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庶得正-第2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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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就算范嬷嬷不在了,郑氏也没觉得如何。
只要这府里有失意的人,有想要往上爬的人,她就总会有机会扳回局面的。
郑氏忍不住又笑了起来。
她的笑容在明暗的烛光中闪烁着,说不出的阴森可怖……
第487章
六月末时,大暑节气才将过去,金陵城中的高门贵族便皆自消暑别庄回到了京城。
许皇后怀孕已逾四个月了。
这消息就像是一根看不见的线,牵扯着这些达官贵人们的心,也让许多人坐立不安。
然而,心中再是如何焦灼难耐,这明面儿上头却也不能表现出来。所以,这些提前回府的贵人们仍是过着悠闲富贵的日子。因为许多人是提前结束了消夏假期,自大暑过后,京中的各类花宴聚会便多了起来,倒显得比往年热闹了许多。
镇东侯府举办的采莲宴,侯夫人是亲口应下要参加的。
最近平南侯府一直无甚好事,侯夫人也是气闷得狠了,想要出门散一散。
她是有年纪的人了,越发地喜欢热闹人多,这一回也没论什么亲疏嫡庶,上至侯夫人下至傅璋,三个房头的人皆被要求出席宴会,连才结束禁足不久的郑氏也能去,更别说傅珺了。
侯夫人现在走到哪儿都带着这个孙女儿,生怕别人不知道许皇后多年来陪伴的小姑娘,便是她们平南侯府的四丫头。
傅珺也只能捏着鼻子应了下来。
到了采莲宴那日,夏末的天气却不算很热,阳光隐在薄薄的云层里,透出隐约的大好青空。傅珺赶到荣萱堂集合的时候,各房的人也都到了。
侯夫人高坐在六方扶手椅上,满面笑容。举目向下看了一眼,脸上便露出了满意的神色。
傅珈穿了一身水红色撒花缂丝长褙子,挽了个反绾髻,/插/戴着粉玉排簪并珠花;傅瑶穿着湖蓝色绣芙蓉卷草大袖斜襟袄儿并月白挑线裙,/插/了一只凤点头累丝金步摇;傅珺则是一身天水碧的长褙子,下头是牙色香云纱八幅裥褶裙,仍是梳着常见的垂鬟分肖髻,对称/插/戴着羊脂玉花钿。
见自家三个孙女儿个个如花似玉,又穿戴得十分不俗,侯夫人的心情也好了一些。
最近的糟心事儿实在太多了。难得今天一家子欢欢喜喜的。侯夫人脸上的笑便没停过。
众人跟着侯夫人分乘几辆马车,在傅庄等人的护送下来到了镇东侯府。
镇东侯章岳今年未到五十岁,在一干公侯之中算是年轻的。
他是先帝爷即位后才封的侯。虽然有个威风凛凛的“镇东”名号,实则却是当年在川陕一带极富盛名的“章青天”。断案如神、屡破奇案。又有剿匪之功。因此。在普遍以武功晋爵的大汉朝中,镇东侯的地位便有些微妙。
今天的采莲宴乃是镇东侯夫人金氏下的帖子。
这金氏当年初入京城之时,因年龄尚小。与各府的夫人们相处得不算融洽,倒是侯夫人与之说得上几句话,两府后宅之间的关系也还不错。
也是因此之故,侯夫人领着一群媳妇孙女儿在仪门下车之后,便是由镇东侯世子夫人万氏亲自出面相迎的。
傅珺与万氏算得上是熟人了,在许多宴会上皆见过面儿,此时自是十分自然地上前见礼。
万氏今天打扮得颇为华贵,穿着水合色团花如意纹的长褙子并烟色湘裙,头上更是“发挽金钗十二行”。她原就生得杏眼桃腮,远远看去这一身的衣裳恰如阳光点落翠湖一般,金色与绿色搭配得格外富丽。
“今儿真真是来得齐整,瞧瞧,这几位姑娘可不就像一把子水葱儿似的?”万氏满面春风地与侯夫人寒暄。
侯夫人便笑着打趣:“我瞧你也捣饬得鲜亮,也是一管子水葱不是?”
