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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部分

庶庶得正-第63部分

小说: 庶庶得正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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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珺轻轻地叹了口气,从袖中取出一方素帕,踮起脚跟,伸长手臂,细心地擦去傅庚指间流淌而下的泪水。

    这一刻的她,怜悯着这个男人。他的无奈、怨愤与不甘,她都能感觉得到。

    手上的帕子渐渐浸满了水渍,心头的酸涩漫溢开来,傅珺的眼中有了淡淡的潮气。

    她并没有哭。这两个月来,她似是将此生的泪水都流尽了。此刻的她唯有心酸,还有些微的心疼。她安静地替父亲拭着泪。如今的她能为他做的,也只有这个而已。

    自王氏去逝后,这是他们父女最亲近的一次相处,沈妈妈是抹着眼泪退出门外的。

    也许是情绪得到了宣泄,也许是心结悄然开解。在接下来的时间里,父女二人显得亲密而安静。

    他们静静地用了早饭,傅庚亲自替傅珺整好了最后的行装,而后他便抱着傅珺,分别去向侯爷与侯夫人辞行。

    张氏与崔氏等人皆于前一日辞过了,因此,自荣萱堂出来后,傅庚便带着傅珺乘软轿直接去了仪门,马车已经在此恭候着了。

    傅庚并没有骑马,而是与傅珺一同坐的马车。一路上,他们只交谈了简短的几句话。大部分时间里,傅珺皆是靠在傅庚的膝头,闭着眼睛,体会着这份难得的安详。

    傅珺她们搭乘的是官船。却是托了唐寂的福。原来,大理寺右寺丞要前往姑苏公干,唐寂便亲口嘱托了他,叫他将傅珺一行送至苏州。

    因这一路水路畅通,官船亦最大程度保障了安全,再加上平南侯又亲自安排了随行的管事与护卫,皆是他的亲信。因此,傅珺此次出行在安全上应该说是毫无问题的。

    此外,姑苏那边也遣了人来护送,来的是傅珺的大舅舅王昌。因他娶了唐寂的一个远房堂妹为妻,王家与唐家勉强算是沾着点儿亲。在忙完王氏的丧仪之后,他便去唐家小住了两日,算是与唐家正式走动了起来。

    马车在渡口边停了下来,傅庚扶着傅珺下了车。早已等在此处的王昌便迎上前来道:“船已经备好了,等到了时辰便走。”说罢又看看傅珺,笑道:“咱们姑苏可好玩了,等四丫头过去便知。你表哥表姐都盼着你去呢。”

    傅珺微笑不语,傅庚便道:“棠姐儿年纪小,这一路还要劳烦您多照应着。”

    王昌笑着点头道:“都是一家子亲戚,我会好好照顾棠姐儿的。路程也不远,三日即到,妹夫大可放心。”

    他依旧用着王氏在世时傅庚的称呼,傅庚并无异议。傅珺倒是多看了王昌一眼,却见这位大舅舅生了一张充满正气的方脸,眉眼端肃,看上去有几分刻板。

    此时那大理寺右寺丞也来了,王昌连忙笑迎了上去,傅庚亦拱手问好,几个人便站在渡口旁,一面等时辰开船,一面说着闲话。

    虽送行之人寥寥,出行的阵仗亦不大。但傅珺总是侯府的姑娘,该有的体面一样未少。侯夫人便派了钱妈妈带着一些仆妇,一路相随至此。此时便设了帷帐,将傅珺与马车皆围在了当中。钱妈妈亲带着人去看舱房了,一应布置等事皆由她们负责。

    见傅珺形单影只地站在那里,沈妈妈十分不忍,便上前道:“现下虽是开了春,这早晚也还是凉着,姑娘且去车上等着吧,别在这风地里站着了。”

    傅珺朝四下看了看,一圈帷幕将周遭挡得严严实实的,哪里有风?不过她明白沈妈妈一片看顾之心,便顺从地道:“也好,这里站着也没什么看的,便去车上吧。”


 第116章

    沈妈妈便叫了青蔓与青芜过来服侍,主仆三人方要上车,忽听帷幕外头传来一阵车轮滚动声,有人高声问道:“前头的可是平南侯府的?”

