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庶得正-第3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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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将与几件事相关的人物进行一个简单的筛查,涉江。便一定会进入傅珺的视线。
可当时的她,却根本没这么做。
习以为常、熟视无睹,惯性思维左右了她,而多年来积累的类似于亲情的感情,更蒙蔽她的理智,令她失去了第一时间判断的能力。
或许,这并非因为涉江隐藏得深。而是在潜意识里。傅珺自己不愿意去面对罢了,因为一旦面对,那后果或许便是不堪承受的。
那个瞬间。傅珺忽然便想起了派涉江去姑苏探望宋夫人一事。
彼时,正值她核对色盲官吏之时,此际想来,她之所以将涉江遣去姑苏。也许便是本能地觉得,色盲一事。不可让涉江知晓。
房间里恢复了沉寂,唯雨声闷闷而落,更衬得四下一片安静。
涉江垂下了头,语声涩然:“娘娘都说对了。确实是婢子往外递的消息。”
这答案原就在傅珺意料之中,然而此刻真正听在耳里,她的心底仍旧有些发冷。
再也没有什么。比亲耳听到身边的人承认自己的背叛,更令人心生寒意的了。
她握了握僵硬的手指。似是想要借着这样的动作,令自己觉出几分暖意。
然而,她的手掌亦如她的心,一片冰凉,而她握进手里的,不过是一团虚无的空气罢了。
她有些自嘲地扯了扯嘴角。
涉江往外递消息,想必是极为容易的,因为,傅珺对这个伴着她多年的丫鬟,有着一种超乎寻常的信任,她根本就不会想到,有一天涉江会背叛她。
那一刻,傅珺只觉得无比讽刺。
信任别人并没有错,可她错就错在,她信任的这个人,对她却根本无一丝信任。
涉江从未向傅珺透露过她家里的事,甚至就连漏一句“弟弟生病了”这样的话,都不曾说过。
这就表明,打从一开始涉江就认定了,傅珺是不值得信任与托付的,所以她才没去寻求傅珺的帮助,而是选择了背叛。
傅珺甚至可以肯定,在做出这个选择时,涉江定是无半分犹豫。这种坚定与果决,就像她毫不犹豫地帮助傅珺脱离险境,全身心地保护她一样。
傅珺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或者,这便是所谓的人性吧,难以捉摸,更无法以好坏善恶来界定。
窗棂上传来紧密的雨声,响逾奔雷,重锤似地砸在耳中,将这房中的压抑与寂静亦捶打得越发密实起来。
傅珺将视线凝在涉江的身上。
她像是有些累,撑着身子换了个姿势,苍白的脸在幽暗的烛火下显得单薄。
傅珺的心头五味杂陈。
在察知涉江有异后,她曾去信向王襄打听当年姑苏的一些情况,从而得知了一个小细节:据那个会拟声的小厮回忆,第二次审问棋考那天,涉江曾以送茶水为由,试图闯进静室,幸得那小厮机灵,提前锁死了房门,又拟了傅珺的声音说话,这才免于真相泄露。
那时候的涉江,只怕是起了疑,所幸王襄安排得严密,这才将棋考一事死死瞒了下来。
如今想来,涉江递出去的消息并不算多,然这并非出自其本身意愿,而是冥冥中自有天意,让她几次都不曾参与到最机密的事情中去。除了对棋考的审问外,田庄三尸案、假疫症案、严氏来访、色盲斟别等等,都是于阴差阳错间绕开了涉江,亦令得涉江背后的那个人,没有掌握到第一手的消息。
这算不算是老天对傅珺的补偿?
傅珺轻轻甩了甩头,收拾起纷杂的心绪,专注地看着涉江。
似是感知到了她的视线,涉江的身子动了动,眼中划过了些许不安。
“我还想问你一件事。”傅珺缓缓地开了口,看向涉江的眼神平静无波:“元和十一年上元节灯会那一天,我被歹人拐走。那件事,你是不是也参与了?”