万氏便笑着掩唇:“傅老夫人又来打趣人了。”说着便亲自招呼着仆妇抬过软轿,一行人进了垂花门。
今天的采莲宴来得人可真不算少,镇东侯府后花园的风荷湖边搭了几个大彩棚,棚中铺了大块上好的青毡,上置着各式小几,有梅花的、有莲叶的,形制各异,锦褥亦是配着来的,十分别致。彩棚四角以前唐饶窑白磁花尊压阵,花尊里/插/着青莲白荷,还有大大的莲叶,风过时荷香渺渺,极有夏日风味。
平南侯府因来得人多,便与兴平伯府、威北侯府这两家人少的合在一个彩棚中。
今日的宴会不拘席次,乃是散坐的形式,分派得颇为随意。众人入座后不久,侯夫人便与镇东侯东夫人、威北侯夫人等老夫人一起开了一桌马吊,打牌解闷。
傅珈最近已经在相看亲事了,大约是为了彰显出自己的端庄幽静,她便一直坐在侯夫人身边帮着看牌。傅瑶便带着傅琪去寻李甄说话去了。
抚远侯府缺席了今天的宴会。
卢悠自去年摔下马之后,腿伤与腰伤便一直没大好。傅珺听傅瑶说过一次,说卢悠已经能下地走路了,但是走得一拐一拐的。大夫说她还要再静养着,不可多动。所以一应宴会应酬,卢悠都推掉了。
定西伯府倒是来了不少人,卢莹带着陆缃并陆绍皆来了。傅珺远远看了一眼,陆绍今年不到五岁,生得颇为白胖,不过不大爱说话,性子有些冷淡。
郑氏也远远瞧见了卢莹。
卢莹穿着雨过天青烟罗素面长褙子,系着松烟色香雪纱八幅裙,戴着一窝丝点翠头面,面如敷粉,眉眼清丽,看上去就像二九年华的少女,一点也瞧不出已经是孩子娘了。
郑氏的心里便有些不是滋味。
她前段时间才听人说,当年王氏病逝之时,侯夫人是有意将卢莹迎进门来给傅庚续弦的,据说傅庚当时也未表示反对。谁想天意弄人,傅庚被圣上派往江西,卢莹年龄大了,等不得佳郎回转,这才嫁了现今的定西伯陆机。
不知道这件事的时候,郑氏看卢莹也就平常。而如今有了这段掌故在前,郑氏每每见了卢莹,便总觉得有些扎眼。
她转开眼眸,专心打量着手里的茶盏,脸色却是一点一点地灰暗了下去。
比起卢莹的清丽婉约,她身上的暮气却是怎样也遮不住的了。这想法让郑氏心中犹为不快。
“夫人在想什么呢?”一个清婉的声音响了起来,打断了郑氏的思绪。
她转眸看去,却见姜姒正含笑站在她的身旁。
“哎哟,你怎么来了?”郑氏的脸上擎出个笑来,“我可是好长时间没见过你了。”她一面说着,一面便不着痕迹地打量了姜姒两眼。
第488章(补1月15日加更)
姜姒穿着件嫩黄色的薄罗衫子,发上/插/着银簪,点了两枚翠钿,仍是女伴当的打扮,也仍是那副清秀纯美的模样。
可是,郑氏总觉得她有些不一样的了。
她的眉眼间似是蕴了一层薄雾,便是在阳光下笑着,那眼睛里的雾气也始终氤氲不散。
倒是……比以往更有风致了。
郑氏暗自想着,拉过姜姒的手又笑道:“我们珂儿总说起你,可惜她去了山东,今日是见不着了。”
姜姒任由郑氏拉着她的手,一双眼睛却在人群中逡巡着,没多久便找到了她想找的人——傅珺。
看着傅珺与陆缃并肩立在湖边的一株柳树下,清滟冷冽、风姿如画,姜姒的眼中便有了一丝针尖般的厉色。
那一晚她所受之辱,便是拜她的这位“珺表妹”所赐。
姜姒狠狠地捏紧了手里的帕子。
她永远也忘不了那可怖而又屈辱的一夜。她被人遑夜掳至刘竞的别业,被他……
姜姒咬住了嘴唇,眼睛因愤怒而睁得极大。
在刘竞的身下,她就像在猫爪下苦苦求生的老鼠,明明怕极恨极,却又不得不强笑着奉承,只为了求一个完璧之身。
而最终,她连这一点卑微的愿望亦未达成。
姜姒死也不会忘记被刘竞死死缠住时那种无力的感觉,更忘不了他盯着她流泪的眼睛时那张兴/奋到扭曲的脸。
他口中的热气便喷在她的耳边。低柔的话语宛若情郎的呢喃:“若不是瞧着你有一些像她,如今你就该在兽笼里了。我留了你一条命,你可要乖乖听话,莫要学那些不听话的贱婢,更不要逼我将你丢进兽笼哦。”
他“丝丝”的吐气声就像毒蛇吐信,而他说出的话就是冰冷的毒液,刹时间便令姜姒手脚冰凉,从心底里打起颤来。
原来,她没有立刻变成一堆碎尸,还是因了傅四之故!
她姜姒有哪一点像那个该死的贱丫头?
她被人强掳失贞。难道还该谢谢傅四不成?
姜姒捏住帕子的手指握得生疼。这异样的疼痛逼回了她涌出眼眶的泪水。
这一切都怪傅四!
若是那天傅四乖乖去了清味楼。乖乖在画梅轩里等着刘竞,她姜姒又何需受这等奇耻大辱!
总有一天,她要将这一切都讨回来。
连本带利一并讨回来!
