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小蝶外传-第20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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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去。她一言不发地靠近男人,用极快的速度从袖口抽出两张盖了水印的纸张塞到男人手里。
鬓角有些自然卷碎发的白朗怔了怔,问小风这是做什么。小风横了他一眼,心中冷笑,接着撇嘴问是不是他嫌钱少?白朗望着女人逼近自己放大的脸,不禁涨红了脖子,正要摆手说不,却是手中又多了几张银票。
“八爷身体娇贵,禁不起这连番的奔波……”说完这句,她头也不回地转身就走。白朗一下子急了,丢下打扫到一半的鸽子笼,揪住掌心的银票,风一般地三两步追上了她,有些着急又有些粗鲁地拽住了小风的胳膊。他把钱悉数还给了她。到此,小风的怒火蹿升。眯起眼睛,她把这位看似像个大孩子的上面派给他们的眼线从头到尾打量了一遍。接着猛地转过头,不再看向这位不识好歹的男人一眼,气呼呼地抓着银票大步走回马车。
坐上马车,见允禩正在闭目小憩,小风遂收敛了怒容,低下头来摆弄起自己腰间的丝绦穗子,暗自生闷气。一会儿埋怨白朗的不近人情,一会儿又怀疑自己在人际交往中的能力。为此,她甚至忽然拿死去的八福晋与自己相比。“若是八福晋还活着,恐怕就不会像我这般,没有手段了吧……哼,真是气人!我竟然连一个小小的大内眼线都摆不平……若再继续这样发展下去,还谈什么对八爷的周到照顾呢?”
如此,她很快联想到那夜与八福晋见面时的场景。具体那夜的一些细节她已印象模糊,但那夜的漫长与漆黑却仍然留在她脑海里。被允禩故意气走的她当时哭着飞奔出廉亲王府,漫步目的地在空荡荡的街上乱晃。那一刻,无依无靠的感觉笼罩住她。凄楚,悲凉就是她当时最真实的心境。抬头望望天,低头看看地,她觉得分不出界限。就连弥漫在周围的一层层夜色中的浓雾她也觉得被染成了浓墨的颜色。瑟瑟抖动着膝盖徘徊在街尾的角落,她蹲□体,捂住脸,放声大哭。
没有人来理睬她。即使街上偶尔几个晚归的人,也只是在靠近她时放慢了脚步。这种因为看笑话看热闹才会停缓下来的脚步很快又恢复了原有的速度,咋舌声,叹息声几度向她涌来,然而,终归沉寂。如置身在死一般的棺材里一般,她的周围异常安静。就连半夜跑出来找食的野狗也不对她多看一眼。
就在她陷入极度悲伤与无助的时候,一双意想不到的手从背后拍上了她的肩头。回过头,她对着出现在面前的不可思议的女人发愣,因此,她很快收住了哭泣。接过女人递过来的手绢,她把脸上的泪水擦干。当握住女人塞过来的两卷异常厚的银票的时候,小风改变了表情。她问女人是什么意思。女人抬起头,注视着她的眼睛,沉默许久,才答非所问地来了一句,“他心里面的人是你。”小风望着八福晋,脑袋有些糊涂。
“果真是心无城府的人呐……原来他喜欢这种心性的……”微弱的灯火下,八福晋嘴角边的苦笑让小风看得心惊。她想刨根究底的心情更加急切。似乎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把她人遮蔽住。这东西是什么?欺瞒她的目的又是什么?电光火石之间,八福晋明亮的眼神让她清醒。从对方眼里,小风读懂的不仅仅是羡慕,还有期许。
“就因为在乎,所以才会故意掩饰。这就是他爱人的方式……难道到了现在,你还不懂么?”对方给出的确定性的回答终于平息了小风心头的焦躁,截然对立的幸福感来的那样突然,以至于叫她头晕。
“可是,即便如此,福晋又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呢?”幸福过后,她依然冷静。
嘉许地瞥了小风一眼,八福晋眉宇间闪过一丝宛若庙宇中佛像的神色,在那样伸手不见五指的深夜里,在那个简陋的角落里,小风似乎看到了神祗。脸庞,周身都在发光的神祗。度她走出这番苦厄的神祗。为此,她在心底悄悄对着面前的八福晋双掌合十。
面对小风穿透力极强的目光,八福晋转过了身体。用念佛念得稍许有些弯曲的后背对着她,在心不在焉地念了几句阿弥陀佛之后,忽高忽低的几句不耐烦的反问被吐出,“为什么?为什么?呵呵……谁来告诉我这又是为了什么?为了什么啊……”
