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庶得正-第8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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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珺微笑着起身,一瞥眼间,却被眼前情景吓了一跳。
原来,在明间靠墙的书桌前,有一个穿着身玄色镶朱红宽边窄袖袄儿的女孩,正伏案而坐,那背影竟与傅珺像了八、九分。
傅珺心下微惊,旋即便明白过来,这定是王襄给自己找的替身。再联想到方才见到的那个清秀小厮,观其身高与自己差相仿佛。则此人是谁便很清楚了。
果然,却见那桌前的“女孩”微微侧首,却正是方才那个小厮,此时他发上戴着假髻,瞧来还真像个清俊的小丫头。
傅珺不由浅浅一笑,王襄已经走了过来,俯在傅珺耳边轻声地道:“这小厮留下替你,一会儿外祖父会吩咐你在此写字,你高声应下便是。可记得了?”
傅珺心下了然,点头道:“孙女知晓了。”
王襄便站起身来。抬高了声音道:“四丫头便将这五篇字写完。等回来我是要查的。”
傅珺配合地抬高了声音应道:“是,孙女这便来写。”
王襄便带着“小厮”当先出了房门,跨出门槛的时候又回首吩咐道:“许管事随我来。”
于是许娘子便也顺理成章地跟了出来,恭顺地应了声是。
王襄又对廊下肃立的几个丫鬟道:“四丫头要在里头专心写字。你们不许进去扰她。”
王家老太爷的吩咐旁人焉敢不从?涉江等几个丫鬟自是只有应是的份儿。
王襄又转向书问道:“你便守在此处。不得擅离。”
书问也肃声应了下来。王襄这才带着傅珺与许娘子出了院门。
在这整个过程中。涉江她们全无怀疑,皆垂手肃立廊下。唯有青蔓十分同情自家姑娘的遭遇,见老太爷走得远了。便低声嘟囔了一句:“姑娘要写五篇字呢,好可怜哦。”被青芜一眼瞪了回去。
出了院门后,王襄还是有些不放心,没走几步便转首去看傅珺。却见傅珺落后他半步左右,低眉垂首,微微躬身,跟在后头走得十分自然,无论步态还是神情,都很像那么一回事。
王襄的眼中再度露出满意的神色来,暗忖道:这孩子果真聪慧,行事也稳重,竟是半点端倪未露。只可惜是女儿身,否则倒真是棵好苗子。
傅珺前世因跟踪所需,时常换装,扮成男人也不是头一回了,因此驾轻就熟,完全没有一点不自然的地方。跟着王襄顺顺当当地出了侧门,那门前早就备好了马车,几个人上了车,便向着梅山书院行去。
梅山书院顾名思义,便在姑苏城最著名的梅山脚下,傍山偎水,风景犹为殊丽。
每年自二月初至四月初,是梅山的盛花期。这整整两个月间,那梅山便似将天上的云霞剪了一段下来,铺在了山间。从曹溪粉到六瓣红,从台阁绿到水朱砂,丛丛簇簇、施朱著碧,人在其间便宛若行走于画中,实是美丽不可方物。
此时还是正月,花时未盛,然那梅山之上的早梅却已开了不少,自山脚下望去,却见星星点点的朱粉嫣红,间错着攀向山顶,倒也另是一番景致。
马车在梅山书院大门前停下,傅珺他们皆下了车。那书院山长已派了长随在门口等候多时了,见王襄到来,那长随便快步走了过来见礼道:“小的乌羽,见过王大人。”
王襄含笑点了点头,乌羽便躬身做了个“请”的姿势,恭谨地道:“我家先生已在照水阁候着了,请大人随我来。”
王襄道了声“好”,那乌羽便当先带路,引着王襄一行人走进了书院。
这是傅珺三年来第一次出门,亦是她这三年来第一次接触到自然风景,若说她不好奇、不兴奋,那是不可能的。
可是,此刻的她扮演的角色是小厮,依着规矩是不能四处乱看的。她便收敛了心思,专注地看着脚下的路,只用眼角余光打量周遭情景。
大约是因为书院便建在梅山脚下,又是女子书院,其景物不自觉地便带了几分婉转的味道。
他们走的这条路,便是一条以灰白色碎石铺就的蜿蜒山路,路幅颇窄,连小型的马车也走不了,若是小轿子倒勉强可行。傅珺估猜,那些上学的姑娘们应是在前门下了车,其后一律步行进校。仅从此处便能看出,这里校风不错,并不助长娇骄二气。