涩然微凉的语声,不似往日清淡,却像是一柄薄刃,一刀劈开了房中死寂。
涉江的身体猛地一震。
她抬起头来,定定地望着傅珺,眼中瞬间划过无数情绪,讶然、愧疚、痛苦、自责,以及深深的悲凉。
她的嘴唇颤抖着,似是想要说话,然而,望着傅珺那双清冽如水的眸子,那些涌到唇边的话语,终是化作了无声的一叹。
她颓然地矮下身子,整个人似都没了力气,只能靠墙壁支撑着身体,苍白如纸的脸上,渐渐浮起了一层灰败与黯然。
“果真是你。”傅珺喃喃地道,自嘲地一笑。
纵使心中早有预料,然而此刻亲眼见到了对方反应,她的心底仍旧有些痛,亦有彻骨的冷。
她还真是,被欺瞒了好久、好久啊。
第729章
“那是……婢子第一次……婢子也是被逼的……”涉江呢喃着说道,与其说她是在回答傅珺,倒不如说她是说给自己听的。
傅珺转开眼眸,望着房间的一角,语声平淡如水:“我猜也是。不过,你这第一次做得极好,连我也不曾察觉。因为从头到尾你只做了一件事,就是选了个极为合适的时机,让我看到了你没戴手套、冻得发红的手。”言至此,她的语气终不免几分自嘲与寒凉:“直到三月间,当我细细回思前事,青蔓无意间说起的一段话,才让我终于将事情想得通透。”
“……一到冬天就常要犯疮症的,只要在外头便是手套不离身……”
“……涉江姐姐打小儿便禁不得冷……”
这两段对话,不过是丫鬟们日常的闲聊,然细细思量,却将傅珺的思绪引到了多年以前。那一晚,她之所以会去张子秀的豆浆摊,正是因为看到了涉江冻得红肿的手。
一个长年生冻疮、手套不离身的人,为何偏偏要在那一晚,在她的面前,露出了这样的一双手?
她对涉江的所有怀疑,便是从这双手开始的。
涉江抬起脸来看向傅珺。
她的脸白中带灰,神情似悲似痛,五官轻微地扭曲着,颤抖的唇中吐出的词句亦是断断续续:“婢子真的……真的不知道……他只说将娘娘带到……张子秀的豆浆摊儿……真的……若是知道后来娘娘会被人……婢子一定不会……”
那微弱的声音絮絮地说到此处,便戛然而止,如一段不曾收尾的乐韵,再也无法接续。
密闭的房间里,雨声如闷雷,一注连着一注,敲得人心底微凉。
“婢子对娘娘……是感激的。”涉江低低的声音再度响了起来。那声音微弱而空,才一响起,便又被雨声打乱。
是啊,她应该是感激的吧。
若没有傅珺替她求情。她早就死在侯爷的杖下了,又何来这往后十余年的朝夕相伴?
傅珺扯了扯唇角,扯出一抹自嘲的笑。
卢莹当日布下的局,无意间竟成就了一个涉江,这也算是天意了。
她微微阖眼。掩去了眉间的那一丝疲倦:“这世上,从来就没什么‘若是’、‘如果’。你为救下亲人做出了选择,这是因。如今你被我识破,有此一晤,此乃果。这世间万事万物,因果相循,而我们所能做的,不过是顺着本心而为,只要无悔便可。”
说到这里,她略略一停。张开双眸望着涉江,良久后,终是一叹:“你我,缘尽于此。”
说罢她便俯身拾起灯笼,头也不回地出了西梢间。
门在傅珺的身后轻轻合上,她轻吁了口气,大雨的空气里,蕴着潮湿与微凉。
疮疤揭开,那伤口总是不那么美好的,可笑的是。她一向自诩冷静,此时才发现,她其实并没有自己想的那般淡定。
眼角有些发涩,心底亦然。
只是。这世间的人与事,终究不是她一人之力可以操控的,她只是觉得悲哀,为自己这么长时间以来的无谓,为这命运的无常。
狂风肆虐,大雨自廊外泼洒而来。很快便打湿了她的裙摆,冰凉的雨线时不时探上她的脸,不消多时,她的颊边就有了些许湿意。
她深吸了一口气,向着立在廊下的那个高大身影走去。
“说完了?”孟渊回首望她,低沉的语声糅进风雨,是大提琴的乐韵隔水而来,温凉而又低柔。
傅珺轻轻点了点头,偎向他的身旁。
“别难过,阿珺。”他低低地道,温热的手掌裹住她的手,掌心里传递而来的热力,一丝一丝漫向她的心间。
她有些鼻酸,然而,心底深处却又含着些许释然。
这世上能留在你身边的人,也就只得那几个而已,便有偶尔的同行者,亦终不免渐行渐远,渐至无踪。
孟渊垂首看她,冰眸微凝,是揉碎了的漫天星子,是春夜里细碎的月华。
傅珺向他笑了笑:“我无事。”说着,反握了他的手,眉眼间渐渐一片清明。
“避暑山庄那里可有消息了?”她问道,眸光停在他的脸上,神情平静。
孟渊有些心疼,轻轻摸了摸她的头,语声低沉:“避暑山庄、联调司、国公府、平南侯府,这几处皆传回了消息,人……抓住了一多半儿。”
“一多半儿?”傅珺听出他话中之意,立刻便颦了眉:“宫里呢?宫里情况如何?”
方才孟渊独独没说宫里的情况。
见她问了出来,孟渊的脸色便有些发沉:“宫里的人,不见了。”
“全都不见了么?”傅珺微微一惊,“怎么会不见了?不是说下晌便有动作了,联调司派去的人手没盯牢?”