“……你怎么了?是不是中了暑气?”郑氏拉着姜姒的手摇了两摇。
姜姒此时的脸色十分难看,青白交加。眼眶却微微发红。
“哦……我无事。就是才走多了几步路。”姜姒拉回心神。勉强笑着道。
郑氏顺着她方才的视线看了看傅珺,眼神微微一缩,复又拉着姜姒坐在了身边。柔声道:“那你先歇一会罢。”
姜姒便坐在了郑氏身边,两个人一面向荷塘里撒鱼食喂鱼,一面说着闲话,不知道的人瞧见了,只怕会以为这才是一对母女呢。
不一时便有丫鬟来报说将要开席了。姜姒便向郑氏告了罪,自去了许家所在的彩棚。傅珺与陆缃也分开了。
今天的宴席虽说带了个“莲”字,但显然镇东侯夫人不似平昌郡主那般讲究,宴上的菜品仍是按着规制来的,最后还上了炙鹿肉。
傅珺觉得,大夏天的偶尔吃一回烧烤倒也不错,只可惜没有冰啤,荷露曲酒倒是有的,但那味道偏甜了一些,傅珺喝不惯。
宴席过后,便有一只又一只的小舟画舫载着贵女,于湖上泛舟采莲,权作消食。
傅珺没上船,而是带着涉江并青蔓两个去了蔷薇圃。
她至今仍对水上运动有些抵触,还是在蔷薇花下小憩为上。可惜陆缃因要带着幼弟玩耍,便婉拒了傅珺的邀请,只含笑道:“我这可是要紧的事,万不能有差池。”
说这话时,陆缃的眼中多少含着一抹嘲意。
也是,她负责照管继母所出的弟弟,若是有半分差池,旁人想得可就多了。
傅珺便提议:“要不我陪你可好?多一双眼睛帮你看着也更稳妥。”
陆缃却是摇头道:“罢了。你离我远些罢,本来你身上事情就不少,何苦再沾上我?”说到这里,她的声音便有些低,“上回借琴之事,已经为你招了不少麻烦,我可不能再给你添乱了。”
她语声虽低,然态度却很坚决。傅珺知道她性子坚定,说出的话绝不反悔,倒也不好再坚持,于是二人只得分开行动了。
傅珺拣了一方石凳子坐了,涉江替她打扇,青蔓便在花架上翻找未开尽的蔷薇花,说是拿回去晒干了做干花串儿。
涉江便嗔她:“府里那么些花儿还不够你顽的,这时候又来弄这些。你这都多大了呢?”
青蔓一下子红了脸。傅珺便笑了起来:“得了得了,便叫她弄吧,等弄好了我也要一串儿。”
青蔓这才又欢喜起来,特意向傅珺蹲了蹲身,这才喜孜孜地继续摘花。涉江只得摇头不语。
傅珺转眸向四下打量。这蔷薇架便贴着一截粉墙,墙后大约是用来听戏的敞轩,如今里头无人,傅珺所坐的石凳便嵌在花丛中,从外头几乎瞧不见。
她正自打量着周遭情形,忽觉眼角边飘过一抹嫩黄。
姜姒?
傅珺瞧见她与郑氏在一处说话,当时她身上便穿着嫩黄色的衫子。
涉江显然也瞧见了什么,不待傅珺吩咐便轻手轻脚地出了花丛,远远地便见姜姒脚步匆匆,像是有什么急事似的,沿着小径拐进了旁边的月洞门。
涉江退了回来,轻声道:“是姜二姑娘,可要婢子跟去看看?”
傅珺想了一想,摇头道:“不用了。”
姜姒沾上的事从来不会是好事,傅珺并不想多此一举。
不过,姜姒的出现还是让傅珺没了继续闲坐的心情。她很快便站起身来,带着人回到了湖畔。
姜姒并没有发现路边的傅珺。
那片花架极为茂密,藏进去几个人不在话下。而姜姒要见的人催得又急,她几乎是一路疾行,才赶在约定的时间到了那片竹林。
“你怎么才来?我等了好一会了。”裴熹沉着脸看着姜姒。
姜姒垂首道:“我来得迟了,姑娘恕罪。”
裴熹盯着她的发顶的翠钿看了一会,方淡淡地道:“罢了。我知道那许允如今看重你,你脱身不易。”
“姑娘说得哪里话,”姜姒语气恭谨地道,“我不过是个伴当罢了,姑娘才是我该效忠之人。”
第489章
裴熹的眼中露出了一抹满意的神色。
她这个所谓的表妹倒也识实务。
“如此最好。”裴熹的语气终于和缓了下来。
“不知姑娘急着找我有什么事情?”姜姒仍是躬着身子。
裴熹向前两步,压低了声音问道:“我是有件事要向你打听。你在姑苏住了多年,可听说过姑苏城中宝山一事?”
“宝山?”姜姒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茫然。
她还是头一回听说这事。姑苏城中还有宝山么?
裴熹的表情却显得颇为热切:“是宝山。据说当年有一南方巨富,因避祸隐身姑苏,他的独生女儿将百万家资尽皆埋于姑苏的某处。此事你可听说过?”
姜姒凝眉想了半晌,最后摇了摇头。
“你不知道?”裴熹有些失望,却仍是不死心,“沧浪先生乃是姑苏知府,又在任上待了十来年,他应该知道些什么的。你细想想,看可有什么与这宝山有关的?”
他们裴家也是前些时候才听说了这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