山路的两旁皆种了花木,四季皆有,亦有几株梅花。此时尚是寒冬,除了两树梅花绽芳吐蕊,余者皆是一片萧疏,倒让傅珺的视野又能看得远一些。这两片花木占地面积很大,跟两所大花园似的,想必到了开春,便是一幅草木丰秀的景致了。
他们沿着山路一路上行,行至中途又拐进了右边的一条更细的小路,再走了约半炷香的时间,眼前豁然开朗,却是一片开阔的平台,平台的正前方是一座高达三层的建筑,玄柱青瓦,未著一丝华色,其凝重庄严处却远胜于雕梁画栋的建筑。高大的门楣上悬着一块乌沉沉的匾额,上书“照水”二字。
看来,这里便是照水阁了。傅珺忍不住以余光向四下扫视,心中微有些讶异。这里名为“照水”,然四周却无水声,唯有楼前植着数十株梅树,树上还是光秃秃的。
第166章
此时那乌羽早已打起门帘,将王襄等人让进了屋中。
王襄负手当先而入,傅珺跟在他后头,人还未进门,便闻前头有人朗笑出声,道:“沧浪先生来访,我照水阁蓬荜生辉啊。”说着便有一个矮瘦的身影走了过来,傅珺以余光看去,见那是个年愈五旬的老者,穿着身竹青色的长袍,须发微有些花白,面容白净,眼神锐利。
王襄一见来人,立刻便拱手笑道:“子野兄别来无恙。”
傅珺亦跟在后头躬身施礼,知道此人便是梅山书院的山长丁牧了。
丁牧上前几步拉着王襄道:“来,来,我们往后堂说话去。”又冲乌羽道:“你去将那君山眉泡两壶来,便自去吧。”
乌羽躬身应是,退行出屋。丁牧便拉着王襄直奔后堂而去,瞧来实是热诚之至。
然而傅珺却十分清楚,丁牧这一派热络并非实情。
方才在说话时,丁牧虽一直在笑,但眼角肌肉却十分紧绷,还有嘴角微微的下垂动作,都显示出他此刻的不开心。尤其是在看到王襄的时候,丁牧的嘴唇有一瞬间闭得极紧,那是生气的表现。
傅珺不知道王襄与丁牧是什么关系,但很明显,对于他们的到来,丁牧并不欢迎。
果然,一进后堂,丁牧面上的笑容便立刻隐了去。他将王襄的手一甩,便自去了棋桌前坐下。
王襄的面上露出几分无奈,跟上去放低了声音道:“有劳子野兄相助。”
丁牧“哼”了一声。冷声道:“我便知晓,无事你自不会来的。”
王襄叹了口气,在他对面坐了下来,道:“那你亦应知晓,我不常来,却是为着你这书院着想。”
丁牧闻言顿了顿,眸中划过一丝莫名的情绪,随后,那嘴角边的怒意便渐渐地淡了。他将袍袖一拂,自旁边的棋枰上取过一枚棋子握在手中。抬眼看着王襄。
王襄的面上便露出笑来。坐直了身子道:“黑。”
丁牧摊开手来,在他瘦而有力的手掌上,一枚晶莹若玉的黑子静静地躺着,他冷哼了一声道:“你运气好。”
王襄道了声“承让”。便将棋枰上的黑子尽皆拿了过来。那丁牧亦将白子收入身前玉碗中。王襄执黑先行,二人便你一子我一子地下起棋来。
傅珺这两年也学会了下围棋,虽棋艺不精。但好歹能与王襄战上几合。
王襄的棋风一如其人,疏阔放达、自由随性,初看似是毫无章法,而杀招却隐身于其中,实叫人防不胜防。因为棋艺高超,故王襄与傅珺下棋是非常快的,往往傅珺想半天才落一子,而王襄却是连想都不想,随手落子。
此刻观这二人着棋,那丁牧似也是个快棋高手,与王襄虽不言语,其手谈的气势却咄咄逼人,让傅珺不由想起他方才那满脸的不高兴。
看来,他是把情绪也带到棋枰上去了,每落一子都像是在进行一场愤怒的宣战。
而返观王襄亦是毫不示弱,应子极快。不过短短几分钟的时间,二人已是各下了几十手,只见棋枰之上黑白交错,绞杀缠斗,直把傅珺看得眼花缭乱。
此时却听门帘轻响,傅珺转首看去,只见乌羽手中捧着一只黑漆托盘走了进来,那托盘上头放着一套青东瓷描竹叶纹的茶壶茶盏,瞧来并不名贵,唯简致而已。
乌羽不紧不慢地将茶具放在一旁的矮桌上,又将那碳盆里的碳拨了拨,再向傅珺与许娘子微微颔首,便静静地退了下去。
待门帘在他的身后合上,王襄便搁下棋子,站起身来向丁牧道:“先到这里吧。我这便要去了,茂德可在?”他问的是田先生,田先生单名一个荀字,字茂德。
丁牧翻了翻眼睛,冷声道:“你问我,我问谁?”