孟渊身上气息微冷,语气亦是冰寒:“盯是盯牢了,但那群人进了宫里的藏库,就再也没出来过。待联调司的人进去查,才发现这些人竟是平空消失了。”
傅珺倒吸了一口冷气。
“藏库里定是有密道。只是急切之间,密道却并不好找,何大人已经派人去查了,他人就在前头竹楼。”孟渊又道。
竹楼乃是此次行动的总指挥中心,不过傅珺没想到,何靖边居然也来了。
说起来,藏库是大汉皇宫最顶级的珍宝库房,内中所藏皆是精品中的精品,因此进出藏库皆需搜身,且还需得画押留名,写清缘由。
此外,藏库中的内监因管着整个大汉朝最名贵的珍玩,因此皆是些极稳妥的人,不仅平素极少与外人接触,且进出亦有单独的宫门,可以说是大内禁宫中最为神秘的一群人,那些人选择从藏库秘道进出,还真是挑了个极好的地方。
“那个人,也一并消失了。”孟渊沉肃的声音又传了过来。
傅珺的心陡然向下一沉。
那个人若是脱了钩,三尸案便一定会继续发生,一个杀人成瘾的变态连环杀手,是绝不可能收手的。
一时间,傅珺与孟渊皆不说话,唯有雨声潇潇,落于阶前。
第730章
便在此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了起来,随后便是一个威严的声音传至耳畔:“你们在这里,叫我好找。 ”
傅珺转首看去,只见何靖边一身玄色劲装,自廊庑的另一端大步走了过来。
他的脸色十分难看,很显然,神秘组织主脑逃脱,不只令此事越发扑朔迷离,他对圣上更是没办法交代,他们原本的计划是在今晚一网打尽的,如今的境况却不容乐观。
孟渊携着傅珺迎上前去,揖手道:“何大人,情况如何了?”
何靖边摇了摇头,语气沉肃:“秘道是找到了,但人还是没找到。”
“请问何大人,秘道的出口是在哪里?”傅珺问道。
“在大功坊胡姬巷。”何靖边说道,语声愈加严峻,“此前得了你的消息,我们便已查知这些人是在大功坊秘密集议的。因不想打草惊蛇,故一直未曾再往里查,只知是在牌楼北街那一带。如今看来,他们之所以会把集议地点选在胡姬巷,便是因为宫里的秘道出口便在那一处。”
说到这里他的眉头便蹙了起来,脸色难看到了十分:“秘道的入口只有内宫藏库,这些人若想从秘道去胡姬巷参加集议,便只有这一条路可走,因此我便叫人又查了内宫藏库这一年来的出入名录,谁想这一查,还真查出蹊跷来了。”他一面说,一面便从袖中抽出张纸,递给了孟渊。
傅珺凑上前去细看那字条,却见上头写着约五、六个人的名字,其中有一个名字最为令人心惊,赫然便是邓成海!
“邓大监?”孟渊有些难以置信地道,复又抬头去看何靖边,“竟然有他?”
“事情的蹊跷便在此处,”何靖边面沉如水,“这上头记的是五月初邓大监曾进过一次藏库,然而据我所知。五月初那几日邓大监犯了腿疾,在房里歇了好几天,根本不可能跑去藏库。除邓大监外,名单上的另几人今日亦皆在宫里。我派人查了查,发现这几个人也全都是被人冒名顶替的,他们都说从未去过藏库,且还都找到了人证。可藏库的几个管事却说他们分明看见入库的便是他们几个,这几个人的长相他们不会认错。”
急促的雨声拍打着屋檐。屋檐下的这几个人,面色皆是极为凝重。
孟渊皱眉沉吟片刻,蓦地抬起头来道:“何大人的意思莫非是……易容术?”
何靖边顿首道:“正是。你们可知当年腐尸案中失踪的李成喜?他其实早在失踪前便已死了,失踪的那个是冒名顶替的西贝货。此人精于易容术,一直隐身于禁宫之中。”
孟渊与傅珺同时一怔,旋即便冒出了一身的冷汗。
“避暑山庄情况如何?”孟渊立时问道,身上气息极冷。
傅珺亦是面色沉凝。
他们不约而同想到了邓成海。
邓成海可是刘筠身边最得宠的大监,而那人如此精于易容术,万一这次假扮邓成海,跟着刘筠去了避暑山庄。那情况便很不妙了。
“无妨。“何靖边沉声道,神态平稳:“避暑山庄自是无碍。且我们的人在胡姬巷附近找到了几个人证,他们都说看到有一群人驾着车自巷子里出来,更有人认出了邓成海的画像。”
“邓成海去了胡姬巷?”傅珺喃喃地道,复又恍然,“那就表明,这个擅于易容之人化妆成邓成海跑了。这世上想必如此精于易容之术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