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女华冠路-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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觐见那日,天上没有云,穹窿覆盖着大地,蓝的有些耀眼。
众名媛从高至矮排成两纵队,依序进入天华殿,向皇后娘娘请安。
平身后,由皇后娘娘依个过目,偶尔也问些简单的问题。若是娘娘中意,则立左边,反之则立右边。
接下来,面前的公公就开始一个个报身家了。
青玉个头高挑,排在了头一个。只听公公用尖亢的声音喊道:“户部蒲继年尚书之女蒲青玉觐见!”
青玉缓缓走上前两步,规规矩矩地行了礼道了福立于殿前。
皇后娘娘细细看了一番,笑着点点头。
“留!”随着公公那尖细的声音,青玉站到了左边。
青桑见姐姐青玉顺顺当当地过了关,心里也为她暗喜。只可惜她岁数小,个头不高,排得末了些,还要等好久。
十五个轮过后,已有九个立在了右边,只有六个留了。
待到第十六个青桑时,皇后娘娘命她抬头打量了好一会,这才问道:“你是蒲尚书的第几个孩儿?”
“回禀娘娘,奴婢排行第三。上有两个姐姐。”青桑颔首答道,声音清晰明亮。
皇后娘娘微微笑了笑,又再问道:“本宫听程公公说,李尚书力荐你时,称你貌拟飞仙,才殊流俗。今日本宫一见容貌确实清秀可人。但这才学,本宫问你可曾读过什么书?”
青桑微微一怔,皇后怎会在这大殿之上如此盛赞于她,这不是帮她树敌吗?虽然在场的每个人都低着头不露声色,但青桑分明能感到这些名媛们散发出的阵阵敌意以及青玉偷偷向她投来的担忧目光。
“回禀娘娘,奴婢只是粗识文字,略懂诗书而已。”青桑小心翼翼地答道。
“既是如此,可知女子‘四德’?”皇后问。
青桑脑海里闪过前世闺蜜叶儿常常挂在嘴边的当代“三从四得”,那“四得“为“老婆化妆要等得;生日要记得;打骂要忍得;花钱要舍得”,不禁嘴角扬起,露出笑意,答道:‘妇德、妇言、妇容、妇功’。”
“送!”随着尖细的声音响起,青桑以为自己听错了。“送”的意思就是淘汰了。
诧异地抬头看了看皇后,只见她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一惊之下才发觉此时抬头是失了礼,慌忙快走两步站到了右边。
待到下一名上前时,青桑才偷偷瞧了瞧站在自己对面的青玉,见她也是满脸的疑惑之色。
最终,二十人中也只留了八人。
入选的八人由主事太监带至天华殿面圣,由皇帝赐封。其余自是各回各家。
青桑坐在车上时还在想刚刚殿上发生的一幕。
从青玉的疑惑中她可以确信自己在与皇后的对答中并无纰漏,那问题出在哪呢?这里面的曲曲折折青桑目前自是想不明白的,但不管皇后是因何故,多年以后,青桑再回想起此事,还是觉得要感谢当时的皇后娘娘,无论她是有意还是无意,终是没让她陷入宏景二十六年那场没有硝烟,却惨绝人寰的宫廷斗争中。
青桑虽然不知为何落选,但心里还是有些窃喜的。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她本以为从此以后要在深宫中落寂一生了,岂知到了最后关头竟有了变数。何况大殿上皇后拿李尚书的话盛赞于她,对她是大不利的,若真进了宫,定是众矢之的,皇帝的新宠旧爱不吃了她才怪。这样反倒能全身而退。
这样想着,青桑顿觉轻松不少。
到了家,老太太她们一如既往地等着。
青玉入选、青桑落选的消息早已传了回来,见了青桑,老太太倒也没说什么,只叫王氏领了女儿早早回房歇息,而她们还要等着青玉册封的消息。其他人也稍作安慰,并无责怪之意。只有青璧满脸的鄙夷,朝着青桑冷笑了两声。青桑懒得理她,依偎着母亲回房去了。
王氏搂着青桑直掉眼泪,只是掉得是那失而复得的喜泪。这个女儿小时候王氏没少为她操心,也没少受她连累,但自落水昏睡醒来后,似乎得了教训转了性,越发地贴心。自己的孩子总是十月怀胎生的,怎会不心疼,以前不在心也多半是恨铁不成钢的无奈。
青桑拿了帕子为娘亲拭去了泪,娘儿俩促膝谈了些贴己的话。