望着女人瘦弱的挥舞在空中的手臂,望着她飘拂在雾气中凌乱的发丝,望着她因为过度激动而颤抖不已的脊背,小风的心被震撼了!没有被点明的答案已刻划进她的心。显然,摆在这个大清贵族女子心中那个拥有尊贵地位的人不是她谢小风。
想到这里,小风手掌中又多了一个事物。抚摸着掌心中事物熟悉的包装,小风心潮起伏。这时,对面女人转过脸,盯着她的眼,望着小风手中的事物,用伪装起来的骄傲的声音自嘲道,“或许,这一切都只是因为你比我更适合种植这些草药,能让他重新站立起来的草药。”
滚烫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小风眼前一片模糊。纵然如此,天地的界限却忽然在她眼前变得分明。黑沉沉的天幕虽还悬在头顶,可却在最东边的一个角落绽放出暗红的颜色。幕布就要被撩起。夜终究会过去。脚下踩着的土地也逐渐变得踏实,干燥、阴冷的土壤间还残留着几撮绿草,毛茸茸地挤在一处,在寒夜的雾气中瑟瑟抖动着身体。
“福晋……”小风回过神,呼唤起女人,然而,随着眼前雾气的逐渐消退,她也跟着消失。握紧手中的草药油纸包,摸摸胸口的银票卷的凸起,小风肯定方才不是自己的幻觉。就这样,她擦掉脸上的泪痕,快步再次走入允禩的府邸。
正陷入往日回忆的她正在发怔,冷不防被一双温柔的大手抚摸上后背。
“你醒了?”她急忙笑着回过头来看允禩,双手早在意识反应过来之前替男人盖好腰身下边的毯子。
允禩点点头,问她在想什么,小风摇摇头,垂下眼皮,却是不语。然而,她这样的神情却没能逃过心细如发的男人的眼睛。
“不要自责,更不要愧疚,小玉的事不是你的错……”他伸手过来用指尖缠绕上她垂在脸旁的发丝,热烘烘的气息也跟着靠过来,声音低沉却有力。
“小风,你就是你,无须与人比较,我就是喜爱这样自然不会做作的你。”
听逢到他第一次正经的告白,她的脸完全涨红。滞留在心中的那一丝彷徨与怀疑遂被如此的柔情连根拔起,她便把方才的心情都与他说了。
说到末尾,她瞟向他道,“可是,碰到现在这种情况,我想,如果八福晋活着的话,肯定会比我更有办法……”
瞧着她低着头一副小肚鸡肠的模样,允禩窝心地笑了。爽朗的、发自内心的笑声溢出了他的胸腔。许久不见阳光的脸庞被照亮。
“你呵……你呵……”一边笑,允禩一边圈出手指刮她的鼻子,“你这么说是为了故意逗我开心么?如果是的话,那么我可以正式地告诉你,你的目的达到了!哈哈哈……”
他大笑又不以为意的轻松的模样把她成功惹恼。“不跟你说了……人家正在为眼前……这个讨厌的人烦恼……一心委屈地告诉你……谁曾想非但没有安慰却惹来你的嘲笑……不说了!下次,下下次,以后的每一次,我有什么心事都不和你说了!”
赌起气来的女人撅起了嘴巴,双手环胸,用力地把头偏向一边。那副态度仿佛就像要和什么人决裂似的。然而,只消注意一下她眼角的余光,注意一下她嘴角边深藏的意味,便能知道这份佯怒是专属于情人间的撒娇。
允禩听得相当受用。拍拍脸皮,他手指戳着自己,笑眯眯地朝她弯起眼睛,“谁嘲笑你了,冤枉啊,冤枉……我这是在开心,傻瓜!”捏了下她的鼻尖,他脑袋凑到她脸颊边,偷到一个香吻,继续好心情的半戏谑半是嘲讽地说道,“像我现在这样,居然还能如此让佳人心中计较,在乎,不能不说是我这个残废的荣幸……小风……谢谢……”
“谢什么?”她回过头,恰逢遇上他守候的唇。电与火瞬间相遇!一抹坏笑浮现在男人眼角。
浓浓的情意把两人包围。呢喃中,他把他没有补充完整的话说明,“谢谢你这么爱我。”
听完这句,小风浑身一震,“哎呀,又没正经儿!”低叫一声,她费力地把他推开,啐了一口,捂着火辣辣的脸庞,掀开马车轿帘,急忙跳下车去。
第二天的路更加难走。似乎是为了躲避众目睽睽的视线一般,白朗专门挑难走的小路走,要么是走石子路铺就的小道,要么是走坑洼不平的山路。允禩虽然一直在与小风说笑,但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紧抓住覆盖着薄毯下双腿的手指颤抖得越来越厉害。终于,在马车摇晃在一处陡峭的山涧陡坡的时候,马车内的男人支撑不住了。允禩颤动着发紫的嘴唇,背贴在车厢壁上,捂着嘴,哇地一声呕吐出来。小风吓了一跳,凑过去要给他擦拭,却被躲开。
男人把头埋在胳膊肘围成的小圆圈内,脖子低得不能再低。他的后背微微起伏,从咽喉溢出的喘息声像个破旧的风箱,一声比一声无力。他喝斥她走开。“不要你看见我这副没用的模样!”对于她的不解,他给出如是的解释。