    汲泉便应声道:“正是。”

    那马车声便停在了帷幕前,一个听着有些年纪的仆妇声音恭敬地道:“老奴乃是谢府的,我们太太着老奴送些路仪过来。”

    因送行的人中并无成年女眷,傅珺便在帘幕中招呼道:“这位妈妈请进来说话。”

    沈妈妈便迎了出去,将那妈妈引了进来。

    那妈妈方一进来,傅珺便忍不住一笑。这来的不是旁人,却正是当初在抚远侯府跟在谢亭身后的那个妈妈,傅珺记着她是姓康。

    康妈妈进来后便屈身行礼,傅珺叫沈妈妈拦住了,客气地道:“康妈妈辛苦了。”

    康妈妈便笑道:“傅四姑娘太客气了,老奴生受不起。原我们太太是想昨儿便将东西送到府上去的,后又想着,东西送了过去,姑娘还得叫人再驮到这渡口来,怪麻烦的,倒不如径送到这里的好。太太原还想亲来送姑娘一程的,偏我们姑娘又病着,太太脱不开身,便遣了老奴来了。”

    傅珺笑道:“妈妈说得哪里话。谢太太也太客气了,我是晚辈,如何敢劳长辈相送?谢太太能有这份儿心意,我已是铭感五内。”

    康妈妈笑道:“傅四姑娘能体谅我们太太一片苦心,是我们太太的福气。我们太太和姑娘皆叫老奴传话予傅四姑娘。请傅四姑娘放宽了心,去姑苏好好散了心再回来。对了,我们姑娘还写了封信给您呢,老奴给您也捎来了。”

    她一面说着,一面便自怀中取出个大红色绣百花蜀锦信封儿来。傅珺看着这个超大的信封,不由睁大了眼睛。这么大的布料子做的信封,她自打穿过来后还是头一回看见。

    康妈妈便笑着解释道:“这信封儿和信纸皆是我们姑娘亲手制着顽的,四姑娘想是头回见着。”

    傅珺不由失笑道:“原来如此,是我眼拙了。”

    一旁的沈妈妈便接过了信封,预备找个匣子先收起来。那康妈妈瞧见了便道:“那什么。傅四姑娘。我们姑娘叫您即刻便看了信,然后将回话告诉老奴转回去。”

    傅珺笑了起来,眼前浮现出谢亭那双漂亮的丹凤眼。不知道这个呆萌的小姑娘,此刻是不是正躺在病床上。翘首盼着回信呢。

    她一面笑着。一面拆开信封。将那张粘满了干花瓣的信纸展开,一看那信上的内容,忍不住便“噗哧”一声笑出声来。

    那信上只写了三个字:妹妹吃。

    那字每个都写得比傅珺的手掌还大。字迹亦是歪扭不堪。其中那个“吃”字几乎占了半张纸。这么大的字,信纸却是普通尺寸,难为谢亭怎么写得下的。

    傅珺忍笑看着那黑糊糊的三个字,猜测在谢太太送的仪程里,应是夹带了不少谢亭叫捎上的吃食,要不谢亭也不会特意写了这三个字过来。

    不知何故,傅珺的心情竟莫名地好了起来。这简简单单、毫无心机的三个字,远胜于那些口是心非的叮咛与关怀,让她感觉到了一丝温暖。

    她满面笑容地折好信纸,珍重收进怀中,又面朝着谢府的方位端正站好,屈身拜了一拜,方转首笑道:“烦妈妈回去转告谢伯母,只说我在这里拜谢了,多承她还念着我,待我回了京,定去登门拜谢。”

