……从来没好好读过书……她哪里知道的这些东西?难不成……几年没见……当真她变得像她自己说的那样文韬武略兼备了?”
允禩捂着嘴巴偷笑,边笑边手指着允誐摇头,“我刚刚夸你肯动脑子,怎么这会儿,突然又问出这么个傻问题了?”
傻问题?挠着后脑勺,面庞黝黑的老十皱着眼睛看向脸被火光映红的男人诡异的笑脸,仍是不解。
允禩微笑着一语道破玄机——“你忘了,这‘烂菜心’的前任额驸是谁啦?”
恍然大悟的目光在老十眼里升起。很快,屋内又释放出两人此起彼伏的笑声。然而,安静的窃听者却被他俩的笑声弄得糊涂了。虽之前与方不染见过几次面,但关于方不染与心采的关系,以及方不染就是心采卖弄学问的源头的这些事情,谢小风显然并不了解。
笑完,允禩用透着轻松意味的腔调又与允誐提起了隆科多这个话题,法华寺,三日后,觉明,埋、伏等等字眼,都是与之紧密关联的词语。小风听得更加茫然,慢慢地,在如老鼠的啮齿啃咬食物所发出的类似的一种声音中沉睡。
直到第二天午后,她才醒转过来。揉着眼睛,看了看空无一人的书房,便整理好衣衫出门找了个下人打听允禩的去向。
在得到不确定的摇头后,小风打发下人走开,正回头对着身后空荡荡的书房发呆,张婆子用茶盘托了一碗冒着热气的药汁过来,领着小风走回书房,说是八爷早上出门时特地交待要让姑娘服下的。小风听了,心跳飞快,满脸涨红,讷讷地接过药碗,咕哝一口把稍凉的药汁喝了个干净。正在为舌根的药味叫苦的功夫,一包琥珀色晶晶亮的松子糖抵到了跟前。
小风大喜,接过张婆子递到手心中的糖,扯开口袋,飞快地从里边拈了一枚丢在嘴里,一边吮吸着清香甜美誐滋味,一边把张婆子的细心夸奖了一遍。“原来你早就知道我爱吃这种糖,多谢你费心啦!”她是这样结语的。
“哪里哟……”张婆子掩口而笑,眼中揶揄的目光闪动得叫小风才放下的心又被拎起。
很快,在张婆子不断徘徊在药碗与糖之间暧昧的视线的说明下,小风明白过来。这一次,她窘迫的时间更长。低头看着自己鞋尖看了好久。
她很想用这份沉默来挥去身边的厌烦者,但可惜,爱看别人笑话的心理常常是人的通病。张婆子仍然矗立在身旁,用过来人戏谑又精明的眼睛望着她。如果说,这种窥伺,小风还能用眼不见心不烦低头假装没看见的方式躲避开去的话,那么,接下来,漂浮在空气中不得不钻入她耳朵的声音,却是叫她无处逃避了。
“哎唷……真是叫人羡慕的细腻心思呀……啧啧啧……姑娘真是有福的人……两位站在一起,可真是一对璧人哪……啊……唉哟……呸呸呸……瞧老婆子胡说些什么呢……什么站不站的……坐……坐着……就很好嘛……坐着才更有威严……才更像个风流倜傥的王爷嘛……啊呀……姑娘……我该死……老婆子该死……竟是把姑娘您说得眼圈红了……老婆子一时失口……姑娘……姑娘……你也知道……老婆子是个粗坯……是个下人……是个想讨好主子却不会说话的笨嘴鹦鹉……好姑娘……唉……人现在都这样了……你……你可千万别再伤心了……更……更不要把老婆子的话往心里去……求你了!”
说完这些的张婆子蹲在小风的座椅旁捏着手绢不停地给她擦眼泪,又说了好一阵絮絮叨叨琐碎却很实际的安慰。这番幸福实用的道理是被这样表述的。
“谁叫我们都是女人呢?女人天生就是一副卑贱的命!没法子,想改变是改变不了的。别的人咱们不说……姑娘……您看……”说到这儿,婆子忽然把声音压低,抬起头,朝远处某个方向瞅了瞅,然后迅速低下头,靠在小风臂膀边,轻轻拍打起来,
“别的人不说,咱就看这府里现在的另一位主子……您昨儿也看到啦……她现在只晓得念佛诵经……只晓得初一十五……菩萨寿辰……去‘无心庵’里捣鼓些咱看不懂又弄不明白究竟有没有用处的法事……偷偷告诉您……除了昨儿宴客……八爷派人知会了福晋一些言语……整整有九个月零二十一天……他们夫妻俩没讲过一句话……”
叹了口气,婆子又说,
“所以……所以……什么叫福气……依我现在这样年纪的女人看……咱们女人能有个好归宿就是天大的福气啦……其他的……其他的……其他的事情并不算最重要啦!只要他待你是真心,你对他也有情,相濡以沫,相伴终生,就足够啦!”
擦干眼泪,小风仰头看了眼正回避自己眼睛的张婆子,心中一动,忽然领悟到她这番话里隐含的意思,不禁脸皮发烫,然而虽然羞涩,犹豫片刻,小风还是把心里的疑惑说了出来。
“难道这府里的人都像你一样的心思,认为八爷永远不可能再站立起来了吗?”
同情又无可奈何的神情在婆子眼中一闪而过。她没说话,只是摇了一下头,然后叹气,接着低头不语。
这种向命运服输的态度把惯于在生命大海逆流上乘风破浪的进攻者惹恼了。
重重地拍击了下椅子边的扶手,小风呼地一声站了起来,攥紧拳头,说是用自己的性命发誓要把允禩的腿治好。张婆子不信,说是那么多太医名医的方子都没调理好的症状不会再有起色,让小风别再白费力气。
“怎么会?事在人为!你不知道,我偷偷访询过京郊一代的几位藏匿在民间的老大夫,与他们详谈过八爷的症状,其中的一位就曾明显向我预示过有可能治愈康复的希望!”
婆子被她闪烁着泪水的面庞打动,遂把“庸医害人”的不同意见卡在了嘴里,咽下去。虽然并不太相信小风叙述中几个大夫的能力,但她仍问了一个让小风很开心的问题——“真的有希望吗?”
小风没有回答。张开手指,把老婆子的手捏得很紧很紧。
秋日午后最温暖的光线围绕在小风周围,张婆子注意到,在小风长长的睫毛上,一道纤细又绚亮的彩虹正在悄悄升起……
傍晚允禩刚回来,便转动着轮椅奔向书房;一般晚饭前的时光里,小风总是习惯呆在书房里为他升起暖人的炭火,沏上他偏好口味的香茶,站立在书柜旁,做些或擦拭或整理的闲活。
然而,此刻,书房里没有她等待他的身影。他忽然感到心慌,用力转动着轮椅的轱辘,从书房门口修缮过的坡道下滑,又用更加猛烈的速度冲上紧靠着书房那间屋子的进门的上坡。门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