小风生了气。眼泪啪嗒啪嗒地开始往外流。她气的是她自己。气她自己面对他的困境的束手无力。眼见着他遭罪,她却什么也做不了的困扰把她击中。此刻,望着眼前男人宽阔却瘦削得能看出骨头的后背,望着他如鸵鸟般坑下去的脑袋,望着他因为害怕被嫌弃而发抖的脖子,她想死的心都有了。如果这一刻,舍弃生命能换来他短暂的舒适与平静,她会毫不犹豫地这么做。
虽然允禩背对着她,但她注意到他袖口与胳膊上呕吐物的污迹,他的身体忽然僵硬住。躲避她视线的意志更加坚决。他完全缩成一团,把脸朝着车厢内的一个角落,不停地挥起衣袖重复擦拭的动作。
“显然,我该恼恨的人不是我自己!”小风忍受不住眼前允禩对她的躲闪与回避,更见不得昔日骄傲尊贵的他此刻流露出的卑微与软弱,她的心被揉碎。然而,就在痛恨的这一瞬间,她如实找到了引发出目前困境的源头。于此,我们更可以看出小风与她那位同性好友的区别。太过于自我客观评价的年小蝶往往过于执着于内心的是与非,因此在碰到困境时,常常由外而内地把一切问题的根源转向自己;小风却截然相反,她虽也有一颗敏感的心,但尚不至于到达小蝶那样看见花瓣飘落秋叶坠地就伤感抚叹的地步,她比小蝶要入世许多。
此刻,她如一头负伤的母狮般冲出了车厢,重重踩着脚下嶙峋的乱石,大步走到正下马挥着皮鞭喝斥马往上拉的车夫跟前。对着白朗,小风发了脾气。她指着对方的鼻子,嘶声大叫,“那个人究竟给了你怎样的好处,要你这般折磨八爷?”
望着她因为生气而显得流光溢彩的脸,白朗低下头,声音变得嗫嚅,他说他听不懂她的意思。小风更怒,猛地扯下挂在腰间的荷包,拿出里边缠绕着的一捆厚厚的银票,用了一个干脆利落的动作把银票全部塞到他手里。
“给!都给你!现在,你满意了吧!”
白朗终于明白了女人的用意,他的脸也涨红,但却是出于一种被人曲解其意的激动。他弯曲手臂,奋力在半空中挥舞,他的呼吸跟着变得急促。
“小风姑娘,显然你误会了……”一看到那双闪动的眼睛,他不由地开始口吃,这个习惯后来跟着他保持了好久。“小风姑娘……事情……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个……那个……样子……我……其实……其实只是按照原本的……吩咐办事……预定好的线路都是交待好的……”转过身,躲避开她投射过来的怀疑的视线,他才语速流畅,“该走什么道,如何回避一些闲杂人等的视线,如何在规定的日子赶到既定的地点,这些就是我目前要尽的职责……是的……职责所在……还请小风姑娘见谅……”
“难道你没注意到八爷身体的不适么?”她盯着他镇定的双眼,恨恨地又问。
白朗不说话,他不再看小风,把所有注意力都转向抖动着早手腕下的马鞭。他开始用力抽打在马背,嘬起嘴唇吹出催促的哨音,配合着手中一鞭快过一鞭的动作,终于,马车被拉上了陡坡。一连串的嘶鸣从车身前那匹黑马嘴里吐出,它的鬃毛贴在头部,四只腿脚沾满了灰尘。看得出来,它已疲惫至极。
随着马车被拉上山坡,车厢内也跟着发出一个震动。小风听见,立即抛下眼前叫她恨得牙痒的男人,跑到车厢尾部,顺着帘布的缝隙,注意到允禩手抓着窗棱惨白着脸狼狈喘息的模样,她没有再看下去。她浑身的热血在燃烧。甘心为爱人粉身碎骨的决心把她牢牢占据。
回过头,她注意到白朗驱赶着马车停在坡面的一处长有几块青草的平地上休息,她立即走了过去。问他要怎样,才能减缓这种折磨人的行程的赶路方式。得到的回答很简洁——“除非有人确实不适合赶路。”她又问怎样才算不适合。正透过铁丝笼子的缝隙给鸽子塞玉米粒的男人停下动作,瞥了她一眼,却是不再理睬她。
站在山涧的这个陡坡上,小风举目四眺,除了头顶的蓝天白云外,入目尽是灰蒙蒙的如老鼠皮一般颜色的山峦。或大或小的山峰聚集在周围,光秃秃的没有披上一点儿绿色的外衣。这里的土壤发红,似乎不适合生长大树。夹杂在山川缝隙之间的是没有生机的暗红色的苔藓。只有在偶尔几处山路的平地上才能看见一点儿零星的绿色,在最早接触阳光的几块泥土地上,几块干巴巴的草坪懒洋洋地躺在那里。在初冬这个它们本该沉睡的季节,借由山地的地理位置,它们继续一动不动地待在原地,固执地睁着眼睛,打量这片人烟稀少的山地。
陡坡不高,但距离坡下平地却有一段距离。小风不再细想,从车厢尾部发出的艰难的喘息声成了她这次脑热行动的催促曲。她走到陡坡的边缘,站在一块靠着外边空气的石头上,闭上了眼睛。她的脚步却没有停。
“喂,你在干什么?”
“啊,小风……”
身后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