    康妈妈忙笑着客气了两句。

    傅珺便又道:“再烦妈妈上复你们家姑娘,说我很喜欢她写的信,那信封儿与信纸真真做得好。另她送的东西我也收下了,告诉你们姑娘,我会好好儿吃的。我这里另有一样东西,也烦妈妈替我捎给你们姑娘。”

    说到此处,傅珺唤过青蔓,叫她将一只紫口铁足、烧制成小猪模样儿的哥窑罐儿拿了过来,傅珺亲捧予康妈妈,笑着道:“这是我跟人学着渍的梅子,乃是姑苏那一带的口味,便送予你们姑娘尝尝吧。我手艺不佳,还请你们姑娘不要嫌弃。另这瓷罐儿亦颇有可赏玩处,一并叫你们姑娘留着顽吧。”

    那康妈妈一见这瓷罐便知不是凡品,那上头釉光晕然、浑厚如墨玉一般,形制更是少见的动物形状,不由大为惊异。原以为侯府庶房之女,只怕手头儿并不宽裕,却不想这傅四姑娘出手如此大方。

    不过她终究是见过世面的,那讶异之色只是一闪而过,便恭敬小心地接了罐子,又与傅珺客气了几句,这才向傅珺告辞。那沈妈妈便亲送了康妈妈出去。

    恰巧此时,钱妈妈亦带着人回来了,两下里错肩而过,钱妈妈的脸上便闪过几分讶色。她微微侧目望着沈妈妈离去的方向,略顿了一顿方朝傅珺这边走来,见过礼后便禀告道:“禀四姑娘,那舱房老奴已带着人归置好了,一应俱是全的。老奴请四姑娘的示下,是再在这里等一会子,还是现下便上船去?”

    傅珺笑道:“妈妈辛苦。我还想在这里等一会子,妈妈累了这半天儿,想也乏了。外头帷子里备了茶水,妈妈带人下去歇歇吧。”

    钱妈妈一听傅珺安排得周到,面上便露出笑来道:“四姑娘费心了。”说着那眼珠子便转了转,似是在等着什么。

    傅珺却像根本没注意到,只叫了青蔓过来道:“你带钱妈妈她们去外头吧。我乏了,青芜过来扶我上车。”

    钱妈妈闻言不由一愣,那里青蔓已经笑眯眯地走上前来,将手一伸做了个“请”的姿势,青芜则扶着傅珺直接上了车。

    钱妈妈又等了一等,见傅珺已然坐进了车里,连车帘儿都放下来了,却是半点表示都没有,她的脸便拉长了两分,举眸看了那马车一眼,方跟着青蔓退了下去。

    沈妈妈此时恰好进来,目睹了整件事的过程,不由暗自摇头,只觉得傅珺此举有些欠妥。钱妈妈究竟是侯夫人遣来的,若惹得她不痛快了,回去说些什么,却是于傅珺不利。


 第117章

    见钱妈妈去了,沈妈妈便走到马车旁边劝道:“姑娘,怎么着也该赏些银子的,那钱妈妈……”

    “我不想赏。”傅珺打断了沈妈妈的话道。

    “姑娘!”沈妈妈有些讶然地道。

    傅珺探手撩起一角车帘,歪头笑道:“妈妈,咱们虽有钱,那钱也不是飞来的,是我娘留下来的。这些人我便赏她再多的银子,她能对我好么?她心里能瞧得上三房?娘亲素昔也常赏她们的,妈妈可瞧见她们对三房假以辞色了么?还不是该怎么着便怎么着。既然赏之无用,我做什么要给她们银子?那就是一群喂不饱、养不熟的白眼儿狼。”

    沈妈妈哑口无言。

    傅珺这明显是歪理,但却不能说错。这钱妈妈原是侯夫人的心腹,她们待傅珺的态度,全在于侯夫人的眼色,与傅珺赏不赏银子关系不大。

    傅珺又放缓了语气道:“何况咱们这便要去姑苏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呢,目下也用不着钱妈妈她们,赏也无用。等我回府用得着她们了,再赏也不迟。妈妈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沈妈妈哑然看着傅珺,半晌方无奈地点了点头。