过了午后,青桑正躺榻上小憩,就听窗外雪盏在和谁说着什么,似乎是说青玉册封的事。
青桑开口唤进了雪盏,问她在和谁说话。
“是大娘子房里的瑞珠。”雪盏说。
“是宫里传来消息了?”青桑起身坐在榻上问道。青玉素来与她交好,此事终是她一生大事,青桑自然在心。
“相爷告知老爷大小姐被封为玉才人,老爷让喜墨传了话回来,让老太太、大娘子们放心。晚些时候大小姐就回来了,七日后再进宫。”雪盏细细说道。
“只是才人?那徐尚书家的素菊小姐和马司徒家的婉婷小姐被封为什么?”青桑不明白为什么姐姐是当朝宰相的外孙女,又是户部尚书的长女,相貌才华都不差,怎么会只封为才人。入选的名媛中她只认识素菊和婉婷,而且两人的身家背景与姐姐差不多,事实上素菊还稍弱些,所以才问两人的封号,以作对比。
“奴婢不知。”雪盏答。
一个丫鬟怎么会知道这些,青桑也自感自己多问了,挥了挥手让她下去了。
吃过晚饭,天色已尽黑。青桑随着父亲和一干女眷在门口迎接新册封的玉才人。
青桑很想和青玉聊聊,怎奈老太太、大娘拉着青玉问东问西的,过了许久才松了手散了。
青桑这才有机会亲近青玉,而青玉也早憋了好多的话想对青桑一吐为快。
第四章上元偶遇
晚上,青玉自是和青桑说了面圣之事。
皇帝第一个赐封的是镇军大将军符裕雷之女瑶琴,封为芳仪,赐号雪。
之后赐封的是云麾将军李霆之女雨柔,封为婕妤。
然后就是司徒马澈之女婉婷,封为婕妤。
接下来就轮到了青玉,据青玉所说,当时皇帝听了公公禀告家事,说是户部尚书蒲继年之女蒲青玉时,问旁边的程公公:“这位就是李卿所荐‘貌拟飞仙,才殊流俗’的蒲家女儿?”
程公公赶忙回话:“回圣上的话,此乃蒲家长女,李尚书所荐为蒲尚书的第三个女儿。”
“原来如此,怪不得朕看着觉得与画像不同。朕记得她也是过了三考的。”皇帝说。
程公公赶紧回道:“正是。只是刚在元华殿皇后娘娘凤眼瞧了,给送了。”
“哦?为何?”皇帝奇道。
程公公偷偷瞄了眼青玉,轻声说道:“娘娘也想着圣上会问起,特地转告老奴秉呈圣上说尚未长成、举止有失,且为庶出之女……”
程公公见皇帝面有不悦,不敢再说。
皇帝睥睨着程公公,眯眼道:“举止有失?”
“听说答话时笑得过了,略显轻浮。”程公公紧张地回道。
“舍妹一向言行妥当,且……”青玉突然冒出一言,还未说完就被皇帝斥责道:“蒲家的女儿果然不知礼数。”
青玉大惊,跪下领罪。
“罢了罢了,朕见你也是护妹心切,恕你无罪。”皇帝命她平身,并下旨册封她为才人,赐号玉。
其她的四人,刑部徐尚书之女素菊封了美人,太常寺王少卿之女珍怡封了才人,云州刺史之女淑慧封了宝林,贺州举荐的丽县县丞之女婵月封为采女。
根据前几天汪宫娥教的一些宫中常识,青桑知道玄朝的妃制是妃位四人(正一品);芳仪六人(正二品);婕妤九人(正三品);美人九人(正四品);才人九人(正五品);宝林二十七人(正六品);御女二十七人(正七品);采女二十七人(正八品)。青桑忆起前世看过的一些有关古代后-宫的史料记载,记得有“二十七世妇、八十一御妻”之说,细细算了算,婕妤到才人这档正好二十七,宝林至采女这档正好八十一。
听完青玉叙述完面圣的经过后,青桑这才明白青玉为何只封了个才人。
“原来是我拖累了姐姐。”青桑愧疚道。但想到若真是因为她想到前世的新“三从四德”时的无意之笑,而给皇后娘娘挑了个刺而落选的,那她真是要谢谢闺蜜叶儿了。
“哪有拖累之说,我当时也只是一时情急,觉得娘娘如此之说有失偏颇,却忘了礼数,也是该有此惩戒。”青玉执过青桑的手,轻拍着安慰道。
青桑轻叹一口,说道:“若不是我在殿前失仪,也不会引得姐姐因护我而遭圣上斥责。”按青玉所述,圣上册封定是早就拟好的,在见真人时,若无变故,就依次封了,所以位分定是从高到低,按照青玉的身家背景,品行相貌,封个婕妤是意料当中的事,若不是因为护她心切,定不会连个美人都轮不上。不过再一细想,觉得皇帝也只是略作惩戒,否则也不会赐封号,这也算是奖罚各半了。
“你我姐妹,无需为这无妄之失而介怀。圣上这次选妃入选甚少,记得宏景二年大选,共选了各处名媛三十九人,宏景七年选了三十三人,之后一直未选,直到宏景十八年才开选,共选了二十一人,到了这次竟只有八人,且都是名门之女,少有民间女子。”青玉竟将本朝选妃的年份、人数一一道来,让青桑有些诧异。