王襄对他的恶劣态度似是极为习惯,闻言也未生气,只摇摇头,便转首对傅珺道:“你们跟我来。”
傅珺与许娘子便跟了上去,却见王襄走到靠西的墙边,向墙上的某处轻轻一推,那墙上便开了一道暗门,他当先便走了进去。许娘子跟在傅珺身边,二人也走了进去。
暗门后是一方小小退步,据傅珺目测,面积约有五、六平米的样子。在他们的左手边是一张石桌并石凳,上头放着火烛与灯笼,而正前方则是一段极长的石阶,直通地下,里头黑洞洞的,什么也看不清。
王襄怕傅珺胆怯,便俯下/身来柔声安抚她道:“棠姐儿莫怕,跟着外祖父走便是。”
傅珺乖巧地道:“有外祖父跟着,孙女儿自是不怕。”
王襄满意地点了点头,便从那石桌上拿起一盏白绢灯笼来,又用火石点燃了旁边的一截牛油蜡烛,再将蜡烛安在灯笼里,便道:“我们下去吧。”
傅珺应了声是,许娘子上前扶住她的一只胳膊,由王襄举着灯笼打头,三个人便沿着石阶向下走去。
身后的门不知何时关上了,密道之内,唯有王襄手中的灯笼散发出的光芒,再无旁的光线。
傅珺一面走着,一面感受着周围空气的流动。
这密道不知是谁修建的,倒是颇为奇巧,虽极其狭窄,空气流通却很良好。傅珺走下了一长段台阶,又在平地上走了一段路,呼吸依旧十分顺畅,鼻端亦无异味,甚至还能闻到极淡的梅花香气。
傅珺的方向感一向极佳,略略计算了一下距离以及方位,便知他们此刻应是正在梅山东麓附近,而这空气里的花香想必亦是由山上来的。
王襄见傅珺安静地跟在身后,神情十分镇定,不由暗自点头,随后心中便升出一丝希望来。看自家外孙女这镇定自若的模样,没准今日之事她还真能帮上忙。
三个人沉默地走过一段平地,接着又是一段倾斜上行的台阶,而越往上走,那花香便越淡。待到他们终于走到此行的终点时,空气中再无半点余香,倒是有一股潮气涌入了鼻端。
此处必定临水,傅珺暗忖道,一面跟在王襄身后,踏上了最后一级台阶。
他们此时所在之处,与照水阁暗门后的情景几乎一模一样。亦是一方退步,石桌石凳,石桌上也放着灯笼火烛。王襄便将手里的灯笼放在石桌上,跨前一步,在正前方的石壁上轻敲了几下。
他敲击的声音方才落下,便听见一阵轻微的“吱哑”声,石壁应声打开,一道明亮的光线随后便涌了进来。
第167章
才经过一段黑暗的路途,看这光线未免有些刺目。傅珺微微眯了眯眼适应了一会,耳中却闻田先生的声音道:“见过大人。”
王襄“嗯”了一声,吹熄了手里的灯笼搁在石桌上,一面低声问道:“人都到了么?”
田先生侧身让出门边的位置,一面亦压低了声音道:“都到了。”说罢又俯在王襄耳边轻声问道:“四姑娘可来了?”
王襄未曾答他,只点了点头,往前走了两步,随后便向跟在身后的傅珺示意了一下。
傅珺见状立刻走上前去,正待揖礼,田先生却笑着摆了摆手,用正常的声音道:“起来吧。”说着便跟在王襄身后向前走去。傅珺与许娘子皆依着规矩,躬身碎步紧随其后。
此前在穿过密道的时候,王襄曾嘱咐过傅珺,此次审问非同小可,因此傅珺不仅需要乔装,还需要装哑子。到达目的地后,她一句话都不能说,一应交流皆为笔谈,田先生与他自会回答。
对于这个奇怪的要求,傅珺先还有些不理解,再细想了想,却又释然。
王襄此举,是在尽最大可能地隐藏她的身份。
毕竟傅珺乃侯府嫡女,父亲是宁波知府,外祖父是姑苏知府,是实打实的官家姑娘,身份尊贵。身为一个女子,掺乎到这种事情里来已是逾距,若再叫人知晓了她的真实身份,那她往后的名声可别想好了。
因此,自出密道之后。傅珺便完全进入了剧情,尽职地扮演着不会说话的小厮角色。一步不多行、一眼不多看。只跟在王襄与田先生身后安静地走着。
这里是一所幽静的农家小院,收拾得颇为洁净。方才他们出来的地方。便在这院子东北角的一间杂物间里。出了房间便是一个不大的院子,看田先生领路的方向,却是往西北角那一排屋子去的。
傅珺一面走着,一面以余光打量着这所小院。
这院子十分普通,有房有树,屋前还有个小菜园子,院墙也不是砖墙,而是以黄土垒成的。透过没关严的两扇木门,傅珺甚至还能看见院门上挂着的铁锁。无论怎么看。这间小院都极其不起眼。
王襄与田先生走得很快,傅珺未及多看,也只是匆匆一瞥间,便已行至那一排土屋前。
田先生抢前两步,推开房门。那门上似是上足了油,推开时悄无声息。一行人迅速闪进屋里,田先生又将房门小心地关严,这才低声道:“在地窑中。”
这间屋子只一扇窗,光线十分幽暗。傅珺也未曾抬头打量。只借着余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