    傅珺便笑了起来,拉着沈妈妈的手撒娇道:“妈妈别不开心了。等离了侯府,咱们不用看这些人的眼色,自自在在的多好。听闻那姑苏风物佳美、文采风流,到时候还要烦妈妈说给我听呢,妈妈只想这些欢喜的事情便是。”

    沈妈妈被傅珺这么一闹。再多的不开心也全没了,只剩下满心的疼宠,拍着傅珺的手柔声道:“好,好,都听咱们姑娘的。”

    傅珺便又腻着沈妈妈说笑了几句。不多时青蔓也回来了,将钱妈妈等人的反应皆说予了傅珺听。她本就口齿便给,说得活灵活现的,钱妈妈如何拉下脸,那些仆妇如何指桑骂槐等等,统统学了一遍。

    傅珺便拿这个当笑话儿听。又赏了青蔓一角银子。说她学得好。沈妈妈无奈地笑着摇头,也不再说什么了。

    很快便到了开船的时辰,傅庚便进了帷子里,也不说话。俯身便将傅珺抱下车来。不顾她的反对。将她径直抱进了船舱。

    看着满脸担心的傅庚,那种酸涩的感觉又浮上了傅珺心头。她知道他极不放心她,却又不得不将她送出侯府。这种无奈且揪心的感觉。她虽无法感同身受,却完全能够理解。

    她便拖着傅庚围着船舱周边转了一圈儿,指给他看她歇的地方,又指了沈妈妈她们的住处、行李安置的地方给他看。她希望傅庚能明白她的意思。她很好,她可以照顾自己。她不想成为他的障碍或负担。前世今生,她从来都不曾成为任何人的负担,也不曾特别依恋过什么人。

    除了王氏。

    可是,王氏已经不在了,那种温暖而依恋的感觉,亦随着她的离开而离开。

    而对傅庚,傅珺没办法生出同样的情感。她承认,她依旧被前世的那位父亲所影响着。她也承认,她是有些刻意地拉开了与傅庚的距离。

    与其得到后又失去,倒不如从开始就不去拥有。

    傅珺摇摇头,甩掉了那漫涌上来的伤感与泪意。

    船缓缓地离了岸,她微笑地依在船栏边,向对面的水岸轻挥衣袖。在水波尽处,那个瘦削而修长的身影定定地凝在那里,慢慢地小了,淡了,终是隐在了一片阔水长天之间。

    望着最后的一点桅杆消失在眼前,傅庚心头亦是一片怅然。

    四月的风携着水意,拂过他宽大的袍袖。他抚着袖中的信封,心头涌上万般滋味。那是傅珺背着人交给他的,要他待到无人时再看。

    傅庚没有即刻回府,而是挥退从人,只身一人沿着江岸漫步而行。江岸边有个集市,此时正是开市后最热闹的时候,摊贩云集,人流往来不息。

    没有人去注意这个男人。他戴着宽大的帽子,隐去了容颜,身上亦是粗布素衣。除了步态显得洒然之外,傅庚就像是一个最普通的书生,很快便隐没在了人群中。

    当谢阁老踏进临江楼的包间中时,看见的便是这样的傅庚,粗布素衣,神情淡然,锋芒尽敛,再没有往日的意气风发。

    谢阁老是收到了康妈妈捎回的口信,说傅庚有要事相询,约他在临江楼酒楼一晤。

    谢阁老想不出傅庚有什么理由要见他,他们之间并无交集。然而他还是来了。多年的官场经验告诉他,这个圣眷正隆的编修,不是他此刻能够轻忽的。更何况,谢阁老并不讨厌这个人,觉得傅庚有些像年轻时的自己。

    待坐定之后,包间里有片刻的沉默。二人皆没急着开口。谢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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