“姐姐从何处知晓这历次选妃之事。”青玉问道。青桑也只十七,现为宏景二十三年,按理不该知道的如此详尽。
青玉端起桌上清茶,轻抿一口,这才说道:“是母亲大人告知的。她曾为宏景七年的参选名媛。落选后正逢父亲大人高中,由外祖父大人做主嫁于父亲。”
青桑这才明白柳宰相早就想走后-宫这条路了,只是苦于唯一的女儿没有选成,这才退而求其次将女儿嫁给新科状元。
青桑好奇想问问为什么会没选成呢?论相貌柳氏并不落于人后,即使现已过而立之年,仍是风韵犹存,那十六年前更应是花容月貌,加上这宰相的背景,按理不应落选,但碍于是长辈的过往,终未问出口。
“这次妹妹未能进宫,姐姐一人定要好生照顾自个,宫中规矩甚多,姐姐性子单纯,定要小心行事。”青桑知青玉淳厚,想起这宫中女人之间的惨烈斗争,就不由地担心。
青玉点点头,青桑不能一同入宫,也是她的遗憾,但想来入宫也未必是好的。
姐妹两人互诉心声,聊了大半夜,这才睡下。因夜色已晚,青玉便留了青桑在自己房中歇了。
听着青玉平稳的呼吸声,青桑却毫无睡意。皇帝先封了镇军大将军、云麾将军的女儿,明显有抬高武将之意。青桑曾有一次无意中听父亲提起近两年与北戎的战事吃紧,国库空虚皇帝想要加赋之事。今日从入选名媛册封情况来看,战局恐是不容乐观。而这次入选嫔妃如此之少,恐也是国库空虚所致。
再想到皇后娘娘说她“尚未长成、举止有失,又为庶出”之语,突然有点想明白了一些事,皇后娘娘也许是考虑到了平衡问题,才找了个理由让她落选了。一个尚书家里竟有两个女儿入宫,这极有可能会造成其他家族的不满,而在二选一的情况下,青玉已过及笄,又是嫡出,且为宰相的亲外孙女,让她入宫合情合理。而她年龄尚幼,又是庶出,地位上自是不及青玉,皇后正可以此为由除了她的名。想到这里,青桑突然觉得今年在国库不充裕的情况下还进行大选,完全是因为政治原因,皇帝想要拉拢各大家族以稳固朝纲。
女人一旦成为政治的牺牲品,那下场也没几个好的。这样想着,青桑不禁为青玉捏了一把汗。
七日之后,青玉如期进宫了。
虽是喜事,但大家还是落了泪,这一去无人知何时再能相见。特别是柳氏,抱着青玉迟迟不肯撒手,青桑从未见她如此失态。
“可怜天下父母心”真真是没错的,青桑抹着泪想。
青玉上车后,青桑抬眼望去,明净如洗的天空下面,一对春燕,呢喃着,嬉戏着,在蓝蓝的天空中滑过去,隐入一片片的白云中。
青桑双手合握置于胸前,暗暗祈祷青玉如同这对春燕,佳偶天成,琴瑟和谐。即使,她深知这个祈祷对嫁入深宫的女人而言是个永远无法触及的奢望。
两年后,宏景二十五年,上元佳节夜。
青桑带着妹妹青禾,弟弟家宝及两个丫鬟、两个小厮前往永兴街赏花灯,看表演,凑热闹。青璧自是不愿同青桑同路,约了徐尚书的小女儿素兰到附近的灯谜会猜灯谜去了。
家宝五岁正是调皮好动的年龄,见着大街上五颜六色、光怪陆离的各式花灯,兴奋地在人群中穿梭,慌得府里的小厮横冲直撞地追他,惹得大伙哭笑不得。
“家宝,你慢些,当心摔了撞了。”青桑见他跑得急,担忧地大叫。
家宝才不听呢,不顾小厮们的劝拦,只顾在接踵摩肩的人群中嬉耍。青桑知道小厮们不敢硬来,就令丫鬟照看好青禾,提步小跑追了上去。
“当心!”一个清朗男声响起,原来家宝撞到了人。
青桑快步上前,搂过家宝,低声斥责道:“家宝,怎可如此调皮莽撞!”
“姑娘不必苛责,孩童年幼,调皮些实属正常!”被撞的男子柔声说道。
青桑抬头,见是一长身玉立的翩翩少年,约莫十六七岁光景。旁边站着一位年长些的少年,清新俊逸、面如冠玉。两人皆是气宇轩昂、丰采高雅。看装着打扮,应是大户人家的公子。
青桑低头致歉:“两位公子请见谅,弟弟年幼,冲撞了两位。”
“不妨不妨,今日上元佳节,道上比肩继踵,姑娘小心照看令弟。”被撞的少年笑吟吟地宽慰道。
“多谢公子提醒。家宝,还不向两位公子致歉。”青桑见家宝正睁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盯着她看,连忙掰过他的小身子,让他面朝两位公子道歉。
岂知家宝看了两位公子一眼,扭过头稚声稚气地问:“姐姐,为什么你的脸红了?”
青桑一怔之下大窘,轻